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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無罪] 仙魔變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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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9-11 00:16:50
第八卷:白山、黑水、妖顏第二十二章 看得遠,才走得遠

看著許天望的背影,許箴言陷入了深深的恐懼之中。

他對自己父親的性情十分瞭解,知道許天望雖然表面上是一個非常溫和儒雅的人,但實質上卻是骨子裡十分冷酷的一個人。

只是他原本以為,許天望只是對別人冷酷,對自己的兒女,自然是要寬厚許多,不可能和對待別人一樣。然而今日的談話,許天望只是說出失望二字之時,許箴言就已經明白自己錯了。他知道自己在許天望的眼中也根本是和他那些手下一樣沒有任何的區別。

這是真正的用死亡威脅來逼迫他提升自己的實力,若是他的修為提升速度無法達到許天望的預期,恐怕許天望也會將他隨便當成棄子一樣用,根本不會有任何的憐惜。

……

“許天望對於自己和自己所能倚仗的東西看得十分清楚…他知道以許家的根基,在別的方面對於別家而言根本沒有優勢,他知道江家看中他,只是因為他的個人修為和冷酷,這些年,他便是什麼都不管,只在這一條路上走到黑。人貴有自知,所以用不了多少年,許天望肯定會成為刑司的司首,將來他肯定會成為你在朝堂之中繼續往上走的勁敵。”

就在許箴言看著許天望的背影陷入深深恐懼之中,知道自己想要保住性命的唯一辦法只有拚命修行之時,在龍蛇邊關的白山黑水之間,有兩人卻是也正站在一株被雷劈過的野柿子樹下,正好談及許天望。

說話的是一名鬚髮潔白的老道,清瘦,仙骨道風,淡青色道袍大袖飄飄,給人感覺隨時都會隨風飄去。

他的身旁是一名年輕的將領,身穿普通黑甲,負著一柄黑鞘長劍,面目也是十分英俊,但嘴唇卻是比長公主還要薄,這在一名男子將領身上,在此種鐵血邊關之地,便簡直如同兩柄鋒利的小劍,使得這人看上去異常肅冷,殺氣異常的重。

“為了對付一名青鸞學院的新生,便如此大動周折,是顯示要動青鸞學院的決心,還是要刻意顯示自己的冷酷?”年輕將領沉吟道:“我本身也有些看不慣,按軍師的意思,既然許天望將來不出意外必成司首,將來必定是我更上一步的競爭對手,那這次我是要幫一幫這名青鸞學院的一年生了?”

“這名青鸞學院的一年生恐怕同樣是你將來的競爭對手。”

被他稱為軍師的老道搖了搖頭,道:“你現在還沒有到足以和司首競爭的位置上,而且還沒有能力對付許天望,你自然要先盡一切可能,解決掉這名你很有機會殺死的競爭對手。”

年輕將領皺了皺眉頭,“除了是未長成的風行者,他還有其它特別的地方?”

“你要明白,這天下,本來就是一些強者的遊戲。”老道微眯了眼睛,看著他道:“雲秦朝堂,便是聖上、九個元老和青鸞學院之間的遊戲。挑選一些人著重培養,為將來接替一些至高的位置做準備,這本身就是那九個元老最擅長,也非玩不可的把戲。”

“一個人的能力除非像張院長一樣,能夠強大到逆天的程度,否則在雲秦,一個人再怎麼算計,努力,又怎麼比得上這九個元老的刻意提拔?”

“胡闢易三十三歲便已至千霞邊軍正一品…還有聞人蒼月,一開始還不是聞人老首輔使力一路推上去的,只是他沒有想到自己聞人家的這名遠親會厲害到連坐在重重帷幕之後的他也根本控制不住。”

“許天望是江家選的上位者,胡闢易是高家選的上位者,文軒宇是文家的獨子…這些都是你將來在雲秦朝堂之中的真正競爭對手。至於林夕,按我得知的消息,也已經有一家準備刻意提拔他,只要他在大荒澤不死,積累戰功出去,我敢肯定,他到時陞遷的速度絶對不會比你慢。”

年輕將領神色沒有改變的點了點頭,對於他而言,只要最後的這句話,他就已經明白,他只是沒有過多的關注這種角色,不知道這個情報而已。至於老道前面說的,他本身便十分瞭解,對於他而言幾乎是廢話。

老道看了他一眼,也看出了他心中的想法,卻是又搖了搖頭,道:“除了你不知道的這些情報之外,他這個人本身,也讓我覺得異常危險。”

“能成為青鸞學院天選和得到風行者傳承的,絶對要比一般人聰明得多,他自然明白現在的一些軍令都是故意對付他,然而他卻還是選擇了執行。即便不是聰明人,也總會想出一些推脫的方法…他這樣做,只能說明他是自己要玩這樣的遊戲。他和許家玩,和當今聖上玩這樣的遊戲…他的心氣極高,要麼不長成,長成之後,恐怕比胡闢易和許天望等對手要難對付得多。”

“那我會做得徹底一些。”

這名嘴唇極薄,如兩柄薄薄小劍的年輕將領凝重的點了點頭:“若是別人殺不死他…我到時會選機會親自動手。”

“不讓這名潛在的對手活下來,只是排在第二的事情,你第一要保證完成的,是生擒那名來自大荒澤之後的女修行者。”老道正色道:“這是這一戰之中,最大的戰功。”

……

……

“這個遊戲叫‘看你死不死’,我是修行者,如果什麼都怕,什麼都不敢做,那就真的只能呆在我出來的大山裡面養老了,這我不喜歡。而且我也想看到那些人的失望和失意…只是想要讓他們失望和失意,純粹的接受他們的安排是不行的。”

林夕手裡拿著軍圖,嘴裡嚼著一個青黃色的野果,緩緩的在一片長滿蘆葦狀植株的爛泥地中穿行著,同時和身旁的辛微芥和康千絶說著話。

“我們巡牧軍先前完全堅決的執行了每一個軍令,又接下了這個軍令,我擺出來的姿態,便是讓他們以為,我什麼軍令都會接受。他們真是這麼以為,他們便錯了。”

“大荒澤裡有穴蠻,有無盡的危險,但正是擁有許多對於修行者而言寶貴的東西,也是修行者的天堂,所以也是帝國最開始想要徹底佔領的原因。”

辛微芥和康千絶由一開始的不解,變成震驚,“林大人,你的意思,你不想接受上峰的安排,不去旅人芋林?”

林夕微微一笑,道:“去當然要去,不過像我們這樣的小隊,遭遇穴蠻被迫改變行進途徑,迷路等等,到達的時間有些延遲,這也是難免的事情,只要我們能夠證明我們一直在盡最大的努力行軍,上面便不可能以此來治我們的罪,不可能削掉我們應有的榮光。”

“現在的情況已經十分清晰了,這場戰役,是要圍剿穴蠻的重要人物或是敵國的強大修行者。”微微一頓之後,林夕沉吟道:“我們可以晚到,然而對手不可能一直在一個地方等著,我們只要讓那些玩遊戲的人安排落空,便會錯過最大的危險。”

辛微芥用力的嚥了口口水,若是別的將領對他這麼說,他肯定會懷疑對方只是貪生怕死,然而經過前兩次大戰,他們巡牧軍所有人對林夕是什麼樣的人已經極其的瞭解,“林大人,那你接下來準備從哪裡繞路走?”他心中無法平靜的看著林夕,問道。

“從金楓谷走。”林夕在手中的軍圖上點了點,看著辛微芥和康千絶道。

辛微芥和康千絶瞬間變了臉色:“金楓谷?”

金楓谷是一個區域超過二十里的谷地,因為其中長滿許多葉片是金黃色的植株而得名,但內裡除了有大片大片的淤泥地不說,最為重要的,是內裡有閃電蟒的存在。

閃電蟒,非但是那種和食人巨蜥一樣,氣力非常恐怖,而且就如同獸類中的修行者,也能夠匯聚和魂力一樣的力量在體內,雲秦將此種東西都稱為妖獸。

在雲秦的軍方地圖上,也明確的標出金楓谷是一塊死地。

“你們不用從金楓谷穿越,只要從金楓谷這一側丘陵穿過便是。”林夕在軍圖上划出了一條路線,認真的對著辛微芥和康千絶仔細解釋道:“金楓谷雖然對於軍方來說是絶地,但裡面有對修行者有大補作用的金風草,還有若是能夠得到閃電蟒的卵,便更好。對我今後的修行,會有大用處。”

……

“他想要做什麼?”

長滿蘆葦的爛泥地中,察覺到林夕和巡牧軍的走向發生了變化,紅衫女琴師也停了下來,驚訝的取出了軍圖,只是掃了一眼,她便明白了林夕的用意,嘆了口氣,“不愧是你的嫡傳弟子…他居然把這大人物的遊戲徹頭徹尾的變成了一場修行,他竟然已經想到今後國士級修為之上融魂的事情了…”

紅衫女琴師的身旁只有那一名渾身籠罩在如永恆黑夜般的黑袍中的學院瘦弱女學生,沒有佟韋的存在,她這一聲嘆息發出之後,也沒有任何的回應,但她知道這名強大的風行者肯定是聽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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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9-11 00:17:08
第八卷:白山、黑水、妖顏第二十三章 是地獄,也是天堂

林夕是青鸞學院的天選。

而且和以往所有天選不同,他是被夏副院長列為天樞級的秘密,再加上他是長公主推薦至青鸞學院,又在和雷霆學院的對抗之中大放異彩,所以他早早的就和長公主、雲秦皇帝、夏副院長這種對於世間一般修道者而言高不可攀的存在有了交集。

所以連許多連許箴言都不明白的事情,他的心中卻是早就十分清楚。

何處不修行。

對於林夕而言,既然來到了這個如此壯闊的世界,那他的人生,便就是一場修行。

…...

林夕站在一個大半人高,需要躬身才能進入的扁圓土洞口。

他不停的咀嚼著一根像甘蔗般的秸稈,嚼出內裡的所有汁液,然後將殘渣吐在旁邊的黑泥水塘之中。

他的周圍是異常濃密的劍麻狀荒草,以及一株株葉片是淡金黃色的奇異大樹。

大荒澤是蠻荒和死亡纏繞之地,連一個可以直接飲用的清水水源,在這裡面都很難找到。

若是將普通人丟到這裡面,即便沒有穴蠻的存在,即便他會發現地面上到處都是水窪,但他卻會發現找不到可以入口的水,然而對於修行者而言,同樣也是天堂。

像旅人芋一樣的許多植株可以提供足夠飲用的清水,很多唯有大荒澤這種腐爛淤泥地中才生長的藥草對修行者有著很大的好處。

林夕此刻嚼著的這根表皮微紫黑的秸稈是黑蒜蔗,汁液就像是大蒜汁和紅糖混合在一起的古怪味道,雖然難吃,但在青鸞學院的記載之中,卻是功效和老江團一樣的大補之物。他是抱著金風草和閃電蟒卵的目的進入了金楓谷,但只是在進入谷口的不遠處,就發現了六株在雲秦別處極其稀少的黑蒜蔗。

他已在金楓谷的深處,是真正的荒無人煙,密密麻麻生長著的金楓高達五六米,正好和外面的地面齊平。

他發現的這個扁圓土洞,洞壁十分緊實,而且有許多銅錢大小的印子,而且還略帶金黃色,這正是閃電蟒進出洞穴時,身上的鱗片和泥土擠壓,身上一些金黃色的體液滲透在泥土中形成,正是記載中閃電蟒洞穴的最典型特性。

閃電蟒本身便是許多修行之地研究之物,這世間的許多符文,有不少都是修行者研究妖獸聚集魂力和元氣之法而研究出來。閃電蟒的可怕,在於渾身鱗甲能夠和魂兵一樣發出足以將人電成焦炭的電光。但閃電蟒也有十分虛弱的時期,每次蛻皮時,或是產卵時。

在青鸞學院上靈祭系課程時,林夕就記得十分清楚,閃電蟒的壽命大致在四十年,但一生中要蛻皮十三次,每次蛻皮歷時一個月,而成年的閃電蟒是雌雄同體,每年都會產下一枚閃電蟒的卵。而孵化這卵就要耗時兩個月,而且還未必能孵化得成功。一條閃電蟒一生之中能成功培育出三條以上的閃電蟒,便已經算是高產。

所以一條閃電蟒一年之中可能就有一兩個月的時間是處於虛弱期,對於一般的修行者而言,根本無法判斷出蛇穴中的閃電蟒是正處於虛弱期還是氣力正望的時期,根本不敢進入探查。

閃電蟒的蛇穴對於修行者而言有三件東西十分珍貴。

第一件便是閃電蟒本身,成年閃電蟒的鱗甲可以用來煉製魂兵甲衣,十分強韌,同時如同自帶符文,可以激發出威力不弱的電芒。

第二件便是金風草,實際上林夕和辛微芥、康千絶提及的這種藥草,便是唯有在閃電蟒的蛇穴之中,生長於閃電蟒盤踞的地方的一種蕨葉類植株,這種植株生長所需的養分,便是閃電蟒身上黏液中的一些成分。

第三件東西,便是閃電蟒的蛇卵。當修行者的修為達到國士級之上,便可以用融魂的修行之法,有機會可以抽取一頭妖獸幼獸的力量融合在自己的魂力之內,若是融魂成功,全力出手時,便相當於可以平添一頭融魂的妖獸的力量。

林夕此刻的修為距離國士級還尚且很遠,他還不知道任何融魂的修行之法,但他已經從一些有關修行的書冊裡面知道了這一點。若是能夠得到一顆閃電蟒的蛇卵,不僅可以將來用以融魂,而且還有另外一個選擇…可以像靈祭一樣,試著看能不能將之收服,成為修行者的侍寵。

妖獸的數量本身十分稀少,又是只是大荒澤、碧落陵、千霞山等這種對於修行者都十分凶險的地方存在,本身難以獵殺,要想獲取幼崽便更難。

然而林夕具有別的修行者所沒有的能力。

別的修行者絶對不敢進入閃電蟒的蛇穴,因為他們不能確定裡面有沒有閃電蟒存在,不能確定閃電蟒是最為強盛的時候,還是虛弱的時候。

在狹窄的蛇穴裡面,修行者難以施展得開手腳,發揮不出平時的戰力,但林夕不同,他卻是有著可以一試的機會。

……

林夕並沒有觀察太長的時間,在咀嚼完了最後一根難吃但能飽肚還能對修行有用的黑蒜蔗之後,他便開始計算時間,然後彎腰鑽入了前方的扁圓洞穴之中。

這個蛇穴沒有什麼岔路,但異常幽深,足足三停的時間過去,還根本沒有見底,好像依舊無窮無盡般往前蔓延。

林夕前進的速度比一開始進入時快了許多,驀的,他的腳步卻是又緩了下來。

前方的扁圓形土洞變得略微開闊起來,地面上卻是出現了許多散亂的白骨。

林夕面色凝重了一些,輕柔的拔出了晨光長劍,但是他前進的速度卻是沒有絲毫的減緩。

只是又往前走了數十步,他的面前豁然開朗,出現了一個橢圓形的“房間”。

一座白骨組成的小山佔據了這個橢圓形“房間”的小半地面。

白骨的間隙之中,生長著許多一蓬蓬的亂草,而這些亂草之中,有數叢金黃色蕨葉植物,卻是第一時間佔據了他的視線。

這便是閃電蟒的蛇穴,那幾叢便是對於林夕修行十分有用的金風草。

這數叢金風草生長的時間已經不短,加起來有三十幾片葉子,足以令林夕興奮,然而此刻林夕的眉頭卻是微微的蹙了起來。

因為按照記載,閃電蟒的進出都是一條路,然而此刻他的右側,這蛇穴的一端,卻還有一個扁圓形的洞。

林夕是風行者,他對於風的流動的感知超過一般修行者,他此刻便感覺得出來,那個扁圓形的洞中有一些微微的風流進來,這就說明那的確是另外一個出口。

但這明顯是完全不符合閃電蟒習性的一件事。

正在驚疑之間,他便聽到,那個扁圓形的洞中,有輕微的聲音傳來。

這聲音,就像是有人在遠處剝煮雞蛋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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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9-11 00:17:24
第八卷:白山、黑水、妖顏第二十四章 你是誰

因為還有時間,林夕並沒有什麼遲疑,將數叢金風草從白骨堆中拔出之後,便用極快的速度穿行於有微風流入的扁圓土洞之中。

輕微如剝殻的聲音在這種極幽極靜的環境之中變得更為清晰。

林夕的腳步驟然停住,身體於瞬間微微繃緊。

他的面前出現了一個和龍光採石窟一樣的巨大洞窟。

這個洞窟明顯是人工挖出,四壁上還有著一些明顯的人工挖掘的痕跡,然而頂部卻是有無數根系和許多藤蔓類的植株垂落下來,有些根系和泥土之間有著細微的縫隙,有些微弱的光透下來,還有水滴沿著這些根系和藤蔓滴落下來。

半濕半乾的地面上長了許多青蔥的寬葉植物。

不像是走入了一個地底洞窟,倒像是進入了一片雨林。

洞窟的四壁和頂部看上去被根系穿得千瘡百孔,但每一塊泥土卻都又被這些根繫牢牢固定著。

聲音的來源來自於洞窟的中央。

在那方圓十來米的地面上,人為的鋪設了厚達數米的乾草,這些乾草上方的洞頂奇異的沒有任何根系和藤蔓垂落下來,因為沒有任何水滴直接滴落,這些乾草除了地面接觸的部分之外,其餘都顯得十分乾晰。

這些乾草的上面,一共有五個半人多高的蛋,蛋殼都像是淡黃色的銅皮。

而此刻,其中一個蛋殼已經裂開。

有一個巨大的淡黃色甲蟲從裂口中拱出了一個頭,正在慢慢的啃吃著蛋殼。

從蛋殼和這個甲蟲雙顎間簌簌落下的許多如石粉般的粉末來看,這蛋殼一定異常堅硬,而這甲蟲的顎牙必定更為堅韌。

剛剛破殻而出的,自然還是幼蟲。

即便體型不會再生長,此刻這蛋殼中的這一頭甲蟲也是已經磨盤般大小。

他從未見過這樣體型龐大的甲蟲,甚至連這種甲蟲的記載都沒有見過。

然而此刻林夕卻並沒有過多注意這頭正在破殻而出的巨甲蟲,他的目光卻是停留在了距離這頭破殻而出的巨甲蟲大約十幾步的左側。

那裡,數十條藤蔓糾結成了一團,其中,卻是有一股讓他感覺極其危險的氣息。

一條條微濕的綠色藤蔓驟然微微的顫動了起來,內裡之物也似已經發現林夕的到來。

驀的,有抑制不住的咳嗽聲從其中驟然響起。

這咳嗽聲十分輕微,然而落在林夕的耳中,卻是讓他的呼吸微頓。“你是什麼人?”林夕一動不動的盯著這團綠色的藤蔓,出聲問道。

“你們出動了這麼多軍隊和修行者,只是為了要對付我…你還要問我是什麼人?”

一個女子的聲音響了起來,聲音清冷,充滿了憤怒、哀傷,以及冰冷的殺意。

一條條糾結的藤蔓像一根根青絲散了開來,露出了內裡的人。

然後他就看到了一名和邊凌涵一樣嬌小的綠衫女子。

綠衫女子眉目如畫,她的雙瞳是綠色的,她的髮絲,也是綠色的。

林夕心中吃驚,眉梢緩緩挑起。

然後他看到了綠衫女子眼瞳中的憤怒、哀傷、無助、決然、以及殺意。

“原來我們龍蛇邊軍那麼多調動…決死令…那麼多穴蠻拚命突襲,都只是為了你?”林夕心中震驚著,看著這名少女,難以理解的出聲:“你到底是什麼人?”

聽到林夕震驚之下脫口而出的“那麼多穴蠻拚命突襲”,綠瞳女子眼中的憤怒和哀傷就多了幾分。

“我們是敵人。”

她看著林夕,說出了這一句。

隨著這一句出口,她綠色眼瞳之中所有的憤怒、哀傷、無助,全部化成了最冷厲的殺意。

她的身體從散落的綠色藤蔓間飄飛了出來。

一道對於林夕而言無比磅礡的氣息,從她的袖中升騰了起來。

林夕還處於極其的震驚之中,他想不明白這女子到底是什麼身份,竟然能令整個雲秦軍方不計死傷的調集軍隊進入大荒澤,令那麼多穴蠻捨生忘死的衝來救援,甚至以大隊的犧牲,只是想在雲秦軍方的佈置下衝出一個小小的缺口,讓雲秦軍方來不及調動軍隊補上去。

因這名少女先前眼眸中那些純真的情緒,他心中甚至對這名少女沒有多少的敵意,然而此刻這名少女不由分說便直接出手,讓他根本無從選擇。

光是此刻從對方衣袖中升騰而起的這一股磅礡的氣息,他就知道對方的修行境界比自己高出太多,自己根本不可能是對方的對手,所以他沒有絲毫的廢話,也沒有絲毫的猶豫,明亮的眼眸光芒大盛之際,完全放棄了出手一搏的念頭,微微綳的身體直接往後如箭矢般倒躍而出,在雙腳落地的瞬間,便完成了一個轉身,在不能完全站立的通道之中拚命狂奔而逃。

只在林夕落地轉身的瞬間,綠瞳少女已經到了這個洞口。

林夕直接不戰而逃的行為讓她的臉色變得越加的憤怒,她忍住了發出一聲尖嘶的衝動,身上的氣息卻是比方才又狂暴了數倍,她的手中現出了明月般的光華,通道中的空氣被龐大的力量壓得如同形成了一柄無形的長矛,急劇的朝著林夕的後背延伸,大塊大塊的泥土被震得不斷崩塌下來,又被快速噴湧通過的空氣瞬間震成粉碎。

林夕感覺到了身後傳來的恐怖壓力,在他的感知之中,身後簡直就如一條身軀比這孔洞還龐大的閃電蟒正在嘶吼著強行破土前行,然而他並沒有直接放棄這寶貴的和遠遠超出自己修為的強大修行者對敵的機會,他手中的長劍揮灑了出去,不停斬入上方的洞頂,朝前狂奔的腳步卻是沒有絲毫的停止。

原本結實的洞頂大塊大塊的崩塌了下來,依舊全部被綠瞳少女手中明月般的光華震得粉碎,無法將她掩埋在這通道之中。然而她卻是再也無法控制得住心中的情緒,發出了一聲極低極厲的尖嘶,臉上浮現出了兩抹極不健康的紅暈。

她的綠瞳和綠色長髮都在這瞬間發出了翠綠色的光華。

一股以林夕此刻的境界根本難以察覺到,也根本難以理解的力量沿著她急劇顫動的左手五指滲入了周圍的空氣之中,滲入了周圍的泥土之中。

……

林夕依舊在狂奔,依舊在腦海之中仔細而精準的計算時間。

即便只是逃,在對方這種級別的修行者的氣息和力量壓迫之下,他的精神專注程度和魂力以及身體潛能的激發,和那些穴蠻戰士對戰時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是修行,而且他還有足夠的時間。

然而就在此時,他身前的土地之中,卻是出現了一絲異樣的響動。

一股莫名的力量纏繞捆縛住了他的雙腳,使得他急速前衝的身體瞬間失卻了平衡,狠狠的朝前衝跌出去。

林夕身體直覺反應的雙腳用力一爭,聽到了數聲裂響,竟是沒有能夠掙脫出雙腳的束縛,在即將衝撞在地的瞬間,他勉強的側轉過了身體,看到的景象卻是讓他心神大震,連下一個應急的動作都沒有能夠做出,肩膀狠狠的落地,衝出了一股泥浪。

纏繞捆縛住了他雙腳,一直蔓延到他膝蓋部位的,竟然是無數條從地下伸出的細根。

這些植物的根繫在一股無形力量的控制下,竟是不僅變得如有生命,而且還比平時更為強韌。

“轟!”

也就在他剛剛沖跌撞地,看清楚纏繞在他雙腳上的到底是什麼東西之時,他身後所有堵著的泥土全部激碎,化成了一股塵土洪流狠狠的錘擊在他的身上,壓得他根本無法動作,胸口悶得要吐出血來。

綠瞳少女在這股塵土洪流的後方,渾身粒塵不沾,髮絲上散發的淡淡翠綠色光芒,愈發襯得他容顏嬌嫩鮮艷。

“即便是國士…恐怕也根本沒有這樣的修為,國士之上的修行者,原來可以強大到這種地步。”

無法呼吸,甚至被塵土洪流和變得粘稠至極的空氣壓得一時無法動作的林夕心中苦笑,準備動用自己的能力逃脫。

然而就在此時,看似就要如一片綠荷飄落在林夕身前的綠瞳少女突然頽然落地,一口鮮血不受控制的從她口中噴了出來。

林夕的眼睛還無法睜開,但是他卻感知到了這樣的變化。

他閉著眼睛,手中的淡青色長劍揮灑而出,斬斷了腳下的層層細根,整個人隨即翻滾出去,站了起來。

胸肺之中撕裂般的疼痛和丹田處魂力要徹底潰散的感覺,在她的體內徹底瀰漫開來,加上極度的憤怒,使得她的整個身體都微微的顫抖了起來。

“你無恥。”

她看著努力睜開眼睛的林夕,忍不住尖嘶罵出了這三個字。

洗了個灰塵浴,說不出灰頭土臉的林夕有些摸不著頭腦,輕呸吐著口中的塵土,莫名奇妙道:“我哪裡無恥?”

“我從沒有見過雲秦修行者像你一樣,不打就跑的,而且還用這種斬塌通道的手段。”綠瞳少女極憤怒的厲聲罵道。

“噗!”

林夕忍不住笑了起來,“明知打不過你,我不跑難道就站著等死?”

“看來你遇到的雲秦修行者還不夠多,而且在這裡…遇到的都應該是軍方的修行者,他們應該都比我厲害,而且都會想要拚命的抓住你,所以你才會覺得雲秦修行者不怎麼會逃跑。”看著渾身不停顫抖著的綠瞳少女,林夕有些同情的接著道:“你是因為本來就傷勢沉重,所以想用決烈的手段,想將我一下殺死,沒想到我這樣做…結果你為了不讓我逃出去,反而牽動了傷勢。”

“你到底是誰?雲秦軍方要這麼拚命的圍殺你做什麼?”看著綠瞳少女的神色,林夕看出了她眼下最顧忌的事情,硬生生的忍住了幾句想說的話,只是再次看著她,再次問出了這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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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9-11 00:17:40
第八卷:白山、黑水、妖顏第二十五章 地行遊記

綠瞳少女依舊沒有回答林夕的任何問題。

通道中剛剛才平靜下來的渾濁空氣又瞬間劇烈震盪起來,隨著她的一聲悶哼,她的身體破開了前方的空氣,像離弦之箭般到了林夕的面前。

林夕沒有感覺到方才強大的魂力激盪的磅礡氣息,他知道對方體內的傷勢已經不容許她再行連續調用魂力,然而這一瞬間的破空嘶鳴聲,讓林夕最直接的感知到,即便只是肉身的氣力,對於自己而言依舊是十分的恐怖。

親身體會高階修行者的肉身力量,這對於林夕來說自然也是一種難得的經驗。

他身體的每一塊肌肉都於瞬間顫動起來,眼光死死的盯住了綠瞳少女手中握著的那一團急劇朝著自己襲來的黑影。

“嗤!”

他手中的晨光長劍以驚人的速度飛斬了出去,準確無誤的斬中了綠瞳少女手中的那團黑影。

“當!”的一聲爆響,火花四濺。

綠瞳少女手中是一個明月般色澤的圓環。

林夕發出了一聲悶哼,手指和手腕間的骨骼瞬間發出了近乎骨裂般的聲音。

他沒有強行堅持,晨光長劍往後蕩了開來,但與此同時,他的左手也揮了出去,手中的翠綠色短劍卻是又在整個身體微斜之際,斬在了這個明月般色澤的圓環上。

翠綠色短劍依舊被震開,明月般色澤的圓環依舊破空前行,然而往後仰微仰的林夕卻是以一個明顯已經失去了平衡的姿勢往後翻滾了出去。

綠瞳少女手中的圓環並沒有落在林夕的胸口,而是落在了空處。

綠瞳少女憤怒的咳嗽了起來,又咳出了一口鮮血。

她並不知道林夕的閃避動作來自青鸞二十四式和長期對於平衡感的磨礪,她也不知道林夕的雙劍擊來自於陳妃蓉的劍技,但她感覺得出以魂力的急速調動來連續兩劍消磨自己圓環力量的劍術以及閃避的身法都是巧妙到了極點。

她沒有想到,一名還未突破到大魂師的修行者,卻有這樣的戰力。

“你殺不了我的。”

只是接了一擊,林夕的雙臂就已微微的顫抖,額頭上就出現了汗珠,但是他明亮的眼眸中卻是出現了自信的神色,他看著綠瞳少女憤怒的眼睛和嘴角的血跡,認真的搖了搖頭,道:“你的境界遠在我之上,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沒有魂力的支持,氣力會衰竭的很快,而且你體內的傷勢,也需要更多的魂力,需要你不要劇烈動作…你若是沒有受傷到這種程度,平時應該只用一根手指就可以輕易的殺死我,但是現在卻不行。”

聽到林夕的這句話,綠瞳少女的嘴角又流下了一絲鮮血。

她緊緊的咬著嘴唇,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林夕退後半步,暗暗警惕。

然而讓他微怔的是,好看的綠瞳中充滿更為憤怒和淒厲神色的少女,卻是緊緊的咬著自己的嘴唇,不發一言,快步往後退去。

林夕驚訝的馬上追了上去。

綠瞳少女在洞窟中央的乾草堆前停步。

林夕距綠瞳少女二十步,綠瞳少女驀然轉身,林夕頓住,戒備。

但她卻沒有動手。

林夕更加驚訝的頓在當地,他看到綠瞳少女的身後,那頭甲蟲的小半個身體已經鑽了出來,讓他心中微凜的是,這甲蟲露出來的腿都似如同一柄柄巨大的鐮刀,看上去甚至比身上的甲殼還要堅硬,甚至閃著金屬般的光澤。

“喀”,一聲輕響。

又一個蛋裂開了,隨即響起了並不想像的吞噬蛋殼的聲音。

林夕突然覺得自己很蠢。

這種蛋當然不可能平白無故憑空變出來,自然是這種甲蟲生蛋生出來的。那能夠生出這麼大蛋的甲蟲,軀體當然是更加的龐大,絶對不會像自己一開始看到這蛋裡的甲蟲時,下意識的覺得這甲蟲已經足夠龐大…即便出來之後不長就已經很恐怖。

“你是想等著這些妖獸來對付我?”林夕忍不住問道。

綠袍少女覺得林夕也很愚蠢,既然是敵人,她為什麼要回答他的問題?而且她也不知道林夕只是因為閃電蟒而闖入這裡,以為雲秦軍方沒有受她的一些手段迷惑,而且以驚人的速度牢牢的鎖定了她真正的藏身範圍,已經在這片區域開始細密的搜索。在她看來,雲秦這名年輕的低階修行者不馬上出去報訊,反而在這裡廢話,就是最愚蠢的事情。

再加上想到那麼多穴蠻戰士為她而犧牲,她好不容易逃匿到了此處,卻還是被發現,她的心中便更加的冰冷,體內的傷處便更加的痛,便更不可能對眼前這名雲秦修行者說什麼。

所以她只是憤怒和冰冷的看著林夕,充滿殺意,一句話都不說。

得不到回答的林夕只有無可奈何且心驚的看著那幾個大蛋。

他看到這蛋殼本身對於這些幼甲蟲而言便應該是極佳的養分,一開始這甲蟲啃吃起來並不快,但此刻最先鑽出,已經探出小半個身體的甲蟲卻是越吃越有力氣,啃吃的速度已然堪稱驚人,幾乎每一個呼吸的時間,就有數個巴掌大小的蛋殼碎片被吞噬掉。

大約都到了時候,“喀”“喀”“喀”,另外三個蛋也相繼裂開。

“這到底是什麼甲蟲?”

林夕看到這些甲蟲的身軀幾乎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著,最先出來的那個甲蟲身外的蛋殼全部裂開了…是被它已經長大到蛋殼容不下的身體撐裂的。

這種甲蟲也沒有絲毫要蛻殻的樣子,只是整個身軀在很快的生長,如同一塊圓石般光潔的身體下,是八條看上去越來越驚人的鋸刀腿。

然而讓他更覺驚訝的是,這頭甲蟲卻是顯得非常溫順,既對綠瞳少女沒有什麼表示,也似乎將他當成了空氣,而且在吞吃碎裂蛋殼的同時,也開始大團大團的吞吃起下麵舖著的厚達數米的乾草起來。

另外四頭孵化稍晚的甲蟲卻是如同察覺到可口食物被人搶走,噬咬蛋殼的速度也明顯加快了起來。

綠瞳少女突然移步,走上了乾草堆,撿起了十幾片厚厚的蛋殼碎片,然後又移步下來,用目光制止了林夕的動作。

五頭巨甲蟲在這個過程之中都沒有管綠瞳少女。

林夕嚥了口口水,忍不住摸了摸肚子。

在外面,黑蒜蔗汁水已經填飽了他的肚子,而且異常難吃的味道已經控制住了他的食慾,他現在是一點都不餓,他忍不住有這樣細微的動作,是因為這幾頭巨甲蟲實在是太能吃,而且吃得也太快了一點。

在吃光了大半的蛋殼之後,這五頭巨甲蟲的吃東西速度便真的只能用風捲殘雲來形容,每一頭巨甲蟲吞吃乾草起來,就像是有十七八個人在用叉不斷的叉起大團乾草,塞入它的口中。

不知不覺之間,這五頭巨甲蟲的身長已經至少有一個成年男子般長短。

……

乾草的厚度在極快的下降著。

“難道這樣吃就不會撐死麼?”

驀的,看到這些巨甲蟲還在不斷長大的龐大身軀,看著那八條異常有力的鋸刀腿,又想到了先前自己殺死的那一頭從地下衝出的巨蜥,剛剛才嘀咕了一聲的林夕發出了一聲急促的低聲驚呼,“那種巨蜥…是依靠這種巨型甲蟲挖掘,在地下行走的?”

“這地方,本來就是你們培育這種巨甲蟲的地方?….因為這裡本來就是有閃電蟒存在之地,雲秦軍隊一般不會進入。你們把培育這種巨甲蟲的地方放在了這種地方,才會更加的安全。”

洞窟之中的場景變得莫名的詭異和有趣。

林夕有些喋喋不休的對著綠瞳少女說著,如同唐僧,而綠瞳少女卻是如同有觀音在場的孫悟空,恨不得將林夕勒死,卻是沒辦法做,只能更加憤怒的看著林夕。

一股股臭氣開始瀰漫在洞窟之中。

五頭巨甲蟲在吃完所有的乾草之後,才開始排泄,排出散發著臭氣,如一塊塊黑色石頭般的乾燥糞便,令林夕終於住口,閉住了呼吸。

綠瞳少女的臉色更加冷戾,她緩步走到了這些身型已經是她數倍大小的巨甲蟲身前,伸手摩挲了一下其中一頭巨甲蟲的頭,將一片蛋殼放到了這頭巨甲蟲的嘴前。

這頭巨甲蟲頓時以極快的速度,一口將這片蛋殼吞下。

綠瞳少女又取出了一片,五頭巨甲蟲以和龐大的身體完全不符的敏捷聚攏了過來,就連林夕都感覺到了這五頭巨甲蟲的渴求之意。

然而綠瞳少女卻是沒有縮了縮手,躍上了身前的這頭巨甲蟲的頭部,然後握著這片蛋殼,朝著前方的一處洞壁伸出了手。

這頭巨甲蟲儘力的仰起頭,卻是夠不到她手中的這塊蛋殼,也不懂得將綠瞳少女掀翻下來,而是八條異常有力的長腿拚命的往前揮舞,一直往前。

八條長腿很快切入了泥土之中。

大塊大塊的泥土如同豆腐一般,被這頭巨甲蟲挖出,丟在身後。

綠瞳少女略微伏低在這頭巨甲蟲的身上,以免不被挖開的泥土砸到,與此同時,將手中的蛋殼距離這頭巨甲蟲的頭顱更近。

如受光明的指引,這頭巨甲蟲和身後的四頭巨甲蟲,隨著綠瞳少女的手指,極快速極振奮的前行。

一條巨大的通道,在地下飛速的往前延伸。

林夕沒有遲疑,也躍上了一頭甲蟲的背,看著四周的泥土以極快的速度從自己的頭頂和身周掠過,這感覺緊張而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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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白山、黑水、妖顏第二十六章 沒有對錯但無法選擇

深邃龐大的通道,在地下不停的往前延伸。

綠瞳少女感覺到了身下這頭巨甲蟲的背甲也已經微微發燙,看到巨甲蟲的口中已經不斷噴吐出微青的泡沫。她知道這頭還未徹底長成的巨甲蟲已然到了極限,接下來的前行,已經是在消耗這頭巨甲蟲的生命。

熟知這種巨甲蟲的溫順愚笨本性的綠瞳少女極其的不忍,然而她知道自己必須堅持下去,她不能讓那些已然為她犧牲的穴蠻白白犧牲,不能讓外面有更多的穴蠻為她犧牲。

她的手捏著蛋殼,捏得越來越緊,以至於堅硬至極的蛋殼邊緣陷入了她手掌的皮肉之中,切出了血痕。

一直等到身下的巨甲蟲張開的大口都終於被粘稠青色的泡沫堵住,連呼吸都變得斷續,已經不知在地下穿行出了多少里的綠瞳少女才咬牙往上抬起了手,不停往上。

五頭巨甲蟲破土而出,而後力竭於地,再也無法挪動自己龐大而笨重的身軀。

外面是一片異常濃密的芭蕉林地,滿眼蔥綠,濕潤的水氣在芭蕉葉上凝結,滴落,如同微雨。

在蔥綠的掩映中,綠髮綠瞳的少女宛如精靈,美麗得驚心動魄。

在從巨甲蟲背上跳下之時,她的綠瞳之中,有珍珠般晶瑩的淚水灑落,落在巨甲蟲發燙的背甲上,發出了輕微的嗤的一聲,旋即變成數團淡淡的白氣,消失無蹤。

她掏出了所有的蛋殼,一個個分別送到了五頭巨甲蟲的嘴中。

五頭巨甲蟲咀嚼著這些蛋殼,身體微動,就連林夕都能感覺出這五頭巨甲蟲的高興與滿足,然後林夕看到這五頭巨甲蟲在高興和滿足中死去,發燙的龐大身軀慢慢變得冰冷,頭頂芭蕉葉上淌落的水滴落在這些巨甲蟲的身上,不再冒起一團團的淡淡白氣,而是變成一灘灘清澈的水流,沿著淡黃色的背甲流淌下來。

林夕微微靜默,不為其它,只為這一瞬間他感覺到的人性的力量。

然而這名他依舊不知身份,只知不可能是穴蠻的綠瞳少女卻並未給他任何回味的時間。

她依舊沒有說任何話,只是決然的抬起了頭,看著林夕,然後她的身體震碎了從上方掉落下來的水珠,掠向了林夕。

她決絶的沒有任何迴轉餘地。

她的這一擊正大光明,手中明月般的圓環破風而至,直直的擊向林夕的胸口。

簡單、直接,但因為純粹的速度,而變得難以抵擋。

因為太快,林夕只來得及做出和先前一模一樣的反應,他右手的晨光長劍斬殺出去,於瞬間和這明月般的圓環撞擊在一起。

然而和上次不同,就在兩件魂兵相接觸的一瞬間,明月般的圓環上亮光微閃,一股令林夕難以呼吸的磅礡氣息瞬間噴發,林夕根本連迅速收劍都做不到,虎口就被劍柄上震顫的恐怖力量撕扯出幾條撕裂深痕。

他左手的短劍也根本來不及精準的斬中這明月般的圓環,幸虧他的身體也被這股迄今為止他正面遇到的最恐怖力量震離了地面,往後飛出,這才給了他些許的時間,讓他的左手在直接鬆開手中短劍的同時,搭在了近乎失去知覺的右手上,架成了一個十字。

“當!”

綠瞳少女手中的明月般圓環帶著她強行調用的一絲魂力力量和身體的衝力,壓在了他的手臂上。

在真實的死亡威脅面前,林夕的感知也被壓迫到了前所未有的境界,他於這極細微的時間之中,便感覺到了手上護臂的變形,為了不讓雙手手臂直接折斷,他往後躬身,雙手以極快的卸勢回撤,讓綠瞳少女手中的明月般圓環壓著他的雙臂,壓到了他的身上。

“喀…”

林夕往後飛出的速度陡然加快,他被壓住的左肋部位瞬間發出了骨裂的聲音,往下一陷,不知道斷了幾根肋骨,一口鮮血從他的口中如瀑布般噴了出來。

綠瞳少女的腳尖點地,強行繼續追上林夕往後倒飛的身體,然而她的身體也是微微一僵,體內連番大戰埋下的傷勢也使得她張口噴出了一團血霧。

她的面目被林夕噴出的鮮血染紅,林夕滿是塵土的面容也全部沾滿了她噴出的鮮血。

林夕落地,翻滾而出,站起。

綠瞳少女落地,踏出一步,停了下來。

兩人都是因為身體的傷勢,一時無法進行劇烈動作。

這一瞬間靜默的交手雖然對於修行者之間的交手而言並不絢麗,但兩人臉上各自流淌著的對方鮮血,卻是使得兩人這一戰顯得分外的壯烈和淒厲。

……

這片此刻連林夕都不知道到底位於大荒澤中何處的芭蕉林中出現了短暫的死寂。

首先動手的依舊是綠瞳少女。

她的雙腳再次以難以看清的頻率交替蹬踏在地面上,整個人化成了一道綠影,衝至雙手的劍都已經掉落的林夕身前。

林夕的雙腳也重重的蹬踏在了地面上,他的整個人卻是貼著身後的一株芭蕉樹往上滑了上去。

“噗!”

水桶粗細的芭蕉樹樹幹完全斷裂,被擊中的部位變成無數片破碎青白色條須,飛灑出去。

林夕的雙手在往前倒下的芭蕉樹上用力一扯,藉著這力,他背負著這一株芭蕉樹,雙腳狠狠的對著綠瞳少女的頭頂蹬踏了下去。

綠瞳少女右手的明月般圓環也來不及回撤阻擋,她的白生生的左手握成了拳頭,往上重擊,落於林夕的腳底。

她單手的力量都要比林夕雙腳的蹬踏之力強,但林夕卻還是背負著一株沉重至極的芭蕉樹。

這株被林夕雙手反手深深摳入脆嫩樹幹,扯著往下壓的芭蕉樹,在此刻便猶如變成了林夕的體重。

“啪!”

一聲異常沉悶的空氣爆響聲從她的拳頭和林夕的腳底發出。

林夕的身體巨震,她的身體也是巨震。

林夕身背著的芭蕉樹上所有的水滴全部震飛出來,如同一柄雨天旋轉著的巨傘灑出了無數水珠。

綠瞳少女的身體異常頑強的挺立著,她的雙腳沒入了泥土一尺,然而卻終於承受不住壓下來的力量,又是一口鮮血從她的口中噴出,她的身體一側,以一個並不好看的姿勢翻滾了出去。

林夕的身體在空中也微團了起來,在背上的芭蕉樹把他砸入泥土中的瞬間,也用盡全力翻了個滾,從地上強行站起之時,他距離這株砸在地上的芭蕉樹也不過數步之遙。

他的臉色異常蒼白,微微的咳嗽著,喉嚨口全部都是翻騰著的血腥氣。

“雖然我欠缺和你這樣境界的修行者交手的經驗,即便是現在已經明知面對你這樣的對手,招式絶對不能用老,可你要逼著我硬接,我也還是避不開。”然而林夕還是努力的出聲,看著嘴角鮮血兀自在滴落的綠瞳少女,“但你也真的不懂戰鬥,看來你在成就這樣的修為之前,也並沒有多少生死戰鬥的經驗。你不如我懂打架…所以以此刻的情形,真的要打下去,你就算能殺死我,你的傷勢也會重到讓你死在這片林地之中,根本不可能走得出去。難道我們之間,就一定非要分出生死不可?”

連連殺不死林夕,讓綠瞳少女更加的憤怒和絶望,而此刻林夕的話,更是讓她覺得異常羞辱,所以一直沉默的她也終於忍不住發出了一聲瘋狂的尖嘶:“難道除了分出生死,還有第二條路可以選擇?你是雲秦軍人,你告訴我,你有沒有殺死過穴蠻?”

林夕看著她,輕吐出了一口逆血,點頭。

“他們是我的朋友,你手上沾滿了我朋友的鮮血,難道我不要為他們報仇?”綠瞳少女語氣極其急促尖鋭的宣洩著自從見到林夕之後的憤怒情緒,“難道我們之間除了生死,還有其他的選擇?”

林夕蹙起了眉頭,看著她,認真道:“這是戰爭。”

“雲秦和穴蠻之間,早在數十年前便已開始了這種戰爭。”林夕輕輕的咳嗽著,道:“不管因何開始…雲秦想進入大荒澤,而穴蠻也想翻過龍蛇山脈,這戰爭,根本沒有對錯可言。我身在雲秦,我的父母和妹妹都在這龍蛇山脈之後,我自然不想穴蠻能夠突過龍蛇山脈,殺死他們。我也自然不想讓那些值得尊敬的夥伴死在穴蠻戰士的兵刃之下。像我這種人物,還根本沒有改變這戰爭的能力,身陷其中,根本別無選擇。”

“但是你呢?”林夕看著綠瞳少女,聲音陡然變得重了起來:“雖然你不告訴我你到底是誰,但你根本不是穴蠻,你為什麼要陷入這戰爭之中?而且既然整個雲秦軍方都因為你而牽動,便說明你有著改變這戰爭的能力。如果我現在猜得不錯,你應該便是令今年春起,這裡的穴蠻發生改變的那個人。這戰爭無法避免,但人卻可以選擇。”

“選擇?”

綠瞳少女看著林夕,她看出了林夕和她先前遇到的一些雲秦將領的不同,也感覺出了林夕話中的意思,但是她卻是滿含諷刺的冷笑了起來,“怎麼選擇?放下仇恨,和談麼?你說的不錯,我的確有些微改變這戰爭的能力,雲秦的強大也的確並非我先前所瞭解,但你只是一個連我的身份都根本沒有資格知道的小將領。若你能令這龍蛇邊軍以你的意志而行,這選擇還有意義,但是那些人,卻不會這樣想。所以沒有選擇,仇恨,唯有用鮮血來洗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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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白山、黑水、妖顏 第二十七章 不明白

“我知道我說了不少廢話。”

林夕甩動著自己的雙手,以緩解兩條手臂從骨子裡泛出來的痛意,“可關鍵在於,我是因為你不可能輕易殺死我,我也沒有輕易對付你的能力,這樣打下去肯定兩敗俱傷,才和你說了這麼多的廢話。”

綠瞳少女努力的調息著,林夕的話讓她沉吟了許久。

“那你能做什麼?當做沒有發現我,就讓我這麼離開,如果你這麼說,我又憑什麼相信你?你可以輕易告訴雲秦軍隊和修行者,我根本不可能跑得出去。”她考慮了許久,這才抬起了頭來,看著林夕:“除非你能幫我逃出去,和我一起逃出去。”

林夕沒有回答,卻是看著綠瞳少女,問道:“我有些不明白…你明明應該可以在地下躲著,為什麼還要不停的逃?尤其穴蠻天生就是生活在地下洞穴之中,你又懂得控制這些巨甲蟲。”

“你的意思是我早就完全可以躲在一個地穴之中不出來,等著這場大戰過去。”

綠瞳少女看著林夕,臉色因有些過分的蒼白和不正常的紅暈,而給人的感覺過分冰冷,像是玉石一般:“穴蠻不像你們雲秦軍方,有諸多的手段可以調動軍隊,我唯有逃出來,唯有告訴他們怎麼做,他們才不會過來送死。”

“我沒有選擇。至於你…”綠瞳少女看著林夕,慢慢的說道:“你是雲秦軍人,幫助我脫逃,便是叛國,你難道會做這樣的事?”

林夕皺起了眉頭,依舊沒有回答,只是又問道:“如果你能逃出去…穴蠻秋冬不進入龍蛇山脈掠奪,能夠好好的活下來麼?”

因為此刻體內的傷痛和比傷痛更痛的情緒,這名綠瞳少女的思維有些遲滯,她沒能去想林夕這句話中更深層次的含義,只是下意識的開始考慮這句話本身的問題…如果在以往,答案是肯定不能。因為穴蠻的食量都十分驚人,秋冬季中大荒澤中絶大多數植株都會枯萎凋零,絶大多數穴蠻部落都會陷入饑荒,然而今年卻是可以。因為這一場大戰,最為強壯,同時也是食量最大的穴蠻戰士的死傷,已經至少超過了六千人。

林夕等著綠瞳少女的回答。

對於他而言,如果是能讓龍蛇山脈更為安定,能讓那些忠貞為國的軍人不一批批的犧牲的事,他就會去做,如果反而會有更瘋狂的報復,導致更多的人死去,那麼他會盡一切可能將這名綠瞳少女留下來。其實還有一些廢話,他還沒有來得及說出來。早在青鸞學院學習時,他就知道雲秦帝國近期的處境並非像表面上那麼風光,時局也並非像表面上那麼平靜,即便穴蠻不進入龍蛇山脈,龍蛇邊軍也未必有能力深入大荒澤,並逐步佔據。

來自西邊和南邊大莽的壓力,在過往數十年間,已經消磨掉了雲秦絶對的強勢,在近年來,這一方白山黑水之中的主動權,實際已經逐漸掌握在穴蠻的手中,林夕隱隱覺得這名綠瞳少女有能力給穴蠻和龍蛇邊軍一些喘息的時間…哪怕這戰爭終究還要持續下去,哪怕只是數年,哪怕只是一個秋冬的平靜,這對於他而言便是十分有意義的事。

然而綠瞳少女卻並沒有給他回答。

讓他瞬時發愣的是,綠瞳少女原本稍有緩和的面容上瞬間充斥更加憤怒,更加憎惡的神色,接著她轉身,開始全力狂奔逃離。

林夕莫名其妙,他用最快的速度撿起了自己的兩柄劍,強忍著肋部的劇痛,全力跟了上去。

……

兩人急劇的腳步穿過了這一片芭蕉林,又進入了一片瀰散著淺白色薄霧的水生灌木林地。

在逃入水生灌木林地之前,綠瞳少女的速度要在林夕之上,但是踏入這片鋪滿齊腳面深黑水的林地之後,林夕奔跑的速度已然超過了綠瞳少女。

即便林夕追得也是十分艱苦,但他的魂力充盈,魂力的激盪加上明王破獄的作用,使得他前面的上千步反而比後面的每一步要艱難,在連續狂奔出上千步之後,他的呼吸雖然炙熱起來,但是卻有一股股的暖意和麻癢之意在他的傷處不斷的震盪,讓他的傷處朝著好的方面發展,而不是朝著惡化的方面發展。

綠瞳少女又吐出了一口鮮血,即便是以她的境界,也根本無法理解林夕反而會越跑越有力。

她臉上原本不正常的紅暈都已經褪去,臉上的肌膚因為過分蒼白而變得如同微微透明的白玉,她的體溫也已經開始下降,再過十餘停的時間,她知道自己就會因為體內一些機能的衰竭而陷入昏迷,隨即很快的死去。

驀的,她感到了一絲熟悉的氣息。

即便是死亡的來臨,也沒有讓她停下腳步,然而這絲氣息,卻是讓她的身體一震,知道自己唯一的希望終於來臨,整個身體再也無法支持,軟軟的往前墮地,依靠一隻手撐在水中,才終於穩住了身體,沒有完全跌倒在水中。

林夕不明白為什麼這名綠瞳少女要陡然狂奔十餘里,他的感知之中也沒有任何的異常,但是從名綠瞳少女的動作,他卻是感覺到了一絲莫名的危險氣息。

很快,他就聽到了水聲。

速度驚人到讓他無法想像的水聲。

這是有人的腳步踐踏在這片白霧瀰漫的淺水林地中的聲音,而讓他感覺驚人的,並不是水聲的頻率,而是這迫近的速度。

也就是說,這人每一步的縱躍距離,必定十分的可怕。

綠瞳少女頭頂上方的淺白色的薄霧急劇擾動,瞬間破開一大片,然後一個身影就像從天穹上落下的石頭般,如飛般落了下來。

林夕的眼神微縮,不自覺的退了數步。

這是一名額頭寬闊,嘴唇很厚的穴蠻,身材並不特別高大,精赤著上身,穿著一條黑色鏈甲改制的長褲,渾身岩石般冷硬的肌肉,給他的感覺卻是如同一座隨時可能噴發的火山。

“噗!”的一聲悶響,這名穴蠻筆直的站住,雙腳沒入泥土之中,直至膝部,但是在這種恐怖的衝擊力下,他的身體挺直得如同一桿標槍,就連膝蓋都沒有微彎一下。

“火王…小心,還有兩名雲秦修行者肯定跟上來了。”

綠瞳少女的雙手依舊撐在水中,嘴角的血絲在滴落,都根本無力擦拭,然而她還是馬上側轉仰頭,第一時間對著開始躬下身來要將她扶起來的穴蠻說出這一句。“無恥…火王,殺了他!”接著,她又強忍著呼吸不暢,急促而憤怒的吐出了這幾個字。

這名穴蠻點了點頭,沒有再伸手攙扶她,而是轉向了林夕,開始動步。

林夕忍不住回頭。

他直到此刻,才終於有些理解…難道方才綠瞳少女的狂奔,和她的這句明顯是罵自己的無恥,是因為居然有兩名修行者暗中跟了上來?

就在他回頭之間,“嗤”的一聲刺耳響聲在水灘中響起。

穴蠻的身上泛起了紅光,他的雙腿好像變成了燒紅的鐵棍,讓接觸到的水都化成了濃厚的白汽,升騰起來。

也就在他這回頭之間,他看到兩條身影以極快的速度從他後方淺白色的霧氣中奔出。

一人是一名紅衫琴師。

一人是一名渾身籠罩在連帽黑袍中的嬌小身影,連面目都無法看見。

這兩人他都見過,紅衫女琴師出現在那夜的竹林之中,幫自己截住了東林行省最強大的一名劍師。

這名如同隔絶在永夜中的嬌小身影,在他北倉洞對付沐沉允的時候出現,明顯也是在幫他。

在微怔之間,他聽到身後嗤嗤的聲音變得更為劇烈,他轉過身去,臉孔就被映得一片赤紅。

林夕的呼吸瞬間停頓。

他不知道已經有一名已經觸碰到聖師境界的劍師已經死在了這名穴蠻修行者的手上。他眼前所見的情景,對於他而言還是根本無法想像。

朝著他躍來的這名穴蠻,已經徹底變成了一個火人,血樣的火焰在他的身外熊熊燃燒著,燒得周圍的空氣都扭曲了起來,那一條條火焰如同最耀眼的舞女在扭曲跳躍著。

一股恐怖的熱氣瀰漫而來。

林夕滿心震撼的看著這名距離還有十幾米距離的穴蠻,他陡然發現,自己的衣角和髮梢已然微焦。

“叮…”

在林夕還未來得及退卻之時,一聲天籟般的琴音在這片顯得異常壓抑的天地間響起,他身旁的淺水泥濘之中突然出現了一條深深的溝壑,溝壑中所有的泥水化成了一柄黑色的長劍,筆直的衝出,斬在了迎面而來的穴蠻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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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白山、黑水、妖顏 第二十八章 發自靈魂的吸引

“轟!”

一團沛然莫御的氣團在林夕的面前爆開。

感受到迎面而來的灼熱蒸汽,林夕頓時臉色大變,雙臂都橫檔在了自己的面目之前,他已經往後躍出的身體好像被一個大浪衝了一下,落到地上,又連續踉蹌退了三四步,才終於調整好重心,沒有摔倒在地。

裸露在外的雙手手背上火辣辣的疼痛,目光一掃之下,已經被開水燙過一樣,燎起了一層細密透明的水泡。

泥水匯聚而成的黑色長劍一截截的崩潰,變成黑不黑、白不白的水氣,穴蠻的身影只是被阻擋得落在了地上,但身上血樣的火焰反似燃燒得更旺。

一具酡紅色的古琴懸空橫置在紅衫女琴師的身前,因為出手太急,魂力迸發得太過劇烈,這具古琴的鯊魚皮琴盒已經全部被激碎了,此刻紛紛揚揚的落下,她的一頭秀髮也紛紛揚揚全部在身後飄灑了起來,好像地面上有風在往上吹起一般。

林夕面色凝重的急劇後退,如同一隻黑色的水鳥連連點地,將要起飛。

此刻的感覺讓他極為不舒服,無論是這名綠瞳少女,還是這名紅衫女琴師以及籠於黑袍中的瘦弱女子,他都根本不知道來歷,而且自從遇到綠瞳少女開始,他都根本沒有好好交談的機會,直接被一次次的拚殺給堵了。

他一直想試圖讓綠瞳少女和自己之間建立起一些可以信任的關係,卻是根本無法做到,這便直接斷絶了今後的所有可能。

因為雲秦軍方和穴蠻根本就是不死不休的關係,不可能坐下來談,但穴蠻的實力卻是在真實的增長著,這個綠瞳少女和自己之間如果能建立起一些可以信任的關係,加上他背後的青鸞學院,他們之間將來卻是有可能坐下來談。

然而他還是太過弱小,這種時候,的確是要講資格和力量。以他的資格和力量,根本無法壓得住這麼多年的仇恨。

他心中極為不舒服,但光是雙方的一擊比拚,爆開的一些力量,就已經讓他的手背燙起一層水泡,這更是提醒他不是他這個層面的修行者的對決,他插不上手,也不能給紅衫女琴師額外的負擔,所以他全力退卻,退向紅衫女琴師的身後。

紅衫女琴師雙手在酡紅色古琴上飛速彈動,古琴表面和琴絃上所有的符文異常閃亮,在她身前形成了一條條紅紗,如夢如幻。

琴聲悠揚清麗,帶著一些淒清,如哀怨少女在對閨蜜傾述心事。

古琴內裡和琴絃上散發的力量在她的手指彈動下,和她體內毫不吝嗇噴湧而出的磅礡魂力匯聚在一起…她身前的水灘之中又出現了三條深深的溝壑,三條黑色水劍狠狠衝擊在渾身燃燒血紅火焰的穴蠻身上。

穴蠻狂傲如山的身影想要向前,卻是反而重重的後退了一步,令他發出了一聲憤怒的嚎叫。

光論魂力修為,這名紅衫女琴師距離那名死在了這名穴蠻手中的黃眉大劍師還有一些距離,但是她手中的這件魂兵的力量卻是比黃眉大劍師的那柄劍要強大,藉著這外物的力量,以及她的這種戰鬥方式,對上這名穴蠻修行者,卻是有著天然的優勢。

籠於永夜般黑袍之中的艾綺蘭極其警惕的盯著那名綠瞳少女,雖然綠瞳少女此刻的狀況十分悽慘,但是卻依舊讓她懷有深深戒意,因為就連紅衫女琴師都根本不明白她們兩個是如何被這名綠瞳少女所發覺的,這名綠瞳少女恐怕對於所有的雲秦修行者而言,都是從未接觸過的存在,擁有許多世人根本不知的手段。

直等到林夕急速退過她的身側時,她才將目光全部掉轉到了渾身燃燒血紅火焰的穴蠻身上,抬起了雙手。

一片奇異的光線和黑霧形成的黑幕從她身前蔓延到了穴蠻的身上,令穴蠻身上的火光都一時透不出來,就像她突然憑空造出了一堵黑牆,把這名穴蠻封在了裡面。

這奇異的景象讓好不容易站直了身體的綠瞳少女都震驚的張開了嘴,她也從未見過這樣奇特的手段。

林夕此刻並不知道艾綺蘭到底是誰,但他此刻和她距離非常近,所以他看得十分清楚,在這道黑牆形成的同時,有幾道黑絲從艾綺蘭的袖中射了出來,沁入了這道黑牆之中。

穴蠻修行者完全就像一塊燃燒著的隕石,從黑牆之中側向躍了出來,帶出恐怖的風聲和火聲,他的胸口,卻是有了幾個細細的孔洞,還有片異樣的黑色在他胸口的肌膚上不斷的蔓延。

面對這片異樣蔓延的黑色,穴蠻修行者只做了一件事。

他的右手落在了胸口,一股青煙從他的胸口湧了起來,這整個一塊血肉,在他的掌下變成了一塊焦炭,黑色的細微簌簌而落,似乎馬上要露出胸口內裡的內臟。

因劇烈的痛楚,這名穴蠻的身體不可遏制的震顫著,使得他身外的血紅火焰不斷的炸響。

這場面似乎對林夕這一方極其有利,然而就在此時,林夕卻是感覺到了一股異樣的風。

紅衫女琴師白皙的脖子上出現了一條淡淡的紅線。

直到她雪白的肌膚被割開的同時,林夕才捕捉到了這股風的具體位置,他的心臟驟然劇烈的收縮起來,體內的內臟都因極烈的震駭和緊張而產生了抽搐般的不適,肌膚上都是瞬間鼓起一個個雞皮疙瘩。

這是一柄極薄、極透明的短短飛劍。

自從來到這個充滿古風的世界,開始擁有一個嶄新的身份,開始一段全新的旅程,林夕首先好奇的便是這個世界有沒有可以飛翔於空中的強者,有沒有飛劍。

接下來他從劉伯的口中知道了有,也知道能夠御使飛劍的,便是代表著這個世上最強大的武力,甚至直接被這個世界的武者和修行者冠以了一個聖字。

這飛劍在學院中又成了強大的正將星的代名詞,在他心中便更加變得神秘而強大。

而此時,他在這個世界,終於第一次真正見到了飛劍…一柄悄然出現,充滿了無聲而令他窒息的凜冽殺意的飛劍!

紅衫女琴師都甚至沒有提前感知到這代表著這世間最強大武力的飛劍的降臨,在鋒利的劍鋒割破了她的肌膚時,一聲急促到了頂點的琴聲才陡然震響。

這一聲琴音就如一名女子陡然打開了一個塵封已久的首飾盒,依舊不甚響亮,但這一聲聲音發出的瞬間,紅衫女琴師甚至一動都沒有動,連脖子都沒有扭動一下,躲避這柄飛劍,然而她的雙手卻瞬間變得近乎透明。

“嗤!”

速度和力量同樣驚人的透明飛劍,卻是陡然一頓,然後像失去了一片翅膀的蜻蜓一般,淒然斜飛了出去,似要墜地,只在紅衫女琴師的脖子上帶出了一條血痕,如塗抹了一條胭脂。

咚!咚!咚!咚!

林夕只覺自己的心臟彷彿隨著這一柄飛劍在空中的每一個軌跡而劇烈的跳動,快要從自己的口中跳出。

不可否認,每個人對於某些事物都有些獨特的愛好,即便是兵刃也一樣,這種偏好因為各種說不清的原因而形成,卻是真實存在,飛劍對於林夕便有著其它東西不能相比的吸引力。

他的目光緊緊的盯住了這柄薄薄的透明短劍,這柄不屬於他這方,想要收割他們的生命的凌厲飛劍,卻是讓他身體之中的某些東西產生了共鳴。他看到,這柄飛劍並沒有跌落,而是倏然一沉,又急劇的掠回。

“嘶…嘶…嘶…”

與此同時,四面八方的空氣中傳出了無數奇異的嘶響,就如同無數看不見的細蛇在空中游動。

“你是出身於雲秦哪家…或者哪個學院的修行者?”

一個低低的聲音問紅衫女琴師。

林夕朝著四周望去。

這聲音也是從四面八方游來,根本難以判斷從哪裡傳來,好像無數張透明的嘴懸浮在四面八方,將他們包圍在了裡面,衝著他們說話。

這感覺更讓人說不出的難過。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這是一名和林夕一樣對著一些事物有著好奇心,喜歡交談的修行者。

“你又是什麼人?”

紅衫女琴師手指連彈,有數道恐怖的元氣如刃般從林夕的耳畔冰冷的掠過,叮的一聲,在空中不停變幻著方位飛旋而回的飛劍劍身上盪開三片酡紅色的光暈,再度斜飛出去。

此刻那名她無暇顧及的穴蠻修行者沒有乘機快速前行,而是蹲了下來。

他雙手之中的火焰比身體的其它部位更為濃烈,他的雙手在地上抓過,雙手抓過的地方的水直接被蒸發乾淨,一長條的黑色泥土直接被烤乾,接著被他抓在了手中,從頭至尾從他的雙手之中滑過之時,這一長條黑色的泥土已經變成了一條通紅的熔岩長矛。

接著,這名穴蠻修行者便將這根熔岩長矛狠狠的朝著林夕投擲了出來。

如火流星飛行於空中,帶出了一條濃煙滾滾的焰尾,發出令人耳膜刺破般的急劇嘶鳴。

這名穴蠻修行者的實力未必弱於綠瞳少女,然而他對於綠瞳少女卻是極其忠誠,他無比忠實的執行綠瞳少女的第一個命令,先要殺死林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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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白山、黑水、妖顏第二十九章 超越魂力的秘密

“我來自…煉獄山…”

如無數張懸浮在四面八方的透明嘴發出的怪異嘶嘶聲和熔岩長矛刺耳的嘶鳴聲交織在一起。

林夕動容。

並非是因為這快得難以閃避的火流星,而是因為在穴蠻修行者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投擲出這熔岩長矛之前,他身旁的艾綺蘭就已經擋在了他的身前。

他並不知道艾綺蘭是青鸞學院挑選的守夜者,但他感覺得出來,除了有些特異的手段之外,艾綺蘭的魂力修為恐怕還不如他,然而就是這樣一個遠比他瘦弱的身影,卻是異常決然的擋在了他的面前。

“叮….”

紅衫女琴師的手指在琴絃上快得變成了幻影。

就像有十幾隻手同時在身前的酡紅色古琴上彈奏,隨著如歌如泣的恬靜琴音傳出的,卻是異常殺伐的氣息,一圈圈光紋在琴身周圍盪開,空中就像無數看不見的飛刀旋轉斬殺在迎面而來的熔岩長矛上。

熔岩長矛上岩漿飛灑,變得越來越小,飛行的速度越來越慢。

到艾綺蘭身前數米之時,已經變得只有箭矢般大小一根。

“錚!”

隨著紅衫女琴師雙手一撫,一聲清音震響之時,她的衣衫和青絲全部飄了起來,整個人都微微震離了地面,而這最後一截熔岩也猛的停頓在空中,無法寸進,爆開成一團火花。

於此時,林夕也發出了一聲厲喝,手中的晨光長劍朝著紅衫女琴師的頸後狠狠的斬了下去。

那裡有一柄薄如蟬翼的飛劍。

一柄純粹因某人的意志和力量,自由飛行於空中,對於他而言有著來自靈魂深處的吸引力的飛劍。

“當!”

他手中的淡青色長劍準確無誤的斬中了這柄高速逼近,穿破淡白霧氣,在空中帶出一條透明軌跡的飛劍,發出了一聲爆鳴。

他的身體巨震,用布條包紮著的虎口再次撕裂,鮮血沿著劍柄飛灑出去。

飛劍斜斜的飄飛出去,顯得極其輕柔,然而林夕的右臂卻是垂了下來,一時根本無法抬起,從肩部到每一根手指,從骨子裡由內而外,無一處不在發抖。

實在難以想像,這樣輕柔的飛劍之中,竟然蘊含著如此恐怖的巨力。

“咦?”

四面八方的空氣之中,一聲輕咦聲又覆蓋了下來,這名來自煉獄山的強大修行者,也驚奇以林夕這樣的修為,竟然能夠斬中他的飛劍。

輕薄的飛劍卻沒有停頓,此次卻是純粹走凌厲之勢,嗤嗤破開空氣,直刺紅衫琴師後心,似是想看看林夕還有沒有能力再將之斬中。

林夕緊緊的盯著這柄飛劍,看清了這柄飛劍的軌跡,但是嘴裡卻異常苦澀,他感覺得出來,即便自己的左手短劍能夠斬中這柄輕薄飛劍,此刻這柄飛劍上的力量,也根本不是自己所能阻擋。

紅衫女琴師的青絲又飄灑了起來。

因這每一個交手的片斷實際都極其短暫,所以她的琴聲也根本沒有任何的停歇,雙手十指中狂湧而出的魂力也始終發出嗤嗤的輕響。

這種劇烈的魂力流淌,換了林夕,體內的魂力也早已流淌乾淨。

空中的飛劍輕薄劍身上陡然發出密集如雨的敲擊聲,一點點酡紅色的光華不停的爆開,靈動至極的輕薄飛劍如被網束縛,在空中飛行艱難。

“吼…”

穴蠻修行者疾風般前行,距離紅衫女琴師已經不足十米,飄灑的火苗和熱風形成的火風狂湧而來,林夕的肌膚都被灼得有些焦黃,髮絲都開始燃燒起來。

有一隻眼睛一直在冰冷的注視著戰局。

沒有人發現佟韋的存在,即便是紅衫女琴師知道他肯定在,卻也根本不知道他在何處。

因為他是風行者,真正的青鸞學院風行者,這個世上最為強大的刺客。

風行者有著很多獨特的手段,因為一生都在瞭解風、親近風、駕馭風,所以對於風流,風行者擁有獨特的感知。風就是他的聽覺,他的嗅覺,他視力的延伸。

從一開始,他就先於場上任何人發現了這柄來自煉獄山的飛劍的降臨,他就一直在搜尋著這名煉獄山的修行者。

這名煉獄山的修行者和他是同階的修行者,是這個世上最頂尖的強者,紅衫女琴師的戰力雖然出乎他的預料,但顯然她光是面對那名穴蠻修行者都未必能夠戰勝,更不可能是穴蠻修行者和這名煉獄山聖師的對手。

林夕的實力提升也遠遠出乎了他的預料,但林夕和艾綺蘭一樣,畢竟還太過稚嫩,還沒有長成。

所以這場上真正的對決,只來自於他和這名煉獄山的聖師。

然而直到此時,他卻還是未能發現這名煉獄山的聖師到底在何處。

這名煉獄山聖師發出的每一絲的聲音,都是真實的穿行在空中,真是如同通過飄散在四面八方的無數張透明的嘴說出。這名煉獄山的聖師,就好像真的隱形了,變成了無數張籠罩這片戰場的透明的嘴。

沒有目標,他便無法發動攻擊。

但此刻的戰局,卻是讓他已然無法選擇,唯有一賭。

……

薄如蟬翼的飛劍驟然感應到了什麼,倏然往上面薄霧之中飛離。

比起之前任何一個迴旋,這柄飛劍的動作顯得更為輕柔,就像是一個擁有萬斤巨力的透明巨人在拈著一根稻草。

因為輕柔到了極致,以至於這柄薄而透明的飛劍,竟沒有急劇的排開上空的薄霧,而是透入了這些薄霧之中,竭力要躲藏起來。

然而有一股狂暴至極的氣息,在林夕才剛剛感覺到熟悉的意味時,就已經如同天罰的鐵棍一般,轟然砸中這柄薄而透明的飛劍。

無法用任何言語形容這一擊的凜冽。

薄而透明的飛劍發出了一聲哀鳴,就如一隻蜻蜓被巨人的拳頭一下砸飛,嗤的一聲,不知激射到了何處。

“咳…咳…咳…”

滿天都是無數張透明的嘴發出的咳嗽聲。

“老師?!”

林夕的髮梢在燃燒著,卻是驚喜的叫出了聲。

那如天罰鐵棍一般一擊將飛劍擊飛的,是一根箭矢,他從這根箭矢感覺出了熟悉的霸烈和不可一世的氣息。

琴聲密集如雨。

紅衫女琴師的纖纖十指的指甲之中,都隨著魂力的噴湧而沁出了鮮血,她的身前出現了千萬條溝壑,一股股力量帶著泥水和塵土,匯聚成一柄柄泥水小劍衝擊在步步逼近的穴蠻修行者身上。

穴蠻修行者雙臂交叉,擋在自己胸口的傷口上,身體挺直如山,卻依舊被強大的衝擊力衝擊得往後不斷滑行,身上血紅的火焰也往後拉長,如一根風中的紅燭。

林夕驚喜的叫聲中,密集如鼓的腳步聲敲擊著大地。

一條高大的黑色身影從薄霧之中大踏步衝出,卻並非是林夕想像中的佟韋,而是一名身背巨斧的蒙面黑甲雲秦將領。

“咳…咳…想不到你居然沒有跑走,反而暗中跟了上來…”

“很好…你應該就是那名叫林夕的青鸞學院學生…一名老風行者…一名還未長成的風行者…再加上一名擁有孤星戰斧的青鸞學院精英…此行已然值得…”

無數細微,猶如無數張圍繞著大地的透明嘴發出的聲音不停的響起,雖不停的輕咳,似在吐血,但卻是沒有驚慌,反而充滿驚喜之意。

這聲音使得這名煉獄山的聖師顯得更為強大,更為神秘。

……

佟韋沒有管這個聲音。

他射出一箭之後,便已無聲無息的朝著身後的林地退去。

然而就在此時,他卻是猛的抬起了頭,鐵眉驟然深蹙。

那柄薄薄的飛劍,已經破開淡霧,朝他襲來。

“當!”

他手中的巨弓上揚,輕易的擋住了這飛劍一擊,但是他的心中卻是不由得微寒。

方才他的一記重擊之下,這名煉獄山的聖師依舊沒有暴露方位,他依舊發現不了對方到底身在何處,而從他此刻所在的位置,到林夕和紅衫女琴師的位置,足足超過四百步,但是這柄飛劍卻是直接降臨了下來。

他是真正的風行者,而且同樣已至聖師的修為,他可以極其肯定的判斷出來,控制這柄飛劍的煉獄山聖師的修為,絶對不可能控制飛劍超過兩百步。

然而現在的事實卻是肯定超過了兩百步,這只能說明煉獄山有了青鸞學院不知的新的秘密…這種對於青鸞學院完全陌生,甚至不符合魂力力量認知的秘密,比起這輕薄飛劍本身,更令他心驚。

“噹噹噹當….噹噹…噹噹噹…”

佟韋的一擊格擋,就像是一曲急厲的琴聲的開始,他的身周瞬間不停響起一連串淒厲又清脆的爆響聲。

這柄飛劍的主人也極其清楚他手中弓箭的可怕,根本不給他拉開距離和開弓的時間,輕薄的飛劍在他身周像野蜂一般高速穿插飛舞,只是一柄飛劍卻是帶出了無數野蜂的視感。飛劍幾乎貼著佟韋的身體,以錯亂無序的節奏,極其恐怖的速度,不停的朝著佟韋的身體各部位刺擊、斬殺。

佟韋裸露在外面的肌膚全部佈滿了黑色鱗甲。

在他的魂力激盪之下,一層層佈滿符文的甲片從他的黑袍內延伸了出來。

這種甲衣根本不在世間出現,繚繞的黑光隱隱在他身外形成一頭鸞鳥的形狀。

飛劍割裂了佟韋身外的黑袍,極高速切割摩擦內裡的黑色甲衣,產生了一圈圈耀眼的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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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白山、黑水、妖顏第三十章 有人如魔自天上來

極其刺耳的金屬摩擦聲、狂旋飛劍切碎的霧氣和枝葉、一圈圈耀眼的火星,讓原本都沒有發覺佟韋蹤跡的林夕等人都看清了佟韋的所在。

剎那間,佟韋身外的黑袍就被高速穿插飛舞,急劇切割的飛劍絞成了齏粉,被火星引燃,變成了無數星星點點的燃焰。

輕薄的透明小劍在不停的切割和擊刺下,劍身的溫度也急劇上升,變得有些微紅,然而這柄輕薄小劍不知是以何種材質所鑄,竟是一點軟化和損壞的跡象都沒有,劍鋒上都沒有絲毫磨損,依舊堅硬而鋒利。

佟韋黑袍之中的甲衣已經完全露了出來。

這是一件看上去同樣輕薄,但氣勢極其驚人的黑色金屬鎧甲。

一片片狹長的金屬甲片,就如同一條條鳳翅上的翎毛,極其緊湊嚴密的貼合在一起,一些肉眼看不清的極細符文中,黑光繚繞,在佟韋的身上形成了一頭鸞鳥的形狀,數條黑光在他的腳下流淌,就如幾條長長的尾羽。

這件鎧甲似乎本身層層疊疊合在一起,但在佟韋的魂力貫注之下,內裡的甲片便自動延伸出來,覆蓋滿他的全身,連他的雙目都被兩片薄而透明的晶片覆蓋住。

在蘊含恐怖力量的飛劍不斷的高速切割之下,佟韋身上的這件鎧甲,也是連一條細微的刻痕都沒有留下。

“青鸞學院的魂兵…真是天下無雙…”

如無數透明小嘴發出的讚歎聲起。

青鸞學院之所以驕傲,不僅是有張院長的榮光,還有許多世人不知的強大修行者,還有許多世人根本想像不到的強大魂兵。

……

手持巨斧的冷峻雲秦將領大步狂奔到了紅衫女琴師的身後,對著林夕等人微微點頭致意,便旋即轉身,持斧凝立,看著輕薄的劍身與黑色甲衣之間不斷爆出的一團團耀眼熾熱的火光。

他也清楚,即便是以他的修為,此刻也根本插不上手,這場匯聚了這麼多強大修行者,世間難得的大戰,最終依舊是佟韋和這名煉獄山聖師的對決。他此刻只能作為這名紅衫女琴師的近侍,以防這柄飛劍突然斬殺回來,同時幫助對付這名渾身血樣火焰,實力也在他之上的穴蠻修行者。

林夕撲滅了身上的火星,身上的肌膚依舊火辣辣的疼痛,但心中和手腳之內卻都是沁出涼絲絲的冷意。

此刻佟韋森冷的完全如同一個鐵鑄的戰神,他身外的這件鎧甲似乎永遠都不會破損,然而林夕對於安可依的一些話卻是記得非常清楚,任何強大的鎧甲都有縫隙,而且他是佟韋的嫡傳弟子,他十分清楚一名風行者的強大在哪裡,他知道,若是佟韋能夠發現對方在哪裡,那方才的一箭,便不會是射飛劍,而是直接射向這名煉獄山聖師。

即便是此刻,林夕知道以佟韋的能力,只要確定對方的位置,佟韋也依舊可以穩定的發出一箭,然而佟韋始終無法發現對手在哪裡,他便始終無法還手。

…...

紅衫女琴師的雙手不停的撫在琴絃上。

因為魂力的噴湧超過了身體所能的極限,所以她的指甲之中不停的沁出鮮血,每一股磅礡的氣息從琴身上迸發之時,都帶著一絲絲殷紅的鮮血。

無數條溝壑出現在她的身前。

一股股泥水化成利劍,咄咄咄不停的衝擊在穴蠻修行者的身上,接著別處的泥水又流淌過來,充填滿這些溝壑,然後這些泥水又被她激發的力量衝擊出去。

泥水都被這名穴蠻修行者身上恐怖的溫度灼燒成了氣霧,一些泥塵沾染在了他的身上,使得他的身上開始堆積起了一層泥殻。

因為這泥塵極細極黏,不停的灼燒之下變得越來越堅韌,竟不被他身上的氣息和火焰震落,牢牢的貼在他的肌膚上。

“噗!”

一口鮮血從紅衫女琴師的口中噴出,衝掉了她面上的紅衫,露出了一張白瓷般姣好的面目,嘴角有一顆淡淡的痣。

隨著這一口鮮血的噴出,紅衫女琴師體內的魂力徹底乾涸,她的十指之間噴湧的磅礡魂力驟然斷絶,十指撥動在琴絃上,無法撥動,卻是被划出了一道道血口。

如泣如訴的天籟般琴音斷絶。

紅衫女琴師雙手拄著酡紅色古琴,側轉過頭去,她已徹底激發了自己所有力量,知道從此刻開始,這場大戰和她也已經無關。

就在此時,一直持斧靜待在她身側的雲秦將領動了起來,越過了她,像一頭獵豹般不停加速,決然的衝向了那名穴蠻修行者。

穴蠻修行者發出了一聲嘶吼。

從這名雲秦將領身上不斷暴漲的氣息,他也知道此時才到了最危險的關頭,他的雙腳死死的扎入了下方泥土之中,將下方的泥土全部燒乾,燒成了堅硬的陶質,然後他一拳朝著前方狠狠的砸了出去。

此時正是雲秦將領高高躍起,手持巨斧當頭砍殺下來之時。

兩人的時機都掌握得十分精準,而且兩人都似乎不想有什麼花巧,就想以這種方式分出勝負。

原本亮得耀眼的斧面瞬間變暗,所有的光華都匯聚到了斧刃上,如水一般流出。

穴蠻修行者的拳頭,和他的斧刃衝擊在了一起。

“轟!”

一圈夾雜著火焰的衝擊波以兩個人為中心爆開,穴蠻修行者腳下的地面裂開了無數道蜘蛛網般的裂紋,一塊塊堅硬的陶片跳了起來。

他的拳頭變得血肉模糊,身上的火焰急劇消隱,在紅衫女琴師狂風暴雨般的進攻之後也一直如標槍般挺立的身體,頽然往後傾倒,坐倒在地,身體肌膚的毛細孔中,無數絲熱粥般的粘稠血液嗤嗤噴出。

他的人瞬間變成了一個血人。

手持巨斧的雲秦將領往後震飛出去,高高的飛在空中。

他的頭髮、眉毛都燃燒了起來,肌膚都變得有些焦黑,穴蠻修行者的拳頭和他的斧刃衝擊在一起,骨折肉爛之時,十幾股鮮血也衝擊到了他的身上。

這十幾股鮮血就如十幾支燃燒的細細火箭灼穿了他身上的黑甲,刺入了他連血蟻都根本噬咬不動的血肉,刺入了他的體內。

“啪!”

他也重重墜入泥水之中,不停咳嗽著,躺在泥水之中,一時卻是連坐都坐不起來。

“火王!”

綠瞳少女一聲悲泣,搖搖晃晃的衝向頽然坐倒在地,變成血人的穴蠻修行者。

林夕和艾綺蘭也是已經不約而同的朝著這名雲秦將領狂奔而去。

這一戰,已盡顯慘烈和淒厲。

……

劍擊鎧甲聲在這一剎那間也驟然急劇變快。

輕薄飛劍如鉋花般不停的斬向佟韋右肩略往下的位置,斜斜往上挑,每接觸一次甲衣,便以超出人眼極限的速度縮回,然後以更快的速度返回,聽上去只是噗噗噗噗的數聲,然而實際這數聲之間,卻是已經挑切了上百次。

紅衫女琴師已經完全轉過身去,看著佟韋所在的方位。

已經衝到躺倒在泥水之中的雲秦將領身前的林夕身體驟僵,也用平生最大的速度轉過了身去。

雖然以他的修為根本無法理解聖師的境界,但他十分清楚,這剎那間控制飛劍以這樣的速率斬殺,也不知道要消耗多少的魂力,完全就像是將自己體內的所有力量,毫不吝嗇的噴發出來。這名煉獄山的聖師,也把握住了某個契機,他和佟韋之間的對決,也已經到了最後決戰之時。

只在他轉身之間,佟韋右肩膀處的一片金屬甲片在這瞬間百次的切挑之下,已然微微往上推起,露出了一絲只有佟韋和煉獄山聖師才能感覺出來的縫隙。

佟韋的手掌覆向了這處地方。

他的手掌事實一直在朝著這處地方覆去,然而飛劍的急劇穿行,在他的手掌和這處地方之間,卻是形成了一條劍光光幕,一條鐵流。

“嗤!”

輕薄的飛劍貼著他的手掌邊緣,透入了他這片甲片極薄極細的縫隙之中,就像是一名魔鬼的舌頭,貪婪的舔了一舔。

鮮血嗤嗤的從甲片縫隙之中噴射出來。

極薄飛劍被佟韋的手掌壓住,僵持著,不停的震動,摩擦著,發出異常刺耳難聽的聲音。佟韋握著巨弓的右臂,卻是無力的垂了下去。

“滋!”

隨著鮮血的潤滑,這一柄極薄飛劍在猛力的一爭之下,終於艱難的從佟韋的掌心中滑了出來。

四面八方的空中,響起了一聲悶哼,這一爭,似乎也使得這名煉獄山聖師的力量近乎耗竭。

紅衫女琴師和佟韋相距數百步,而就在這一聲悶哼傳出的同時,兩人中間的天空上方,驟然薄霧擾動,有了些異樣的風。

佟韋和林夕第一個發覺了這異樣的風,仰頭。

然後他們看到,那處天空之中的薄霧被從上往下的風破散,一條身影飄落下來。

一條繚繞著黑光和寶藍色光華,背有長長的金屬翅翼的金屬身影。

紅衫女琴師也看清了這條身影,她的嘴角不由得露出了一絲艱澀的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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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白山、黑水、妖顏第三十一章 他從未絶望

這是一名身穿全封閉鎧甲的煉獄山聖師。

這同樣是一件值得這世上所有修行者擊節讚歎的鎧甲。

一條條寶藍色晶石鑲嵌在整塊整塊的金屬甲片中,自然形成了一條條寶藍色的符文。

眼部由兩塊白色透明的水晶封住,全封閉的鎧甲頭盔上有一條條髮辮,全部都是一條條寶藍色的利刃。

手臂、肘部、膝部、肩部….所有方便用於施展武技,撞擊對手的部位,都是布有一片片飛翼狀的利刃。

最具視覺衝擊感的是這件鎧甲本身帶著的兩條一丈多長的金屬翅翼,每一片如真實翎毛般的輕薄金屬片上都纂刻著細密的符文,流動著寶藍色的微光。

…...

這個世上,沒有一處修行之地對於魂兵的研究超過青鸞學院。

這個世上大多數最強悍的魂兵都出自青鸞學院,但其餘修行聖地,也有魂兵可以擠入這最強悍之列,大莽煉獄山之中,便有“夜魔”和“天魔”兩種鎧甲可以和青鸞學院的鎧甲抗衡。

林夕見過煉獄山的最強重鎧“天魔重鎧”。

此刻他視線之中這名煉獄山聖師身上的這件鎧甲,充滿魔性,給人的心神以極大的壓迫感,氣息和天魔重鎧十分相近,然而看上去比天魔重鎧輕薄,而且天魔重鎧的背上只是可以滑翔的披風,並非是這種如惡魔般的巨大翅翼。

……

如水銀流動的寶藍色光華和巨大翅翼,就像一個巨大的噩夢,降臨而下。

佟韋冷冷的看著這名從空中降臨下來的對手。

這名在地面站定的煉獄山聖師,也對著他頷首致意。

兩人心中都知道,不管立場如何,對方都是足夠值得尊敬的對手。

“是煉獄山最新煉製出來的鎧甲?”佟韋微頷首回禮,問道。

煉獄山聖師點頭,鄭重微傲道:“是。”

他足夠值得驕傲。面對一名同階的風行者,再加上在場這麼多雲秦修行者,他還是取得了最終的勝利。在有這樣一名風行者在場的情形下,事實上那名穴蠻修行者都起不到太大的作用,依舊是他面對這些雲秦修行者的局面。

他取得了勝利,而且他和佟韋這個級別的對決,並不僅是個人,還是修行之地綜合實力的對決。

他的勝,至少有一半是來自於身上這件對方所不知的鎧甲。這一次,煉獄山勝過了青鸞學院。

佟韋沉冷的看著傲然的煉獄山聖師,默然道:“想不到煉獄山已然煉製出可以長時間飛行於空中的鎧甲。”

“天比地更廣闊。”

煉獄山聖師輕微的咳嗽了一聲,看著佟韋輕嘆道:“此刻我能相信你的話麼?”

他這兩句話和佟韋的前一句似乎完全不搭邊,但此刻在場的卻都是極聰明的人,卻是都聽出了他這句話中包含的意思。

兩個修行聖地之間聖師級別的對決,並不止於在武力上。佟韋的前面一句話,讓人第一時間產生的直覺判斷便是青鸞學院沒有研製出可以飛行於空中的鎧甲,然而這名煉獄山聖師卻是始終保持著懷疑的態度,不讓對方的話對自己產生任何的誤導。

佟韋看了這名煉獄山聖師一眼,不再說話。

跌落於泥水之中的雲秦將領被艾綺蘭扶著,勉強坐在了泥水中,服下了療傷藥物,調息著。

這名林夕和艾綺蘭的師兄意志極其堅韌,即便是被十幾條火焰打入體內,都沒有發出任何的慘呼,然而此時,他卻是發出了一些痛苦的低吟聲。

心痛遠勝於身體的疼痛。

來自大荒澤後方的綠瞳少女身上有許多青鸞學院和雲秦帝國不知的秘密。

這名來自煉獄山的聖師,也同樣帶來了許多青鸞學院和雲秦帝國不知道的秘密。

然而這些秘密就在眼前,卻是終究無法得知答案…今日這麼多雲秦強者要隕落在此,且今後不知因這些秘密又要導致多少雲秦強者的死去,這種心緒,讓他無法甘心。

艾綺蘭用瘦弱的肩部頂著這名她不知道名字的雲秦將領的背部,讓這名雲秦將領能夠坐著,以免那些髒臭的泥水不斷的滲入他的傷口。她轉頭看向林夕,希望林夕能夠讀懂她的眼神…在這裡所有的人中,她比佟韋還要明白林夕的重要。而此刻,她也知道勝負已分,她只希望自己這些人的死亡能夠換取林夕的逃脫。

……

林夕震撼著,沉默的思索著,同時也慶幸著。

他慶幸在和綠瞳少女交手至今,哪怕是受傷的情形下,都沒有動用他回到十停前的能力,否則再遇到這名煉獄山聖師,便不可能有絲毫改變戰局的能力。

然而他也必須要絶對的把握,看回到哪個時刻,才能確保能夠對付得了這名煉獄山修行者。

他的視線一直集中在這名煉獄山聖師的背影上,所以他此刻並沒有看到艾綺蘭的目光,而是在這所有聲音停歇之際,飛快而鄭重的出聲:“老師…如果之前你能知道他是在天上,知道他的方位,以你弓箭的威力,能否對付得了他?”

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到林夕的身上。

佟韋依舊沒有出聲,他平時並不喜歡多話,而且他知道林夕喜歡多話,尤其是此刻,他覺得再多話都是無用。

“他的出手一擊在我的威力之上,若是他能感應到我的方位…這一戰敗的應該便是我了吧?”倒是這名背展巨大鐵翼的煉獄山聖師,微轉過身來,看了林夕一眼,冷諷道:“可惜你們不可能發現我的所在。”

“老師,相信我,我要聽你親口回答。”林夕上前一步,看著佟韋,一字一頓的說道。

佟韋看著林夕,終於出聲:“應該可以。”

林夕更加嚴肅而快的問道:“那之前若是你未發現他…只要告訴你他在天上,你就能發現他?還是必須告知他具體的方位,你才有把握射中他?”

佟韋封閉鎧甲內的眉頭深深的皺了起來,他不明白林夕問這句話有什麼意義,但林夕的神色卻是讓他還是出聲回答:“他是活的,不是死的…我不知道他用什麼手段,可以控劍超過兩百步,但你應該明白,距離越遠,箭矢的威力越小,在這種正面對決之中,超過四百步,便不可能有勝算…只知道他在天上,一箭無法對他造成威脅,以他的能力,依舊不可能戰勝。”

聽著佟韋的話,煉獄山聖師微微仰首,更是傲然。

得到一名極其強大,值得尊敬的對手的肯定,比同門的修行者的肯定,都更值得驕傲。

若是在平時,他肯定要多享受一下此時時光,但這是在大荒澤中,或許隨時都還有雲秦強者趕來,所以他不想浪費時間。

“嗡”的一聲清鳴,已經回到他手中的輕薄短劍又一振飛起。

“我知道了。”

林夕沒有看這柄振振飛起的飛劍,卻是轉身對坐在泥水之中的雲秦將領歉然躬身行禮,道:“師兄,對不起,沒辦法讓你的傷口變沒有了…不過還好,看你應該傷勢雖重,但不至於死…”

他這一句話出口,雲秦將領愕然,所有的人也都愕然。

煉獄山聖師驚愕之間,不知為何,陡然覺得林夕十分危險,原本已然飛向佟韋的飛劍倏然轉回,直刺林夕的後心。

“回去!”就在此時,林夕喊出了一直捨不得喊的兩個字。

……

景物瞬間流轉,林夕精準的把握著時間,他置身在了紅衫女琴師的琴聲斷絶之時。

手持巨斧的雲秦將領衝了出去,衝向了深深扎入泥土之中的穴蠻修行者。

林夕深吸了一口氣,以將因景物變幻的不適感儘快排除出自己的體內,同時他儘量將其餘腦海中經歷的印象全部過濾,只是牢牢的回憶著方才這名煉獄山聖師落下的方位。

他以最快的速度,將一直負在身上的神梨木弓取在了手中。

沒有人注意他的這個動作,因為在場除了艾綺蘭之外,每一個人都是修為遠不止高階大魂師的大修行者,不是用墜月手法射出,他的箭矢威力恐怕都不足以刺穿這些人的肌膚。

“轟!”

穴蠻修行者的拳頭,和雲秦將領的斧刃衝擊在了一起。

就在此時,林夕轉身,瞬間將手中神梨木弓拉至滿圓,朝著後方天空發出了一箭,與此同時,他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尖厲聲音,“老師!他在上面!”

“嗤!”

箭矢破空,沒有射中任何東西,然而佟韋卻是感覺到了在他身上飛速切割的輕薄飛劍的驟然不正常停滯,並感覺出了林夕那支箭矢箭尖上一些奇異的絲絲碰撞聲,以及天上一道異樣的風的流動。

他的心臟劇烈的收縮,然而他的動作卻比平時更加的冷靜,更加的穩定。

他抬起了手,瞬間抽出了一根箭矢,朝著天上射出了一箭。

天空之中瞬間多了一輪烈日。

四散的薄霧瞬間在空中形成了無數條朝著四面八方激射的白線。

一條黑色和寶藍色光華繚繞的身影出現在破散的薄霧之中,這輪烈日,狠狠的衝擊在了這條身影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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