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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星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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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曳光] 無仙《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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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16 18:48:07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三百二十章 又上當了

    台勝被林一砸塌了肩胛骨之後,拚命逃出了碧霄界天的湖中島。誰料他才將來到九天塔七層的丹霄界天,便遇上了一群怪人。

    十幾個怪人凶悍異常,且蠻橫無理,見台勝半死不活的樣子,理所當然地要將他當作入侵者處死。

    台勝好不易逃得性命,且傷勢慘重,而轉眼之間又陷入任人宰割的境地,真可謂禍不單行。他想求饒,奈何言語不通,情急之下保命要緊,便施展禁法困住了對方的一個行兇之人。本以為犯了眾怒而難逃一劫,而接下來的一切令其大出意外。

    台勝活了下來,並被帶到了冰山腳下。有白髮長者出面接待,並多加盤問。而其懵懂不知,猶然渾渾噩噩。當對方抬出禁法捆縛之人的時候,他終於有所恍悟。

    這些類似蠻荒的怪人部族,崇尚強者,敬畏神靈。而比起呼風喚雨,御獸飛天的神通,制人於無形的手段或許來的更為玄妙高明。

    於是乎,台勝解開了受制之人的束縛,接著又擬物化形,一口氣施展了幾道極為絢麗的小法門。在場的眾人頓時被唬得目瞪口呆,以為遇上了通靈者,忙以禮相待,並引他拜見族中的大長老。

    突現轉機,台勝怎肯錯過。再加上傷勢慘重,亟須閉關修養。他便順勢而為,來到了被視為禁地的冰山洞穴之中。當其見到那已死去多時的老者,嚇了一跳,唯恐有變而顧不得多想,急忙封住了洞口,隨即便一頭栽倒在地。

    直至三日過後,台勝從昏迷中醒了過來。連番遇險,九死一生。繼續拖著傷重之軀強行支撐,差不多已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所幸騙過那些怪人尋得一處安身之所,卻再次深陷絕境。倘若對方知曉大長老已死的真相,豈肯善罷甘休?

    台勝在絕望之中,苦思對策。而沒過兩日,還真被他發現了蹊蹺所在……

    冰峰絕崖之上,台勝在說話。

    他倒是沒加隱瞞,將前後的經過一一道來,又稍稍緩了下,接著說道:「每每夜幕降臨,山下的一切都已不復存在。當旭日初昇,又恢復如昨。而在山上看守洞穴的兩人則是晝夜出現,彼此一模一樣,卻有各不相同。呵呵,如此怪象,是否讓諸位詫異不解?」

    寒風肆虐之中,峭壁下的兄弟三人巋然不動。而元信子尚在數百丈之外,好像是被風雪阻路,一個人在躊躇不前。

    林一抬眼打量著獨守絕崖的台勝。

    那人能成為凌道魔尊的忠實鷹犬,並屢遭意外而活到今日此時,倒也有著幾分真本事。而此時的他雖有法力護體,且面帶得意,而端坐的身子卻在微微發抖,猶如不禁風寒的窘迫。是傷勢未癒所致,還是喬裝掩飾……

    林一隨聲說道:「此地雖為九天情景再現,終究不過是一日間的浮光掠影罷了。而禁制幻象,互為真假,但有莫測,出現那老者與兩位屬下的異狀,倒也不難想像……」

    台勝慢慢收起笑容,接著說道:「我在洞中多日,總算可以大致聽懂那兩個守山弟子的對話。此山有名,聖靈峰。山下族群,則為聖靈族。與其對陣廝殺者,為馭靈族。兩族互為死敵,爭執不休……」他話語一轉,問道:「林一,你固然精明過人,可知所爭為何?」

    林一從沒認為自己是個精明的人,故而大多時候都在忙著心眼兩用,唯恐稍不慎而惹禍上身。勤能補拙,便是這個道理。他搖搖頭,回道:「雖有好奇,卻始終不明真相……」

    「哼!料你也無從知曉……」台勝哼了聲,帶著不屑的神情,感慨道:「那兩個族群以死相拚,卻並無深仇大恨,只是為了一條水源的爭奪而已,著實令人可悲、而又可笑……」

    水源之爭?原來如此。

    不過,聖靈族與馭靈族雖然不同尋常,卻與世俗間的凡人沒甚兩樣。水源則為生機所在,也意味著族人的繁衍生息與傳承有繼。兩族為此生死相拚,倒也在情理之中。而在不食煙火的修士看來,此舉極為荒唐,卻不知可悲可笑之人,從來沒有仙凡之分!

    林一說道:「你又是如何躲入冰牆……」

    台勝注視著林一,並未接著作答,而是搖頭道:「你不妨為我解惑,我再繼續分說不遲!」他好像是怕吃虧,突然變得計較起來,又道:「你等尋覓而來,總不會是湊巧所致吧?」

    林一不假思索道:「還真是湊巧所致,只不過你在山下的禁制露出了破綻,洞口的禁制更是欲掩彌彰!」

    台勝怔了怔,說道:「我是怕晝間有人擅闖禁地,這才布下禁制阻擋。而那兩個守山的弟子,每到了晝夜更替之際,便會出現在洞口門前,故而如此……」他為自己的百密一疏而暗感無奈,接著道:「至於那道萬年不化的冰牆,原本就神識難透並藏有暗門……哼……」其悶哼了聲,有些懊悔地自語道:「沒想到那骨杖竟有開門之用,著實大意了……」

    「你並非疏忽大意,而是不屑一顧。既然有所收穫,又豈會將一根骨杖放在眼裡呢……」林一隨聲跟了一句,換來台勝的急忙否認:「沒有……」

    「你意外獲得聖靈族長老遺下的寶物之後,便開啟冰牆閉關療傷,怎奈我等不請自來……」林一自顧說道:「當察覺有人闖入,你顧不得傷勢未癒,急急開鑿冰窟逃竄,卻將自家逼上絕路,還真是報應不爽……」他神色嘲諷,接著又道:「說出凌道的陰謀詭計,交出聖靈族的寶物,林某今日不殺你……」

    虎頭一直在聽兩人對話,恍然道:「難怪老大對洞內的一切毫無興致,原來早知道有人捷足先登。而又為何不殺他,豈非出爾反爾……」他面帶怒色,回頭衝著林一瞪起了虎眼。

    林一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

    老龍出聲道:「虎頭!是否欠揍……」

    「呵呵……」台勝饒有興致地看著下方的三人,忽而忍不住笑道:「只因長夜將盡,這才謊言相稱。殊不知天明之時,又是一日。矇騙小兒的伎倆,又豈能騙得過本人……」

    虎頭這才明白自己冤枉了老大,忙憨憨一笑,轉而又沖著老龍搖晃著腦袋,兩眼直眨巴,很是無辜的模樣。

    林一暗忖道,虎頭那傢伙的臉皮是愈來愈厚!而他心念一閃,手上已多出一道金色的劍芒,並斜指絕崖,冷聲道:「我知道你不會順從,卻不知你所說的長夜將盡又是何意?」

    這世上有一種人,或許並不強大,卻又極為可怕!他總能從對手的身上尋到破綻,並給予致命一擊。而在台勝看來,峭壁下方的那個林一,就是這樣的一種人!

    台勝的臉色有些僵硬,隨即又強笑道:「你既然有所猜測,不妨實說了吧,只待夜盡那時,山下的喧鬧便將恢復如初,而兩個守山弟子亦將招來族人助我一臂之力,你三人必將遭致數萬之眾的圍攻,想要逃脫此劫,無異於登天之難,呵呵……」

    林一眉梢輕佻,殺機沛然而出。也難怪老龍與虎頭連番遭致算計,這個台勝著實不易對付。尤其他身陷絕境,依然如此的陰險狡詐。正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而其明知詭計敗露,緣何並無太多驚慌……

    虎頭已是忍無可忍,怒聲罵道:「他娘的,死到臨頭還敢戲弄老子,龍哥助我……」其話音未落,一道銀光倏然飛出,「撲哧」一下插入峭壁之中。他猛然跳起五、六丈,腳尖在半截銀刀上輕輕一點,借力騰空直上,狠狠揮動天煞鐵棒,吼道:「老子要你命……」

    老龍擲出銀刀之後,緊隨其後,一躍而上,趁勢「砰砰」砸出幾拳。

    台勝原本是據險而守,且有恃無恐。而兄弟倆的聯手發難太過突然,令其頓時手忙腳亂。他卻又像是早有料及而不再阻擋,隨即抽身暴退而去,眨眼間已衝入茫茫的夜色之中,不忘挑釁般的獰笑道:「呵呵!兩個階下之囚,還想殺了台某,痴心妄想……」

    虎頭躍上絕崖,身形未落,便已瘋了般地撲了出去,根本不管腳下的萬丈深淵。他已是羞怒難耐,這是要拚命了!

    而兄弟倆並肩闖蕩已久,素來是同進同退。老龍隨後而去,緊跟著衝向前方……

    與此同時,林一反倒是慢了一步。而其雖有殺人之心,卻又暗生疑惑。不料轉念之間,虎頭與老龍已奮不顧身撲了出去。他不及多想,抬腳躍向絕崖,順勢抓起老龍的銀刀,隨後越峰而過,快若閃電般追上了那兄弟倆,緊接著拳頭、鐵棒、銀刀、金劍轟然而落。台勝逃脫不及,頓時湮沒在凌厲的攻勢之下。

    「砰——」

    一聲悶響,台勝身影崩潰。而兄弟三人收勢不住,且又無從借力,相繼墜向虛無的夜色深處。

    虎頭鬱悶頓消,只管大笑。

    老龍則是回首張望,只聽林一無奈地哼道:「又上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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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17 14:10:59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三百二十一章 待宰羔羊

    「轟、轟、轟——」

    一片山坡上,突然響起連聲轟鳴,隨之出現三個數尺大小的深坑。當塵屑散去,一切又回歸寧靜。

    片刻之後,有人從深坑中冒出身影,旋即一躍而起,轉而輕輕落在一旁。少頃,另一道身影離地而出。緊隨其後,又有人從地下爬了出來,一邊呲牙咧嘴揮打著滿身的塵土,一邊難以置信地嚷嚷道:「怎會上當了呢,難道台勝沒死,老大在說笑呢……」

    來時的聖靈峰,已消失在夜色中而不見了蹤影。

    立足所在,是黑暗籠罩下的一片陌生的山谷。散開神識看去,但見山林鬱鬱而萬里蒼茫。而無論遠近,皆寂靜異常。猶如天地未醒,而黎明姍姍來遲!

    「老大怎會無故說笑,你休得信口亂噴!」

    「虎頭我有嗎……」

    「還敢饒舌……」

    「罷了!費神的事兒還是交給老大吧!方才可是萬丈高空失腳,弄不好要摔死人的!龍哥安然無恙否?哈哈……」

    「哼!我與老大皆為神龍之體,比你虎頭只強不弱……」

    「吼吼!好像很厲害的樣子!要知道虎哥我更是了不得……」

    「我懶得理你!老大,您緣何有上當之說?」

    兄弟三人都是銅筋鐵骨的身子,雖然從萬丈高空墜下,而除了在地上砸個坑、並略顯狼狽之外,各自並無大礙。其中的虎頭,則是將鬥嘴當成了樂趣,逕自邁著虎步而四下亂瞅。他見老龍動問,跟著來到了林一的身旁。

    林一從遠處收回神識,轉身尋了塊平坦處盤膝而坐。當老龍與虎頭相繼「撲通」坐下,他咧咧嘴歉然一笑,說道:「只因尋仇心切,致使台勝有機可趁。我有失察之過……」

    老龍見到林一如此擔當,默然含笑。

    虎頭咂巴下嘴,好奇道:「老大又何苦自責呢?哎呀!且一邊飲酒一邊細說,哈哈……」

    老龍會意,跟著附和道:「這倒是句人話……」

    林一暗哼了聲,抬手拋出兩個酒罈子。

    兄弟倆分別搶過酒罈,拍開泥封,很是酣暢淋漓地灌了半罈子酒。虎頭接著酒興才要說話,卻別老龍攔住。老龍抱著酒罈,沉吟了下,說道:「台勝的傷勢,以及後來的說辭應無虛假。而與我等周旋的,卻並非他的本尊……」

    林一不再出聲,只聽老龍的說解。

    吃一塹,長一智。兄弟之間若能事後檢討一番,倒也可以免去重蹈覆轍的意外。有道是省身克己,防微杜漸。

    虎頭恍然道:「他娘的,虎哥當時還納悶呢……」

    老龍被虎頭打斷,禁不住瞪了他一眼,想了想之後,這才接著說道:「在我三人出手誅殺台勝之際,便已察覺有異,只因當時匆忙而無暇顧及,卻還是被老大給一言道破了玄機……」

    虎頭「嗯嗯」連聲,示意自己也是這麼想的。

    「台勝見我三人尋來,便以分身引誘追趕。他或有聖靈族秘法,難被識破,終於詭計得逞。而其本尊,則依然藏在那冰窟之中……」老龍繼續說道:「我等不妨就此尋回去,台勝有傷在身,必將難逃……」

    虎頭忍不住大手一拍,抓起酒罈子,讚道:「妙計!龍哥與虎頭我想到一塊兒了,真不愧為親兄弟!且返回聖靈峰,擒殺台勝,吼吼……」這傢伙難得誇讚老龍一回,卻不忘稍帶上自己。而對方渾不在意,端起酒罈子與他輕碰了下,接著雙雙一飲而盡。看其兄弟倆的架勢,顯然要趕在天明之前殺回去。

    林一摸出了紫金葫蘆,神有所思。

    老龍的猜測,八九不離十。正如其所說『真亦假時假亦真』,便是來自於兄弟之間的默契。聖靈峰的一切,豈非就是當年魔冢天魔谷的情景再現?只要他以後事事這般小心,絕不會再重蹈數十萬年前的覆轍。而自家的兄弟可以明辨是非,並安然無恙,林某人便也少了諸多後顧之憂!

    「啪啪」兩聲,空酒罈子摔得脆響。

    林一見虎頭扔了酒罈子便要跳起來,不由得眼光斜睨,出聲道:「如此火急火燎,成何體統?能否容我說上兩句話,虎哥你再動身不遲……」

    老龍未及起身,忙道:「虎頭坐下……」

    虎頭則是笑逐顏開,連連擺手道:「老大,莫與虎頭見外,哈哈……」他又「撲通」坐下,卻偏轉身子,時刻提防著老龍的拳頭。

    林一舉起紫金葫蘆呷了一口酒,不慌不忙地說道:「正如老龍的猜測,我兄弟三人才將尋至冰山腳下,已被台勝知曉。而他傷勢在身,且無從躲避,便早早暗中計較……」他緩了下,接著道:「台勝先是以禁制擺出疑陣,後有守山弟子途中發難,再又故意丟下骨杖引誘我等開啟冰牆……」

    老龍與虎頭異口同聲道:「台勝故意丟下骨杖,又是為何?」

    「我等若是滯留不去,台勝又豈能安心躲下去……」林一拿出骨杖遞給老龍,自顧說道:「當開啟冰牆,恰好可見台勝逃出冰窟。不用多想,他料定我三人必追無疑。而冰窟之外,分明另有去處。其偏偏選擇了一條絕路,並三番兩次出言挑釁,無非見我等報仇心切,難免盛怒難耐,直至最終一同墜下山去……」

    老龍接過骨杖,不解道:「台勝所說的長夜將盡,難道也是有意為之?」

    林一道:「未必如此。而無論能否等到天明,一切卻在他的算計之中……」

    虎頭撓著腦袋,抱怨道:「老大,你這般繞來繞去,誰能聽得懂啊!何不簡單淺顯一些……」

    林一又呷了口酒,點頭道:「簡而言之一句話,台勝就是要將我三人騙出並趕下聖靈峰。哪怕此時回轉,也斷難尋他蹤影!」

    虎頭急道:「若真如此,我兄弟豈不是吃了虧?」

    林一無奈道:「日有陰晴,月有盈缺。吃虧人常在……」

    虎頭忽然左右張望道:「是誰教訓說,我兄弟倆不長記性。沒想到老大也有栽在台勝手裡的時候呢,哼哼……」

    林一微愕,隨即苦笑道:「老大我也是俗人一個,始終秉持著小虧是福、大虧是禍的道理……」

    虎頭較真道:「你從來沒有吃過大虧?」

    林一想了想,說道:「嗯!好像沒有……卻不記得了……」

    虎頭咧著大嘴,渾身哆嗦,卻又不敢笑出聲,只能捧腹憋著,一臉的怪模樣!

    老龍卻是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並端詳著手中的骨杖,說道:「老大為何要將此物送我?」

    林一隨聲道:「這聖靈族的長老法杖,本歸你撿來所有,不妨揣摩一番其中的上古之意,或有益處!」

    「哈哈!天亮了!」

    恰於此時,虎頭突然又開懷大笑起來。

    只見一輪紅日撕破長夜,萬道霞光照耀天地。不過須臾,遠近山谷已籠罩在一片朝暉之下……

    ……

    日上中天時分,又一片山谷出現在前方。

    一道山崗之上,落下三道身影。

    兄弟仨沒有返回聖靈峰。即便不肯放過台勝,而那巍巍雪峰卻早已無處可尋。於是三人便接著趕路,好在沒有遇上意外,直至半日過後,終於順利來到此處。

    不過,元信子始終未見蹤影。有關他的情形,更是沒人知曉!

    兄弟三人歇息之際,查看方向。

    老龍四下張望,轉而衝著手中的一枚玉簡自言自語道:「九天塔七層的越界所在,名為丹霄峰。其究竟位於何處,圖簡中並未標明……」

    虎頭滿不在乎地大手一揮,很是豪邁地說道:「一路行去,只管撞撞運氣!」

    俗語有云,渾人自有渾人的道理。

    林一沖著四方打量半晌,也是不明所在。無計可施之下,應允道:「便如虎頭所說……」而其話音未落,身旁有人讚了聲「老大英明」,便逕自躥下山崗,一溜風跑遠了。

    見狀,林一與老龍只得追了過去。

    兄弟三人離地數尺疾行,飛快掠過山谷。半個時辰之後,已相繼到了千里之外。衝在前方的虎頭攀上上了一道數百丈高的山樑,才要一躍而過,卻又突然折返回來,並指手畫腳且滿臉的愕然。

    林一與老龍隨後而至,又被帶著來到一株古木下。當三人駐足並肩挨在一起,虎頭這才神秘兮兮地小聲說道:「可不得了,又遇上一大群,方才差點被發覺……」

    從古木的枝葉縫隙看去,山樑之下是道十餘裡寬的峽谷。

    此時的峽谷之中,竟然聚集著黑壓壓的一片人影。那分明就是所見過的怪人,足有上千之眾!只是其中男女老幼皆有,情形極為詭異!

    虎頭自行探路,及時發現,很是得意,繼續大驚小怪地分說道:「老大快瞧瞧,那不是厲粟等幾個魔城修士嗎?原本五人,怎會又多出兩個……」

    林一沒有理會虎頭,兀自與老龍凝神觀望。

    那上千的怪人聚在一起,卻一個個跪在地上而神色敬畏。正前方有壘土為台,並有供案、石鼎等物。而除此之外,地上還躺著七位修士,皆被捆縛手腳而動彈不得,並各有持刀的漢子在一旁殺氣騰騰。

    虎頭所言不差,那七個倒霉的修士之中,還真有厲粟等五人。餘下的則是兩位老者,看著面生,應該來自洪荒無疑,雖為仙君高手,卻同樣成了待宰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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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18 14:38:37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三百二十二章 殺人祭祀

    「殺人祭祀!」

    老龍已然看出了名堂。

    「當真……?」

    虎頭初次見到如此情形,咋舌不已。他雖然殺起人來殘暴無情,卻從沒拿人性命當作玩物。否則的話,恐怕老大這一關便過不去。

    林一卻是從那被縛七人的身上移開眼光,轉而衝著土台之上遙遙打量。在供案石鼎之前,另有兩人一站一臥。站著的是位手持骨杖的中年人,獸皮裹身,披頭散髮,神色有些陰沉莫測。躺在樹枝擔架上的,則是一位白髮蒼蒼的老者,雙目緊閉而氣若游絲,儼然已是到了壽終正寢的地步。

    既為祭祀,必有緣故。而那群怪人卻要拿修士開刀,又為何故?

    兄弟三人借樹叢遮掩,繼續往下觀望。

    只見那中年人走到了土台當間,高高舉起了手中的骨杖。土台下方的族人忙俯首貼地,一個個誠惶誠恐。他轉身面對供案石鼎,並衝著峽谷的遠方唸唸有詞,少頃又雙膝跪地而叩首拜祭。其身後的上千之眾隨即出聲禱告,四方頓時瀰漫在一片詭異的氣機之中。

    不知不覺間,那「嗡嗡」禱告的聲響傳到了峽谷的兩側。

    虎頭沒來由地打了寒噤,忙又甩了甩腦袋,不耐煩地罵道:「娘的,吵死人了……」

    老龍暗有防備,並無大礙,若有所思中,低聲說道:「莫要小看了上古祭祀,據說諸多法術神通皆源於此。而千人禱告所生念力,與神識相仿而又不盡相同。今日得見,倒是開了回眼界……」

    虎頭意外道:「何為念力?」

    老龍想了想,應道:「所謂念力,無非是來自於凡人的心念之力罷了。只記得很早的時候有人提起過,卻無處可考,有關詳細更是不得而知……」

    「哼!故作玄虛,卻又啥都沒說,偏偏又勾人好奇……」虎頭不滿地嘟囔一句,轉而又道:「老大見識不凡,可否予以解惑……」

    林一對身旁的動靜好像是渾然不覺,兀自凝望著峽谷。其雙眸泛著淡淡的血色,有紫赤的光芒在若隱若現。

    幻瞳之中,峽谷中呈現出另一番情形。

    隨著峽谷中上千人的伏地禱告,初始只聞嗡嗡聲,隨之便有一道道詭異的氣旋在人群上方彙集。那如同一片風在盤旋,看似脆弱且無形無色,卻又蘊含著莫名之力,竟是緩緩往前,並將那方土台給籠罩、包裹起來。

    不過少頃,另一團山風從峽谷遠處吹來。其中更是夾雜著各種熟悉、或陌生的氣機,被氣旋牽動著、盤旋著,繼而沉降,並湧入那躺在地上老者的體內。隨之片刻,老者本已枯萎的生機,竟然有了回轉的跡象……

    林一目睹著彼情彼景,有所猜測,卻依舊是難以置信。

    那來自禱告的無形氣旋,便是老龍所提到的念力?其匯聚一處,恰似萬涓歸流而浩蕩成勢,直至牽動天地氣機。

    常言道,回天乏術。此地的人們卻以祭祀禱告來試圖挽回、延長將死者的壽元,且似乎略有成效。可見一個人的心願微乎其微,當眾多的心願加在一起,竟然有著眾志成城的神奇!之所謂感天動地,亦如是?

    只不過,那一切有悖天道……

    林一愕然之際,再又凝望。

    果不其然,地上的老者稍有好轉,體內的生機再次慢慢流逝。而與此同時,中年人已站起身來,口中唸唸有詞中,手中的骨杖又是一陣揮舞。隨之動作,四周盤旋的氣機瞬間遲緩許多。他又揮杖示意,那七個壯漢將腳下捆綁的修士抓起來擺成一排,並各自舉起了手中的鐵刀。

    林一皺起了眉頭,自語道:「殺人祭祀!原來是以人之精血,來救那老者的性命,真是豈有此理……」

    不用多想,厲粟等人被當成了祭祀的祭品!

    老龍心領神會,說道:「老大!莫非想要救人……」

    虎頭不以為然道:「山下足有上千之眾,我等此時現身,與捅了蜂窩沒啥兩樣,又何必多管閒事呢!老大,虎頭說的是否在理……」

    林一轉向虎頭,血光隱去,雙眸清明,說道:「兔死狐悲,物傷其類。倘若坐視不理,豈非有損道義而泯滅天性?救與不救,在乎本心!」他見對方又要抬手撓頭,索性直接道:「此去或有大麻煩,你不妨留在此處。老龍隨我來……」其話音沒落,已隱去身形。老龍緊隨而去,兄弟倆並肩撲向山下。

    「哼哼!老大竟敢瞧不起虎頭,這下沒完……」

    虎頭愣了愣,很是不忿地腹誹一句,隨即扯起鐵棒,心急火燎地越過叢林,還不忘隱去蹤跡……

    ……

    土台之上,厲粟被「砰」的一聲摔在地上。他只覺得暈頭轉向,又心生絕望。

    之前,厲粟與幾位同伴在林一的提醒下,晚走了一些時辰,還真的僥倖躲過了一劫。當林一、老龍、虎頭與元信子被怪人怪獸抓走之後,他五人急忙避開坦途,專尋崎嶇小路,在山林間尋覓而行。

    不知不覺,一日過去。五人不辨方向,只管連夜趕路,稀里糊塗地來到了一個山谷之中。

    恰逢天明時分,只見前方山嵐淡淡而林木環繞,溪水潺潺並炊煙裊裊,更有草舍人家,儼然一派田園景緻。

    而當五人猶自倘佯在旖旎的晨風之中,那如畫的風光突然變得兇殘起來。數百個半裸的漢子衝出了洞穴、草舍,一個個手持兵器且殺氣騰騰。

    壞了!竟然一頭闖入部落族群的老巢,人家豈能善罷甘休!

    跑吧!

    厲粟帶著幾位同伴拚命逃竄,奈何寡不敵眾。最終沒有任何懸念,五人皆被生擒活捉!而隨後才知道,還有兩位來自洪荒的道友慘遭不幸。而無論彼此,同樣躺著祭台之上、利刃之下,接下來的命運可想而知……

    厲粟回想起此前的不堪遭遇,忍不住手腳用力扭動起來。而身上所捆縛的籐條只有拇指粗細,卻極為堅韌,且有克製法力的詭異,使人根本無從掙扎。

    相隔三尺遠處,另有一人被捆住四肢俯趴在地。他是個老者,喘著粗氣,吹動了下灰白的鬍鬚,低聲說道:「厲道友!莫再耽誤工夫了。那樹藤看似尋常,卻是上古奇物,名為陰陽藤,又名囚魂索。其不在五行之中,專克修士法力……」

    厲粟偏轉著腦袋,斜睨著眼光,不甘心地傳音道:「馬原道友見識淵博,還須設法脫困才是,不然你我難逃一死……」

    那老者名叫馬原,見到厲粟五人之際,便已暗中互通了身份來歷。他見對方不肯死心,無奈地苦笑了下,說道:「我與羊甲道友皆來自洪荒的遠古部族,對於上古的傳聞略有所知並不奇怪,卻還談不上見識淵博。而事到如今,徒呼奈何……」

    羊甲,是躺在馬原不遠處的又一位老者。他早已明白了自身處境,乾脆雙目緊閉,已然是等死的模樣。

    厲粟不由得暗嘆一聲,悲從心來。

    早知此界凶險,五人便該留在九天塔六層的湖中島上。賞賞風景,打打怪獸,再尋覓幾株天材地寶,豈不快哉?如今這般身陷絕境而任憑宰割,且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直叫人萬念俱焚而悔不當初啊!

    厲粟往上看去,又是一陣眩暈。

    身旁的滿身殺機的壯漢已雙臂高舉,一把鐵刀寒光熠熠……

    厲粟絕望難耐,緩緩閉上雙眼。倘若途中沒有分道揚鑣,又將怎樣?唉!林尊等人已是自身難保,再指望他現身相救,無異於痴心妄想……

    ……

    土台為黃土壘砌夯成,有三丈高,九丈方圓,並分為上下兩層。

    在土台的高處,擺放著供案、石鼎以及祭祀等物。煙火繚繞中,頗顯神秘。那個擔架中的老者,則是橫臥當間。手持骨杖的中年人守在一旁,滿臉陰沉地俯瞰下方。

    在土台的二層,便是七位引頸待戮的洪荒修士。轉眼之間,便將熱血四濺而頭顱滾落!

    距土台的數丈,乃至數百丈之間,一群男女老幼兀自跪地而祈禱不停。

    中年人的眼光掠過四方,一串古怪的吟誦聲脫口而出。隨之瞬間,禱告的動靜愈發高漲起來。一如風雲將起,莫名的氣勢頓時充斥著整個峽谷。當群情激奮之際,他猛然舉起了手中的骨杖。一直待命的七個壯漢雙臂揮動,霎時血肉橫飛,慘叫乍起……

    這一刻,峽谷中突然一靜。

    而熱血還在噴濺,愈發的嬌豔奪目。淒厲的慘叫聲仍未停歇,倍加的驚心動魄!

    人們忘了禱告唸誦,一個個瞠目詫然。

    只見那個七位手持鐵刀行祭的漢子,霍然之間已去其三。一個被攔腰斬斷,一個被從上而下劈開,一個被直接砸碎了頭顱。餘下四人未及躲閃,再又相繼遭遇不幸。而出手偷襲者卻始終不見蹤影,猶如聖靈顯威,使人惶恐而又無所適從!

    不過,本該處死的七位修士卻一一掙脫了束縛……

    便於此時,那個中年人突然嘶吼了一聲。異變橫起,難免手足無措。而當他見到七位修士脫困的一瞬間,頓作恍然大怒,隨即將手中的骨杖狠狠揮去。

    一道古怪的氣機驟然而出,霎時籠罩住了整個土台。

    與之剎那,有三道身影被迫顯形,卻各自行動遲緩。其中一人錯愕道:「老大!你惹出的麻煩真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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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19 14:09:45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三百二十三章 人心難撼

    麻煩是不小。

    不過,林一也沒想到會被人逼迫而現出身來。他在接連殺了兩個行祭的壯漢之後,又順勢將厲粟等幾人身上的樹藤斬斷,便突然陷入一片古怪莫名的氣機之中。

    與之瞬間,天地彷如回歸混沌,竟使法力無從憑藉而舉止沉重,便是強大的隱身術也沒了用處。

    另外兩兄弟也是同樣的下場。

    虎頭僵立當場,猶自難以置信。那個中年人的骨杖太過詭異,竟然有束縛法力的本事?尤為甚者,土台下方的上千之眾已不再跪著,而是一個個憤然起身,並大多抽出了刀斧棍棒且殺氣逼人。他禁不住又驚呼道:「可不得了啊!群毆的大陣仗……」

    那個中年人兀自站在土台高處,神色猙獰,口中怒喝聲不斷。隨其骨杖揮舞,四周渾如陰霾密佈而氣機沉重。數百個手持兵器的壯漢已洶湧而至。那瘋狂的氣焰與凌厲的殺氣,以及響徹峽谷的吼叫聲,猶如驚濤駭浪般而勢不可擋!

    厲粟從地上爬了起來,恍如夢醒迷離。

    那灰衣男子與兩位壯漢,竟是林一、林尊與他的兩位兄弟?適才臨死之際才有念叨,冥冥之中便已應驗。原來心誠則靈,上天有好生之德啊!

    厲粟不及多想,猛然打個激靈,急忙喊道:「林尊!那持杖之人極難對付……」

    兩位老者掙脫束縛,惶惶無狀。

    其中一人驚愕道:「那不是九天塔前的林一嗎……林尊?厲道友!你我患難與共……」

    另外一人茫然道:「又該往何處去……」

    林一手中劍光閃爍,已將七位修士身上的籐條盡數斬斷。誰料節外生枝,一時竟被困在了土台之上。而數百壯漢即將殺來,幾丈外那中年人猶在揮杖作法。他厲聲喝道:「逃……」

    老龍連殺數人,最後一個行祭的壯漢才要躲閃,還是被一道銀光劈成兩段。而他隨即舉止沉重而行動艱難,只得強行退後兩步,獨自揮刀守在土台之前。

    虎頭見四下里身影晃動、刀光閃閃,急忙喊道:「老大!無路可逃啊……」

    厲粟、馬原、羊甲等七人才將獲救,卻原地徘徊,仿若泥淖中跋涉,一個個儘是惶然無奈!

    林一無暇分說,轉身直奔那中年人撲去。彼此不過短短的數丈之隔,卻如同多了一道無形的牆壁從中橫亙阻擋。雖然竭盡全力,還是難以踰越。而對方依然高居台上,口中唸唸有詞,並帶著憤怒與不屑的神情,將手中的骨杖指向台下。

    與之同時,數十壯漢已湧上土台。

    老龍與虎頭據守土台的左右兩側,只管將鐵棒、銀刀狠狠掄去,堪堪擋住了兇猛的攻勢。其中一位嘴裡還不閒著,連嚷帶吼:「老大!拿枴杖的那人最壞,殺了他……」

    厲粟等七人已回過神來,召出飛劍作勢抵抗。而其修為受限,且舉動遲緩,難免力有不逮,各自一團慌亂!

    林一往前一步,被迫停下,卻抬眼怒視,手中的劍芒吞吐不定。

    中年人以為對手放棄掙扎,猙獰的神情中閃過一絲得意。而兩道血色赤芒霍然而至,頓時令他驀然一怔!

    與之同時,林一的周身上下突然有金光閃耀,隨即又抬腳用力一踏。隨之「喀喇」一聲,好像是虛空震裂,又似寒風乍響,四周的氣機倏然一變,整座祭台跟著微微搖晃。他趁勢拔地而起,手中的金龍劍瞬間閃現出五朵詭異的劍花,儼然便是老龍那柄骨杖中的五道符文。

    中年人稍稍失神,頓然驚醒,隨即便要誦唸咒語繼續施法。而五團似曾相識的金色符文凌空而下,使人禁不住又是一陣恍惚。隨之瞬間,一道凌厲的劍光暴漲數丈並霍然劈下。他臉色大變,急忙揮杖阻擋。

    「砰——」

    一聲悶響之中,骨杖已被劈得粉碎。中年人無力招架,猛然倒飛了出去。而一道人影緊隨而至,竟是將其一把抓住,莫名的力道刻骨驚魂,他慘哼了聲,兩眼一翻便昏死了過去。

    林一去勢不停,甩袖卷取一物,接著一腳踢翻了石鼎,隨後落在供案之上,繼而一手持劍,一手抓著那個昏死的中年人並轉過身來,揚聲喝道:「住手……」

    石台上的人愈來愈多,殺了一個,又來一群,前仆後繼,源源不絕。老龍與虎頭只得往後退卻,而洶湧而至的人群更加瘋狂。好在有厲粟等人的出手相助,兄弟倆這才免於腹背受敵的窘境。

    一聲大喝突如其來,混亂的場面稍稍一靜。而不過轉眼之間,狂亂的殺機再次沸騰起來。

    借此空隙,虎頭帶人抽身退向石台高處。

    林一見狀,頗感意外。本以為人質在手,便可擺脫危機。而那些嗜血莽漢,竟然不顧族中長輩的死活?

    虎頭揮棒橫掃,「砰」的一聲,擋路的擔架四分五裂飛了出去,其中的老者尚有一口氣在,也被頓時砸得血肉模糊而魂歸天外。他大步搶至供案前,吼道:「老大!此處沒人聽你囉嗦,何去何從及早決斷!」

    厲粟等人簇擁左右,提醒道:「林尊!言語不通啊……」

    老龍的一把銀刀如風潑出,稍稍逼退洶湧的人群,趁機喊道:「老大!事不宜遲……」

    透過刀光、血光看去,一張張憤怒扭曲的面孔在晃動著、跳躍著。數百丈之外,一大群正在觀戰的老人婦孺在吟誦著,呼喚著。再遠處,動靜迥異。那峽谷四周的鬱鬱山色,以及悠然的景緻,與這血腥的殺戮格格不入,而又渾然一體!

    林一的眼光掠過遠近,平添幾分身不由己的無奈。

    天地可變,而人心難撼!或許林某的囉嗦,真的有些不合時宜了!

    林一自嘲輕嘆,卻不再遲疑,沉聲道:「由此往前,或有出路,隨我來……」其話音未落,猛地將手中的中年人遠遠拋了出去,隨即轉身躍下土台。而所去方向,恰是人群稀少處。但有阻擋者,皆被劍光劈翻在地。他瞬間殺開一條血路,循著峽谷往前奔去。

    厲粟等七人不敢怠慢,跟著衝向前方。虎頭與老龍尾隨斷後,卻意外叫道:「哎、哎!老大你連個人都摔不死……」

    中年人並未摔死,而是被無數雙手接住。沸騰的人群忽而消停下來……

    ……

    當暮色降臨,一行人匆匆降下身形。舉目遠望,天地四合而夜色朦朧。

    接連狂奔了半日,總算是遠離了那個充滿凶險與變數的峽谷。如今天色已晚,不便趕路。且就地歇息一宿,隔日再行打算。

    落腳之處,是座數百丈高的小山。山頂上並無樹木,卻長滿了野草,四下里倒也平坦。習習山風吹來,使人繃緊的心弦為之一緩。

    林一尋了塊地方坐下,身後左右則是老龍與虎頭兄弟倆。其他人就近歇息,兩位老者卻在厲粟的帶領下到了跟前躬身道謝,並報上了家門。

    馬原與羊甲,來自中野大海中的一個名叫古海的島嶼。適逢魔城盛會,其便各自帶著幾個族人前來九天塔中尋覓機緣。有無收穫,尚且兩說。隨行的族人,卻相繼失散。最終只剩下他兩位,卻又差點成了人肉祭品。好在兩人命不該絕,如今脫險之後,面謝恩人也是應有之義!

    林一從來不將救人之事放在心上,敷衍幾句,便示意兩位老者自行歇息。對方見他名聲顯赫,卻為人隨和,頓時大感欣慰,便與厲粟結伴守在不遠處,藉機表達敬意!

    片刻之後,山頂上安靜下來。

    老龍拚殺良久,奔波半日,且又不能如往常那般行功自如,此時的他難免有些疲倦,隨手摸出晶石便要吐納將養一番。而虎頭卻是將其攔住,接著出聲抱怨道:「老大真是心慈手軟啊!為何不殺了那個拄枴杖的傢伙呢?要知道當時凶險萬分,我兄弟倆可是忙壞了……」

    林一雙目微闔,沉定心神,還想著好好緩口氣。聞得身後動靜,他頭也不回地輕聲哼道:「哼!那法杖極為不俗,竟能被你貶稱枴杖……」

    虎頭憨憨笑著,嘴裡吧嗒著。

    林一接著分說道:「那人不是祭司,便是族中的長老。殺之無益!留他一命,倒是令其族人多了顧忌。不然數百之眾隨後追來,徒惹麻煩!」

    虎頭急忙應聲道:「嗯!老大的話聽起來就是有道理!不過……」他話語一轉,垂涎三尺般地又道:「兄弟我不懼麻煩,大殺四方而毫不含糊。眼下猶然血脈賁張,非痛飲一番而不得抒懷呢!嘿嘿!老大,還不來罈酒……」

    見日飲酒,每回三五壇。即便隨身藏著酒窖,也經不起這般折騰!

    林一才想拿出最後的幾壇野粟酒,卻又回首一瞥,衝著滿臉怪相的虎頭吐出倆字:「沒了!」而他不等對方出聲,又道:「且將你所藏的上佳果釀拿來分享……」

    虎頭大失所望,脫口道:「兄弟也沒有……」而其話才出口,一隻大手便掐到了脖頸上,有人叱道:「小虎頭!你敢說一句沒有……」

    林一見到虎頭有老龍對付,咧嘴一笑,轉而端坐如舊,隨即又大袖輕拂,手中已然多出一物。

    一截尺餘長的骨頭,瑩白如玉,獸首形狀,並嵌有數道詭異的符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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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0 14:08:26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三百二十四章 諦聽天地

    在聖靈峰的洞穴內,林一便已察覺到了骨杖中符文的奇異之處。他將之記下,並暗中揣摩,卻一直不得要義。

    隨後在另一處峽谷之中,又見到了有人手持骨杖。

    林一救人是真。當他被迫現身,即刻多了一個念頭。

    骨杖與骨杖相仿,卻威力不同。淺而易見,必定與其中的符文法陣有關!尤其那中年人催動骨杖之際,不僅可以迫使隱身顯形,還可以禁錮舉止與修為,倒是與結界之力有著異曲同工之妙,而兩者之間又迥然不同。若是不能趁機探明究竟,只怕會遺憾多多!

    適逢祭台受困,林一以幻瞳之威,加上《升龍訣》的破禁之力,強行衝破束縛的氣機。再又以劍氣模仿出所記的五道符文,雖無大用,卻還是逼得那個中年人無暇兼顧。他趁機一劍劈碎了骨杖並卷取其中的一截,並帶著老龍、虎頭等九人擺脫了困境。

    此後,歇息之際,林一不能不就連日來的所遇所得而審視自省一番。

    那尺餘長的骨頭,是骨杖破碎後僅存的帶有獸首的一截。其獸首的下方,果然嵌有五道陌生的符文。

    林一將符文用心記下,並與此前所得一同拓印下來。隨後的一夜間,他全部的心神都沉浸在十道符文之中。

    十道古樸而怪異的符文,各自有別,而相互之間卻似有共通之處。若是將其分開成陣,不下數十種變化。各自的威力與用處,也自然不盡相同。或有呼風喚雨,或有雷火交加,或有擒殺禁錮,等等。

    不過,十道符文雖然看似古樸淺顯,卻又晦澀難懂而無從揣摩。想要將其領悟透徹,絕非三五日之功!

    想想也是,上古先民開天闢地,並繁衍至今,所開創傳承的手段必定是簡而又簡,卻又威力不凡。正所謂大道至簡,萬法歸宗。倘若追溯起來,那上古符文,未必不是諸般神通的根源所在!

    林一見獵心喜,卻一時難以明了,只得將十道符文暫且記下。假以時日,或能從《太素經》、《洞真經》、《洞玄經》、《五行正源》,以及九轉境界中有所體悟借鑑。但有收穫,法力神通必將更上層樓……

    「老大!前方有人……」

    這是一方廣袤無際的荒原,有紅日高掛天邊,有霞光明媚萬里,還有一行人在駐足觀望。不消片刻,其中的虎頭有所發現,大喊了一嗓子,與老龍並肩往前。厲粟、馬原、羊甲等七人隨後而行。

    林一卻立足原地而默默出神,猶自琢磨著那十道符文。見前方的虎頭再次揮手示意,他收起心緒,回頭看了眼來處,轉而抬腳往前。

    從當初離開聖靈峰,在峽谷祭台殺人救人,隨後歇息一宿又繼續趕路,轉眼已過去了半個月之久。直至今日此時,途中再無意外。而丹霄峰又在何處,依然無從知曉。突然之間又有發現,不知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麼!

    三、五里遠處,是片長滿野草的荒坡。

    虎頭、老龍等九人圍在荒坡的四周,一個個神色戒備而又狐疑不定。

    一個鬚髮蒼白的老者在荒坡草地上孑然獨坐。其裹著獸皮,手持木杖,還帶著一隻小小的行囊。那又是一個似曾眼熟的怪人,雖身軀高大,卻枯瘦如柴,且雙頰塌陷而滿面風塵,很是疲憊不堪的模樣。而他此時突然陷入重圍,猶然異常的平靜,緩緩轉動著一雙無神的眼光默默看向四方。

    虎頭拎著鐵棒凝神細瞧,恍然道:「他娘的,竟是個瞎子……」

    那老者兩眼中佈滿白翳,可不是就是個失明的瞎子。

    虎頭轉首又喊:「老大!原來是個瞎子,還真是罕見啊,根本吃不住我一棒子,真是掃興……」他以為遇到了落單的怪人,恰如見到了獵物,急忙跑了過來,而轉眼間便沒了興致。

    老龍與厲粟等人放下心來,卻還是守在四周而以防有變。

    瞎子,雙目失明者。在仙域、在洪荒之中,如此樣人並不多見。而對於林一來說,卻並不陌生。他沒有答話,來到近前駐足打量。

    虎頭將手中的鐵棒杵在地上,轉向十餘丈外的老者,接著嚷道:「瞎老頭,你是何人,來自何方,膽敢有半句不實,老子一棒砸碎你的鳥卵,哼哼……」他還衝著掌心啐了一口,惡狠狠的架勢頗為嚇人。

    老龍則是在留意著遠處的動靜,而除了那孤零零的老者之外,未見有何異常。他收起銀刀,衝著虎頭教訓道:「你明知老頭是個瞎子,且言語不通,又何必虛張聲勢而惹人笑話!」

    「哼!誰敢笑我……」虎頭兩眼一瞪。四周自然沒人取笑。其一本正經地又道:「萬里之內不見人影,這瞎老頭又來自何方,難道還不足以令人感到奇怪嗎?」他挪動兩步,湊到林一的身前,抱膀托腮,擺出一個沉思狀,接著說道:「老大,此事必有蹊蹺呀!」

    這傢伙純屬閒得無聊,而說出來的話卻又煞有其事。見林一微微點頭,有首肯的意思,他頓受鼓舞,轉而衝著前方抬手一指,沉聲喝道:「瞎老頭!你莫非又聾又啞不成?快快給個動靜,莫讓老子等得不耐煩……」看其架勢,隨時都要暴起逞兇。不料話音才落,有人帶著蒼老、且生澀的嗓音緩緩回道:「諸位……諸位又是來自何方……」

    虎頭身形一閃,已是大棒子在手。而他左右張望之際,錯愕失聲道:「老大!那瞎老頭懂得人話……」

    此時此地,竟然遇上一位懂得洪荒言語的老者。尤其是對方來自上古幻境,與洪荒全無交集。虎頭看似神氣活現,還是被自己嚇了一跳。老龍以及厲粟等人,也是為之詫異不已。

    林一則是雙眉一挑,屏息凝望。

    只見那老者兀自坐在草地上,長鬚微微顫動,一雙灰白的眸子怔怔看天,滿是皺紋的臉頰上透著幾分疑惑的神色。他欲言又止,不知在想些什麼。

    四下里一片寂靜。

    虎頭忍耐不住,鐵棒一橫,叱問道:「老頭!你究竟是誰,緣何懂得人話?」

    老者循聲轉向虎頭。少頃,他終於再次說道:「何為人話,老朽難道不是人嗎……」

    虎頭吭哧了下,無言以對。

    老者的話語聲愈發順暢,自顧說道:「老朽雖然目不視物,卻耳聰心明。諸位結伴至此,同行者有雙手之數。其中尊者一位,隨從有九……」

    虎頭還想爭執,又是張口結舌。憑藉耳力聽出人數,不足為奇。而要從中分辨出尊卑不同來,卻著實令人匪夷所思。除非那老頭有神識……

    「老朽的眼疾,生來如此,卻自幼諦聽天地,而心納萬物。每當風來,便知寒暑冷暖、生殺變幻。聞得萬籟動靜,明察四方靈機、陰陽輪迴。諸如種種,聽音讀意,人聲話語則無所不通……」老者緩了一緩,晃動了下手中的木杖,似有凝神,示意道:「且聽這風,輕柔無聲間,不乏絲絲生機,且又妙趣跳動,分明由神峰而來,再又掠過莽原……」

    虎頭禁不住喘了口粗氣,哼道:「哼!你分明是位修士,卻裝模作樣……」

    老者話語一頓,默然片刻,竟是綻開滿臉的皺紋笑了笑,搖頭嘆道:「唉!老朽自命不凡,且心念虔誠,奈何路途遙遠,至今一無所獲……」

    虎頭耍起橫來,要多威風有多威風。而真若是與人言辭對白,並講出個道理,其不免後繼乏力而暗生無奈,再加上對方話語飄忽莫測,他頓時不耐煩了,嚷嚷道:「我說瞎老頭,你少囉嗦……」

    有人輕聲叱道:「虎頭閉嘴!」

    虎頭才要發作,忙又縮了下腦袋。腹誹道,老大就是老大,總是在關鍵的時候出馬!那只是一個瞎眼的老頭而已,乾脆給他一棒子咔嚓。哎,不對,他方才可是提到了一個神峰?

    林一越過虎頭,往前兩步,含笑說道:「林某一行,來自偏遠之地。適才我家兄弟多有失禮之處,還望這位老人家勿要介懷!」他拱了拱手,猶自眼光端詳。

    那老者並非修士,也無神識,且雙目失明,卻懂得諦聽天地而明察萬物,更能從寥寥數言中溝通話語並引為己用。淺而易見,今日遇上了一位奇人!

    不過,老者的後一句話頗具玩味。而他既然沒有敵意,不妨藉機攀談一二,或有意外收穫也猶未可知!

    老者抬手扶了把鬍鬚,衝著林一的方向稍稍凝神,隨即拄著木杖緩緩起身,點頭說道:「這位林壯士年紀輕輕,卻有渾然天地之勢,當為尊者無疑……」

    林一搖頭不語,暗忖道,自己雖說活了一千五百多歲,而在這上古老者的面前,實在是不值一提。

    許是太過疲憊,全了禮數,老者又坐回地上,雙手抱著一截丈餘長的烏黑木杖,繼續說道:「老朽天諦,來自貢靈谷。出門遠遊至今,已過三十年。而丹霄神峰猶然遠不可及,徒呼奈何……」

    天諦?倒也人如其名。

    林一神色微動,隨聲問道:「老人家要去丹霄神峰?」

    自稱天諦的老者點了點頭,接著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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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1 14:48:33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三百二十五章 釋懷一笑

    天諦,自幼雙目殘疾,天地間與他來說便多了幾分不同。。。他與風兒對話,與冷雨傾訴,在夜空下諦聽,在夢境中暢想。每當心念澄澈之際,他便覺著自己與萬物渾然一體!

    光明,並不因殘缺而消失。光明,一直無所不在!

    於是乎,天諦便立志成為一位受人敬重的法師。他要將自己的感知,分享給每一位族人。要讓族人們懂得生之愉悅,放下恩怨殺戮,去珍惜來之不易的一切。

    不過,沒人會接受一個瞎子成為族群的尊者。高高在上的法師,更不會輕易收授門徒,哪怕是天諦在風雪中跪了七日七夜……

    天諦欲瘋欲狂,獨自在山林中流浪。當他終於明白自己是一個不同於常人的異類,漸漸絕望並心灰意懶,只想自生自滅,就此在風中零落,最終伴隨枯葉糜爛成泥。而他的老父親一路辛苦尋來,卻力竭而死,並留下了一段話——

    「活著,活出自己。死了,無愧天地!」

    是啊!人,只有活出真正的自己,才能因光明而存在!天諦痛徹大悟之後,埋葬了老父,重返族群。他苦守祭台,去聆聽感悟法師的各種神奇手段。他孤坐冥想,體察天機!

    歲月輪轉,季節更替。

    不知不覺間,天諦已對法師的諸多手段諳熟於胸,只是沒有法杖,而不得加以印證。他卻意不在此,反倒是有了更為遠大的志向!

    在祖輩的傳說中,遙遠的天邊有一座神山,名曰:丹霄。那丹霄神峰,高萬仞、出天穹,有瑞氣祥云,有彩霞萬道,還有遍地的蘭芝不老藥。

    此外,在那聳立云端的高峰之上,更是住著無所不能的神靈,以及通往天界的天路,等等。但凡有志者,且一路尋覓而去,或有神靈的庇護與恩賜,便可長生不老……

    天諦拄著木杖,帶著簡單的行囊,奔著日出的方向,一個人踏上了尋覓的征程!風餐露宿,飢寒交迫,皆沒能擋住他跋涉的腳步。而轉眼過去三十年,其依然還在路上……

    荒坡上,一行人自行歇息。

    那個叫作天諦的老者,猶自緩緩敘說著三十年來的風風雨雨。而夜色降臨時分,他蒼老且又疲憊的身影卻隨著黑暗隱去,只剩下林一獨自面對一小塊空地而默默出神。

    對此異狀,眾人早已是見怪不怪。丹霄界天,皆為幻境。便如一塊遺失的虛空碎片,雖不存在,卻又是上古一日的真實再現。而每當旭日升起,那消失的一切又將重新開始而循環不息!

    虎頭又在施展著騙酒喝的伎倆,奈何沒人響應,他索性躺在老龍的身旁呼呼大睡。

    老龍也是個喜歡睡大覺的人。而自從來到洪荒之後,他更多的時候都在打坐靜修。或者說,手上又多了幾枚玉簡亟待參悟。不管是聞所未聞的《太素經》,還是似曾相熟卻又更為高深的九轉之境,皆為老大的一番苦心而不容懈怠!

    林一則是默然獨坐,神遊天外。活著,活出自己。道理簡單,說著容易。又有幾人能秉持如一……

    ……

    天明時分,叫作天諦的老者又憑空出現在荒坡的草地上,卻已忘了昨日的一切。

    林一與天諦重新見禮寒暄,相對而坐,並耐心地聽他敘說往事。

    厲粟等人奔波多日,借等候之際,各自多作歇息。

    虎頭則是拉著老龍躲在一旁竊竊私語,並很有見識地悄聲說道:「哈哈!果不其然,那瞎老頭又來了!他日日這般枯坐,卻還夢想著神靈庇佑,當真有趣啊!老大或為丹霄峰的下落,真是麻煩……」

    老龍不願搭理虎頭,又被糾纏無奈,索性逼他拿出兩罈子果釀對飲起來。酒水下肚,興致大漲。兄弟倆的說笑聲愈發歡快起來!

    天諦終於從往事的追溯中停了下來,抱著木杖,微微氣喘而雙眸泛白,枯瘦的臉頰上猶然帶著感慨的神色。

    林一許久沒有出聲,默默打量著對面的老者。少頃,他拿出殘存的骨杖,未及分說,對方已神色微動,詫然道:「林壯士,你手中之物不比尋常……」

    「老人家,能否將你的木杖借我一觀?」

    林一沒有答話,而是又拿出了一塊晶石嵌入骨杖的獸口之中。

    天諦又有察覺,微微一怔,忙將木杖雙手奉上,失聲道:「林壯士,你莫非是位法師……」

    丈五長的木杖,小兒手腕粗細,有些彎曲不平,且文理粗糙,卻透著烏黑的光澤,怕不有數十斤重的份量。

    林一接過木杖,順勢將法力浸入其中。

    天諦不解道:「此乃千年烏木,堅硬似鐵,乃老朽無意中偶得……」

    林一手上輕輕一捏,木杖頂端「啪」的一聲裂開。他又拿起擺在膝頭的一截骨杖,隨手插入木杖之中,接著雙手法力運轉,層層光芒閃動不停。

    法杖與神石的氣息,再也熟悉不過。而一位陌生的異族男子,竟然隨身攜帶這兩樣不凡的寶物,並輕而易舉地捏碎了自己的烏木杖,再有隨後的神異舉止。那絕非尋常之輩!

    天諦空睜著眼光,神色微微變幻……

    不消片刻,林一雙手舒展而光芒頓消。木杖與骨杖已融為一體,上下不見有一絲的縫隙。以五行變化之法,煉製簡單器物可謂輕而易舉。他將之遞了過去,分說道:「相見有緣,且奉上林某的小小心意!」

    天諦顫巍巍站起,雙手接過木杖上下撫摸,驚嘆道:「林壯士果然是位法師,一位通靈的**師!如此大的神石,完美無缺的法杖,渾若天賜……」

    林一跟著站起身來,釋懷一笑。

    天諦突然欠身拜了拜,緊緊抓著木杖,帶著懇切的神情又道:「林法師!您能否將老朽的咒法悉數刻入杖中?」

    林一有些愕然,點頭應允。

    天諦回身拿起地上的行囊,從中翻出一堆骨甲,「稀里嘩啦」地拎在手中,又往前兩步,將之與木杖一同還了回來,喜不自禁道:「老朽此行圓滿了、圓滿了……」

    十八片巴掌大小的骨甲,被繩索栓成了一串。其上面分別刻有不同的符文,共有十八道!

    天諦春風滿面,又稍顯不安,自顧分說道:「所知的咒法,僅有十二道。老朽揣摩多年,總覺得其中或有缺憾,便再添六道,湊成雙九之數,林法師莫要見笑……」

    咒法,便是符文了。而上古的咒法竟有十二道?

    林一將一串骨甲拿在手裡,難以置信地搖了搖頭。

    十八道符文之中,果然有十道極為熟悉。而餘下的八道符文,卻是分不出哪一個才是出自天諦的手筆。

    林一翻看著骨甲,憑藉著過目不忘之能,很快記下陌生的八道符文。而他又帶著幾分好奇問道:「據我所知,符文以五五成陣。而如今卻要將十八道符文盡數納入骨杖,是否妥當?」

    天諦呵呵一笑,泛白的眸中竟是透著幾分睿智的神采,擺手說道:「無妨!十八道咒法,分別有天、地、日、月等八種屬性,與驚、恐、怒、悲、喜、樂、傷等十種意境,及數十乃至數百種變化,雖各不盡同,卻相生相剋而相輔相成。只因太過於繁雜,諸多法師只能駕馭其中之五。倒是忘了,唯有天人合一,方能萬法至簡的道理。老朽不才,或能應付……」

    天地因人而異,萬法因人不同。芸芸大千,諸多種種,最終還是離不開人的認知與操縱。而秉持大道至簡,才是渾一境界的途徑!

    林一的眼光在天諦的身上來回打量,沒再多說,手指虛劃,一道道閃動的符文凝結而出,隨即又被相繼打入法杖,並與其中先前的五道符文排列成序……

    天諦雖然目不視物,卻手扶長鬚而振奮不已。

    不消須臾,十餘道符文已盡數納為一體。至於能否成陣成勢而展現威力,林一不知道也無心過問。他將法杖與骨甲一併交還過去,拱手道:「今日緣盡,就此作別……」

    天諦接過法杖,欣喜非常,躬身拜謝道:「承蒙林法師相助,老朽圓滿了、圓滿了……」

    「與老人家相遇,林某也是受益匪淺!告辭了!」

    林一併未敷衍,誠心誠意地欠身一禮,轉而看了看天色,隨即頭也不回地大步往前。老龍與虎頭等人有些猝不及防,急忙動身追了過去。

    老者天諦,猶自手捧法杖念叨著,圓滿了、圓滿了……

    ……

    片刻之後,一行人追上了林一。

    虎頭忍不住大笑道:「哈哈!圓滿了、圓滿了,圓滿個屁!那瞎眼老頭已然是魔怔了……」

    林一離地三尺飄然往前,神色中似有所思。聞得笑聲,他微微皺眉,回首冷叱道:「你笑個屁!」

    虎頭與老龍隨後而行,頗為意外道:「咦?老大何時變得這般豪放不羈……」粗言穢語,成了豪放不羈。他替自己標榜一句,又幸災樂禍半地樂道:「我的老大,你忘了詢問丹霄峰的下落,哈哈……」

    林一來自江湖,素有牙尖嘴利之稱。尤其是面對仇敵的時候,他從來都是言辭鋒利而咄咄逼人。而自從當了師父,收了兄弟,話語之間的銳氣自然收斂了許多。如今難得說句粗話,卻對渾人沒有一點用處!

    老龍瞪了虎頭一眼,跟著教訓道:「蠢笨如你,倒是少見!那老者已在話中點明,風來之處便是神峰所在,又何須多問!」

    虎頭爭辯道:「吼吼!我故意提醒老大,你卻是非不分,咱倆誰更蠢笨……」

    老龍懶得理論,逕自伸出大手抓去。

    虎頭急忙疾行幾步與林一併肩而行,嘴裡還不閒著,繼續說道:「老大!你送那老頭枴杖,他明日便遺忘了,當真多此一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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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2 15:51:29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三百二十六章 連夜登山

    九天塔開啟至今,已過了三個月。

    一行匆匆的人影,再次停歇腳步。

    那莫不是丹霄峰?

    只見百里之外,紅日出云,遍山錦繡,高峰巍峨,氣象萬千!

    「那必是丹霄峰無疑啊!總算要從此界越過,再經八層而抵達九層,老子此行也圓滿了,也圓滿了,哇哈哈……」

    虎頭卡腰挺胸,身上罩著一層淡淡的霞光,毛茸茸的虎臉透著精神。他大笑過後,左右張望。山坡上的眾人也是遠眺前方而神色欣然,唯獨老大林一在獨自昂首向天,卻又雙目微閉。

    虎頭伸手拉了把身旁的老龍,兄弟倆到了林一的近前。他上下打量,不解道:「哎我說老大,這一口氣又是趕了旬日的路程,好不易有所發現,你為啥毫無興致,咋就看都不看一眼呢?」

    老龍抱起膀子附和道:「老大!小虎頭說的沒錯,前方或許便是丹霄峰!」他見林一兀自神色淡遠而若有所思,想了想接著又道:「此處氣機濃郁而不比尋常,那老頭倒也名符其實……」

    林一輕聲自語道:「且駐足聽風,那輕柔無聲間,不乏絲絲生機,且又妙趣跳動……」

    虎頭聳動雙肩,衝著老龍擠眉弄眼,哈哈道:「老大真是高深莫測!」

    林一緩緩睜開雙眼,微微皺眉看向虎頭,淡淡問道:「你在笑我裝模作樣?」

    虎頭臉色一僵,忙搖晃著腦袋否認,反問道:「我有嗎……」

    老龍伸手拍了拍虎頭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說道:「虎頭還是個娃娃,難免言語無狀。老大莫要與他一般見識!」

    虎頭頓時不樂意了,肩膀一甩,衝著老龍嚷嚷道:「誰是娃娃,有我這麼敦實高大的娃娃嗎……」

    「呵呵!」林一忽然輕笑了兩聲,抬腳到了虎頭的身旁,跟著抬手去拍了拍肩膀。而不待對方明白過來,他已越過走向前方,自語道:「好一個高大敦實的娃娃,哈哈……」

    虎頭怔怔看著林一昂首大笑的背影,一張虎臉有些赧然,隨即又回頭狠狠瞪向老龍,哼道:「哼!你兩人合夥欺負我!」

    老龍又抱起了膀子,邁著大步往前,順勢眼角斜睨,調侃道:「誰敢欺負你虎哥啊!哈哈……」

    虎頭欲說無言,神色發窘。緊接著又一位大笑而去……

    ……

    兩個時辰過後,一座千丈的高峰之上,十個人再次停了下來。

    由此遠望,一峰還比一峰高。滿目蒼茫之中,使人不明去處。

    丹霄峰何在?

    「羊甲道友且看,此處竟然有罕見的琈玉,用來煉製器物,再好不過……」

    「咦?那竟然是早已絕跡的風離草,有祛除百病之奇效……」

    「嗯!那白花紅果的,名為黃葉子,同為早已絕跡的療傷靈藥啊……」

    「厲粟道友,機緣難得,不知你意下如何?」

    「林尊並無約束,便如馬原道友所言……」

    當去路不明之際,厲粟、馬原、羊甲等七位梵天修士,已被峰頂隨處可見的異草靈藥所深深打動。其各自忍耐不住而四下散去,皆不肯錯過俯首可得的機緣。

    正如厲粟所言,林一對小輩很是寬容,並屢次相勸,一切要以安危為重。他對眾人的舉動視若未見,自顧眺望,少頃,回首說道:「四方群峰無數,從中尋出丹霄峰並不容易,是繼續趕路,還是就此歇息,兩位可有高見……」

    老龍從遠處收回眼光,應聲道:「天色正好,還是趕路要緊。至今不見那些洞天后期高人的蹤影,我總覺著有些不踏實!」

    洞天后期的高人,是指凌道、青葉、九玄、畢亢、天寧、天棄之流。那些高人早一步搶入塔中,無非是為了魔荒恩怨,以及三皇經的下落。其彼此之間定會很熱鬧,而外人參與之中未必是件好事。

    林一不予可否地笑了笑,隨口問道:「虎頭,你以為如何……」

    虎頭躲在幾丈外,拉著臉,裝聾作啞般的一聲不吭。而他整日裡嚷嚷個不停,忽而緘口不語,很是異常。

    林一與老龍面面相覷,皆不明所以。他轉而好奇又問:「虎頭!可有不妥?」

    虎頭搖晃著腦袋,還是沒精打采地緊閉著嘴巴。

    林一微微愕然,抬腳走了過去,才想出聲再問,又帶著幾分狐疑上下打量。

    虎頭則是下巴一甩,抱起了膀子,很是孤傲而又落寞的模樣。

    老龍跟著到了跟前,伸手要摟。

    虎頭卻是閃開一步,卻不忘惡聲惡氣地回敬道:「我只是個娃娃,你少給我套近乎!」

    老龍的手臂僵持,有些意外地看向林一道:「怪不得這傢伙多日來沒動靜……」而他話沒說完,揮拳要打,蠻橫道:「無事生非,找揍!」

    虎頭沒有如往常那般畏縮,反倒是迎上一步,猛地閉上雙眼,帶著幾分悲壯說道:「虎頭遭人嫌棄,有本事打死我……」

    這傢伙真生氣了?原來厚臉皮的人也有顧忌,難道竟被老龍無意中的一句戲言給戳到了痛處?

    林一忙伸手攔住老龍,臉色一沉,叱道:「我家兄弟乃是妖域至尊,誰敢說他是個娃娃,真是豈有此理……」

    虎頭兩眼一睜。還能有誰啊?除了老龍,便是你林老大……

    林一接著說道:「即便有人信口胡言,又有何妨?在煌煌天道之下,我林某也是黃口小兒初學行!」他揮手一擺,不耐煩地又道:「我知道你虎頭是個心胸開闊之人,決然不會為了些許小事而斤斤計較。實話說了吧,你是否知曉丹霄峰所在,再不如實道來,更待何時呢……」

    虎頭不由得咧開了嘴:「你二人竟然不知丹霞峰的下落?真是太簡單了,群峰之巔,必為丹霄峰所在啊!不過……」他似有覺察,轉而不敢相信地質問道:「哎、我說老大,十日前你與老龍合夥欺負我,怎會就不記得了呢……」

    林一無奈道:「心隨風起,事了拂衣。你所說的……我著實不記得了!」他雙手一攤,竟是轉身就走。

    虎頭急忙看向老龍又問:「你也忘了……」

    老龍已收起了拳頭,沒事人一般地呵呵一樂,回道:「我將昨日都給忘了,更莫說十日之前。你總不能欺我記性不好吧……」他甩了甩手,奔著林一追了過去。

    貴人多忘事,一對不記得。這十日來的鬱悶,都是自找的?

    虎頭目瞪口呆,旋即伸胳膊挽袖子跳了起來,怒道:「吼吼!給我講清楚……」

    林一途徑幾位梵天修士的身旁,頭也不回地揚聲道:「我三人前去探路,諸位請便!」

    厲粟、馬原等人既然到了此處,便有心逗留一番,各自舉手相送,並聲稱隨後趕來。

    三道人影相繼躍下山峰,話語聲猶在迴蕩。

    「當真不記得了……」

    「著實不記得了……」

    「果然不記得了……」

    「虎頭是個明白人……」

    「哎我說,前行百里,該當右轉,萬里外有一道奇峰很是不凡……

    「虎頭所言有理……」

    「哈哈!再敢小瞧虎哥,饒他不得……」

    ……

    當穿過七八道山谷,翻越了十數道山峰,已是黃昏時分。

    前方雲霧漸起,隱約之中一峰擎天。

    兄弟三人慢慢落下身形,各自抬頭張望。

    那道山峰已近在數百丈外,卻有雲霧籠罩而情形不明。即便是神識之中,也是朦朦朧朧。

    天色已晚,理當就地歇息一宿。

    虎頭逕自尋了塊平坦的山坡坐下,衝著不遠處的兩人招呼道:「此地山風清涼,幽靜宜人,是個睡覺的好地方……」他說著伸起懶腰,乾脆躺了下來,很是愜意,而又好奇自語:「山上氣機稍顯凌亂,像是有人出沒的動靜……」

    「呼——」

    恰於此時,一陣急促的風聲從天而降。虎頭顧不得多想,忙揮臂就是兩拳凌空擊去,隨即又極為敏捷地跳起來躲在一旁,吼道:「有人偷襲……」

    「砰、砰——」

    兩記拳聲爆開,緊接著稀里嘩啦,再又「撲通、撲通」碎物墜地的聲響。

    虎頭定睛看去,驀然一怔。

    只見十餘丈外的山坡上,已是一片血肉狼藉。其中有殘肢斷臂,還有兩個殘缺不全的頭顱。淺而易見,那是兩個修士的殘骸,還很新鮮,分明才將死去。

    「他娘的,老子若不躲開,豈非澆了一身血腥的下水……」

    虎頭嚇了一跳,還被無故攪擾了清閒,頓時不樂意了。他後知後覺地罵了一句,抬手扯出了天煞鐵棒,昂首吼道:「誰幹的……」

    此時,夜色降臨,天光昏暗。除了漫山的雲霧與莫名的氣機之外,啥也看不見。

    虎頭一時尋不到對手,恨恨啐了一口,不依不饒地喊道:「老大、老龍!山上必有蹊蹺……」

    幾丈遠處,另外兩人還在抬頭仰望。

    兄弟三人尋至此處之後,林一併未忙著歇息,而是一直在留意著遠近的動靜。老龍見他謹慎,跟著提起了幾分小心。當天降異狀,兩人皆有察覺而雙雙詫然不已。

    那兩具死屍殘骸,來自洪荒修士無疑。明擺著,山上不太平!

    林一說道:「連夜登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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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3 13:37:04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三百二十七章 恭候多時

    三道人影,循著山勢,攀行在夜色之中。

    虎頭拎著鐵棒,前方開路。他抬腳便去三、五丈,踏上擋路的岩石再又往上躥起十餘丈,行動之間帶著彪悍敏捷的氣勢,十足的一頭上山猛虎。

    林一背著雙手,離地三尺隨後而去。在丹霄界天的一個多月以來,法力修為並無大礙,而半空還是禁制莫測。為了謹慎起見,他與兩位兄弟人也不敢有所大意。

    老龍倒提著七尺銀刀,獨自綴行。但有行動,虎頭開路,老大居中,他自然便成了殿後之人。隨著相處愈久,兄弟之間愈發默契。許是本性使然。他喜歡這種日子,一如遙遠當年!

    兄弟三人拉開了百餘丈遠,各自疾行不止。隨著愈走愈高,雲霧愈發濃重。而神識受擾卻堪堪可用,數百丈內的情形倒也一覽無餘。

    大半個時辰後,地勢稍緩。而未及停歇,所去再又陡峭直上。

    虎頭不管不顧,大棒點戳,手腳齊用,在山林與岩石的縫隙之中急躥如飛。隨後兩人則是不緊不慢,跟著繼續往上攀行。

    又過去了一個多時辰,雲霧漸漸淡去。

    轉眼之間,所在豁然開朗。兄弟三人相繼落下身形,而凌亂的殺機卻是撲面而來。

    這是一塊巨大的山崖,足有千丈的方圓。在其左側一方,有百餘道身影擠在一處,一個個神色畏縮。在右側一方,另有七八人在圍攻兩個對手。此外,還有十餘人盤踞在山崖盡頭的高處。

    山崖盡頭往上,乃是一道孤峰。其高不過數百丈,卻直插天穹,且云光閃動,恰似明月朦朧,而又透著幾分神秘莫測!

    虎頭的眼光掠過四周,隨手將鐵棒「砰」的一聲杵在地上,很是振奮地說道:「他娘的,聚在此處打架,倒是別出心裁啊……」

    自從離開九天塔二層之後,著實少見洪荒同道的身影。而在這七層丹霄界天之中,一處極為偏僻難尋的高峰之上,竟然聚集了如此一大群人。其中除了百多位擠在一起的梵天修士之外,圍攻拚殺以及守在山崖高處的則皆為洞天高手。

    虎頭喜歡熱鬧,尤其是遇上打架的時候。不過,令其振奮的還不僅於此。那道有人把守的孤峰,必為丹霄峰無疑啊!淺而易見,終於尋到了越界的所在!他虎哥功不可沒……

    「砰、砰——」

    數百丈之外,兩個遭受群攻的修士寡不敵眾,不顧一切地衝出重圍,卻難逃凌厲的攻勢,隨即湮沒在瘋狂的劍光之中,眨眼間已雙雙肉身崩潰而墜下山崖。

    「以多欺少,勝之不武!啊呸……」

    虎頭很是不屑地啐了口,衝著身旁的林一與老龍示意道:「丹霄峰到了!咱兄弟是再瞧一會熱鬧,還是就此越界而過,還請老大決斷……」

    老龍沒有應聲,暗暗攥緊了手中的銀刀。

    林一則是打量著那群洞天高手的身影,眉梢微微斜挑,輕聲回道:「一路上雖有波折,倒也順風順水。而從即日起,該是濁浪翻騰的時候了!」

    如其所說,直至九天塔的七層,都沒有遇上太多的凶險。即便是老龍與虎頭遭致算計,也不過是莽撞之下所惹來的意外而已。

    難道此行會真的如此順利?除非九玄願意放棄三皇經,凌道願意捨棄血煞。不然,一場腥風血雨終將難以避免!

    虎頭聽出話語異常,與老龍一起轉首看去。只見熟悉的老大不再是隨和的模樣,而是嘴角掛著一抹淡淡的冷笑,還有隱隱的殺氣從身上緩緩溢出,凜然之中竟是令人不敢睥睨!

    老龍有所猜測,低聲問道:「老大!可是遇上了仇家?」

    林一兀自盯著遠處人群中的幾道身影,微微點了點頭,隨聲道:「且靜觀其變!林某倒是要看看那個塵鍊子能耍出什麼花樣來……」

    數百丈之外的孤峰腳下,二十多位洞天修士已聚到了一起。其中一個黑鬚男子與兩位老者在竊竊私語,還時不時衝著這邊看來。那正是九玄的徒弟塵鍊子,以及兩位千荒長老方元子與方明子。

    老龍與虎頭對那三人還很陌生,林一卻是看得仔細、記得清楚。

    塵鍊子曾於途中圍攻不成,最終帶著幾人死裡逃生。而方元子與方明子,則是在三層的玉霄殿中設下陷阱,同樣是徒勞無功。如今三人聚到一處而狼狽為奸,尚不知接下來又將發生什麼!

    此時,塵鍊子越眾而出,衝著躲在山崖一側的人群揚聲說道:「中野的道友竟敢與我千荒為敵,已然是人神共憤。眼下首惡已除,本人網開一面。爾等小輩速速離去,不得耽擱!」他抬手一揮,身後的二十多位同伴閃開道來。而其不忘衝著遠處投去深深一瞥,眼角似在微微抽搐。

    那百多位梵天修士如蒙大赦,頓時左右分開。一群匆匆奔向高峰,一群則是掉頭躥下山崖而消失在夜色雲霧之中。

    虎頭忍不住抄起鐵棒便要動身,卻又眼光徵詢。

    林一沒加阻攔,反倒是點頭默許。

    虎頭忙與老龍示意了下,結伴往前。不過轉眼之間,已越過了數百丈的山崖。而那二十多位洞天高手立於兩旁,當間十數丈的一段空隙全無阻擋。只有其中的黑鬚男子在冷冷注視且神色不明,好像早已看穿了一切。兄弟倆暗自戒備,趁亂奔向孤峰腳下。已有人往上攀爬、並漸至峰巔,隨即攪動陣陣云光變幻……

    須臾之後,寬闊的山崖之上已是人跡寥寥。

    不過,偌大的山崖之上,林一猶自孑然獨立。而那二十多位洞天高手同樣是肅立依然且神色不善,分明是擺出了一個與他對峙的陣勢。

    此情此景,已是不言自明。

    林一搖了搖頭,踱步往前。與之瞬間,一道道人影從山崖高處跳下、並迅疾散開。他去勢一頓而左右張望,嘴角上冷笑意濃。對方還有三人沒動,且其中一位面帶遲疑……

    便於此際,有人怒吼道:「吼吼!竟敢擋我老大去路,虎哥不答應……」

    有人沉聲道:「老大!你敬人一尺,奈何人索一丈;不如他欺我一分,我還他一刀……」

    虎頭與老龍已抵達孤峰腳下,趁機探明情形之後,卻並未離去,而是又返身沖了回來。只是兄弟倆話語未落,兩道凌厲的劍光已霍然而至。不用多想,有人想分開他兄弟三人。而猝然發難的,正是那兩位洞天中期修為的老者!

    「砰——」

    一聲悶響之中,虎頭暴退十餘丈才堪堪站穩身形,雙臂一陣痠疼無力,便是所持的鐵棒都在微微顫抖。雖說有所防備,而猝然遭襲之下還是力有不逮。他是個不肯吃虧的人,嚎叫一聲又沖了上去。

    「轟——」

    同時響起的一聲轟鳴之中,老龍劈開來襲的劍光。而其不待十餘丈外的老者有所應變,一連串的刀影破風而去。對方招架不及,匆匆往後躲閃。他趁勢撲向另一位老者,並沉聲喝道:「虎頭!還不滾到老大身邊去……」

    又是一聲巨響過後,老龍已逼退了兩位出手偷襲的老者。他去勢不停,閃身衝向前方。

    虎頭有心報仇,卻無力殺敵。他恨恨記住了仇家的模樣,跟隨老龍衝了過去。

    隨著兩道人影衝向山崖,轉瞬間兄弟三人重又相聚。

    虎頭喘著粗氣停下腳步,不服不忿、且又眼饞地嚷嚷道:「老龍,你倒是愈發威風了……」

    老龍不是愈發威風了,而是愈發厲害了。他體內原本便意外多了九轉氣機,再加上多方參悟,如今每一刀的威力都非比尋常,假以時日,將會更加的強大!

    林一見老龍帶著虎頭安然返回,與兩人點頭示意了下。方才讓兄弟倆動身試探,果然還是惹出了動靜。對方在此結陣以待,只是為了他林某人?

    二十多個洞天修士已在山崖上散開,形同一面張開的網,只要兄弟三人再往前一步,必將陷於重圍之中。

    那兩個洞天后期的老者阻攔不成,轉身隨眾逼了過來。

    塵鍊子卻落後一步,獨自站在陣外。應該是傷勢未癒,其蒼白的臉上罩著一層陰霾。他見那兄弟三人並未趁機逃竄,嘴巴默默動了幾下。二十多位洞天高手心領神會,在兩個老者的帶領下慢慢往前欺近。

    林一嘴角微撇,眼光看向左右。老龍與虎頭挪開幾步,各自橫棒持刀擺開了動手的架勢。他轉而衝著前方揚聲道:「塵鍊子!林某曾放過你一條生路,緣何屢教不改?方元子、方明子,是否借助幫手而多了幾分膽氣?還有諸位千荒同道,彼此無冤無仇,又何必自尋死路呢……?」其話語清冷,且神色淡然,而連聲叱問之間,睥睨四方的威勢卻咄咄逼人!

    不過,接下來的情形有些出乎所料。

    或是無言以對,抑或是心存忌憚。只見塵鍊子並未接話,而是冷冷地哼了聲,隨即帶著陰沉的臉色默默轉身離去,瞬間抵達孤峰腳下,接著攀行而上,繼而消失在云光變化之中。

    有人卻繼續逼近,出聲道:「林一!你殺了我千荒的眾多同道,此仇不能不報。我等已恭候多時……」

    林一抬手扯出金龍劍,殺氣沛然而出。而其眼光中卻是閃過一絲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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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4 14:10:15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三百二十八章 六橋五道

    「砰——」

    一刀九影,銀光閃爍,風聲炸耳,恰如爆開了一團絢麗的夜火。

    隨之瞬間,血肉崩潰而魂飛魄散!

    緊接著一道壯碩的身影回歸原地,手臂一振。其手中的七尺銀刀劃過一道流光,鋒利的刀鋒猶然嗡鳴不絕。隨之他又是一聲凜然大喝:「還想報仇,先過了老龍這一關!」

    夜色之中,一片寂靜。孤峰之上的天穹云光,依然默默變幻。山崖四方,二十多道身影肅然無聲。而濃重的血腥卻在隨風瀰漫,森然的殺氣令人駭然!

    方元子話音未落,林一才將扯出金龍劍,老龍卻已出手猝然發難。他衝到了相距最近的一位修士身前,一刀結果了對方的性命,隨後又在瞬間返回原地,可謂快若雷霆,根本讓人來不及應變。

    「龍哥威武!」

    虎頭猛地吼了一嗓子,震動四方嗡嗡迴響。隨即他雙手橫棒,與老龍並肩而立,猙獰又道:「誰敢惹我家老大,我一棒子砸死他……」

    老龍殺人立威,再有虎頭的囂張。兄弟倆的氣勢,頓時鎮住了當場。一時之間,四下里無人應聲。

    林一則是往前踱步,不緊不慢地說道:「塵鍊子師兄弟屢次與林某為敵,而林某還是饒了他本人一命,怎奈他執迷不悟,反倒蠱惑你等前來送死……」他走到了兩位兄弟跟前,話語一頓,手中金劍往前一指,沉聲又道:「方元子,方明子,爾等三息之內若不滾開,林某的劍下將一個不留!」

    二十多位千荒修士,以其中的方元子與方明子為首。兩位老者被林一點名,不由得面面相覷。對方雖然只有三人,卻個個修為不凡……

    老龍適時威逼道:「哼!魔城數十洞天高手與我兄弟為敵,結果全軍覆沒。爾等既然有心尋死,不妨一一成全……」

    虎頭已然不耐煩了,嚷嚷道:「老大說了,三息過後一個不留。一……二……」而其「三」字還沒喊出口,身旁的林一突然袍袖一甩,數十道鬼魅般的身影霍然而出,凌厲的殺機頓時籠罩四方。他精神一振,吼道:「殺……」

    方元子與方明子還在遲疑,忽見林一祭出了天煞傀儡,才明白對方並非虛張聲勢,而是實實在在動了殺心。兩人不敢僥倖,急忙轉身便走,大喊:「撤……」

    之前還重圍森嚴,轉眼之間一片混亂。

    林一與老龍直奔前方撲去,虎頭則是趁勢隨後掩殺。

    方元子與方明子見機得快,轉瞬之間已退至孤峰腳下。

    林一與老龍隨後而至,金劍銀刀倏然劈去。

    方元子與方明子無心應戰,急忙祭出飛劍阻擋。「砰砰」悶響之中,兩人雖有不敵,卻借勢躍上孤峰,隨即躥入云光中不見了蹤影。

    林一併未追趕,而是就地停下回頭張望。只見在虎頭的帶領下,一群天煞衛四處剿殺。那些不得越界而去的修士,轉眼間已折損過半,餘下的則是跳下山崖而亡命逃竄。

    老龍順手將一個想要趁亂躥上山峰的修士給一刀劈翻,好奇道:「老大!何不追殺……」

    林一回道:「方元子與方明子,皆為洞天中期的高手。他二人生性謹慎且拚死逃脫,你我未必攔得住。且塵鍊子先走了一步,本身便透著蹊蹺。總而言之一句話……」他嘴角一咧,微笑道:「窮寇莫追!」

    老龍點了點頭,說道:「想不到那個塵鍊子竟是九玄的弟子……」他與虎頭闖蕩妖荒的時候,曾與塵鍊子一同潛入妖皇的洞府,之後再無交集,故而並不知道對方的來歷。

    林一說道:「九玄那老兒所圖甚大!你與虎頭被擒,也與他有關……」

    老龍詫然,又聽道:「九玄不僅有三個弟子,且各司其責,並插手魔城已久。台勝的屬下,便不止一個千荒修士隱匿其中。諸如秦華子、木離子……」當其獲悉幽冥海前後所發生的一切,頓作恍然。他與虎頭只管衝殺,卻不知其間的種種險惡。由此看來,但凡至尊王者,強大的修為與過人的心智缺一不可!

    林一簡短分說了幾句,大袖子一揮,尚在四處追殺的傀儡一一失去了身影。

    虎頭從遠處跑了回來,興沖沖道:「僅有七八人逃脫,此戰大勝!這還有賴於老大的仁慈,不然……哼哼……」他迫不及待地又道:「老大!不若就此越界而去……」其還不忘攤開大手,露出掌心的十餘個戒子,樂道:「此戰所獲頗豐,晶石無數,就是不見一罈酒,娘的可惜……」

    林一對收穫不感興趣,叮囑道:「接下來便是九天塔八層的紫霄界天,還須多加小心!」他轉而仰望,兩眼中幻瞳閃爍。

    不遠之外的那道孤峰有百丈粗細,稍稍傾斜而直插天穹。其盡頭依然是云光變幻,好似黎明將至而又神秘莫測。

    虎頭又將大手伸向老龍,對方卻看也不看:「但凡所需,只管問你討要便是……」他自討沒趣,也不干了,嘟囔道:「虎哥才不是管賬的先生,罷了,以後都交給奴兒打理,哼……」

    林一抬腳一躍,人已落在峭壁之上。他見攀行不難,回頭示意了下。

    老龍與虎頭唯恐有變,緊隨而去……

    ……

    昏暗的天光之下,荒涼的山谷中寸草不生。

    半空中跌落三道人影,相繼落在滿是碎石的地上。

    虎頭的兩腳觸地之後,再又往上躥起,才至十餘丈高處,便又被迫掉了下來,忍不住四下張望,並詫異道:「這便是八層的紫霄界天……」而其話音未落,一陣陰風嗚嚥著襲來,他不由得打了寒戰,乍舌道:「娘的!莫不是到了黃泉界……」

    當年四下闖蕩的時候,虎頭與老龍曾誤入黃泉界。面對殺不死擺不脫的鬼魂,兄弟倆只得落荒而逃。如今身臨異*地而陰風陣陣,他頓時警覺起來。

    老龍落地之後,左右走了兩步,不以為然道:「此地的禁制與丹霄界天混同,所見皆為幻境,又何必大驚小怪!」

    林一駐足遠望,同樣是暗暗好奇。

    所在的山谷只有十餘里大小,除了徹骨的陣陣陰風,便是滿目的灰色碎石。四周的山峰不過數百丈,同樣是灰濛蒙的寸草不生且死寂沉沉。曾早一步離去的方元子等人,則是蹤影皆無。

    此外,神識所去千里,便陷入一片茫茫的禁制之中。再要及遠,已然力有不逮。

    林一收回眼光,摸出一枚玉簡查看。

    從魔城修士所留的圖簡中得知,八層的紫霄界天,有紫霞神殿一座。若要越界抵達九天塔的最高一層,神殿乃必經之處。而與以往的情形相仿,所去的方向依然是無從得知。除了一路尋覓往前,別無他途

    虎頭驚訝片刻,未見異常,頓時閒不住了,拎著鐵棒往前飛奔,招呼道:「虎哥還是探路要緊……」

    林一收起玉簡,與老龍隨後跟了過去。而兩人這邊才將動身,虎頭已心急火燎地跑遠了。

    十餘里山谷,轉眼即過。出了山谷,迎面是道山脊。循其再去百餘里,腳下愈發逼仄。直至最後,竟是出現了幾道徘徊的人影。而早到一步的虎頭,也被迫停下並神色遲疑。

    當林一與老龍趕到近處,虎頭返身迎過來連聲道:「真是古怪啊……」

    山脊到此,突然成了斷崖。下方深不見底,且凶險莫測。而數十丈外,同有斷崖對峙。尤為奇異的是,在兩崖之間,竟然橫架著一條尺餘寬的竹條,飄飄忽忽,隨風搖晃,看得讓人心驚膽跳!

    滯留於此的,還有四個梵天修士。見有洞天前輩到來,忙各自抬手見禮。其中一位老者,或是認得林一,出聲道:「林前輩!紫霄界天,共有六橋五道之說,這竹橋便是第一關……」

    林一沖著那四人微微點頭示意,又沖著其中的老者打量一眼,與老龍、虎頭慢步走到山崖前,不解問道:「有關六橋五道之說,能否賜教一二……」

    四個梵天修士皆來自中野,與林一兄弟三人並無交集。見對方話語隨和,其中的老者無奈笑道:「我等修為低劣而所知短淺。不過……」他遲疑了下,又道:「據說這竹橋,專為惡人經過。此後的木橋,專為下賤之人經過;石橋,專為小民經過;還有玉橋、銀橋與金橋,當渡積德善果者……」

    林一不等對方將話說完,又問:「既然如此,爾等何故滯留於此……」

    老者吶吶不語。

    虎頭滿不在乎地說道:「那竹橋弱不禁風,摔一下了不得,且掉頭回轉另尋去處……」

    林一不理虎頭,而是回首看向老者,意有所指地說道:「我等既為修道之人,便早已跳出了貧賤富貴之外,除非是惡貫滿盈而心有顧忌,不然又怎能被一道小小的竹橋擋住去路。更何況諸多道友已由此而過,你又何必遲疑呢……」他微微一笑,轉身衝出了斷崖,卻足不沾橋,瞬間已飄然遠去。

    虎頭恍然一樂,忙與老龍緊隨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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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5 14:45:25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三百二十九章 不疼不疼

    九天塔八層,紫霄界天,第一日。

    這是一道幽暗、且遠無盡頭的峽谷。上不見天日,寒風盤旋;下方則是鬼哭狼嚎,令人毛骨悚然。

    一株歪脖子老樹下,有白髮老者斜倚著委頓在地。其神態祥和,含笑看著路過的三兄弟,不等虎頭靠近,卻忽而目眥猙獰,雙手怒張,殺機畢露而咆哮不止。緊接著血肉迸濺,一道拇指粗細的鐵鏈將整個人緊緊鎖住,任是瘋狂掙扎也不得掙脫半分,他只得漸漸平復,轉而又呈現出一個慈眉善目並人畜無害的模樣!

    一座低矮的洞穴中,一個壯漢在緩緩蠕動。其下肢齊腰而斷,雙目只剩下一對血窟窿,卻猶自伸著雙手仰天悲鳴。而他的身後,成堆的金銀珠寶埋在厚厚的塵土之下……

    一間破爛的草棚前,一個滿嘴是血老婦人在咯咯直笑。她一手抱著個殘缺不全的嬰兒,一手拿著錐子扎向心口……

    一道深溝裡,成千上萬個赤身裸體的身影在攀爬,身下是荊棘,身上是風雨如箭,前方則是霞光閃爍,鐘磬聲聲……

    虎頭催促著老大、老龍快走。原來虎哥怕鬼!

    第二日。

    一條左右無際的地火焰流擋住了去路,有木橋橫架其上。數十丈的烈焰滾滾,窄小的木橋焚燒欲斷。

    林一說了,修道者,乃方外之士,不為「六橋」所限。

    於是乎,虎頭率先沖了橋去。而才將擺脫悽慘的煉獄景象,又陷入到了莫名的恐慌之中。

    數不勝數的鬼影,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個個發出淒厲的嚎叫,並張牙舞爪撲來。

    虎頭揮舞大棒橫掃八方,卻招招落空,四周依然鬼影幢幢而糾纏不休。他急得直跳腳,卻見林一與老龍周身閃動著法力光芒而猶入無人之境……

    第三日。

    一架石橋橫跨溪水,岸邊田園風光宜人。

    田間地頭,有人稼穡耕種;村前村後,有牧童柳笛清脆;柳蔭小院門前,老人婦孺悠然自得。

    虎頭痴痴道:「那莫不是仙境乎……」

    數個時辰之後,豺狼虎豹四起,狐魅妖惑,獸吐人言,陰陽顛倒而天地混亂!

    虎頭大為詫異,招呼著林一與老龍急急趕路。

    第四日。

    玉橋凌云,天光明媚。

    只見樓台亭榭與宮廷殿宇之間,男子丰神俊秀,女子婀娜多姿。其無論老幼,皆服飾華美且彬彬有禮,儼然便是一個個真神仙!

    兄弟三人自慚形穢,腳下不停匆匆離去……

    第五日。

    銀橋如虹,飛渡天塹。

    只見有神人擒龍縛虎,有仙子駕鶴弄簫,還有天地尊者縱橫星宇、力破山河。而那一切卻透著朦朧,叫人看不真切……

    第六日。

    鐘鼓齊響,祥云萬道,一道金橋直通天穹。

    星光浩瀚,宇宙無垠……

    ……

    正當兄弟三人沉浸在天地無極之中,忽而云光變化,轉眼之間已落在了一片山坡上。六日來的經歷恍如夢境,卻又不無感受。而三人尚不及多作回味,遠處一道紅光墜地。

    「砰——」

    虎頭聞得動靜,拎著鐵棒便跑了過去。老龍遲疑了下,跟著奔向千丈之外的一片谷地。

    林一則是隨後慢行,不忘趁機打量著四周的情形。

    這九天塔八層的紫霄界天,倒是與之前的七層大不一樣。不僅有『六橋五道』的幻境,還有明媚的天光與清爽宜人的風。好像那半空中的禁制也已不復存在,使人有了乘風遨遊的衝動!

    遠近皆為起伏連綿的山坡,且青草如茵而賞心悅目,再有濃郁的氣機瀰漫四方,倒是一處寧靜祥和的風光所在。不過,萬萬里之外,有奇峰突兀而起,隱隱平添了幾分蕭殺之氣。而近前的谷地間,更是有人滿身帶血而昏死不醒……

    「咦?是這丫頭,跟虎哥無關啊!」

    虎頭驚訝過後,竟是轉身走開,並面呈怪相,擺出一個避嫌的模樣。老龍衝著他的背影狠狠瞪了一眼,卻又尷尬搖頭,衝著走近的林一伸手示意道:「是天星……」

    草地被砸了個淺坑,一個紅衣女子倒臥其中。其亂發遮掩下的半邊臉頰蒼白如玉,再有沉寂如墨的眉睫、以及嘴角殷紅的血跡,頗為驚豔而又觸目驚心!

    這昏死不醒的女子,卻正是那個性如烈火且刁蠻任性的天星。她本該於師兄畢亢同行,怎會落至如此下場?

    林一愕然不解,抬眼看向一旁。

    老龍雙手一攤,示意自己也是無從猜測,挪動了下腳步,遲疑道:「她傷勢極重,根本來不及呼救便已昏死過去,可見遇上我等純屬巧合……」

    林一稍稍端詳老龍的神情,轉而大袖一甩,已將天星從土坑中捲起,轉而橫移並緩緩放在草地上。他隨即撩動衣擺盤膝而坐,伸手抓住了對方的腕脈。

    老龍暗自緩了口氣,猶然神色關注。

    虎頭已在四周溜躂了一圈,扛著鐵棒又躥了回來,說道:「萬里之內並無人影,卻從天掉下來個女子,奇怪呀……」他見林一正在查看天星的傷勢,轉而離開幾步,隨即一屁股坐在草地上,衝著老龍調侃道:「我說龍哥,這女子好歹與你有過肌膚之親,怎能見死不救而袖手旁觀呢?」

    老龍跟著退後幾步,扭頭罵道:「放屁!誰與她有過肌膚之親……」

    「虎哥親眼目睹,你還敢不承認……」虎頭擺出一個躲閃的架勢,嘴裡卻不肯示弱,接著笑道:「再不濟還有打出來的交情,又何必動怒……」忽見老龍臉色難看,他吭哧了下,隨即摸出一罈子果酒,轉而裝作無事般地自語道:「來日還須多收幾個弟子,不愁沒人孝敬美酒,哈哈……」

    不消片刻,林一鬆開了手,稍加忖思之後,從乾坤戒中尋出了幾個丹瓶,又是抬手在天星的下巴上一托,十餘粒丹藥已飛入對方的小嘴之中。他接著打出幾道法訣,轉身站起。

    老龍忍不住問道:「老大!這姑娘有無大礙……?」

    林一抬腳走到虎頭的身旁坐下,一把搶過酒罈子灌了一口,咂巴下嘴,這才沉吟道:「天星遭致連番重創,以至於臟腑移位而經脈受損。我雖尋得丹藥喂她服下,並以法力驅使藥力,無非是權宜之計罷了。想要大好,沒個三五十年怕是不成。所幸她性命無礙……」

    虎頭手中的酒沒了,也不敢聲張,乖乖又摸出一壇,並伸手晃了晃,見無人理會,便心安理得地自飲起來。

    老龍打量著不遠處的紅衣人影,又問:「接下來又將如何?是帶著這女子隨行,還是將她丟在此處……」

    林一隨聲答道:「在情形未明之前帶著天星隨行,肯定不妥。而將其丟下,又有悖道義!」他話語一轉,反問道:「不知你老龍有何高見?」

    老龍在原地走了兩步,緊鎖雙眉道:「事前得知,天星與妖荒眾人同行。她既然遭難,其中的畢亢絕難倖免。而九天塔之行至今,始終難見高人的蹤跡。不用多想,前方必然生變……」他停下腳步,正色道:「老大!還須等待天星醒來,以便探明實情。不然我兄弟貿然而去,必將凶險難測!」

    林一點頭讚許,舉著酒罈子示意道:「你且以法力助她一臂之力,早早醒轉理該不難!」

    老龍一怔,犯難道:「這……一個女子,多有不便……」

    林一不解道:「道友而已,何來男女之別?」

    虎頭飲著酒,見多識廣地自得一樂,插嘴道:「嘿嘿!他是忘不了龍女,很是傾情專注呢……」其話音未落,一道粗壯的身影如山而至,還有一雙大拳頭嗚嗚帶響,並大吼道:「我不打你個屁股開花,你還真當自己是虎哥了……」

    壞了,不該提龍女啊!老龍真的怒了!

    虎頭恍悟之際,為時已晚。他轉身便逃,未去幾丈遠便被撲倒在地。挨打不還手,那不是虎哥的本色。且肉搏一番,少吃虧為上!

    「砰、砰、砰——」

    那兄弟倆還真是貼身肉搏,雙雙滾在一起而亂拳紛飛。一個吼道欠揍的傢伙,一個叫道不疼、不疼……

    林一對於身後的熱鬧渾然不覺,只管一個人默默飲酒。當酒沒了,丟下罈子,他起身走到天星跟前坐下,抓住那女子的脈門,將自身法力緩緩渡入。

    一炷香之後,廝打中的兩人停了下來。

    老龍怒氣已消,自己跑到一旁坐著不吭聲。虎頭則是鼻青臉腫地躺著,不服不忿地直哼哼。

    直至兩個時辰過後,林一鬆開了天星。面前的女子猶然昏死不醒,而細若游絲的氣息卻變得有力許多。他稍感疲憊,摸出一塊晶石吐納調息。

    有人默默走到身旁,低聲道:「老大……」

    林一沒有應聲,起身讓開。

    老龍就地而坐,屏息凝神,伸出手抓向天星的脈門……

    虎頭還在不遠處的地上橫躺著,臉上的青腫未消,很是可憐的模樣。而他並未睡覺,慢慢爬起來,委屈道:「老大!那傢伙真的是無情無義,下手可狠了!」

    林一嘴角一咧,拍了拍虎頭的肩膀就勢坐下,安慰道:「你既然吃不住打,躲著他便是!」

    虎頭卻不領情,肩膀一閃,哼道:「不疼!真的不疼!來日我定要叫他老龍知道虎哥的厲害!可老大偏心……」

    林一抬手摸出一罈酒,無奈道:「最後的幾壇野粟酒,原本想給你慰勞一二,罷了……」他作勢便要收回酒罈子,卻被虎頭一把搶過去,哈哈樂道:「老大的心意咱家懂得……」

    林一的眼光落在不遠處那一坐一臥的兩道人影身上,又道:「飲酒之際,不妨說說當年你與老龍的趣聞,譬如那天星、還有龍女……」

    虎頭低聲笑道:「嘿嘿!莫讓那傢伙聽到……」

    不知不覺間,天光漸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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