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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星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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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曳光] 無仙《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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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16 15:45:30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三百五十章 生之蓬勃

    這是海島之上的另一座高山,古天峰。

    在峰巔之上,矗立著一塊十餘丈高的巨石。因海風、霧氣的侵蝕,巨石披了層厚厚的鏽跡,看上去斑駁滄桑,很是年代久遠的樣子。而其中的一面卻甚為平整,並有刻痕隱約可辨。

    此時,林一獨自站在巨石前抬眼凝望。

    他之前有所疑惑,便被帶到了這座古天峰上。羊甲不敢怠慢,現身接待。當對方獲悉來意,隨同馬原講述起了古海一族的來歷。之後,二人自行告退,留下林前輩在此觀摩古蹟!

    古人多以刻石記事,而這巨石上的石刻,便是古海族的先人所留,所描繪的便是當年先祖降臨海島的情景。

    據馬原、羊甲所說,其先祖來自天外。

    何為天外?中天之上,九天之間。

    在遙遠的無數萬年之前,有神靈從天而降,擇海島落足,並弘法布道而恩澤一方。當神靈離去,洪荒漸興。之後百族林立,諸法爭雄,再有三皇鼎力,等等。於是乎,島民便以上古遺族自居,並將那來去莫測而又無所不能的神靈當作先祖供奉。

    不過,古海島孤懸海外,且高手寥寥,並未引起洪荒各方的關注。相關傳聞軼事,也隨著年代久遠,而漸漸沉寂在歲月的浪花深處!

    要知道洪荒各族皆有引以為傲的傳說,各家有各自信奉的神靈。換作別人,根本不以為然。而猶還記得,九天塔中,面對上古幻境,馬原與羊甲好像並不陌生,當時便引起了林某人的留意。果不其然,二人所在的古海遺族,還真的有些來歷……

    林一往前兩步,眼中幻瞳閃現。

    那巨石並無蹊蹺,石刻也是凡人的手筆。模糊不清的刻痕中,依稀可以辨出幾幅圖畫。有舟船模樣的物體從天而降;接著有兩道人影出現在海島的之上,看起來好像是一男一女;隨即便是一群人跪地膜拜的場面;再有彼此簇擁,而其樂融融;最後則是舟船飛入日月遠去的情景……

    林一伸出右手,掌心多了一個小巧之物。

    其碧玉剔透,舟船的形狀,正是當年在九州所得的一件寶物,名為飛舟。

    林一將飛舟舉起,再又對照石刻,不由得微微搖了搖頭。

    飛舟不過是一件築基、金丹修士所持有的飛行靈器,雖說別出心裁而煉製精巧,卻不堪為高手使用。而那石刻上的飛舟,卻可以穿越罡風而橫跨九天。兩者天差地遠,又如何相提並論!

    古海遺族的先祖若是真的來自天外,那九天之遠、以及神秘莫測,還真叫人無從想像。而據傳仙皇、魔皇以及妖皇均已遠赴九天,倒沒聽說他三人有飛舟橫渡。面對那天界壁壘,又該如何穿越?

    林一收起玉舟,猶自默然出神。他很想借來古海族的典籍查閱一二,卻又隨即作罷。既然客居於此,不便有所糾葛。注定了有來無往,諸事隨緣為好!

    而這一刻,九天之上的一切,還是讓人平添出幾分興致……

    又過去了半個時辰,峰頂上的灰衣人影飄然而去。

    林一在古海峰的洞穴之中留下一縷神識,察覺情形如舊,並未急著返回,而是再次到了海邊,一人踱步慢行。

    海灘上白沙如帶,逶迤環繞著數千里的孤島。行走其間,落腳無痕。聽濤聲隱隱,看山林鬱鬱。還有天高云淡,以及涼風陣陣。一時之間,使人悠然忘我!

    不消須臾,前方有百丈峭壁突兀而起,仿若巨斧般地斬斷了海灘而擋住了去路。

    林一卻是腳下不停,緩緩踏空而起。好像腳下橫亙著一道無形的階梯,斜斜倚天而去。片刻之後,人已到了懸崖之巔。與之剎那,海風狂捲。其披肩亂發一陣亂舞,便是寬大的袍袖也是獵獵作響。而他渾若自然,只想領略著臨風的快意!

    而此時此刻,目睹那海天遼闊而飛鳥翱翔,卻讓人難以舒暢……

    林一默然佇立,眉頭淺鎖。少頃,他施施然盤膝坐下,旋即雙目微闔而心緒隨風。

    自從離開仙域來到洪荒,已是二百年過去。雖說境界修為大漲一截,也闖下了些許惡名,而當初的心願,至今尚無半點兒著落。不僅如此,更是多了幾個強敵。眼下躲在古海島上,並非長遠之計。接下來又將何去何從?

    魔城是回不去了!在天寧、天棄沒有與自己撕破臉皮之前,且敬而遠之!

    前往妖荒?當初便已拋棄了這個念頭,如今更是想也不想。畢亢傷勢痊癒那時,便是尋千荒報仇之日。林某著實不願參與兩家的紛爭,即便與九玄為敵,那也是個人恩怨,理當自行了斷!

    尋一處人跡罕至的地方隱匿不出,直至修為逆天的時候再捲土重來?林某絕非膽小畏縮之輩,也絕不會為了九玄、凌道之流而忘卻初衷!

    不過,要想尋到琪兒與暮云的下落,則避不開龍梵出走洪荒的真相。而千荒,則是當年仙域眾人的來源之地。那麼前往千荒,則勢在必行。雖凶險,又有何妨……

    不知不覺,天光暗淡,繼而暮色四合而長夜降臨。

    所在的懸崖倚借山勢而成,直插海邊而陡峭壁立,並長滿了巴掌長的青草在隨風搖曳。夜色之中,林一端坐如舊而氣息內斂,周身全無半點兒法力,好像已融入到了這方天地之間,便如一塊聽風觀海的頑石在長守著寂寞,等待著黎明……

    當殘夜將盡,晨曦隱現。

    不消片刻,只見那海天盡頭,已是丹霞如綻而碧波染血;霎時又金光萬道,旭日怒放;隨之光明奪目,燦爛萬里……

    林一已然從靜坐中醒來,兩眼中光芒閃爍。此時的他,周身上下籠罩著一層淡淡的金色朝暉。眉心之間的那道印記,更是微微突顯而輕輕跳動。而體內沉寂一夜的氣機,也好像在磅礴欲出!

    林一低下頭來,若有所思。

    到了洞天中期大成的修為之後,精血神魂已與法力融為一體。而此時的經脈之中,卻彷彿多了一絲更為強大的氣機在緩緩聚向氣海。其前所未有,而又並不陌生……

    林一稍稍意外。而他眼光落在身前,不由得神色一凝。

    朝暉之下,一蓬青草透著碧色。那隨風的嬌弱之中,生機渾然而勃勃有力……

    「老大!我還以為你跑丟了,哈哈……」

    恰於此時,虎頭的大嗓門從遠處響起。而笑聲未止,他壯碩的身影已到了山崖之上,並「砰」的一下雙腳落地,頓時將一片青草碾成粉碎。

    林一看著不遠處的那雙大腳丫子,頭也不抬道:「我又不是三歲小兒,怎能跑丟呢……」

    「嗯!此處風景不錯……」虎頭在山崖上轉著圈子,煞有其事地感慨一句,接著又不無慶幸地笑道:「見到老大,就是覺得心裡踏實。咱兄弟再不能分開了,哈哈……」當年為了尋找老大,很是吃了一番苦頭。事後想起來,難免要引以為戒!而他是個粗人,實在的話語中倒也不乏真情流露!

    林一站起身來,抬手衝著虎頭輕砸了一拳,應道:「只要你與老龍不嫌棄……」他無意多說,踏空飛起,招呼道:「你已驚動了老龍……」

    虎頭晃動著肩膀,好像是挨了一拳很舒坦,哈哈笑道:「那傢伙出關之際,突然不見了你我二人,會不會嚇他一跳呢……」

    當兄弟二人飛離之際,林一忽而又回頭深深一瞥。

    旦夕剎那,天地煥然!縱有萬千煉獄,終須歸於寂滅。若是那沸騰暴虐的雷火、無從摧毀的黑暗意味著死亡,而生之蓬勃豈不是要更為強大……

    ……

    洞穴之中,老龍在石桌前靜靜獨坐。其出關之後,不見了兩位兄弟,卻並未擅自離去,而是留在原地等候。當林一帶著虎頭返回,他起身笑迎道:「我知道老大不會走遠,果然……」

    林一含笑示意,逕自往前。

    虎頭走到老龍身前,大聲嚷嚷道:「哎、我說兄弟,你倒是料事如神啊!」

    老龍不以為然道:「老大行事,素來有始有終。畢亢與天星尚在此處,他又豈能撒手不管……」他退後一步而神色讚許,又道:「小虎頭!你之修為,隱有突破洞天中期之兆……」

    虎頭一挺胸脯,洋洋自得道:「虎哥不過是睡個覺而已,誰想修為又進一步,攔都攔不住,真是了不得呀,哈……哈哈……」他一邊大笑,一邊上下打量著老龍,隨即神色一怔,難以置信道:「哎、我說兄弟,你竟然已是洞天中期的圓滿……」

    老龍聳聳肩頭,轉身說道:「老大!畢亢與天星的情形如何……」

    林一走到了洞穴的盡頭,在兩道封閉的石門前停下腳步。

    老龍跟著走了過來,旁邊還有一位抓耳撓腮的虎頭。

    林一併未答話,而是兩眼中幻瞳閃爍。少頃,他揮動雙手,瞬間已撤去了石門上的禁制。

    有人緩緩出聲道:「林老弟……」

    有人意外道:「大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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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17 14:39:49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三百五十一章 洗耳恭聽

    兩間相鄰的石室,有畢亢與天星在閉關療傷。禁制打開的瞬間,天星聽到了大師兄的動靜。畢亢則是與林一打了聲招呼,慢慢起身尋了過去。劫後重逢,老師兄與小師妹自有一番感慨。

    不過,天星的傷勢只恢復了四、五成,依舊是小臉蒼白而神情虛弱。在畢亢的示意下,她只得繼續閉關修煉。而其閉關之前,在看向林一、老龍,乃至於虎頭的眼光中,油然而生幾分異樣的親切!

    畢亢的傷勢則是恢復了七、八成,只怕還須用上二、三十年方能痊癒如初。而他卻心事重重,一時無意繼續閉關。

    虎頭藉口遊山看景,趁機拉著老龍溜了出去。

    洞穴中的石桌前,兩人相對而坐。

    「……我等置身所在,乃是中野大海深處的一座孤島,名為古海。九天塔之行過罷,我便帶著道友與令師妹隱居於此……如今已是四十年過去,道友是否怪我自作主張……」

    林一簡單道明了原委,又將眼下洪荒的大致情形略述一二,隨後又接著問了一句。

    畢亢雖傷勢未癒,卻高大如舊,舉動之間猶然透著凝重的威勢。而他撫鬚沉吟之際,還是不由得長嘆了一聲,滿是皺紋的臉上頓顯疲憊的的神色。少頃,其帶著苦澀的口吻緩緩說道:「倘若有人知曉我畢亢沒死而奄奄一息,絕不會善罷甘休。一旦真相大白,必將戰亂四起。而妖荒才遭重創,難免雪上加霜啊!林老弟之良苦用心,老哥哥我又豈能不知……」

    林一笑了笑,說道:「從來禍福難料,唯有謹慎無大錯……」

    畢亢搖了搖頭,不無擔憂道:「角霸脾氣火爆且剛愎自用,但願他不要惹出亂子才好。妖荒由他掌管,我著實不放心啊……」

    林一安慰道:「時至今日,你與天星遭劫罹難的傳聞早該四方皆知,且安心將養也就是了……」

    畢亢才要應聲,忽而又想起了什麼,不解問道:「老弟!你已是魔城之主,緣何又棄城而去?要知道如今的魔荒勢頭正盛……」

    林一不以為然道:「自身不夠強大,又有何用!而天寧、天棄偏信九玄的蠱惑,逼迫林某交出三皇經。不得已之下,我也只有落荒而逃了……」

    畢亢微微怔然,更為疑惑重重。

    林一無意隱瞞,索性將九天塔中最後的情景如實告知,隨後笑問:「三皇經或在林某的身上,道友是否動心?」

    畢亢手扶長鬚而身子後仰,衝著林一稍加端詳之後,跟著苦笑道:「三皇經至關重要,誰肯錯過……」他轉而端坐,又意味深長地嘆道:「且不論三皇經的真假如何,都不敢再有非分之想。而既然索取不得,又何妨贈予呢……」

    林一不僅救了畢亢與天星的性命,還讓妖荒暫且避過了一場滅頂之災。無論以後怎樣,妖荒上下都不能忘了這段恩情。而畢亢此番深受重創,多少有些醒悟。耍弄陰謀詭計,他還不是九玄與天寧、天棄等人的對手。利害紛爭,則從來少不了心智與修為的雙重較量!

    畢亢看向林一,兩手虛抬,正色說道:「林老弟!來日回轉,我便退位讓賢。從此以後,妖荒由你當家。我與角霸、鬥將、天星,乃至於萬千屬下,任憑驅使……」他隨機站起身來,鄭重躬身一禮!

    這與強求拜入洪荒不同,而是供奉為尊之意。只要林一變得強大了,妖荒自然受益匪淺。畢亢或有私心,卻也誠意十足。而將妖荒拱手送出,著實要有一番魄力!

    林一急忙閃身躲避,接著往前一步抬手虛托,說道:「使不得……」

    畢亢卻是不肯起身,帶著罕有的固執,堅持道:「老弟若是不答應,又讓我妖荒上下如何自處?」

    若是兩百年前有此際遇,必然叫人為之誠惶誠恐。那時候兩眼茫茫而去向不明,難以尋到一處落腳的地方。而此時此際,已不比往日。林某人既然沒將魔城放在心上,又怎會去貪戀妖荒至尊的權位……

    林一慢慢往後退了一步,帶著為難的神情說道:「如此厚待,著實承受不起啊!且林某瑣事纏身,無暇他顧……」

    畢亢依舊是雙手執禮,誠懇拜請的模樣!

    林一抬手撓了撓下巴,沉吟片刻,接著大袖一甩背在身後,又道:「罷了!只待諸事了結的那日,林某定與道友把酒言歡……」

    畢亢抬起頭來,欣然道:「當真……」

    林某嘴角一咧,應道:「當真!」

    何為當真不當真?無非是認下了這段交情罷了!來日之事又如何,誰也不知道!

    或許,畢亢要的就是這似是而非的承諾。他頓時直起身來,扶須釋懷笑道:「有了林老弟與老龍、虎頭的相助,妖荒無憂也……」

    林一返回桌前坐下,卻又話題一轉,出聲說道:「林某有所不明,還請道友賜教!」

    畢亢趨前兩步就位,伸手在石桌上輕輕一點,輕鬆笑道:「若不見外,老弟又何妨以兄長相稱呢?但有所問,老哥哥我知無不言……」

    簡單明了,再不用拐彎抹角。這就是一家人不說兩家話的好處!

    林一含笑點頭,沉吟了下,問道:「畢兄是否知曉當年混沌論道的詳情,帝奎、蛟季、玄霄三位前輩之間,又是否達成某項妥協……」

    畢亢微微一怔。

    林一接著問道:「仙皇帝奎有幾位嫡傳弟子,除了九玄上人之外,千荒還有沒有其他的高人……」

    畢亢有些錯愕。他怎會越問越古怪?

    林一卻繼續問道:「龍梵為何成為了九玄口中的棄徒,又是如何出走洪荒,以上種種,煩請畢兄解惑……」

    畢亢猶自默然,一時不知如何作答。

    林一則是端坐如舊,並微微含笑而神色期待。

    片刻之後,畢亢無奈地搖搖頭。既然有言在先,總不能出爾反爾。他手拈長鬚,又稍加回想,這才逐一答道:「當年混沌論道的詳情,為兄我真的不知道。不過,家師返回妖荒,曾對我師兄妹四人提及九轉天羅,並笑談大道可期,之後閉關不出,直至遠走天外。至於三位前輩有無達成妥協……」他話到此處,似有恍然,反問道:「老弟!你是說《洞神經》被毀,與九轉之法的流傳有關?」

    林一的眼光落在身前的白玉石桌之上,若有所思道:「三皇論道鬥法,必然是相爭不下。或許情有所迫,仙皇帝奎便以九轉之法相傳。而他唯恐妖皇與魔皇兩位前輩不肯作罷,索性毀去了《洞神經》而以絕後患。以上不過是小弟的猜測而已,不足為憑!」

    畢亢深以為然道:「聽你一說,好像真的如此。洞神經尚在,家師與魔皇必然不會捨近求遠而專注於九轉之法的修煉。之後,三家弟子亦將為此相爭不休。由此可見,帝奎仙皇之深思遠慮啊……」

    或許仙皇有深思遠慮,偏偏又將真相藏在了不破不明的坤元塔之中。他此舉雖然安撫了妖皇與魔皇,卻安撫不了眾多的私慾膨脹!

    林一暗吁了下,示意畢亢繼續分說。

    畢亢緩了一緩,這才接著方才的問話答道:「三皇年代,距今遙遠。諸多往事,唯有不多的洪荒老人或能記得。帝奎仙皇的開山弟子,便是龍梵。在混沌論道之前,他又另外收了三名弟子。當時有一龍三聖之說……」

    林一心頭一動,打斷道:「龍梵是大師兄。而三位師弟乃是來自千荒、魔荒與妖荒的高手,故而有三聖之名,分別為九玄、昆邪、子桑……」

    「子桑?」畢亢忽而念叨了一句。

    林一眼光微閃,隨即問道:「畢兄沒有聽說過那三聖的名諱?」

    「那三聖入門甚晚,不為眾人所熟知。接下來洪荒動盪,更無暇顧及。不過……」畢亢難以置信地說道:「我記得家師有位外門弟子,名叫子桑。而他外出之後下落不明,當時並未在意。如今想來,或許同名不同人吧……」

    林一併未質疑,而是淡淡笑了笑。

    或許是同名不同人,亦或許魔皇門下也有一位外門的弟子名叫昆邪。而子桑,昆邪與九玄,又恰好佔全了妖、魔、道三修。那極為蹊蹺的千荒三聖,究竟是仙皇本人所為,還是魔皇、妖皇的手筆……

    林一的心緒有些煩亂,卻神色如常,又問:「洪荒三家,千荒最弱。而九玄之外,有無高人存在?」

    「老弟來自域外,難怪毫不知情!」畢亢說話之際,不忘打量著林一。暗忖道,愈是肯定對方的來歷,愈是相信自家的眼光。

    一個無依無靠且又際遇非凡的年輕人,豈不就是妖荒至尊的不二人選?天寧、天棄早已看出端倪而竭力籠絡,卻急功近利而適得其反。而畢某以禮敬之,以誠待之,願天道不負有心人!

    畢亢接著說道:「千荒之強大,不輸於洪荒的任何一家。只因仙皇遠去而屢有動盪,眾多高手歸隱山林,這才使得九玄獨尊一方……」他想了想,又道:「若是論及動盪起因,倒是與龍梵不無干係……」

    林一坐直了身子,舉手示意道:「小弟洗耳恭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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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0 14:58:24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三百五十二章 古海殘碑

    從畢亢的敘說中得知,龍梵天賦異稟,修為強大,桀驁不凡,乃是名動八荒的人物!

    當年,因混沌論道,仙皇受邀前往中野與魔皇、妖皇相聚。那時的中天城,還是由三家共管,乃是一處修士往來集散之地,並無魔城這個稱謂。

    不過,三皇從中天城離去的百年之後,卻遲遲不見有人回轉的動靜。

    於是乎,龍梵便分別前往魔荒與妖荒要尋個究竟。誰料兩家高人也是沒有了下落,根本就無從查尋。其情急無奈,便猜測師父被玄霄與蛟季給合夥害了。當其鬱鬱而歸,對方以及八荒的各路高手竟然已蜂擁而至。而登門問罪的唯一緣由,便是交出「三皇經」。

    龍梵又驚又怒,更加認定了之前的猜測。師父帝奎若是無恙,一直不為尋常人所知曉的「三皇經」怎會洩露出去?若非妖皇與魔皇從中作祟,洪荒各家又豈能借勢欺人?

    畢亢說,他師父妖皇從混沌論道返回之際,他這個大弟子也不知情。「三皇經」以及三皇鬥法的傳聞,卻真真假假而甚囂塵上。他同樣是按捺不住,也曾帶著人手前往千荒而一探虛實。

    從來都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正當龍梵焦頭爛額之際,千荒的也有高手逼他交出「三皇經」以息眾怒。幾番爭執不下,混戰終於爆發。

    龍梵煩不勝煩,而又難以擺脫,便在無奈之下,索性帶著族人離開了洪荒而不知去向。隨行者之中,有他的三位師弟。持續甚久的動盪,也終於慢慢平息了下來。

    又是萬千年過去,依然不見仙皇的下落,而與之相關的各種傳聞卻流傳開來。有的說仙皇死了,有的說他去了天外,也有說魔皇與妖皇步其後塵而去,等等。

    無論最終又怎樣,九玄卻突然從域外返回,並以仙皇弟子的身份統轄千荒。雖說他難以服眾,更是逼得一些高手歸隱山林,卻還是成為了千荒至尊……

    洞穴之中,林一在石桌前默然獨坐。

    畢亢已經返回石室,接著閉關去了。畢亢有些忍受不了林一的連番追問,假托疲憊,乾脆躲了起來。要知道他連自己的壽元都記不清了,卻要去回想數十萬年前的往事,著實苦不堪言。而其閉關之前,沒忘了留下一句叮囑:「二十年後,與老哥哥一同返回妖荒……」

    林一大袖一捲,已是紫金葫蘆在手。他小呷了一口酒,心緒莫名地長吁了下。

    人與人之間,想要相互無猜而坦誠相待,極為的不容易!畢亢此番劫後逢生,總算是對林某放下了顧忌。他方才所言或有出入,倒也沒有信口開河!

    若是將之前所知與畢亢的敘說相互印證,那曾經的一切好像並不難以猜測。而細細想來,卻又疑點重重。

    仙皇離開千荒而前往混沌之際,已然將《洞真經》、《洞玄經》、《太素經》,以及所煉製的七座寶塔,悉數傳與龍梵。其師徒情深,可見一斑。

    龍梵不見仙皇歸來,肯定要擔憂師父的安危。他前往妖荒與魔荒詢問究竟,尚在情理之中。而才將返回,便遭致各家的登門相逼。當時的情形,顯然透著種種詭異。

    仙皇初創三皇經,知道的人應該不多。緣何會在突然之間便鬧得八荒風雨呢?如今已知,當時的魔皇與妖皇忙著修煉九轉之法而無暇他顧。那麼是誰,有意走漏了風聲?

    龍梵情急無奈之下,只得離開洪荒。而他縱然開闢了仙域,最終還是淨土難尋。

    既然有了師徒情深,便也有了親疏遠近的不同。仙皇對待龍梵與千荒三聖的因人而異,勢必導致師兄弟之間的羨妒與猜忌。而這又是否成為了後來仙域崩潰的禍根,眼下依然無從得知。

    千荒三聖親手害了大師兄龍梵,已成定論。不過,桀驁不凡的龍梵,也從來沒有將對方當作同門師弟,同樣有證可考。猶還記得,吳融等人根本沒有提起過此事。

    既然如此,仙皇帝奎又何必要收千荒三聖為徒?他就不怕兄弟鬩牆而禍亂千荒?而那三人的修為又分別是妖、魔、道,且各自的來歷透著異樣的巧合。欲知真相如何,或許只有九玄才能說得清楚。

    此外,仙皇親手毀去《洞神經》,並交出九轉之法,難道只是為了換取妖皇與魔皇的一時妥協?若真如此簡單,龍梵所藏天魔九印的最後兩式,又從何來?據悉,那乾、坤兩式魔印,已在魔荒失傳。

    而仙皇既然能創出「三皇經」,必然是才智超群之輩。或許他以強大的境界與修為,終於使得魔皇與妖皇甘拜下風。又以九轉之法,換來對方的心服口服。最後再以毀去洞神經的代價,逼迫魔皇交出天魔印的最後兩式。其用意不言而喻,還是要有所掣肘,以避免魔荒的一家獨大。

    仙皇將一切傳與龍梵之後,便放心地離開洪荒而遠走九天。而事出意外,他所寄予厚望的大弟子還是被人害得魂飛魄散。那麼之前的疑問又來了,倘若千荒三聖成為罪魁禍首,究竟是仙皇本人的過失,還是他人的蓄意為之……

    林一端坐如舊,而舉著紫金葫蘆的手臂卻空懸著。他怔然片刻,旋即大袖一甩而站起身來,急急走了幾步,又連連搖頭而神色無奈。

    那曾經撲朔迷離的一切,仿若已從歲月的塵埃中隱隱浮現了出來。而尚未看清,瞬間又疑雲密佈。再這般深究下去,只能是叫人愈發的糊塗。

    罷了,胡思亂想不中用。該當水落石出的時候,自見分曉!

    林一又在原地踱了幾步,腳下一頓,接著身形閃動,瞬間已到了洞穴外的山峰之上。其稍稍查看一下方向,直奔千里之外而去。片刻之後,有喧鬧聲從前方傳來。他去勢稍緩,沉聲喝道:「虎頭!不得放肆……」

    這是一座不大的山谷,有山林環繞,為蒼翠簇擁,甚為幽靜宜人。而此時的谷地之中,則是一片混亂的景象。

    只見數十位修士群情激昂,卻是一個個滿臉的憤恨,卻又似有忌憚,只得大聲叫嚷而譴責不已。而眾人的當間,乃是一方帶有台階的方形石台,數十丈大小,上面豎著半截殘碑,還有兩人在傲然環視。不過,其中的老龍則是沉默不語。唯有虎頭一手卡腰,一手持棒,凶神惡煞地吼道:「他娘的,再不退去,虎爺要揍人了……」

    眾人為首的老者,正是馬原。他又怒又無奈,連連擺動雙手,急道:「虎頭前輩!這古海碑乃我族中聖物,並不曾招你惹你,緣何要將其毀去……」

    虎頭下巴一抬,大著嗓門,帶著殺氣,蠻橫道:「老子樂意,咋地……」

    馬原頓足道:「哎呀!您這不是仗勢欺人嗎?在下這便去尋林前輩主持公道……」

    虎頭猛地舉起了手中的鐵棒,兇狠狠地威嚇道:「你他娘的敢拿老大來嚇唬我,討打……」

    恰於此時,一聲斷喝在眾人的頭頂響起。隨之一道灰衣人影飄然而至,瞬間已落在殘碑前的石階之上。

    馬原大鬆一口氣,忙道:「林前輩……」

    虎頭頓時氣焰一滯,禁不住退後兩步,大嘴一咧,擠眉弄眼,心虛道:「哈……老大……」

    老龍則是稍顯尷尬,上前一步,舉手相迎,不忘趁機分說:「老大!事出有因……」

    林一沒有理會兩位兄弟,而是衝著馬原等古海族人拱手致歉,淡然含笑道:「諸位稍安勿躁,凡事自有林某擔待!」他年紀輕輕,依舊是二十出頭的模樣,與高大粗壯的虎頭與老龍比起來,倒像是一位文弱的書生。而其挺拔的身姿,內斂的氣勢,以及濃眉下一雙隱隱含威的眼光,卻又令人心生敬畏而不敢睥睨!

    與之瞬間,四下里一靜。

    虎頭見老龍不再幫著自己說話,忙暗使眼色,忍不住出聲道:「我說老大,不怪虎頭啊……」而他話音未落,只得訕訕閉嘴。

    林一沖著虎頭瞪了一眼,轉而示意道:「馬原道友!還請道明原委……」

    這位林前輩雖說相貌年輕,卻舉止得當而沉穩有度!既然由他主持公道,一場迫在眉睫的危機或將就此緩解。

    石台的二十丈遠外,三、四十位梵天修士已各自收起了法寶。馬原暗暗點了點頭,又定了定心神,這才越前一步,再恭恭敬敬舉手一禮,道:「此處乃我族禁地,外人不得擅自入內。是故,虎頭前輩與老龍前輩被阻。而兩位前輩不由分說,我族中弟子又情急之下而口不擇言。虎頭前輩便強行闖入,並動手砸毀了古海石碑。那可是我族先祖留下的石碑,彌足珍貴。如此一來,勢必僵持。有請林前輩明察公斷……」

    馬原將前後原委照實說來,倒也不偏不倚。而在虎頭聽來,自覺有些吃虧,嚷嚷道:「哎、我說馬原,你不能避輕就重啊!當時我兄弟二人途徑此處,見風景秀美,便要觀賞一番,誰料你家弟子出言不遜,老子忍無可忍而盛怒發威。而那不過是一座破石頭,怎會就成了先祖遺物,休想藉機欺詐,哼……」他哼哼了兩聲,又沖著一旁示意道:「龍哥,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見老龍點頭附和,其底氣一足,挺直腰桿道:「老大!你可不能偏信一面之詞……」

    林一轉過身來,神色疑惑。

    虎頭急忙搖晃著腦袋,賣著憨笑。

    林一卻根本沒有理會虎頭,而是抬腳逕自到了殘碑之前,隨即眼中幻瞳閃爍。不過少頃,其神色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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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0 14:59:52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三百五十三章 上古神器


    一截殘碑前,林一凝神不語。

    虎頭與老龍面面相覷。一堆碎石頭有啥好看的,老大這是怎麼了?

    古海族的一群修士同樣是不明所以,圍在石台的四周抬眼張望。

    林一突然越過滿地的碎石屑再次往前,逕自衝著過人高、三尺粗細的殘碑伸手抓了過去。石碑為尋常的青石鑿就,看上去並無出奇之處。便在他動作之際,手掌上忽而閃過一層黃色的光芒,竟是如探囊取物般地直透石碑而入,卻眨眼之間倏然而出,並轉身退開兩步而神色端詳。

    見狀,虎頭、老龍,乃至於觀望的眾人皆是愕然不已。

    林一手上的光芒已然散去,卻又多了一塊白玉圓盤。其尺餘大小而厚不盈寸,光潤平滑,好像還隱有字跡,而神識查看又難見端倪。那渾然就是一件俗物,也難怪藏於青石殘碑之中而不被發現。不過,石碑藏寶,絕非一般……

    虎頭探頭探腦地瞅了一眼,轉而衝著老龍咧開大嘴。他的意思不言自喻,龍哥你且瞧瞧,碎石頭堆裡還能撿到寶,也只有老大才有這個本事!

    老龍不予理會,兀自抱著膀子站在一旁。今兒原本不該闖禍,怎奈節外生枝。而虎頭既然砸了石碑,自己便不能置身事外。同甘苦、共患難,才是好兄弟。正如老大適才現身的第一句話,凡事自有林某擔待……

    馬原也沒想到殘碑中會出現寶物,忍不住又驚又喜。

    左右的眾人早已是振奮難耐,一個個竊竊私語——

    「先祖留下石碑,原來另有用意啊……」

    「那玉盤必然是上古神器,呵呵!我古海一族,由此而興……」

    「為何不曾有長輩提及,便是族中典籍也無記載……」

    「上古神器現世,天機莫測,豈可妄論……」

    「哎,那位前輩會不會見寶起異……」

    「情形不妙,我等當誓死相爭……」

    馬原唯恐言多有失,忙衝著左右眾人暗暗示意。而其本人同樣是心癢難禁,出聲道:「林前輩,那寶物……」

    林一好像對四周的一切充耳不聞,依然是手拿玉盤而若有所思。少頃,他將玉盤交予左手,騰出右手摸出一枚空白的玉簡略作加持。而不過剎那,三寸長的玉簡好像是不堪承載,竟然「砰」的一聲炸得粉碎。

    眾人頓作瞠目詫然。

    馬原疑惑道:「林前輩……」

    林一揮袖拂去玉簡碎屑,同樣是神色錯愕。而稍作忖思之後,竟然再次拿出一枚空白玉簡而稍加拓印,隨後扔向馬原,問道:「可曾認得這三個字……」

    馬原忙雙手接過玉簡而神識查看,詫異道:「此乃上古銘文,在下雖然所知不多,卻勉強認得……」片刻之後,其抬起頭來,帶著茫然的神情,肯定答道:「九……天……鑑……」

    九天鑑是個什麼東西,古海一族的族人們都沒聽說過。而毋容置疑,「九天鑑」應該就是那寶物的名稱。

    林一微微點了點頭,隨即手掌一翻,很是心安理得地將玉盤給收了起來。

    那位前輩公然奪寶?人群一陣騷動。

    馬原神色變幻,急道:「林前輩!那寶物……寶物……」他想說那寶物為古海族所有,還請手下留情。而話到嘴邊,卻又畏縮遲疑起來。林前輩乃是自家的救命恩人,厚謝相贈,亦屬應有之義。只是那寶物關係全族上下,豈能就這般沒了?而若是就此得罪那三位高人,古海島同樣是大禍臨頭……

    林一眼光掠過四周,歉然道:「我兄弟毀去了古海碑,且擅闖禁地,罪莫大焉……」

    「無妨、無妨的……」馬原不等林一將話說完,連連擺動雙手,說道:「修繕之法,乃小道也。不消須臾,古碑便可完好如初!」論及闔族的安危,擅闖禁地根本不值一提。而與上古神器相比,一塊小小的石碑又算得了什麼呢!

    林一微微一笑,說道:「如此便好!一月之後,林某自然會將寶物原璧奉還。失陪了……」言罷,他抬腳飛離石台,直奔來時的古海峰而去。虎頭與老龍不用吩咐,緊隨其後。

    一場僵持不下的意外,就這麼消弭於無形之中。

    馬原怔然原地,猶自莫名所以。直至那三道人影相繼遁入古海峰而失去了身影,他才患得患失般地長舒一口氣。但願林前輩是個守信之人,如今只能自求多福了!

    恰於此時,一位老者從遠處飛來。

    馬原吩咐族中弟子修繕石碑,之後動身迎了過去,舉手招呼了一聲:「老友……」

    來者是道友,也是馬原相處多年的老友,羊甲。對方尚自閉門清修,聞得動靜,不免要前來查看一二。而稍稍晚了一步,只見到了一地的碎石與半截殘碑,他不由驚奇道:「此間出了何事?」

    馬原帶著羊甲在山谷一側的山頂落下身形,這才遞過玉簡,並將前後原委述說了一遍。

    羊甲打量著玉簡中的三個字,頓時驚噓了一聲,難以置信道:「九天鑑,上古神器?既然是先祖為我等後人留下的上古神器,林前輩他豈敢強取豪奪?我兄弟不妨尋高人前來主持公道……」

    馬原忙擺手勸道:「萬萬不可……」

    羊甲有些急不可耐,責怪道:「有何不可?難道要坐視寶物飛走……」

    馬原無奈道:「一月之後,再作計較……」

    ……

    洞穴之中。

    老龍與虎頭坐在石桌前,彼此大眼瞪小眼。

    數十丈外的角落裡,有白茫茫的霧氣籠罩著。那是林一老大布下的禁制,天曉得他躲在裡面要干些什麼名堂。

    一個月?一個月之後,老大就能琢磨透那上古神器中的玄妙?若是依著虎哥,哪裡還有什麼原璧歸還,乾脆揣著寶物來個轉身走人得了!

    虎頭衝著老龍直晃腦袋,一臉的沒可奈何。

    老龍也是閒著無趣,粗手指頭「嘣嘣」敲擊著石桌,打趣道:「趁著老大正忙,你還不將最後的幾壇藏酒拿出來……」

    虎頭往後一閃,一本正經道:「僅餘下三五壇藏酒,今日飲得,明兒就沒啦!」

    老龍抬手指向虎頭,教訓道:「你這傢伙緣何這般小氣?有酒飲不得,豈非備受煎熬……」

    虎頭撓著下巴,想了想道:「嗯!很有道理的樣子……」他眼珠子一轉,卻又怪笑道:「嘎嘎!親兄弟明算賬,今日飲我一罈酒,改日還我十壇。不許抵賴,老大都是這個行情……」

    老龍倒也爽快,應道:「成交!」

    虎頭佔了便宜,這才春風得意般地拿出了最後的五壇藏酒。而酒罈子尚未落地,已被老龍伸手盡數抄起。他忙道:「你給我兩壇……」

    老龍轉身尋至不遠處的空地坐下,兩手護著面前的五個酒罈子,不近人情地說道:「此酒已被我買下,你若想要,一壇抵作百壇……」

    「奸詐啊——」

    虎頭頓時怒吼起來。拿自己的酒來算計自己,豈止一個奸詐了得,簡直就是奸詐到了極致!

    老龍笑了!

    不過少頃,老龍竟是昂首笑出聲來:「哈哈!我老龍奸詐的時候,你小子還沒投胎呢……」其忽而笑聲一收,感慨搖頭,隨手將酒罈子放在一旁,意味深長道:「好兄弟相處無間,就該是打也打得,鬧也鬧得。若有老大這般的胸襟與度量,當年又怎會被人所乘……」

    虎頭只管搶過酒罈子,還不忘埋怨道:「哼!故作深沉!」

    兄弟倆開懷暢飲,沒大工夫,五壇果釀便一一見了底。隨後兩人閒聊起來,接著有人躺倒,有人閉目入定……

    轉眼之間,半個月過去。

    洞穴中忽而想起輕微的動靜,隨即角落裡的那團光芒已消失不見。

    虎頭正自有一聲沒一聲地打著呼嚕,卻突然毫無徵兆地跳了起來,哈哈笑道:「哎呀!老大總算現身啦……」

    老龍同樣是應聲站起,跟著走了過去,好奇道:「老大!這是……」

    林一撤去了禁制,依舊是盤膝而坐。不過,他並無想像中的在參悟上古神器,而是雙手虛托著一根石柱。

    虎頭也是禁不住驚咦一聲:「咦……此乃何物?」

    石柱有兒臂粗細,四五尺長短,且火紅奪目而晶瑩如玉,並散發著熾烈逼人的氣機!

    老龍定睛再瞧,意外道:「火玉?」

    林一抬眼看向兩位兄弟,笑道:「正如老龍所說,此物正是火玉,為之前無意所得,且嘗試將其煉成法寶……」

    「吼吼!煉器……」虎頭來了興致,嚷嚷道:「且見識一番老大的手段!」

    老龍點頭附和道:「尚不知老大又要煉製何種法寶,且拭目以待!」

    兄弟倆飲盡了酒,又閒扯了一通,接著再等候了十日,早已有些不耐煩了。如今得以親眼目睹老大煉器,頓時多了幾分樂趣。於是二人在幾丈外坐下,煞有其事地觀摩起來。

    林一祭起玉柱,抬手打出一縷火焰……

    如此這般,又是十日過去。

    當林一收起了天煞雷火,他身前多了一把尺餘長的火紅飛劍。

    只是那飛劍無柄無刃,並不好看,卻又似一片羽翅而小巧輕盈,並透著雷火的玄色,很是熾烈逼人而殺機森然!其上刻有兩字:火羽。

    虎頭讚不絕口,連呼老大了得。

    林一也是面帶笑容,好像對於自己的煉器之道很是滿意。飛劍雖不好看,卻也不至於太過醜陋。

    老龍則是疑惑道:「老大!你這法寶火性霸道,並非為了奴兒所煉……」

    林一如是說道:「此劍送給天星!那丫頭與我兄弟有緣,算是臨別相贈吧!」

    虎頭霍然起身,兩眼放光,摩拳擦掌道:「老大!你我前往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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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五十四章 拓荒而來

    古海島的山林深處、云崖之間,是族中修士清修的所在。散落在海島四周的幾個小小的村落,則是族中凡人們休養生息的地方。沒人天生就能修煉而得以長壽,是仙是凡還是要看機遇緣法。而無論是萬年的悠長,與數十載的短暫,各有各的活法,各有各的精彩!

    一行五人,慢慢穿過一個小小的村子。

    村子的四周,長滿了各種果實纍纍的樹木。小徑的兩旁,則是青草茂盛而野花成簇。房前屋後,有婦人在編織桑麻,有孩童在玩笑戲耍,還有老人席地而坐閉目養神。即便見到幾個壯年男子在火窯前燒製壇罐,也各是漫不經心的模樣。渾然覺著,整個村子都籠罩在一片悠閒的時光之中!

    「在仙人長輩的庇護之下,這些凡人後輩,自然是風調雨順而寢食無憂!其雖不得修煉長生,有此安逸,足矣!」

    當五人來到海邊相繼站定,馬原抬手指向來處如此說道。

    那被海灘環繞中的村落,樹木搖曳,青翠鬱鬱。放眼望去,更有遠山疊嶂而雲霧飄渺。古海島,著實一方遠離塵囂的洞天福地!

    林一回首遠眺,神色莫名。

    生而有此安逸,縱然身為凡人,足矣!不過,若是沒有了仙人的庇護,又當如何?那些凡人衣食無憂,享慣了安逸。但有風雨,只怕是不堪承受!

    老龍與虎頭站在林一的身後,同樣是面帶笑容。那海天勝景看著無趣,即將便要馳騁星域而放縱無忌,才是真正的叫人心情舒暢!

    馬原與身旁的羊甲換了個眼色,轉而帶著幾分不捨的神情,挽留道:「一月之期未至,林前輩便要告辭遠行。不若再盤桓兩日,且由在下召集族人相送……」

    林一搖頭說道:「相擾了四十年,林某多有過意不去!」他大袖一捲,手中已是多出了一塊圓潤的玉盤,示意道:「此乃古海族的『九天鑑』,原璧歸還……」

    馬原與羊甲同時兩眼一亮,急忙雙雙上前並伸手去接,隨即撞在一起,急忙各自止步,已是相互尷尬不已。而彼此的神色中,卻是多出了幾分異樣。

    林一看著不遠之外的兩人,淡淡笑了笑。少頃,他抬手將玉盤拋向馬原。

    馬原接過玉盤而雙手撫摸,其中的上古氣機不容作假。他無暇細觀,匆匆將之收起。

    羊甲卻是面帶陰霾,悻悻一甩袍袖。

    林一打量著兩位老者的神情,話語聲變得凝重起來,說道:「臨行之前,林某有話當講……」

    羊甲沒有吭聲,只是舉手敷衍了下。

    馬原釋懷一笑,恭恭敬敬道:「有請前輩吩咐!」

    林一緩了一緩,說道:「我兄弟三人雖然離開,而妖荒的兩位道友卻留在原處閉關療傷。在其出關之前,不得驚擾,更不得走漏半點兒風聲。若有不虞,他二人一怒之下蕩平了古海島,到時候勿謂言之不預也!切記……」

    馬原與羊甲皆是一怔,又不敢質疑。

    那洞穴內還藏著兩位高人?林前輩與其互稱道友,想必不是等閒之輩……

    林一接著說道:「九天鑑,並非如爾等所想像中的上古神器,乃是通往九天的星圖。其中自有來往九天各界的途徑,極為的罕有不凡。但若張揚出去,後果可想而知……」

    羊甲驚噓了一聲,頓時兩眼熾熱而暗暗心跳。上古神器,固然珍貴。而通往九天的星圖,更加彌足難得呀!自古至今,有關九天的傳說種種,卻始終難尋究竟。眼下有了「九天鑑」,豈非可以可以來往自如?

    馬原則是微微失神,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想必是當年的先祖在離去之際,將星圖玉盤封於石碑之中,只待有緣人……」

    林一見對面的兩位老者已是躍躍欲試,如實又道:「沒有洞天后期的修為,休想穿越九天。你二人若是惦記著族人的安危,還望好自為之!言盡於此,告辭了……」他站著沒動,身子緩緩飄起。

    老龍與虎頭則是已迫不及待,瞬間已化作兩道虹光飛向天外。

    見狀,馬原與羊甲忙舉手相送。

    林一離地數丈,忽而又低頭問道:「古海族的先祖遠道而來,所欲何為?」

    羊甲隨聲道:「是否途徑此處,誰又知道呢……」

    馬原忽有奇想,回道:「或是拓荒而來……」

    林一身形一頓,若有所思道:「拓荒者?這說法不錯,呵呵……」其輕笑了兩聲,又有些不放心地叮囑道:「莫忘了林某所言,以免悔之晚矣……」而他話音未落,身影突然變得模糊起來,隨即已消失不見。

    馬原衝著半空遙遙拱手道:「不敢有忘……」他收拾一下振奮的心緒,轉身便要回轉。而有人阻攔道:「老友!且將九天鑑拿來鑑賞一番……」

    攔路的是羊甲,滿臉的期待。

    馬原想都不想,擺手拒絕道:「此物不得外傳,以免惹禍上門,且由我珍藏,至於鑑賞以後再說……」他身形一閃躲過對方,匆匆忙忙奔向遠處。

    羊甲愣在原處,神色中陰霾漸重……

    ……

    幾個時辰之後,競逐而行的兄弟三人聚在了一處。

    星空的上下四方,無遮無攔且浩渺無際。置身此間,頓時讓人心境開闊而大為舒暢。

    虎頭哈哈笑道:「還是這般來的敞快,天上地下,任我縱橫啊!」

    這位虎哥在洞穴內憋了四十年,也著實不容易。如今便如脫了枷鎖的猛獸,就差扯著嗓子吼叫一聲了。

    老龍則是回首看向來時的中野星域,問道:「老大!你我就此前往何處?」

    虎頭不以為然道:「只要是擺脫了魔荒的那幾個老傢伙,天下盡可去得……」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又忙嚷嚷道:「哎、我說老大,為何說走就走呢?沒能帶上天星那丫頭,著實讓我龍哥很是失落呢,嘎嘎……」其裝模作樣來了一句,隨即又忍不住怪笑了起來。

    老龍兩眼一瞪,作勢便要揮拳揍人。

    星空之中,看似說笑隨意,卻離不開法力的加持與神識之力。林一傳聲道:「我兄弟三人已然現身,再不離去,難免節外生枝。至於天星……」他看向老龍,笑而不語。

    在離開古海島之際,林一在洞中的石桌上留下了兩樣東西。一是所煉製的「火羽」飛劍,再一個就是一枚信簡。他不想驚動畢亢師兄妹,只在信簡中拓印了一段話。大致是說,有事不辭而別,待來日有緣再會,等等。

    老龍兀自端著威嚴的架勢,而神色中卻稍顯尬尷。他衝著林一搖搖頭,意思是不要聽信虎頭的胡說八道,轉而又疑惑道:「老大!你真的將那『九天鑑』還給了古海島……」

    虎頭適才還在調侃取笑,眨眼間已將老龍的拳頭給忘個乾淨,湊近摻和道:「『九天鑑』果真如老大說的那般神奇,著實不該奉還。來日我兄弟若想前往九天溜躂一圈,去路難尋啊……」

    林一笑而不答,抬手輕輕一揮。

    與之瞬間,三人的頭頂之上忽而閃過一道光芒。隨即一片法力幻化出來的光團緩緩漂浮,雖然只有三五丈的大小,卻有星河密佈,為日月環繞,頗為浩瀚無垠且神秘莫測。而一旦將神識浸入其中,霎時便有天旋地轉的恍惚,卻又令人心馳神往而驚嘆不已!

    虎頭瞠目片刻,頓時樂道:「吼吼!怪不得老大捨棄『九天鑑』不顧,原來已將星圖盡數記下……」

    見此情景,老龍神色釋然。

    林一卻是揮袖一甩,懸在暗空中的光團迅即消失。他衝著兩位兄弟搖搖頭,說道:「星圖之大,難以想像。以我神識之強,不過展現其中一層界天的五成而已,又如何盡數記下……」

    此前已有獲悉,天分九重。洪荒所在,只是第一重的中天。而因其廣袤無際,至今都沒有完整的星圖。之上的八重,便如中天魔城各層的名稱,為妙成、無上、玉隆、禁羨、龍變、大赤、禹余與清微。九天之無窮無盡,由此可想而知!

    不過,適才老大林一所幻化出來的星圖,已然叫人歎為觀止,卻不足九天全域的一成?

    虎頭倒抽一口氣,愕然自語道:「九天竟然如此之大,若無星圖,老子去了非迷路不可啊!」

    老龍也是大出意外,恍然道:「老大從古海殘碑中獲得『九天鑑』玉盤之時,便已瞭然而有所嘗試……」

    在古海殘碑之前,林一曾拿出空白玉簡而隨即崩碎。當時眾人不明就裡,又哪裡能想到其中的玄機。而此時有了老龍的分說,虎頭也明白了過來,急道:「星圖難記,又沒了『九天鑑』,不如回頭搶他娘的……」

    這想法倒也簡單,沒有的東西只管搶奪!

    林一卻是不答反問:「虎頭,你莫非有意前往九天?」

    虎頭搖晃腦袋,理直氣壯道:「這天下還有咱兄弟去不得的地方嗎?」

    林一眉梢一挑,隨聲道:「如此便好,且隨我走一趟千荒!」他衝著老龍眼光示意,轉身直奔遠方遁去。

    虎頭隨後喊道:「哎、我說老大,你還沒回我話呢……」

    老龍稍作忖思,面露笑意,閃身越過虎頭,催促道:「休得囉嗦!再比試一番腳力如何……」

    虎頭急追道:「虎哥怕你不成……」

    三道虹光劃過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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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1 16:17:38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三百五十五章 千荒之行

    自九天塔開啟,至今已過去了一百四十年。曾經極為詭異的「九星連珠」異象,已不復存在。只見那浩瀚的暗空之中,一輪日光獨明,八大星域則是循著固有的軌跡,兀自在緩慢旋轉不息。

    一個多月之後,縱情馳騁的三道虹光相繼止住了去勢。

    兄弟三人雖然沒有洪荒的星圖可以對照依循,卻也沒了初來乍到時的茫然。此去的大致方向,尚能分得清楚。

    不過,林一陪著兩位兄弟盡了一番追逐的興致,便不急不慢地隨後綴行。今日此時,他忽而停了下來,一個人在暗空中凝神遠望而似有詫異。

    沒過片刻的工夫,一青一白兩道虹光由遠而近。轉眼之間,不遠處相繼現出兩道健壯的身影。

    老龍有所察覺,隨即與虎頭轉身返回。他人還未到,傳聲已至:「老大!何故躊躇不前?」

    虎頭則是想當然地笑道:「哈哈!還用問嗎,定是走錯道了……」

    兄弟兩人相互追逐,並全力疾行了一個多月,非但全無疲態,反倒是倍加精神!

    林一從遠處收回神識,衝著數丈外的虎頭說道:「我等方向無誤,數十萬萬里之外,便該是千荒星域的所在。只不過……」他眼光落在一旁的老龍身上,又道:「在其四周有星云環繞,好像還有修士駐守。這般貿然前去,難免不虞……」

    虎頭並不在意所去的方向,而是轉向一旁咋舌道:「我說兄弟,你的神識比起老大來又如何……」他已是洞天初期圓滿的修為,神識自然不弱,卻不及如此之遠,一時好勝心起,便揣掇起老龍來。對方卻是毫無意外,早有所料般地回敬道:「老大三修一體,神識不比常人……」

    林一修至洞天中期之後,很少再去留意神識進境。只知道自己看的愈來愈遠,而前方的路並未因此而有所明朗。他自顧又道:「老龍,千荒對你來說,或不陌生……」其話說一半,欲言又止。

    老龍默默注視著林一,不由得伸手在胸前一扶,旋即又眼光迴避而微微怔然。

    每每恍惚之間,彷彿又是當年。老龍,還是那個叱咤風雲的老龍。而每當清醒之時,忽而又覺著如今這般倒也不錯。既然老大已今非昔比,自己又何必回到從前呢?難得換個活法,不妨走一遭回頭再看……

    老龍暗吁了下,抱起了膀子。他稍作沉吟,兩眼中精光一閃,轉而問道:「老大是說,千荒已有戒備?」

    林一含笑點了點頭,應道:「雖不知究竟,看情形倒也大差不差!故而,還須謹慎……」

    老龍深以為然道:「不管老大是要接回仙奴,還是另有所圖,都不得過早驚動九玄上人,以免處處受制而進退兩難。我等不妨藏形匿跡,只待潛入千荒腹地,或可行動自如……」

    林一應道:「我正有此意……」

    千荒,絕非善地。而龍梵,以及當年仙域的眾人,卻同樣皆來自於千荒。雖說往事已往,恩怨猶在。尤其是琪兒、或是雨子,還有暮云,分明已來到了此處,卻至今不見蹤影。不管是要弄個水落石出,還是要了卻夙願,那都是一個令人無從迴避的地方!

    老龍接著說道:「千荒之外,殘星無數,利於修士駐守,卻也並非無懈可擊。且避開幾處較大的星云,從偏僻處尋隙而入……」

    林一的兩眼深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欣慰,說道:「當初你我被逼而離開魔城,早已在九玄的算計之內。他斷然不會放棄三皇經,想必已在四處查尋我兄弟的下落。如此一來,難免外緊內松而為我所乘……」

    虎頭見兩人在商討正事,一時不便插嘴。當他聽明白了最後一句話,忍不住樂道:「任憑那九玄老兒如何使壞,此番定要捅他屁眼,大鬧千荒!哇哈哈……」

    老龍看不得虎頭的得意忘形,教訓道:「此去再無九天塔內的僥倖,憑你的本事,還瞞不過洞天高人的法眼,又何談潛入千荒……」

    虎頭滿不在乎地說道:「這倒不難,躲入老大的龍圈便可。只待危難之際,虎哥再大顯身手不遲,吼吼!」他又眼光一瞥,調侃道:「你天賦神通固然神奇,又能否一直掩人耳目?」

    老龍的天賦神通之中,有龍隱之法,躲過高人的神識並非難事。而隱形匿跡,終歸不過一時的權宜之計。想要行走千荒,還須另尋他策。

    林一不等兩位兄弟繼續爭執下去,抬手摸出一枚空白的玉簡稍加凝神,隨即扔給虎頭,卻衝著老龍示意道:「以你二人的修為,藏形匿跡與易容變化,根本就不值一提。而我這有來自於寄魂術與幻靈術的一道小法門,來日或有用處!」

    兩位兄弟雖是一對強人,卻又性情各異。而林一面對虎頭,少有客氣的時候。而他面對老龍,總是不經意地帶著幾分敬重!

    虎頭手拿玉簡,驚奇道:「哎、我說老大,這小法門可不簡單!隱身、易容之外,還能隨意變化修為,實乃抄家滅門之傍身絕技,你早該傳給兄弟啊!」

    林一抬起左手腕子,哼道:「即便我有心相傳,你又有參悟寄魂術的耐心嗎?」

    他將寄魂術與幻靈術合二為一,並取之所長,而專門創出的一道法訣,實為應急之用的無奈之舉。還是怕潛入千荒之後,兩位兄弟會惹出意外來。要知道對方皆為妖修,除了天賦神通之外,並不擅長其他的法術。老龍如今已漸漸專心此道,唯有虎頭憊懶成性。彼此既然相伴同行,還須哄著騙著那傢伙修煉。可見當好一個老大,也著實不容易!

    老龍已是心領神會,說道:「且罷,眼下並非逞強的時候,不妨由老大帶著我與虎頭走上一程!」他一把抓著虎頭,雙雙失去了身影。

    林一沖著腕子上的龍圈石鐲稍稍打量,隨即放下手臂而抬眼遠眺。

    虎頭是個渾天不怕,且驕橫狂妄的傢伙。與他比起來,還是老龍讓人省心!不過,今日的老龍已不再是當年的老龍。而當年的老龍,依然還是今日的老龍!

    此外,九天塔關閉至今,已過去了四十年。有關凌道與青葉的下落,暫且不提。而千荒卻是戒備森嚴,難道九玄對林某的動向已有所猜測?若是不然,何故那般……

    林一默然片刻,將法力修為盡數收斂,旋即又緩緩隱去身影。少頃,一陣清風倏然而去。

    ……

    又是大半個月過去。

    前方的萬里之外有殘星成群。

    所謂的殘星,無非是大小各異的碎石罷了。或有星辰崩潰碎裂,以至於如此景象。而其中最大的一塊殘星之上,有幾道身影在靜坐守候。

    那是幾個洞天初期的高手,雖不足為懼,而百萬里遠處,卻又其他的修士在遙相呼應。只怕是稍有驚動,勢必要牽連四方。是否還有未知的凶險,一時無從探明。

    由此遠去的下方,則是靜靜懸著一顆巨大的星體。看其情形,倒是與中野星域極為相仿。不用多想,那必是千荒無疑!

    一陣清風徐徐而行,隱身的林一在探尋著去路。沒過半個時辰,已避開了修士所在的殘星。而前方並無阻礙,他趁勢又去了數千里。

    憑藉著升龍之「隱龍訣」,倒無須擔心洩露行跡。既然如此,何不就此潛入千荒?

    林一心念一動,所御清風無聲無息往下落去。而不過片刻,他去勢一轉,隨即返身往上遁去,卻不忘回頭觀望。

    便於此刻,有一道飛虹直上星空。而轉眼之間,暗空之中閃過一道微弱的光芒。與之瞬間,所在的萬里之內突然冒出來十數位洞天高手,竟是直奔來人撲去,並霎時形成了合圍之勢。

    見狀,林一暗暗一驚。隱身之際,不便施展幻瞳。而神識中才有察覺,便差點踏入陷阱。原來在環繞千荒的暗空之中,竟然暗藏殺機。除了潛伏守候的高手之外,還漂浮著一片片無形的禁法。那凌亂交錯間,儼如一張張獵網,只等有人闖入而一舉成擒。

    與之同時,千里之外已是法寶轟鳴。而遠處有更多的神識橫掃而來,顯然是在關注著這邊的動靜。

    那觸動禁制的是位老者,洞天中期的修為倒也不弱。而猝然之際,一時擺脫不了圍攻的糾纏。他不作遲疑,匆匆抽身而回。圍攻的眾人也不追趕,相繼散去,再又一一隱去了身影。

    星空之中,一團清風悠悠徘徊。

    林一打量著下方的情形,猶自疑惑不已。

    那老者是誰?而事不可為,隨即抽身而退,來去極為乾脆利落。與其說是闖關,倒不如說更像是一種試探。

    而九玄上人擺下如此陣仗,難道不是為了林某人?

    既然不得其解,則無須多想。

    林一循著千荒星域的邊緣,緩緩往前飛去。

    真要是闖過那一道道凌亂的禁法,或也不難。而一旦有所驚動,潛入千荒的想法便將隨之落空。迫不得已,唯有小心。看來這一回的千荒之行,真的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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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2 15:01:45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三百五十六章 雲游四方

    三日之後,一道清風由天而降。

    這是一處河灣的淺灘所在。四周草木枯黃,遠山斑斕如錦,一派秋日景象。

    在河灘的岸邊,一個粗布裹身的男孩子在淺水中來回尋覓。其不過七八歲的年紀,頭紮髮帶,膚色黝黑,手拿木叉,很是敏捷靈巧。再加上他赤著的雙腳踏出串串水花,以及時不時的嬉笑聲,更顯一個忙碌淘氣的孩童模樣。

    在河灣深處的激流中,則是穩穩站著一個三十出頭的漢子。他的裝扮與相貌,倒是與那個孩童有幾分相似,卻彎腰手持一隻扁長的柳筐在水中攔截著什麼。

    少頃,一陣水花四濺。只見那漢子猛地舉起柳筐,轉而大步走向岸邊,笑道:「哈哈!小黑子,快來瞧瞧……」笑聲未落,他已到了岸上,隨即雙臂一抖,竟是從框中飛出一尾兩尺多長的活魚,「砰」的一下砸在泥地上,猶自上下蹦跳而拚命掙扎。

    鄉間小兒,諢名隨意。黑子,牛兒,石頭、伢子等等,聽著粗俗,叫著順口,倒也透著幾分質樸的自然。

    叫作黑子的男孩子驚呼了聲,撒開兩腳奔了過去。其人還未至,順手扔了木叉便是一個飛躍,竟是將活魚給撲在身下,接著打了個滾,緊緊抱著活魚跳起來,直奔不遠處的一塊青石跑去。

    在青石的旁邊,擺放著一個圓形的柳筐。

    黑子將魚兒塞入筐中,魚兒猶然撲騰跳動。他這才帶著童聲振奮:「爹!這大魚怕不有數十斤重……」

    漢子哈哈一樂,揚聲道:「瞎說呢,魚兒不過十餘斤重而已……」他眼神中透著溺愛的神色,拎著柳筐,轉身往回走去,自語道:「恰逢秋日,正當魚肥肉美時節……」

    黑子從地上爬起來,顧不得滿是泥濘,一邊去撿自己的木叉,一邊垂涎三尺道:「回頭讓娘燉上一大鍋魚羹,嘿嘿……」他才將撿起木叉,忽而扭頭好奇道:「咦……你是誰呀……」

    在岸邊的草地上,不知何時冒出來一位身著灰袍的老者。其鬚髮銀白,玉簪貫頂,面容清癯,神色慈和,儼然一個仙風道骨的世外高人!見那小兒出聲疑問,他手扶長鬚微微一笑,說道:「我乃云游四方一閒人!」

    那捕魚的漢子循聲看來,忙道:「黑子,不得無禮!」他依舊是站在齊腰深的流水之中,衝著岸邊的老者欠了欠身子,恭敬道:「見過長者……」

    黑子受到訓斥,嘴巴一撅,像是委屈。而他還是懷抱著木叉,有模有樣地躬身道:「長者當前,黑子有禮了!」其躬身之際,烏黑的兩眼忍不住亂瞧,頑皮小兒的習性渾然自如。

    這一對鄉間的父子,雖出身於草莽,卻有天倫之趣且知足自在,而又常懷敬畏之心。如此情景,似曾相識。莫名之際,使人為之心生好感!

    正如人們地處卑微,並不妨礙對高山的嚮往。而登頂臨風,卻又忘不了腳踏實地的安穩與悠然!

    陌山,明泉谷

    老者很是隨和,擺手示意對方不必多禮,笑問道:「不知此處是何所在,此水通向何方,能否指點一二……」

    黑子直起身來,猶自滿臉的好奇。

    水中的漢子隨聲答道:「此處乃龍虎灘,為恆水上游。據說恆水足有萬里之長,過千山,經九九八十一彎之後,奔流入海……」

    老者又問:「可曾聽說過萬山明崖,或是陌山明泉谷?」

    萬山,明崖,來自龍梵的一段遺言:「萬山得劍,明崖聚眾,威震一方……」

    而陌山的明泉谷,則是明姬的師門所在。當年有事兒無暇分身,便將仙奴與黃婆婆託付於那個女子。分別之際,她留下地名以便來日再會。

    漢子搖了搖頭,如實答道:「在下雖未出過遠門,卻對遠近數百里瞭如指掌,實在沒有聽說過那兩個地方……」

    老者嗯了聲,不以為然道:「多有叨擾,老夫告辭了!」他轉身循著河岸往前,離開之際,不忘回頭衝著那小兒笑道:「魚羹很是美味,呵呵!」其笑聲未落,已是大袖飄飄而漸漸走遠。

    黑子兩眼靈動,跟著露出笑容。直至老者的身影消失在百丈之外的石崗背後,他這才轉過身來喊道:「爹!那莫非是老神仙……」

    漢子已是雙手持筐,接著捕魚的勾當。至於兒子的疑問,根本沒有放在心上。小孩子家的,大多好奇心重。他隨聲道:「或許是吧……」

    不過,黑子並非僅是好奇。當那老者看來的時候,只覺得渾身上下都舒服,便是力氣都好像大了幾分,卻又讓人莫名所以。他問道:「爹!你當真見過神仙?」

    漢子說道:「只聽族中的老人提起過,卻不曾親眼目睹。」

    黑子有些沮喪,嘟囔道:「爹爹也沒見過神仙,又怎能知曉神仙的模樣……」

    漢子抓著柳筐在水中搖晃著,笑道:「神仙好啊!若是有了神仙,那諸多鬼怪輪迴的傳說想必就是真的,我等祈福許願才管用,這日子便也多了盼頭……」

    黑子有些聽不懂爹爹的話,只記得這世上有神仙。

    「嘩啦——」

    隨著一聲水響,漢子舉起了當作漁網的柳筐。

    黑子看得真切,頓時將神仙的念頭拋向了九霄云外。而其才要歡叫,卻又一愣。只見爹爹將框中的魚兒倒入水中,繼續彎腰俯身忙碌起來。他不解道:「爹!為何如此……」

    漢子耐心分說道:「那是一尾雌魚,逆流而上只為過冬而來歲產卵。若是將之捕殺,豈非絕了魚路……」

    ……

    十餘里外的一道山峰下,那位灰衣老者停下了腳步。他衝著前方的河水稍稍打量,轉而回頭微微一笑。

    雖說已遠遠離開了河灘,而父子兩人的情景卻是一目瞭然。

    那位當爹的想法,其實很簡單。人生苦短,倏忽即過。縱有無奈,唯嗟嘆而已。若能神魂永繼,諸多未了的心願便有了寄託。故而,但願有神仙!至於神仙又何在,只管任憑想像!

    當年的林某人,又何嘗不是如此?

    不過,那漢子沒有竭澤而漁,並懂得適可而止的道理,著實令人刮目相看!與其相比,眾多無所不用其極的仙人,反倒是俗不可耐……

    老者想到此處,抬頭看向天穹。

    獨自環繞著千荒而輾轉了數日,終於躲過防禦潛入此處。而落地之後,兩眼茫然,只得尋那對父子問路,最終卻是徒勞無功。接下來又該往何處去……

    便於此時,有人傳聲道:「老大!這般穿行於山林之間,而不得居高查看,極難探明方向啊!至於萬山、明崖又在什麼地方,更是無從尋找……」

    老者搖了搖頭,隨聲道:「如今已是深入不測之地,只得暫且隱忍。若有異狀,難免要洩露行跡啊!」他想了想,抬起手腕吩咐道:「你二人既然有所掩飾,出來吧……」

    不過轉眼之間,兩道粗壯的人影倏然現身。

    一位是淡黃金須的老者,雙目含威而氣度不凡。其落地之後,神態睥睨。

    另一位同為老者,卻是留著絡腮的白鬍子。即便帶著笑臉,而一雙虎眼兀自圓睜著並透著殺氣。他才將站穩身形,便衝著對面的清癯老者哈哈大笑道:「哎、我說老大,你變成老頭的模樣倒也耐看……」

    老大的稱呼,為一人專有。而這位清癯老者,自然便是林一。現身的兩位老者,則分別是他的兩位兄弟。只是虎頭那傢伙雖然易容換貌,卻本性不改。

    林一手扶長鬚,淡然道:「我原來長得很難看嗎……」

    虎頭厚著臉皮道:「嗯!只比我稍遜一籌,老大勿要灰心喪氣,哈哈……」他話未說完,又喜不自禁地樂道:「我兄弟成了仨老頭,著實有趣也!」

    老龍倒像是個真正的老者,渾身上下透著沉穩與凝練的氣勢。他手扶金須而微微含笑,轉而舉目四望,不禁疑惑道:「此地萬里之內難見修士的蹤影,必然不是萬山……」

    林一則是衝著兩位兄弟上下打量,暗暗點了點頭。對方不僅易容換貌,還隱去了全身的修為。若非遇上九玄與凌道、青葉之流,想要看破真偽並不容易。他想了一想,隨著老龍的話語聲說道:「暫且不便輕易動用神識與修為,以免節外生枝而惹出禍端。而眼下方向不明、諸事莫測,且將此行當作一場閒遊。但有不虞,再相機而動!縱然與九玄老兒周旋,我兄弟也有的是工夫…」

    老龍會意,卻又疑惑道:「千荒之大,與中野相仿。若是棄用神識與修為,趕路多有不便……」

    虎頭不以為然道:「何必要急著趕路呢?且尋一處酒家,你我兄弟好好痛飲一番才是正事,兩位……啊……?」他帶著一臉熟悉的饞相,連連衝著林一與老龍遞著眼色。

    林一不理虎頭,自顧分說道:「天上必定有人留意巡查,地下則是不然!」言罷,他周身湧出一層黃色的光芒,瞬間沒入地下而不見了蹤影。老龍恍然一笑,隨其而去。

    虎頭急道:「哎、我說兩位,等等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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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3 14:32:52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三百五十七章 殺蛟者說

    這是河邊的一個渡口。

    一條三十多丈寬的大河,從兩山之間穿過。因其水流舒緩而利於行船,漸漸成為了南來北往的一處渡口。久而久之,便有人專門以打漁、擺船、買賣為生。如今的河岸兩邊,已聚集了十餘戶人家。河堤上的古樹下,更是搭建了一排草舍,用來賣些酒水吃食,以供路人歇腳打尖。

    這一日,渡口前多了三位老者。而三人並未急著渡河,反倒是圍著岸邊酒肆門前的一塊青石坐了下來。

    所謂的酒肆,幾間草棚子而已。其臨門擺放著幾個籮筐與鋪板,上面無非是野果之類的本地土產。而門前的樹下,則堆著十幾個酒罈子。一對忙前忙後的老夫婦,應該便是酒肆的掌櫃了。怎奈此間太過於寒酸,只將幾塊石頭當作桌凳。

    不過,三位老者卻是興致盎然。尤其是那身軀粗壯的白鬍子老者,才將坐下,便抬手將青石拍得「砰、砰」直響,急不可耐地吼道:「我說掌櫃的,好吃好喝儘管給虎爺拿來……」忽見對面的金須老者兩眼一瞪,他忙又改口道:「我是三爺,林三的三,虎爺的爺。這位林二爺,還有這位林大爺……」

    被稱作林大爺的銀鬚老者皺起雙眉,叱道:「你便不能少囉嗦兩句,唯恐天下不知還是怎地?」

    金須老者悄聲道:「老大,虎頭那傢伙生性便愛闖禍,莫要與他一般見識!」

    這三位老者,正是易容換貌之後的林一、老龍與虎頭。

    兄弟三人在地下穿行了半日而難尋方向,只得現身查看。恰好見到此處有凡人聚集,這便順道而來。雖說彼此性情各異,飲酒的嗜好卻並無二致。若能暢飲一番且不誤打探消息,豈不是一舉兩得?而為了避免洩露口風而被人察覺,以謹慎起見,林一成了林大,老龍化名林二,虎頭成了墊底的林三……

    虎頭見老龍幫著自己說話,咧著大嘴笑道:「嗯!還是二哥疼我……」他扭動著屁股,坐不住似的,再又吼道:「我說掌櫃的,人家嗓子都冒煙了,還不趕快上酒……」

    也難怪這傢伙興奮!易容換貌之外、還改了名諱,更有老大與老龍陪著。如此潛行於千荒的腹地,可謂驚心動魄且充滿著變數莫測。以他的話來說,真他娘的有趣!

    渡口所在,行人不多。一兩個時辰,才能往來擺渡一回。常常是幾隻小船橫斜,三五人影坐岸觀景。而有閒飲酒者,則是寥寥無幾。

    掌櫃的老者抱著一個酒罈子來到近前放下,又轉身返回去取酒碗。其有著六、七十歲的年紀,皺紋深壑,很顯蒼老的模樣。任憑虎頭如何大聲催促,他只是謙卑含笑而舉止緩慢。

    虎頭還想叫喚,被林一眼光制止,卻又趁機抓向青石板上的酒罈子,笑道:「只怕此間沒有好酒,我且嘗一嘗……」他也不客氣,抱起酒罈子便狠灌了一口,待酒氣長吐,禁不住兩眼閃亮道:「咦?倒還飲得……」

    此時,掌櫃的去而復返。他放下了三隻酒碗與兩碟乾果,裂開沒牙的嘴笑道:「此酒,為山中穀物所釀,在九曲渡小有名聲,又稱九曲釀。擱在黃道吉日,出行者眾多,小店的生意才好呢!今兒稍顯冷清,三位不妨慢用……」

    虎頭嫌棄掌櫃的囉嗦,一把將酒碗推開,吩咐道:「且將樹下的燒酒盡數搬來,我兄弟要對著罈子痛飲……」他一邊說著話,一邊不忘撿起兩粒野果子扔向口中,卻是囫圇吞下,還瞪眼道:「沒滋沒味,怎抵肥羊鮮美……」

    那是本地的酸果,不加咀嚼,又怎能嘗出滋味來?

    掌櫃的愣了下,說道:「好叫這位老哥知曉,九曲釀雖好,卻不宜過量。且每壇價錢不菲,來往客人最多飲上兩碗而已……」

    誰是老哥?我乃虎哥也!再者說了,十幾罈子山村薄酒,能有好大價錢?

    虎頭不樂意了,臉色一沉,叱道:「你這掌櫃的好生無趣,只管賣酒,誰還少你酒資不成……」他如今腰纏數萬晶石,更有劫掠而來的眾多法寶。既然財大氣粗,有錢人就是任性!

    掌櫃的有些犯難,遲疑了下,說道:「九曲釀,每壇作價一粒珠子。若是三位執意如此,在下這便去將酒搬來。」

    這回換作虎頭疑惑起來,不解道:「什麼珠子?給我講清楚……」

    掌櫃的只得停下,分說道:「九曲灣,素來以河中蚌珠作價易物,且因成色不同而貴賤各異。三位只須承惠十五粒尋常的珠子,便可將小店的存酒盡數買去。那酸果權作奉送……」

    虎頭「奪」的一聲放下懷抱的酒罈子,兩手一攤,坦白道:「要啥都有,就是沒有珠子,你這不是成心為難老子嗎?」

    掌櫃的頓時窘急起來,稍顯慍色說道:「這位老哥莫非在說笑?歷來規矩如此,在下絕無欺瞞。而彼此年歲相仿,你又豈能以長輩自居呢……」他眼光落在老龍與林一的身上,搖頭又道:「想必三位來自外鄉,不知者不怪。且將酒資付賬,還請一路順風!」

    這是要送客了!而臨走之前,卻要將酒錢留下。

    虎頭根本不吃這一套,張口罵道:「老頭混賬,誰與你娘的年歲相仿……」

    林一始終在打量著渡口四周的情形,沒想到轉眼間便鬧得不可收場。他看了眼身旁的老龍,轉而輕咳一聲,說道:「林三,不得粗言穢語!」

    虎頭稍怔片刻,這才明白林三是誰。他悻悻哼了聲,只得就此作罷,卻又將酒罈子抱在懷中,分明一個搶吃搶喝的架勢。而為了飲酒,竟然與一個凡間老者爭吵起來,其渾人的本色可謂淋漓盡致!

    林一手扶長鬚,轉而微微一笑,又道:「掌櫃的,切勿動怒!尚不知珠子之外,能否用他物代替……」

    掌櫃的見林一氣度不凡,又對同伴加以斥責,便也跟著神色緩轉。而對方話音未落,他彷彿受到愚弄,隨即回了一句「不能」,竟是轉身離去。當其哆哆嗦嗦走到了看守酒肆的老婦人身前,猶自怒氣難消般的自語道:「十里八村,從沒遇見過如此蠻橫行徑……」

    是人都有脾氣!看似弱不禁風的老掌櫃,火氣倒是不小,可見他年輕的時候也是一位性情暴躁的漢子!

    老婦人則是伸手攙扶,加以勸慰。少頃,她留下掌櫃的,獨自緩緩走向屋後……

    林一神色尷尬,暗暗苦笑。

    一對老人開店賣酒,不要金、不要銀,只要河裡的珠子。怎奈兄弟三人皆無此物,於是便成為了對方眼中的無良之輩。縱有通天的本事,又能如何?不懂入鄉隨俗,道理盡失!

    「咕嘟、咕嘟……」

    虎頭卻是渾然不顧,只管痛飲。眨眼的工夫,一罈酒見了底。他隨手扔了空酒罈子,哈哈一樂,回首笑道:「那樹下尚有十餘壇……」這傢伙意猶未盡,作勢便要將老掌櫃的藏酒一掃而光。

    林一早沒了飲酒的興致,大袖一甩站起身來。而尚未阻攔虎頭,他又微微皺起了雙眉。

    便於此時,有人從草舍後冒了出來,大聲喝道:「誰敢欺負我爹,找死不成……」

    那是一位三四十歲的壯漢,身軀高大,鬍鬚濃密,兩眼有神。且腰纏獸皮而肩負背囊,並手持一張大弓,分明就是遠行狩獵的裝扮。而此時此刻,他卻是面帶怒意而殺氣凜凜!

    與之瞬間,適才離去的老夫人也跟著默默現身。

    不用多想,掌櫃的兒子前來討要公道了!

    虎頭與老龍跟著站起身來。

    那漢子雖然強壯有力,終究還是一介凡人。而他厲聲呵斥,惹出的動靜倒是不小。與之同時,遠近有人漸漸圍了過來瞧著熱鬧……

    虎頭抬手一指,張口叱道:「我說小子,此處沒人欺負你爹,再敢他娘的粗言穢語,老子……」

    林一往前兩步,冷冷一瞥。

    虎頭頓時閉嘴,很是無辜地搖晃著腦袋。

    林一轉而淡淡一笑,撫鬚說道:「長者當前,不得無禮!」

    那漢子現身之後,正自怒氣衝衝地四下張望。當其眼光落在青石旁邊的三位老者身上,不由一愣。老娘只道是有人惹爹生氣,卻沒講清楚對方是誰。他衝著林一稍稍打量,詫異道:「原來是你三人為老不尊……」

    林一搖了搖頭,抬手摸出一物扔了過去,分說道:「我兄弟雖然話語粗魯,卻並非不講道理的人。只因初到此地,這才有所誤會。此乃夜明珠,可否充作酒資……」他見掌櫃的索要珠子,便知不好。身上的寶貝不少,卻沒有蚌珠這般的凡物。所幸從乾坤戒中尋出一顆夜明珠,或許可以敷衍了事。

    那漢子眼明手快,一把抓過飛來之物。待他攤開手掌,微微瞠目。一顆鳥卵大小的土黃珠子看著尋常,卻又圓潤凝重,好像頗為不凡……

    林一背起雙手,耐著性子繼續說道:「夜明珠,顧名思義,唯有夜間方能顯現端倪。你若不識,可請他人甄別真偽……」

    那漢子衝著手中的珠子凝視片刻,兩眼微微閃亮。少頃,其揣珠入懷,竟是面帶笑意說道:「酒資尚有盈餘,諸位不妨將樹下的十幾罈子酒盡數買去……」他仿若有事在身,回頭衝著酒肆門前的掌櫃夫婦喊道:「兒要遠行,還請爹娘多多保重……」

    掌櫃的嘆口氣,埋怨道:「兒啊!殺蛟凶險,去不得……」而他挽留不得,那漢子已是大步流星衝向渡口。

    見此情形,林一與老龍、虎頭卻是面面相覷。

    那鄉野漢子竟然認得夜明珠,已是令人意外。殺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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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5 13:55:43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三百五十八章 追尋之間

    河水岸邊,兄弟三人看著渡船慢慢劃向對岸。

    擺渡一回,同樣要珠子一顆。從旁觀看來,那珠子黃白不勻,比穀粒略大一些,品質很差,應該是價值最低的一種。而不管優劣,兄弟三人都拿不出來,只能任憑小船載著三五人,以及背著大弓的漢子渡河而去。

    片刻之後,兄弟三人轉身離開岸邊。不過,卻各自抱著酒罈子,舉動之間透著幾分古怪。

    順流而去的千丈之外,有一片僻靜的樹林。

    林一步入林間,緩緩停下腳步,隨即將手裡的兩個酒罈子收入乾坤戒。老龍與虎頭的懷裡則是各抱著五六個酒罈子,也相繼消失不見。

    在那漢子奔向渡口之時,兄弟三人隨後離開了酒肆。不過,既然人家說了酒資尚有盈餘,又豈能空手而回?於是乎,樹下的酒罈子便被掃蕩一空。而這手拎懷抱的架勢,好像是三個老酒徒在搬家,無非是要掩人耳目罷了。

    林一回頭透過樹林看向對岸,眼光中有些好奇。

    老龍問道:「老大!你莫非要去追那殺蛟的漢子?」

    虎頭道:「追他作甚,一介凡人,如何殺得猛蛟……」

    林一沉吟了下,說道:「我等遇見的凡人,見識不過數百里,難以從中獲悉更多的詳情,更不知仙奴所在陌山的方向。而那漢子卻話語異常,不妨追過去看一看……」

    既然老大有了定奪,兩個兄弟再無二話。

    林一忽而轉過身來問道:「老龍,你出身何處?」

    記得老龍有神龍九族,理當有族人棲息之地。而時至今日,卻不曾聽他提起過。

    老龍神色坦然,隨聲應道:「記不得了……」

    這已不是當年,動輒以人老忘性大當作藉口。既為出身之地,又怎能一無所知呢?

    林一神色疑惑,聽對方又說:「四象神獸,皆天生地養。或出大海,或出深潭,再歷經無數萬年的煎熬與淬煉,方能成為一方至尊的存在。而最終真正的成就神位,卻寥寥無幾。故而,有修為相近、性情相投者聚在一起而成立族群,只為壯大並傳承有繼,實則並不容易。從我與虎頭所遭遇的處境可見一斑,有幸遇上老大,這才有了依靠……」

    老龍的一席話說完,手扶金須而慨然一嘆。

    神龍九族,早已成為了一段往事。殘魂再生,又經歷了多少蹉跎與坎坷!

    而虎頭則是退後一步看向別處,無動於衷的模樣。其實他也曾經是個可憐的孩子,一切不堪回首罷了……

    林一微微點了點頭。少頃,他帶著肯定的口吻,沉聲道:「終有一日,你我兄弟不用再四處奔波。且尋青山明水,守日月悠閒,看云卷云舒,笑滄桑萬年!」

    老龍神色莫名,卻是一陣心懷激盪。

    虎頭則是猛地看向林一,兩眼閃亮,哈哈樂道:「到那時候,我兄弟想吃就吃,想睡就睡,想打架就打架,豈非便如家一般的自在安逸……」

    林一同樣是有所觸動,不由得微微一怔。

    林某拋家棄捨,斷絕塵緣,只為追尋飄渺的仙道。而曾經的一切並未就此消失,反倒是一路相伴,並在最為孤苦清冷的時候,給予慰藉與溫暖!

    而虎頭未必有過家的經歷,卻依然將家當作了最為安逸的所在!如其說來,豈不是一切又回到了起點?所追尋的究竟是仙道,還是一處理想中的家園……

    林一悠悠長吁,不再多說,轉而以土遁之法沉入地下。

    兩位兄弟隨後……

    ……

    這是一道峽谷,山林茂盛,飛瀑倒掛,秋景宜人。距此不遠處,則是一條大河奔流滔滔。

    午後時分,原本僻靜的峽谷中多了一群人。

    在飛瀑所在的深潭四周,聚集著二十多個壯漢。其一個個手持利器,風塵僕僕,應該是才將遠道而來,卻各自振奮異常且殺氣騰騰。

    百丈之外的一塊山坡之上,則是站著三位老者。不用多想,乃林大、林二、林三也!

    許是有所察覺並深感意外,一位漢子離開人群跑了過來。他在山坡前匆匆停下,叱問道:「三位老人家辛苦追來又是何意?莫非要討回珠子,當山奇好欺不成……」

    那背著大弓的漢子,正是九曲灣渡口掌櫃的兒子,原來名叫山奇。他渡河之後,奉約與人相聚,再又歇息一宿,緊接著便疾奔了數百里,這才來到此處。而尚未緩了口氣,在家中酒肆鬧事的那三個老者卻尾隨而至……

    山奇又驚奇道:「三位衣著迥異,腿腳極為利索,並非本地年邁之人,莫非……莫非……」他緊了緊背上的大弓,一時疑惑重重。

    虎頭知道自己出口便闖禍,乾脆來個嗤之以鼻而不予理會。

    老龍始終秉持老大為尊,同樣是一聲不吭。

    林一上前一步,扶須笑道:「我等雖然年邁,卻均為練武之人。要在晝夜之間趕上數百里的路程,並非難事。而閒遊至此,純屬順道而已!」他眼光掠過幾丈外的漢子,轉而遠望,隨意問道:「諸位聚在這峽谷之中,所欲何為……」

    山奇明白是自己多心了,暗鬆了口氣。而他打量著那三位老者,並未答話,疑惑道:「練武之人?怎講……」

    練武之人,乃凡俗江湖的叫法。而洪荒卻是另一片天地,各種情形截然不同。

    林一沉吟了下,說道:「強筋骨之能,修精氣內外,是謂練武之人……」

    聞言,山奇似有恍然。

    便於此際,有人喊道:「各位兄弟,時辰將至……」

    山奇轉身往回跑去,卻不忘匆匆丟下一句:「到時自見分曉!」

    虎頭忍不住啐道:「啊呸!一群山野村夫還敢故作玄虛……」他極為不屑地搖晃著腦袋,乾脆就地坐下,並抬手摸出一罈酒,自得其樂道:「虎哥且看熱鬧……」而其眼光一瞥,忙又改口:「是林三要看熱鬧,哈哈……」

    林一與老龍相視無語,轉向繼續留意著峽谷另一側的動靜。

    轉眼之間,叫作山奇的漢子已返回原處。有人與他竊竊私語,接著有人回頭張望。少頃,眾人各自忙碌起來。

    幾隻宰殺過的野山羊被牛筋拴著,並用木樁固在地上。血腥流淌,漸漸融入不遠處的潭水之中。

    二十多個漢子已四下散開,皆弓箭、刀斧在手而蓄勢以待。

    不知不覺,天近黃昏。

    峽谷之中,好像是突然安靜了許多。那飛瀑濺起的浪花聲響,變得愈發清脆。縱然山風無痕,猶能絲絲入耳。二十多個漢子更加是閉息凝神……

    林一與老龍依然在默默觀望。虎頭抱著空酒罈子抬眼打量……

    便於此時,那與河水相連的深潭忽而有了變化。數十丈的水面緩緩隆起,繼而「砰」一聲水花四濺,緊接著一頭黑色的怪物破水而出,張開大嘴便衝著岸邊的野山羊吞去。

    虎頭咧嘴樂道:「吼吼!頭生獨角,還真是一頭幼年的河蛟,已然獸丹有成,那幫傢伙要倒霉了……」他畢竟身負先祖傳承,又執掌過妖域,眼力倒是不差,隨即便認出了深潭中怪物的來歷。

    不過,那二十多個漢子早有防備。

    便在河蛟吞向野山羊的瞬間,異變突起。拴在木樁上的牛筋繩索頓時繃緊,霎時已將河蛟的頭顱給死死套住。與此同時,四周猛然響起一陣大喊。只見蓄勢已久的眾人蜂擁而上,各自刀斧疾飛。

    「嗷——」

    那河蛟突遭圍攻,猝不及防。剎那之間,已然知道上當。它被迫吐出口中的美味,昂首嘶吼。隨之又是「砰——」的一聲,拇指粗細的牛筋崩斷殆盡。而其怒不可遏,竟是躥出深潭。

    幾個臨近的漢子不及躲閃,瞬間已被撞飛了出去。

    河蛟不肯作罷,愈發瘋狂。其四五丈的身軀捲起漫天的水霧,儼如衝天之勢而威不可擋。

    見狀,眾人已各自膽寒而四散躲避。

    有人大叫:「山奇!還不出手……」

    緊接著又有人被撞翻在地,倖存的十幾個漢子已是身處絕境而岌岌可危。而那叫作山奇的漢子卻獨自躲在人群之外,已是大弓在手而箭在弦上。他不敢遲疑,雙臂使力,弓滿如月,衝著那河蛟抬手便射——

    「嘣——」

    一聲弓弦嘣響,那河蛟的瘋狂之勢驟然一頓。只見它的左眼之中,已被一支近五尺長的利箭深深插入。隨之瞬間,其四、五丈長的身軀砰然墜地而劇烈翻滾。

    見狀,四周的漢子精神大振,各自持刀揮斧捲土重來。

    「嗷——」

    河蛟疼痛難耐之下,再次怒吼。而不過剎那,其周身濺出一層水霧,繼而搖頭擺尾離地躥起,渾如騰云之勢而殺氣凌厲,竟是直奔一道手持大弓的人影撲去。冤有頭債有主,它是要尋山奇報仇!

    山奇一箭得手之後,正自大口喘著粗氣。卻不想河蛟如此強悍,轉眼之間已是殺機臨頭。他咬著牙不肯退後,抬手從後背的箭囊中抽出利箭而再次搭弦開弓。其動作便如行云流水,可謂一氣呵成。而便在又一聲弦響之際,那河蛟竟然腦袋一晃,瞬即避過利箭直撲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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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5 13:56:13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三百五十九章 千年彎弓

    峽谷之中,險象環生。

    一群山野壯漢,設下圈套殺蛟不成而反遭其害,轉瞬之間折去了五六個。餘下的十餘人固然彪悍異常,奈何力有不逮且自身難保。而那黑蛟失去了左眼,變得愈發瘋狂,直奔冷箭偷襲的山奇撲去。

    山奇的二箭走空,一時手足無措。

    不過閃念之間,那兇殘的黑蛟已到了數丈之外。一陣強勁的腥風撲面而來,使人聞之慾嘔而膽顫心驚!

    山奇禁不住往後連退兩步,卻又猛然停下,緊接著抬手又從後背的箭囊中抽出兩支利箭,旋即單膝跪地而搭弓上弦,看不都看便奮力射出:「嘣——」

    弦響剎那,箭似流星。

    黑蛟知道厲害,搖晃腦袋便躲。咫尺之隔,間不容緩。才將避開一箭,卻被另一箭「撲哧」扎入右眼。它頓時怒聲嘶吼,來勢被迫一緩。而其強悍之威不可阻擋,依舊是衝著山奇所在的方向橫碾而來。

    與之同時,山奇也是大吼了一聲。他突然丟下所持的大弓而騰空躥起,並順勢抽出三支利箭合為一處,以電光石火之勢狠狠刺向黑蛟項下的柔軟之處。對方已是目不視物,根本無從防備。「撲——」的一聲撕裂悶響,利箭入腹,血光迸濺……

    黑蛟的項下三寸,乃是命門的所在。它吃疼不住,驟然翻騰。

    山奇已是力盡勢窮,「砰」的一下便被遠遠撞飛了出去,直至數十丈外,才「撲通」落在山坡前的草地上。

    黑蛟竭力掙扎片刻,緊跟著轟然墜下。四周的漢子趁勢而上,手中刀斧如雨而至。不消須臾,最後一聲哀鳴戛然而止……

    峽谷另一側的山坡之上,老兄弟仨始終在袖手旁觀。

    一群鄉野俗夫,竟然殺得了一頭黑蛟。若非親眼目睹,還真的不敢相信!

    虎頭依舊抱著空酒罈子,瞠目詫然道:「凡人殺蛟,憑什麼……」

    是啊,憑什麼?那黑蛟之強,堪比金丹修士。莫說凡人,便是練氣、築基的修士都唯恐避之不及。而如今一群鄉野村夫,卻憑著悍不畏死的豪情,前仆後繼的鬥志,以及必勝的信念,將一頭猛蛟活活搏殺!

    勇者無畏,無畏必勝!

    老龍抱著膀子,不無惋惜道:「再經萬年修煉,那又何嘗不是一頭威猛的蛟龍呢?怎奈命運莫測,還是折在一群凡人的手裡。何為強者,何為弱者……」

    老龍歷經坎坷而兩世為人,漸漸多了幾分境界的感悟。他當年也曾縱橫星域而叱咤八方,最終又如何呢?這世間孰強孰弱,孰勝孰贏,還真的講不清楚!

    不過,萬境一轍,天地並無窮通。萬物混同,彼此不分你我。不管是人也好、是獸也罷,無非是誘惑難辨而慾念作祟罷了!若能本我常在而一念常惺,強弱輸贏只在進退之間!

    林一打量著身旁一站一坐的兩位兄弟,抬腳往前走去。

    十幾丈之外,山奇仰面朝天橫躺著。他試圖爬起來,卻又是一口熱血噴出而重重倒下。

    峽谷當間的空地上,那頭黑蛟已被剝皮抽筋。十來個漢子皆是興高采烈的模樣,顯然是收穫不小。

    林一走到山奇的身前蹲下,抬手將其脈門抓住。

    這看似尋常的山野漢子,倒是彪悍不凡。不僅有一手精準的射術,且膽大心細。若非他射瞎了黑蛟的雙眼,並當機立斷誓死一拼,只怕適才將是另一番情景!而其雖然死裡逃生,卻骨斷筋折而傷勢不輕。

    山奇躺在地上,兩眼發黑,差點昏死過去。而一縷異樣的氣機忽而從腕脈湧入體內,難耐的痛楚隨之緩緩消失。恍惚之間,好像斷裂的筋骨也跟著慢慢癒合。他心神一振,忙抬眼看去。

    只見身邊蹲著一位清癯老者,淡然輕聲道:「老夫醫術倒也不差,且稍安勿躁!」

    恰於此時,峽谷盡頭的山澗中,突然響起一陣隆隆的鐵蹄聲。不消片刻,十餘頭怪獸飛奔而出,無不身軀高大且遍體鱗甲,並各自有人騎乘,看情形好像是有備而來。

    「這傢伙沒死,哈哈……」

    虎頭與老龍走到了林一的身旁。他衝著地上的山奇哈哈一樂,轉而好奇道:「又來了一群人,竟有坐騎趕路,嗯,不錯……」

    林一兀自抓著山奇的賣萌不撒手,隨聲道:「那是麟馬,善奔跑且性情溫順……」他曾與一個叫作阿屠的少年同乘一騎,故而一眼便認出了那群麟馬。而騎馬之人是何來歷,卻無從知曉。

    轉念之間,十餘頭麟馬跑到了峽谷之中。一行為首之人,是位留著灰白鬍鬚的老者。其粗布衣衫,獸皮纏腰,並斜插一把帶鞘的利刃,很是威勢不凡的樣子。他極為利落的跳下馬來,抬眼四顧,意外中有些不悅,轉而沉聲喝道:「爾等緣何擅自殺蛟,又將龍虎山莊置於何地?」

    不消片刻,來人已紛紛下馬,卻一個個手持利器而神色不善。

    十餘個漢子正自圍著黑蛟剝皮抽筋,而才將忙完了首尾,不速之客突如其來。其各自停下,有些不知所措。一位留著濃重黑鬚的壯漢越眾而出,匆匆迎了過去,躬身賠笑道:「在下牛當,見過馬爺!我等不過一群山野鄙夫,只為討口生活,著實不敢冒犯龍虎山莊!」他又抬手指向四周的血腥狼藉,嘆道:「死了五個,重傷兩個。而死者尚未掩埋,傷者亟待救治。雖有斬獲,卻慘不忍睹啊啊!尤其那幾位兄弟的家中尚有老幼,我等又該如何交代……」

    被稱作馬爺的老者哼了聲,打斷道:「爾等出身鄙俗,卻常年以殺蛟捕獸為生,真當馬某毫不知情嗎?罷了……」他抬手一揮,不容置疑道:「且將所獲上交,酬金從優!」其身後的漢子蜂擁上前,擺明了要搶奪黑蛟。

    自稱牛當的漢子不敢忤逆,只得帶著一群夥伴退向一旁。

    須臾之後,黑蛟已被連皮帶骨盡數裝入一個個皮囊之中,接著又被分別馱在麟馬的背上。那位馬爺衝著遠處的山坡上的淡淡一瞥,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他順手扔下一個布袋子,隨即帶著眾人揚長而去。而原地除了大攤的污血,什麼都沒有剩下來。

    牛當與一群夥伴面面相覷,轉而又急匆匆聚在一處。當撿起布袋子打開一看,他不由得恨恨啐了一口,罵道:「那個馬威仗勢欺人,真不是個東西……」

    數十丈之外,兄弟三人依舊在瞧著熱鬧。

    那位馬爺,應該叫作馬威。他來自一個龍虎山莊的地方,頗有勢力,以至於強行劫掠之下,竟然逼得這伙殺蛟的漢子敢怒不敢言!

    不過,那個馬威並非尋常之輩,而是有著練氣根基的一位凡人……

    半個時辰之後,一群殺蛟的漢子即將踏上歸程。死屍沒有掩埋,而是要與傷者一起被放在擔架上抬回去。

    牛當與兩人來到了山坡前。他手裡拿著山奇的那張大弓,同伴則是拎著樹枝捆紮的擔架。

    老龍與虎頭立在原地,一雙生人勿近的模樣。

    林一已是盤膝坐下,手裡抓著山奇的脈門。對方的情形似有好轉,卻依然仰躺著而神色莫名。

    牛當來到近前,衝著三位古怪的老者稍加打量,隨即放下大弓,摸出一個小布袋子丟在山奇的身旁,這才歉然道:「山奇兄弟,此番你功勞最大,怎奈龍虎山莊過於苛刻。這二十顆明珠,權作補償,雖有不足,好在沒有空手而回……」他擺手示意了下,便要將山奇放入擔架抬走。

    林一突然出聲道:「不必了!山奇由老夫照料,爾等請回吧!」

    牛當與兩位同伴皆是一怔,不由得看向地上的山奇本人。

    山奇突然緩緩坐起,卻並不言語,只是連連點頭以示默認。而看其情形,傷勢並無想像中的慘重。

    牛當頗感意外,眼光落在林一的手上,恍然道:「這位老人家醫道不凡,來日再行討教!」他諸事纏身,無心耽擱,抬手告辭……

    山奇衝著牛當三人的背影動了下嘴巴,卻依然說不出一句話。此時此刻,整個人都籠罩在一層莫測的氣勢之中而身不由己。他神念惶惶,無助地看向一旁。而那近在咫尺的老者猶在撫鬚含笑,愈發高深莫測……

    當峽谷之中再無他人,又過了半個時辰,一直惴惴不安的山奇突然周身一輕。其不明所以,忙攥了攥拳頭。撞斷的筋骨再無疼痛,顯然已有所癒合,或許尚未完好如初,而內外的傷勢卻好了八九成。他詫然失聲道:「仙長……」

    老龍與虎頭等著無趣,各自又拿出一罈酒坐而對飲。

    林一放開山奇之後,逕自起身走下山坡。他隨手撿起地上的大弓,隨聲笑道:「呵呵!何以見得……」

    山奇站起身來,舒展一下筋骨,確信再無大礙,一陣又驚又喜。他急忙緊走幾步,雙膝著地,跪拜道:「在下傷勢極重,非有三月半年的靜養而不得痊癒。老人家卻有起死回生之術,且日行數百里,必是仙長無疑……」

    林一沒有答話,舉起手中的大弓默默端詳。

    山奇又道:「在下曾於龍湖山莊親眼見過仙長,正是老人家這般仙風道骨的模樣……」他話沒說完,帶著身邊的箭囊已被人從中抽去了五支利箭,緊接著弓弦炸開,笑聲響起:「呵呵!時過千年再彎弓,看我一箭破長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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