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曳光] 無仙《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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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四十章 坤元玉塔

    從元信子口中得知，眾多高手已來到了神霄界天。只因四去無路，於是便相繼飛往天上。而林一，則是兩家追趕、並將要共同對付的大敵。

    元信子還說了，當夜在丹霄界天的聖靈峰上，他見林一與老龍、虎頭失足落空，很是驚惶無措，隨後一個不慎，竟然同樣墜下了山崖，卻陰差陽錯地尋到了丹霄峰。再之後，其又憑藉幾分運氣，有驚無險地穿過紫霄殿而抵達神霄界天。

    不過，元信子孤單一人而無所依靠，只得獨自四下徘徊。當其意外遇見千荒與魔荒的大群高手，這才知道林尊與兩位兄弟也來到了此處。他忙尋覓等候，只為彼此相聚重逢的那一刻。

    功夫不負有心人！

    元信子等候未果，便往下尋覓。恰逢林尊兄弟三人不明途徑轉而上行，彼此終於不期而遇……

    「……若說九天塔各界四方廣闊，而神霄界天則是上下無窮。如今眾多仇家皆往高處飛去，只想圍追堵截而用意險惡。林尊且暫避其鋒，以免不虞！」

    元信子的一席話有理有據，且極為真摯，又如釋重負般地感慨道：「在下等候多時，終於尋到林尊而不負所願，幸甚……」

    等候尋覓良久，只是為了兄弟三人的安危而傳聲示警。元信子的所言所行，倒也赤誠有加！

    虎頭不待林一出聲，搖晃著腦袋「嗯」了下，衝著元信子肯定道：「你這人雖有不堪，秉性尚可！」

    元信子稍顯尷尬，舉手道：「承蒙抬舉！」

    老龍沒有說話，而是看著自家的老大。

    林一猶在打量著元信子，隨即微微笑道：「好大的人情，你倒是費心了……」對方又舉手謙讓，枯瘦的臉頰上洋溢出幾分神采。而他稍稍沉吟，又道：「難怪尋不見千荒與魔城兩家的高手，原來都往天上追去了……」

    虎頭插話道：「老大！我等好不易擺脫了麻煩，不如在此靜候幾日以待時機……」

    林一沖著虎頭嘴角一撇，抬手一指，含笑問道：「天上必有一番熱鬧，你莫非想要就此錯過？」

    虎頭往後退了一步，滿臉嫌棄道：「除了你的龍圈之外，試問兄弟何處不敢去……」他寧願在此四處溜躂，也不想被收入龍圈看熱鬧。

    元信子錯愕，不解道：「林尊！你莫非還要知難而上……」他忙擺動雙手，勸說道：「此去凶險，萬萬不可啊！」

    「天下無坦途，難道這路便不走了？」

    林一反問了一句，隨即又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而無意多說，衝著虎頭與老龍示意道：「凡事聽我吩咐！」他下巴一抬，緩緩往上飛去。

    兄弟倆樂得如此，自然沒有異議，各自抖擻精神拔空而起。

    元信子幾欲阻攔，卻又不敢放肆，稍稍遲疑之後，無奈地嘆了一聲，隨後追上湊近說道：「罷了！既然林尊有所決斷，在下勢必捨命相陪……」他神色中透著些許悲壯，引得虎頭又是頗有眼光地讚許道：「嗯！你這人倒還不錯……」

    四人聯袂往上，天光高遠無極。

    愈是往上，天光愈亮。似有明日當空，卻又被天穹阻擋。而神識所去，相繼有人影顯現出來。

    元信子緊跟著林一，擔憂道：「林尊！多加小心……」

    半個時辰之後，那天上的人影漸漸清晰，足有百餘位之多，卻彼此散開而各自成群。而透過其上，則是另有端倪。

    許是察覺到了下方的動靜，數十道人影晃動起來。

    元信子急忙祭出一把黑色的劍光，提醒道：「林尊！事已至此，不若衝過去……」

    林一回首一瞥，去勢不停。

    那高空之中的人影分作三群，分別有六七十人、四五十人，以及十餘人。其中人數最多的一方來自魔城，次之千荒。餘下的一小群人，竟為妖荒的倖存者。不知是相互猜忌，還是另有忌憚，三家相隔數百丈，當間留下好大一塊空隙。

    林一併未答話，召出金龍劍朝天一指。

    虎頭與老龍已是刀棒在手而心領神會，身後倏然拖曳出兩道淡淡的風影。林一與元信子緊隨其後，四人去勢如虹。

    天上眾人大亂，各自擺出陣勢。而四人卻衝著妖荒一方而去，並在對方錯愕之際擦肩而過。另外兩家有心阻攔，卻似有遲疑而慢了一步。

    不過瞬間，四道身影忽而止住了去勢並遠遠退向一旁。

    一座玉塔，靜靜懸在虛空之中。它丈餘粗細，九丈高多，共有九層，形狀古樸，卻無門無窗且又晶瑩透明。且塔壁薄如琉璃，有雲霧瀰漫九層，更有無上氣機渾然浩蕩，使得所在百丈之內儼如煉獄雷池而叫人不敢踰越一步！

    玉塔的兩側，分別守著一個氣勢陰沉的中年人與一個相貌妖冶的年輕男子。百丈之外，則是默然佇立著八位老者、一位老嫗，以及一位亂發披肩的彪形壯漢。其彼此皆威勢沉凝，好像已對峙了很久……

    十餘里遠處，四人穩住身形。而百多位高手隨後追來，卻相隔數里停下觀望。

    此時，虎頭與老龍面面相覷，雙雙詫然不已。

    元信子似有畏懼，悄然躲在林一的身後。

    林一則是將眼光掠過遠近的每一道人影，難以置信地搖了搖頭。

    那古怪的玉塔之中，所散發出來的無上氣機，可謂強大莫名，即便相隔十數里，都讓人為之膽顫心驚。而守在兩側的竟然是凌道與青葉，分明在操縱著玉塔而禁制四方。

    在玉塔的四周，則是守著魔荒的天寧、天棄與七位大巫，還有一位來自千荒的九玄上人。或是被氣機阻擋，十人猶在百丈之外而難以往前靠近一步。

    不過，原本一場寡眾懸殊的追殺，緣何變成了勢均力敵的對峙？

    此外，那玉塔究竟有何名堂？

    便於此時，天寧回首一瞥，深邃的雙眼中神色閃動，隨即微微含笑，遠遠打著招呼：「呵呵！林老弟姍姍來遲啊……」

    對峙的雙方早已留意到了這邊的動靜，各自循聲看了過來。

    天棄的半邊臉擋在亂發之中，眼光如電。餘下的七位大巫則是神色木然，一個個無動於衷的模樣。

    九玄手扶長鬚，面帶寒意。

    玉塔兩側，凌道臉色陰沉，青葉笑得鬼魅……

    林一往前幾步，從容自若地舉手回道：「見過諸位高人！林某閒逛至此，無關乎早晚之說！」

    老大與人說話，老龍與虎頭守著規矩站著沒動。而元信子卻是低著頭隨後步步亦趨，頗顯幾分仗劍護主的氣概！

    雖然相隔甚遠，天寧卻好像是看穿了林一的心思，含笑又道：「你乃魔城之主，豈能置身事外……」

    只因有了當年六合秘境的一言為定，這位魔荒的長老倒是至今唸唸不忘。而林某若是魔城之主，又怎會被人追殺至此？

    林一不置可否地搖了搖頭，轉而看向數里之外。那兩家人群之中，有中年修士面帶怨恨，還有一位留著濃須的壯漢在恨恨瞪著自己。

    恰於此時，有人放聲冷笑道：「呵呵！天寧長老此言差矣，魔城為我師兄弟所有，他一個無良的小輩又豈敢鳩佔鵲巢……」

    林一轉而將眼光投向那座玉塔，又落在一旁的青葉身上。

    天寧臉色一沉，叱道：「你師兄弟二人欺師滅祖，有何顏面佔據魔城？還不交出坤元塔認罪伏法，或許老夫能網開一面。若是不然，必將悔之晚矣……」

    坤元塔？那晶瑩剔透的詭異玉塔，竟然是仙皇帝奎留下的坤元塔。

    林一微微怔然，不由得抬手摸向眉心。

    青葉側首看向師兄凌道，俊美的臉頰上煥發著難言的魅惑。對方神色如舊，很是陰沉莫測。他轉而微微一笑，揚聲又道：「諸位長老大巫與我師兄弟對峙月餘，又能如何？不過……」其眼光遠遠一瞥，接著笑道：「若是將那林一交給我師兄弟處置，便是將這坤元塔拱手相送亦猶未可知……」

    天寧沒有答話，而是拈鬚沉吟。

    青葉的兩眼中精光一閃，周身殺機森然，猛然間身形一動，竟是直奔林一的方向撲去。

    林一沒有想到青葉會突然動手，不由得神色一凜。人在重圍之中，還敢猝然發難？他手臂一振，劍光閃爍……

    恰於此時，天寧、天棄七位大巫揮動雙手，一圈百丈光芒憑空而起。

    凌道伸手一拍，身旁的玉塔頓時閃爍出九色光芒。隨之剎那，無上的威勢橫掃四方。

    雙方對撞，轟鳴炸響。

    一陣氣機大亂，青葉趁勢便要越陣而出。

    天棄坐守一方而身形不動，而披肩的亂發卻突然無風飛揚。他神色中煞氣閃現，隨即抬手一指。一把數丈的血色魔斧破空而出，帶著凌厲的殺機狠狠劈向青葉。

    青葉不敢怠慢，大袖疾甩。一道黑光脫手而去，迎面撞上了來襲的魔斧。「轟」的一聲巨響，他頓時去勢受阻，卻不肯作罷而倏然橫移，才將躲開凌亂的殺機，隨即又是一道黑光激射而出。

    青葉與天棄相較，不免稍遜一籌。而憑藉玉塔之威，他既然要強行出手對付林一，對方還真未必攔得住。或許，其他的高人也沒想阻攔……

    此時此刻，林一隻有兩條路可走，或戰，或逃。

    老龍與虎頭知曉利害，揮刀舞棒便要並肩往前。

    林一雙手持劍，沉聲道：「給我退後！」而其話才出口，神色突變，回首怒喝：「爾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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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四十一章 自食其果

    青葉身為洞天后期的高人，猝然發難，非同小可。

    林一正自凝神應對，身後突然襲來一道劍光。

    老龍與虎頭同時發覺，想要阻攔，為時已晚。

    那個元信子一直小心翼翼，並赤膽忠心的樣子。誰也沒能想到他會臨陣倒戈，且正當緊要關頭……

    林一回首怒喝之際，那道黑色的劍光已瞬間穿透了他的護體法力。

    一丈之外，元信子神色猙獰，與往日判若兩人。他見林一勃然大怒，頓顯畏懼而往後退去，卻還是咬牙切齒掐動法訣。偷襲突然，且相隔如此之近，任誰都無從躲避。只須稍稍得手，大功可成！

    與之同時，另外一道黑色的利芒從十餘裡外破風而來。其強大的殺機，更加勢不可擋……

    林一腹背受敵，索性來個不躲不避，頓時上下金光閃爍。他舍下元信子，轉而往前並雙手持劍全力劈去。

    「砰——」

    黑色的魔劍穿過灰衣道破，瞬間已被護體的龍甲阻擋。縱使元信子如何催動法力，那閃動的金光猶然堅不可摧。

    「轟——」

    一道千丈的劍光呼嘯而下，彷如巨龍奔騰而威震天地。霎時虛空碎裂，巨響轟鳴。來襲的黑色利芒倏然崩潰，隨之狂飆橫捲八方。林一猛然倒飛，卻順勢抓向老龍與虎頭。兩兄弟尚要硬拚，隨即已被雙雙拋飛了出去。元信子則是匆匆後退，一時狼狽無措……

    直至數百丈之外，兄弟三人相繼穩住了身形。

    林一稍稍定神，雙頰之上猶然金甲閃爍。他低頭看了眼腰間道袍的裂口，衝著兩位兄弟示意了下，接著手持金龍劍而獨自緩緩往前。適才雖然腹背受敵而倉促應變，所幸並無大礙。不過，既然有人不肯消停，今日沒完……

    青葉的出手，不無用意。一來試探魔荒的長老、大巫們的用意，二來若能趁機擒獲林一，則為意外的收穫。卻不想天棄從中作梗阻攔，使得方才的一擊威力大減。迫不得已之下，他本人只得再次退回到玉塔之前。而其遠遠打量著林一，臉上依舊帶著妖冶的笑容。便如籠中猛獸，在垂涎著近在咫尺的羔羊……

    一場突變轉而平息，玉塔內外的對峙依然如舊。

    元信子則是愣在當場，有些神不守舍。見有灰衣人影緩緩逼近，他急忙衝著玉塔的方向出聲喊道：「雖功虧一簣，而在下卻忠誠可鑑。尊主救我……」

    凌道的手掌還貼在玉塔之上，對元信子的呼救不予理會。他與師弟已被困多日而無從脫身，哪裡還有閒心去過問一個門下弟子的死活。

    天棄瞥了眼林一，神色中似有嘉許之意。一位洞天中期的小輩，與洞天后期修為的青葉對陣之後，還能安然無恙，倒也不差……

    天寧則是衝著林一微微點頭，轉而雙手牽引法訣。與天棄以及七位大巫的合力之下，困住凌道與青葉並非難事。而對方卻憑藉坤元塔之威對峙至今，一時雙方皆有顧忌……

    九玄凌空盤膝而坐，好像偕同魔荒諸人圍著玉塔而自守一方，實則袖手旁觀。只是林一竟然抗下了青葉的悍然一擊，令他稍感意外，隨即又眼光深沉……

    林一逼近到了元信子的百丈之外，去勢一緩。

    元信子左右張望而神色躲閃，很是惶惶不安。

    林一將手中的金龍劍背在身後，眼光掠向四方，淡然出聲道：「元信子！本人待你不薄，緣何出手暗算？」

    元信子呼救之後而沒人理會，禁不住心頭髮沉。本以為青葉魔尊出手之際，正是偷襲暗算的好時候。隱忍至今，還不是想要立下一樁奇功？誰料林一的肉身之強，根本不畏法寶。而玉塔內外的雙方看似相爭不下且對峙已久，實則強弱有別。兩位魔尊難以脫身而無暇他顧，自己又該如何是好？

    元信子念頭一閃，暗暗打了個寒噤。而魔城一方尚有高手數十，或可倚仗……

    林一微微皺眉，接著問道：「元信子！何不答話……」

    元信子長長喘了口粗氣，頗有捨命一搏的意味，搖頭冷笑道：「待我不薄？」他自問一句，轉而含怨怒聲道：「林一，我當你是一位心狠手辣而素有抱負的霸主之才，誰料你卻心胸狹窄而嫉賢妒能，且臨機寡斷並常常不知所謂，實乃庸人一個……」

    林一怔了怔。這還是頭回聽人當面評價，自己竟然如此的不堪？

    「還想成為魔城之主，敢問你何德何能？與兩位魔尊的奇才大略相比，你太過齷蹉不堪……」元信子神情慨然，揚聲四方又道：「本人再有不濟，也不會與你沆瀣一氣。但有時機，豈能不為兩位魔尊除害……」

    再這般說下去，只怕林某人要無地自容了。

    而人們往往在不喜歡一個人、或是一件事的時候，總是去竭力否定，並不吝詆毀之詞，無非是一種偏狹與自私的表達。卻忘了天道之下萬物混同，黑暗之外必有光明！

    林一暗暗搖了搖頭，出聲道：「元信子，說的不錯。在你眼中，林某著實就一俗人……」

    老大先是遭人羞辱，後又遭致羞辱，兩個兄弟不干了。虎頭不等林一將話說完，與老龍並肩衝了過來，破口大罵：「他娘的元信子，你個見風使舵、趨炎附勢的無恥小人。老子今日活剝了你……」

    林一往身後的方向看了一眼，神淡如水而不怒自威。

    老龍急忙伸手拉了一把虎頭，兄弟倆相繼停下卻依然是殺氣騰騰！

    玉塔的百丈內外，對峙的雙方皆不敢鬆懈。而這邊動靜甚大，一個個抬眼看來。

    魔城、千荒與妖荒的三家修士，同樣在遠遠觀望……

    林一回首之際，四周的情形一目瞭然。他衝著前方的元信子接著說道：「而在林某的眼裡，你元信子心智敏捷，處事果斷，倒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幹才……」

    元信子本以為要迎來一番疾風驟雨，誰料卻是云淡風輕。他見遠處的虎頭與老龍不再往前，暗暗鬆了口氣，隨即又手拈鬍鬚，傲然道：「你雖有識人之明，卻無容人之量，徒呼奈何……」

    林一嘴角翹起，自顧說道：「不過，你背叛投靠之時，卻對林某的忠告置若罔聞……」

    元信子微微一怔。

    林一的話音漸漸轉冷，繼續說道：「林某有言在先，最看不得首鼠兩端之輩，你是走是留，悉聽尊便。而是死是活，將自作自受……」他眉梢一挑，兩眼中殺機閃動，接著又道：「我還說過，到時候莫怪林某無情……」

    元信子臉色微變，急聲道：「魔荒諸位高人在此，你豈敢放肆……」他話音未落，更加不安，急忙轉身遁去，還不忘揮手示意道：「魔城同道，合力禦敵……」魔城一方的眾多高手任其躲入人群，卻無一應從。

    林一併未追趕，而是衝著遠處揚聲問道：「天寧長老，林某真的要成為魔城之主？」

    天寧的眼光掠過四周的八位同伴與其中的九玄，轉而看向玉塔前的凌道與青葉，帶著莫測的神情，扶須笑道：「呵呵！你林一不僅是魔城之主，還是來日的魔荒至尊……」

    林一又問：「倘若有倒行逆施之輩，又當如何？」

    天寧想都不想，沉聲答道：「使雷霆手段，匡扶天地正氣！」

    有人附和道：「魔城藏污納垢已久，正當清理門戶。敢有忤逆者，只管嚴懲不貸……」

    只見天棄衝著這邊微微點頭，繼而又緊緊盯著玉塔前的兩道人影。

    林一循聲看了一眼，隨即奔著前方緩緩飛去。老龍與虎頭不明其意，只得留在原處蓄勢以待。

    數里之外，魔荒、千荒與妖荒的三家相隔千丈而各自成群。突然見到林一漸漸逼近，有人已蓄勢以待。

    林一在人群的數百丈外慢慢止住身形。當他眼光掠過妖荒的十餘位修士，不由得暗吁了下。卻對神情戒備的千荒修士，以及其中的塵鍊子，來了個視而不見。少頃，他看向魔城一方的人群，冷冷問道：「天寧、天棄兩位長老的話，不知諸位是否聽得清楚，又是否瞭然？」

    魔城的六、七十位高手寂然而立，卻神情各異。有人低頭迴避，有人神色遲疑，還有人惶惶不安。

    那兩位魔荒的長老與七位大巫，便是當年的魔皇都要禮讓三分。如今凌道、青葉兩位魔尊與其翻臉成仇，著實叫人左右為難。不過，據說兩位魔尊有錯在先……

    林一見無人應聲，接著說道：「岳凡！你四人是繼續與林某為敵，還是回頭是岸，悉聽尊便……」

    人群中為首的四位老者面面相覷，各自默不作聲。此時與林一為敵，便是與魔荒的九大高人為敵。凌道與青葉兩位魔尊被困而下場難料，魔城易主猶未可知！

    林一稍稍一緩，又道：「諸位無心之過，既往不咎。而蓄意之罪，定斬不饒！」他兩眼中血光一閃，突然厲聲喝道：「台勝、衛彪，尚全，元信子，還不出來受死，更待何時！」

    人群頓時騷亂，其中一個黑鬚壯漢神色慌亂，卻故作鎮定，冷笑道：「林一，兩位魔尊尚在，你還並非魔城之主，休想排除異己而大開殺戒……」

    林一雙眉斜豎，眼光中血色閃動，一字一頓道：「林某要殺的人，從無倖免！」他大袖揮捲，四十六位殺機森然的天煞傀儡霍然而出。

    與之瞬間，老龍與虎頭閃身而至。

    林一將手中劍光一指，清冷喝道：「首惡必誅，脅從不問，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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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四十二章 如何取捨

    諸位高人當前，眾目睽睽之下，林一要為魔城清理門戶。

    不過，有魔荒兩大長老的出言首肯，有天煞傀儡的現身，再有龍虎兄弟的助陣，更有『首惡必誅、脅從不問』的先聲奪人，魔城的數十位高手頓時驚愕當場。

    無措之中，眾人皆看向為首的四位洞天后期的前輩。

    而岳凡自從見到兩位魔尊被困之後，如同變了個人。在阻攔林一兄弟仨的時候，也多了幾分敷衍。要知道魔荒有十二大巫，乃是當年玄霄皇尊的左膀右臂。而失蹤多年，乍然現身。雖說僅剩下九位，而其中的兩大長老尚在。如今一旦凌道、青葉落敗，魔城、乃至於魔荒易主只在等閒之間啊！

    再者說了，事關當年的魔門恩怨，他人還是置身事外為好！

    岳凡與另外三位老者相視搖頭，一個個沉默無聲。見四位高人如此，餘下的眾多修士皆神色惶惶。

    轉瞬之間，天煞傀儡已四下散開，並擺出陣勢，分明要將魔城的數十高手圍困其中。

    與之同時，四道人影卻趁機躥出人群。

    其中的台勝見狀不妙，很是絕望。他衝著遠處的玉塔遙遙一瞥，暗恨一聲，轉身帶著衛彪、尚全遁向來路。兩位魔尊無暇他顧，眼下只能自尋活路！

    元信子同樣是神情淒涼，拚命逃竄。還以為有了魔城同道的庇護，可以暫避一時。誰料林一的恫嚇過後，已然是人人自危。趨吉避禍，本性使然。此時此刻，誰還顧得誰的死活？一唸錯、步步錯，悔不當初啊……

    林一見台勝被迫離開人群，暗哼了聲，揮袖一招，數十天煞傀儡眨眼沒影。他衝著左右的老龍與虎頭稍加示意，抬腳一踏。隨之虛空扭曲，其整個人瞬息而去。

    不過喘息之際，台勝、衛彪與尚全已逃到了萬里之外。只須尋至來時的九石門，便可擺脫危機。而前方突然冒出來四十道森然的身影，並瞬間環繞成陣。三人驀然一驚，身陷重圍……

    元信子沒有同伴，只能獨自逃亡。他見下方的台勝三人被困，暗暗僥倖。人少有人少的好處，不至於太過惹眼。願上天有好生之德，只待他日時來運轉。而才將轉念的工夫，六位天煞傀儡擋住了去路，還有熟悉，且令人恐懼的怒罵聲傳來：「元信子，老子將你剝皮抽筋……」

    台勝見去路被阻，抬手抓出一把黑色的魔斧，窮凶極惡地吼道：「殺出一條血路……」他深知情形危急，不得不給衛彪、尚全鼓舞士氣。木靈谷的眾多同伴均已不在了，如今三人只能期待著置死地而後生！

    恰於此時，重圍之中多出一道灰衣人影。

    憑空冒出來的林一左手背後，右手金劍斜指，揚眉冷然道：「台勝，想不到你傷勢痊癒的如此之快。而林某在此，倒是要看你怎樣殺出一條血路……」

    台勝看著百丈外的灰衣人影，滿臉殺氣道：「哼！塔內一日，便是塔外一年。些許傷勢，根本不足掛齒。只怪你孤陋寡聞……」他不耐煩地揮動手中魔斧，猙獰喝道：「無恥之徒，妄稱魔城之主。敢否單打獨鬥，台某必讓你神魂俱銷……」

    怎麼又來了個一日一年，若真如此，九天塔之行豈非已過去了近百年？

    林一心念急轉，忽而嘴角一撇，帶著不屑的神情，傲然說道：「台勝，林某殺你，根本用不著他人相助……」其話音未落，突然有兩道雷火從天而降。

    「轟、轟——」

    轟鳴炸響的一瞬間，台勝驚得急忙躲閃，旋即又呆立原地而瞠目詫然。

    只見不遠處的衛彪與尚全已被雷光擊潰了護體法力，正當慌亂之際，被兩道詭異的火焰乘虛而入，倏然之間已雙雙化為灰燼。

    台勝愕然之際，神識中有所察覺。他怒吼一聲，揮動魔斧便要狠劈過去。而眼前金光閃動，萬千劍芒霍然成陣。隨即有兩道身影透陣逼來，併合二為一。對方接著手訣紛飛而氣機牽制，所在四周頓如牢籠，使人修為受制而難以自如。

    重圍之中，又陷劍陣。難道今日真的在劫難逃？

    台勝狠狠揮動手中的魔斧，卻有心無力。他才將看清那道灰衣人影微翹的嘴角，霎時已被金光籠罩。一聲悶響之中，其整個人魂飛湮滅！

    不過少頃，劍陣消失，天煞傀儡也盡數回歸乾坤戒，而林一猶在抬眼凝望。幻瞳可見，適才有微不可查的三縷闇弱血光直衝天穹……

    虎頭與老龍帶著六位天煞傀儡飛至近前，殺氣不減地吼道：「多謝老大替我兄弟倆報仇！我與龍哥已將元信子挫骨揚灰，哼哼，真是不作不死……」

    元信子原本一個尋常修士，卻名利心重而不擇手段。在其背叛魔城的那一刻，林一便已料定了此人的下場。若能洗心革面痛改前非，倒不妨給予一個機會。而他還是慾壑難填並偷襲暗算，不過是為了自己選擇一個死法罷了。天作有雨，人作有禍，當如是！

    老龍則是遞過一枚玉簡，分說道：「此乃元信子隨身所攜之物，卻非來自洪荒，且由老大甄別……」

    林一揮袖收取了六位天煞傀儡，順勢接過玉簡。他稍加查看，神色玩味，卻無暇多說，衝著兩位兄弟示意道：「坤元塔前勝負未分，且返回觀戰！」

    三人飛起，須臾之後重返原處。

    魔城一方的眾多高手見到兄弟三人歸來，一個個神色迴避。千荒一方，戒備森嚴。十餘個妖荒的修士，則是惶惶然無所倚靠的模樣。

    林一站穩身形，眼光閃動。

    玉塔前對峙的情形如舊，十二位高人好像並未在意四周的動靜。

    林一沖著玉塔之上的天穹稍加凝視，突然揚聲說道：「九玄上人，林某先後殺了你的兩位弟子與諸多門人，若想報仇，眼下正是時候……」

    玉塔光芒的百丈之外，九玄懸空盤膝坐著。聞聲，他眼光瞥向左右，隨即凝神正視，頭也不回地淡然笑道：「呵呵！才將殺人立威，又出言挑釁，果然是年少得志啊……」其話語中暗帶譏諷，卻又不著痕跡地說道：「林一，我看諸位魔荒同道的情分上，今日不便與你計較，且好自為之吧！」

    這便是高人的胸襟，不與你一個得志小人一般見識！

    林一本想趁亂作勢大鬧一場，卻心願落空。不僅言語上沒佔便宜，還被心機莫測的九玄給藉機嘲諷了一番。他只得聳聳肩頭，悻悻作罷。

    便於此時，天寧帶著商討的口吻說道：「凌道！與其這般對峙下去，不若交出坤元塔。我與天棄答應饒你二人不死，如何……」

    凌道的手掌依舊是緊緊貼在透明的塔身之上，顯然是不敢有半分的鬆懈。他幽幽盯著天寧長老，不屑地哼了一聲。

    玉塔另一側的青葉接話說道：「天寧長老真是大人大量，呵呵……」他原本玉樹臨風而俊美不凡，卻在笑聲中頓顯陰柔，接著又道：「若是沒了坤元塔的庇護，諸位必將我師兄弟廢去修為而加以囚禁，那才是生不如死呢……」

    「哼！你二人合該有此下場……」

    天棄像是被觸動了心事，猛然昂首一甩亂發，露出一張剛毅的面孔，兩道劍眉下眼光如電。他沉聲又道：「莫以為有了坤元塔的庇護，便可僥倖一時。再敢執迷不悟，本人寧可捨去此塔……」其話到此處，看向右手一方的天寧，有些不耐煩地示意道：「師兄！是要塔中的三皇經，還是殺了那兩個逆徒一雪前恥，須早作取捨……」

    天寧手扶長鬚，沉吟不語。

    九玄趁機笑道：「呵呵！我是一個外人，不知有話當講不當講？」

    天棄眼光一瞥，沒有作聲。而他左手的十餘丈外，有蒼老的話語聲響起：「嗯！有何高見，九玄道友不妨講來聽聽……」

    那老婦人滿臉皺紋，銀發如絲，說起話來不緊不慢，周身的氣勢若有若無，很是老態龍鍾的模樣。

    「呵呵，伏靈道友……」九玄衝著老婦人溫和一笑，這才深思熟慮般地接著說道：「諸位與凌道、青葉乃是手足之爭，若有意外，必將殃及自身，還當慎之又慎！而三皇經卻非同小可，關乎著我等的畢生執念……」他緩了一下，轉向天寧又道：「孰輕孰重，無須贅言。依我拙見，諸位不如放下芥蒂而共享機緣。再者說了，身為方外之人，又何來恩恩怨怨……」

    「哼……」

    天棄不等九玄將話說完，冷哼了聲，打斷道：「試問九玄道友，若是你門下有人欺師滅祖，並將你以玄金鐵鏈穿體，再又囚禁無數萬年之久而肆意羞辱折磨，你此時又當如何……」

    九玄微微搖了搖頭，不以為然的含笑說道：「幾句感慨之言罷了，本人並無惡意。諸位但有收穫，莫忘了我千荒也就是了……」他不再多說，而是將眼光投向那玉塔前的兩道人影，神色中意味深長。

    天寧遲疑了片刻，似有決斷。少頃，他與天棄點頭示意，轉而說道：「凌道！再給你師兄弟最後的三日期限，若再負隅頑抗，我等只有捨去坤元塔，屆時兩位必將悔之晚矣……」

    老婦人伏靈無奈道：「兩者不可兼得，奈何……」那對師兄弟逃入塔中，直奔坤元塔而來。眾人追至此處，終將對方困在塔前。而如今若要強行動手，說不定要毀去坤元塔。而繼續對峙下去，一切無從預料……

    凌道一直在倚塔而守，只管硬抗，並不搭理九位高人，而此時卻突然陰森笑道：「呵呵！如何取捨，全由本人定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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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四十三章 道法不渝

    凌道憑藉著坤元塔的莫測之威與九位高人對峙，卻難改被困的窘境。何去何從，身不由己。而他此時突然口出狂言，使得在場眾人皆是一怔。

    天寧與天棄等人換了個眼神，轉而不解道：「凌道，你與青葉被困月餘。眼下此時，還能脫身不成……」

    凌道卻是看向玉塔，透明的塔身中霧氣瀰漫而云光詭異。

    青葉往前兩步，稍顯擔憂。他知道師兄絕非莽撞之人，卻又對如何『定奪』一概不知。彼此雖有芥蒂，此時只能聯手共赴難關。至於接下來又將如何，難以預料！

    凌道猶在注視著玉塔，神情中透出一絲瘋狂。

    這一對師兄弟逃入九天塔，便不顧一切尋至坤元塔，急欲從中有所收穫，誰料天寧、天棄與九玄等人接踵而至，根本不給喘息之機。兩人稍稍耽擱，隨即被困而難以脫身。好在仙皇留下的玉塔極為玄妙，且禁制森嚴，憑此與九大高人對峙，一時安危無虞。而權宜之計不可長久，最後還是要有所抉擇！

    不過，當青葉與凌道的眼光一碰，隨即明白過來……

    凌道轉向四方，冷笑道：「坤元塔中藏有三皇經下落的傳聞，歷來已久。而無數萬年以降，卻一直難尋究竟。既然不得尋獲，留它作甚……」

    天寧、天棄等魔荒高人頓作恍然，一個個難以置信。

    九玄則是詫然道：「道友莫非要毀去坤元塔？若真如此，豈非……」他話說一半，連連搖頭。若是沒有了坤元塔，那對師兄弟再無憑藉，下場可想而知。而此塔一旦被毀，三皇經豈非再無下落……

    天寧心念急轉，叱道：「凌道，切莫困獸鬥……」他話音未落，雙袖揮舞。隨之瞬間，天棄與七位大巫同時掐動法訣。一圈百丈的玄色光芒轟然而起，旋即帶著滔天之勢逼向玉塔。九大高人同時動手，真是威力無窮而難以想像！

    九玄兀自懸空而坐，神色不變，卻稍稍退後幾丈而暗暗心驚。要知道魔荒的九人，皆有著洞天后期圓滿的修為。其聯手之下，兼具陣法之威。只怕是除了當年的三皇之外，再無敵手。不用多想，這是要阻止凌道毀塔……

    與之同時，凌道與青葉兩人也動手了。

    凌道已將兩隻手掌拍在塔身之上，狠狠催動法力。青葉不敢怠慢，急忙如法炮製。

    隨之剎那，只聽得「嗡」的一聲悶響，九丈玉塔竟然微微晃動起來。繼而塔身閃耀九彩光芒，無上的威勢洶湧而出。

    緊接著又是「喀喇」轟鳴，一圈玄色光芒才將逼近數丈，卻如夜色遇上黎明，頓時潰不成陣而霍然倒退。四周的九大高手原本坐立不一，此時盡數起身而嚴陣以待。更為強大的法訣脫手而出，凌厲的攻勢再次逆襲而去。

    便於此時，凌道與青葉依然在擊打塔身。而當九大高人再次全力施為，兩人卻突然收手而雙雙飛躍而起。

    九丈多高的坤元塔，突然沒了法力加持，頓時光芒黯淡而威勢不再。四周狂如怒濤般的攻勢卻驟然而至，透明的玉塔隨之劇烈搖晃起來。而尚不待九大高人奪塔，凌道與青葉已然是各自祭出一道魔劍狠狠劈下。

    「轟——」

    一聲轟鳴，那晶瑩透明的九丈玉塔突然崩塌，隨之九彩光芒瘋狂閃爍，狂亂的威勢橫掃四方。

    天寧、天棄等人急忙施法加以攔阻，而百丈的圍困陣勢頓時崩潰。諸位高人以及九玄急忙退後躲閃，一個個瞠目詫然。

    凌道、青葉竟然借助四周的攻勢，一舉毀去了坤元塔？而九彩光芒沒了束縛，反倒是驟然一收，霎時已將那二人裹在其中，隨即原地躥起一道丈餘粗細的彩虹，其中似有字符閃爍……

    這一刻，不論是魔荒、千荒、妖荒的眾多高手，還是林一兄弟三人，皆凝神觀望。

    而近前的魔荒的九位高人以及九玄，皆顧不得凌道、青葉的動靜，只管各自兩眼一霎不霎。

    天棄從那彩虹中看得真切，一字一句道：「奎，遠去之際，留塔一座，雖未有成，而名坤元，濟八荒……」

    九玄手扶長鬚，微微動容，失聲道：「此塔果然為家師所留，卻並未煉製大成……」

    天寧瞥了眼九玄，隨之解讀道：「帝奎仙皇有意留下坤元塔，以供八荒分享……」

    天棄繼續念道：「……大道無法，大道有法，則莫若以明……」

    天寧道：「大道介乎於有無之間，還須加以觀察而求得明鑑……」

    天棄道：「物無非彼，物無非是…………彼是莫得其偶，謂之道樞……」

    天寧道：「天地、陰陽相生相剋，又相通相融，這便是大道的中樞所在……」

    天棄道：「道通，其分也，其成也毀也……」

    天寧道：「大道通達於萬物，是以新舊更替……」

    天棄道：「古之語大道者，泰初有無，五行而變，九變而道法不渝，洞神經成……」

    天寧道：「大道起於太初，存於虛無，以陰陽五行為本，以九轉之境而循環不息，並由此創出《洞神經》……」

    天棄道：「九轉不同，因人而異。是故，奎毀去《洞神經》，以洞真、洞玄二經傳世，足矣。彼出於是，是亦因彼。是亦彼也，彼亦是也……」

    天寧道：「只因九轉境界因人而異，由其創出的洞神經便沒了存在的必要。於是乎，帝奎仙皇將之毀去，又作提示，洞神經之要義，同樣來自於洞真、洞玄二經的體悟……」

    天棄不再出聲。那道彩虹中的字符已消失不見。

    天寧則是感慨道：「原來洞神經早已不在，而有了洞真、洞玄二經，便足以修至、並突破羅天境界。只不過……」他無奈地盯著那道神異的虹光，自語道：「那兩部經文又在何處……」

    四週一時靜寂無聲，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悵然所失的神情。

    不過，有兄弟三人卻是另一番模樣。

    虎頭純屬瞧熱鬧，猶自好奇地打量著那道彩虹。

    老龍對三皇經略有所知，索性收起銀刀抱起了膀子。暗忖道，老大得不到的東西，誰都別想要。帝奎仙皇真乃高人，莫非早已料定今日……

    林一則是嘴角微翹，神色莫名。

    難怪識海中毫無動靜，原來那坤元塔中並無《洞神經》。

    猶還記得，《洞真經》，為境界所在；《洞玄經》，與修為有關；《洞神經》，關乎著法力神通。本以為三經相輔相成，而缺一不可。卻是忘了，法力神通並無定律。只須有了境界修為而水到渠成，終有萬法自通的那一日。

    或許，這便是帝奎仙皇毀去《洞神經》的真正用意。而《洞神經》的精髓所在，果然便是九轉之境。之前雖有猜測，此時還是有些出乎所料。

    如此這般，豈非是說，僅存的洞真、洞玄二經已被林某獨佔……

    不消片刻，那道彩虹突然又是一陣閃爍，隨即倒掛而直上天穹。而凌道與青葉的兩道身影卻顯現出來，各自神色茫然。當坤元塔碎裂的那一霎，兩人便被無形法力禁錮。接下來又發生過什麼，顯然是無從知曉。

    與之同時，遠處的各家修士還沉浸在玄機莫測的字符中。那段話畢竟為仙皇帝奎所留，稍加參悟，倒也不無裨益。而魔荒的九位高人，以及九玄，皆從詫然中回過神來。

    天棄大喝：「凌道、青葉，還不束手就擒……」

    天寧則是與七位大巫同時揮動雙袖，只待再次出手困住那對師兄弟。

    凌道見機不妙，卻並未忙亂，而是與青葉點頭示意。便在七彩光芒消失的瞬間，兩人倏然穿過圍困的陣法，隨之衝天而去……

    天寧、天棄等人一時阻攔不及，各自面面相覷。

    雙方對峙至今且情形危急，凌道、青葉依然留有後手。那對師兄弟心機之深，由此可見一斑。而當初眾人慘遭暗算而身陷囹圄，倒也一點都不冤枉。

    天棄恨恨啐了口，哼道：「我倒是要看看，那兩個逆賊還有何詭計……」他不等眾人，逕自飛遁而起。天寧則是神色凝重，帶著七位大巫緊隨其後。

    九玄跟著離去之際，卻是回頭深深一瞥，隨即又沖著遠處揮手示意，轉而大袖飄飄踏空而去。千荒諸人不敢怠慢，相繼飛起。而魔城的眾多高手更是爭先恐後，唯有十餘位妖荒的修士尚在遲疑不決。

    林一同樣在惦記著凌道、青葉的下場，帶著老龍與虎頭隨後追去，卻見妖荒的十幾位倖存者猶在徬徨，便遠遠招呼道：「諸位不妨與林某同行……」他是看在畢亢的情分上，有心庇護一二。而對方並不領情，一個個神色猜忌而無人應聲。

    「哈哈！老大身為魔城之主，那些妖荒的修士絕不敢輕易追隨……」

    虎頭報了仇，心情大好。而危機尚在，只得提神戒備。此時總算是可以放鬆片刻，他終於忍不住大笑起來。

    林一不再理會那群妖荒修士，疾飛而上，不忘斜眼看向虎頭，反問道：「你還真的將我當成了魔城之主？」

    虎頭搖晃腦袋，連聲應道：「嗯、嗯！老大若非魔城之主，又豈能在眾目睽睽之下除去台勝、元信子等四個傢伙。光明正大地殺人，真是痛快……」

    林一哼了聲，去勢不停。

    老龍教訓道：「非至尊強者，而不得光明正大施展雷霆之道。老大雖有不足，卻洞察人性而審時度勢，頗具王者之風，該當志在九霄，又怎會在乎一個小小的魔城之主……」

    虎頭滿不在乎地笑道：「哈哈！龍哥說的好有道理，奈何虎哥就是聽不懂啊！」

    老龍無心多說，示意道：「休得囉嗦，情形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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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四十四章 九陰聚煞

    當眾人往上飛的時候，不知不覺中天色有了變化。

    曾經蒙白的天光，彷如血染了一般，並匯聚至天穹的正中央，濃豔如霞，且引人矚目。而其下方，卻有九道十餘丈高的黑色玉柱環列四周，千丈方圓內氣機蘊集而詭異非常，分明是一座威勢莫名的強大陣法。

    尤為甚者，在那陣法之上，高高的空懸著一輪血日。

    血日丈餘，盈盈旋轉而血光四溢，濃腥而森然的氣勢從中磅礴而出，即便遠遠看上一眼，都令人為之神魂震盪而惶惶不安！

    而在血日之下，陣法之間，則是站著一對心事各異的師兄弟。凌道居中而立，原本陰沉淡漠的他突然多了幾分邪狂與乖戾的傲然。青葉卻是獨自在百丈外昂首徘徊，似有所悟，卻又滿臉的詫異與不可思議。

    九道玉柱之外，天寧、天棄、伏靈、九玄等高人均已止住了去勢而站成一排。不過，面對那莫測的血腥大陣，無人敢貿然往前。

    在陣法的數百丈遠處，則是聚集著千荒與魔荒的百多位高手。目睹異狀，人人詫然。

    林一帶著兩位兄弟隨後而至，在陣外之外獨自佔據了一塊地方。

    此時，天棄稍加凝望，怒道：「凌道！你竟然在塔中佈下了九陰聚煞，所欲何為……」

    天寧也是滿目錯愕而連連搖頭，隨即看向左右的伏靈與九玄等人，分說道：「九陰聚煞，乃魔修最傷天和的一座陣法。其拘魂鎖魄，煉化精血，滅盡輪迴，慘無人道。玄霄皇尊早有明令，門下弟子不得修煉此法。若有違者，必遭嚴懲。而凌道曾暗中設立六合秘境，已顯端倪。如今他更是肆無忌憚，罪無可恕……」

    有關魔修秘辛，在場的七位大巫又豈能有所不知。故而，天寧這番話，還是說給外人聽的。魔荒內亂，以後必有流言蜚語。適時澄清一二，多少挽留幾分顏面。

    九玄擺出了然狀，卻又忍不住悄悄打量著那座詭異的大陣而心緒不明。

    「所欲何為？哼……」

    陣法之中，傳來一聲冷哼。凌道有恃無恐地叱道：「凌某這便要突破洞天境界，一舉成為八荒的至尊皇者！」

    天棄橫眉立目，揚聲罵道：「無恥之徒，大言不慚……」

    凌道不屑道：「天棄，你與那八位老不死的活得太久，以至於魔荒上下也跟著暮氣沉沉而生機寥寥。我念及舊情，才法外開恩。而你等卻不識時務，一直不肯交出家師的境界突破之法……」

    天棄叱道：「痴心妄想……」

    凌道冷笑道：「呵呵！少要裝腔作勢，不就是傳聞已久的九轉之法嗎？而你等並不知情，只怪我一時心慈手軟。不過……」他伸手撫鬚，自得又道：「本人獨闢蹊徑，自有九轉之法的異曲同工之妙。雖有小兒從中作祟，終究難擋我天運浩蕩之勢……」其話到此處，衝著遠處遙遙一瞥，神色中盡為嘲諷之意。

    林一與老龍、虎頭並肩而立，雖神色從容，卻是微微鎖緊了眉頭。

    淺而易見，那個凌道還是對於六合秘境一事耿耿於懷。而所謂的九轉之法，便是妖皇留下的『九轉天羅』。其看似玄妙，實則不過是一種輪迴之法而已。千荒、妖荒與魔荒三家為之尋覓已久，卻未必窺破究竟。那是突破羅天三境之法，而非突破洞天三境的唯一途徑。九種不同的境界提升，才是根本所在。對於自己來說，或許欠缺的只有修為……

    天棄眼瞳一縮，叱問：「這九陰聚煞，便是所謂的獨闢蹊徑？」

    凌道微微頷首道：「正是！九天塔乃芥子乾坤，禁制密佈，再加九陰聚煞籠罩九層界天，但有重創死傷者，神魂無從自持，根本就是十死無生的下場。而其精血為陣法吸納，再經凝練成煞。試想，若是上千高手的修為匯聚一人，突破洞天而抵達羅天，並最終成就皇尊之位，豈非輕而易舉，呵呵……」

    天棄緩緩搖了搖頭，胸口起伏，說道：「原來如此，你借九天塔開啟為由，拿洪荒修士的性命當作玩物，著實可惡……」

    凌道神色揶揄，哼道：「哼！只因私慾作祟，才有了生死紛爭，皆為獸性使然！」他眼光斜睨眾人，繼續譏諷道：「我不過假天道之手，收取幾縷精血殘魂罷了。真若是論及卑鄙齷鹺來，諸位亦不遑多讓！」

    天棄怒道：「你一個無恥之徒，豈敢假天道而凌駕於萬物之上……」

    凌道忽而舒展雙袖，手掐法訣，狂妄道：「凌某隻須血煞灌頂，便可強行提升至羅天三境。試問，到時候天下誰是敵手？八荒誰敢不尊號令？凌某便是這天，凌某便是這地，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天棄忍無可忍，抬手祭出一道劍光。

    見狀，天寧、伏靈等八位高人隨即左右散開而同時出手。

    九道黑色的劍光，快若閃電般直奔凌道而去。而才將觸及陣法的邊緣，九根玉柱頓時閃爍出玄色光芒，繼而四周相連，渾如一道千丈粗細的光柱當空而立。

    「轟——」

    光芒閃爍，巨響轟鳴。隨之天穹顫抖，血色瀰漫。緊接著九道劍光去勢一頓，竟被嵌入陣法三丈多深而再難往前。

    「呵呵！如何……」

    陣法之中，凌道揚聲冷笑。他手訣不停，又道：「九陰聚煞，不僅匯聚眾多高手的精血修為，兼有陣法之威，千丈之內，可謂固若金湯而堅不可摧！」

    天棄的眼光中厲色一閃，咬牙說道：「無恥孽徒，我看你能囂張多久……」他手臂一揮，天寧以及七位大巫忽而往前，並奔向四周，轉瞬之間已將偌大的陣法給圍困了起來。片刻之後，九人心有靈犀，同時大袖飛舞而法訣紛飛。

    隨之剎那，九道雄渾的法力洶湧而出，旋即左右首尾相繼而渾然成陣。

    天棄抬手掐動一道閃動的符文，凌空一指，叱道：「九陰鎖陣——」

    符文倏然飛入虛空，消失不見。而十餘丈外的九陰聚煞陣法卻威勢一弱，好似已被一層無形的法力給籠罩封禁起來

    天棄又是祭出一道符文，再次沉聲喝道：「天地聚煞——」天寧等八位高人動作一致，各自法力牽制。與其瞬間，只見四周忽而再起一道森然陣法。而彼此相持不過須臾，那九根玄色玉柱便微微晃動，隨即血色橫溢而威勢外洩。

    凌道根本未將九位高人放在眼裡，猶自雙手掐訣並滿懷期待地昂首仰望。而大陣之內忽而氣機凌亂，隱隱有不穩的跡象。他微微一怔，意外道：「九陰聚煞……」

    青葉依然獨自呆在陣法的角落裡，神色中患得患失。師兄弟二人爭鬥已久，而關鍵時候還是棋差一招啊！此時想來難免鬱悶，且脫身再說其他。不過，九大高人所布下的陣法，乃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著實出乎所料……

    天棄哼道：「九陰聚煞首創於玄霄皇尊，卻始傳於魔荒十二大巫。我等如今只剩下九人，施展此法卻更為嫻熟。而你竟敢以小巫見大巫……」

    九玄沒有參與圍攻，而是留在原處靜觀其變。魔荒九位高人的強大，使他更添幾分顧忌。

    林一與兩位兄弟同樣在袖手旁觀。而遠處的異變迭起，還是讓他暗暗驚噓。

    那詭異的陣法，應該並不陌生。記得六合秘境之中，那九位高手各自傷重，卻依然可以輕鬆逃遁。不用多想，必是九陰聚煞之法所致。這下熱鬧了！小巫見大巫？倒也恰如其分……

    陣法之中，凌道微微愕然。

    正如天棄所說，還是低估了那九個老不死的手段。而四周氣機愈發狂亂，再有片刻，一切都將無從預料！

    凌道心頭一橫，神色瘋狂，猛然祭出手訣，並隨之緩緩飛起身形。

    與之瞬間，千丈之內氣機盤旋而風勢大作。緊接著一團血光驟然而降，無上的威勢充斥四方。

    凌道不作遲疑，去勢加快，一頭衝入血光之災，隨即張口猛吞併法力運轉。不過少頃，天穹血光頓斂。而他卻雙目微凸，鬚髮飛揚，周身上下筋骨脆響，凌厲的氣勢急劇暴漲……

    天棄、天寧驚駭不已。

    凌道若是突破洞天境界，便是名符其實的洪荒至尊。屆時必將大禍臨頭，眾人亦將再無容身之地。

    九位高人全力催動陣法禁制，緊接著便是「砰、砰、砰」連聲轟鳴。沒了法力加持的陣法再難支撐，九根玄色玉柱一一崩潰……

    凌道懸空而立，神情猙獰，竟然對崩潰的陣法視若未見，而是又抬手抓起一團盈盈血光張口吞下。轉眼之間，其法力修為再次得到提升，瞬間已越過了洞天境界儼然已……

    見此情形，青葉神色幽怨。

    天棄、天寧等人卻無暇多想，急忙催動陣法圍困。

    只不過，當凌道的修為才將堪堪越過洞天境界，卻就此止步不前，距羅天三境而猶差一線！他頓時瞠目錯愕，瘋狂般地嘶吼道：「窮極萬年之功，只待一日有成，緣何不得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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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四十五章 後患無窮

    便在此時，天棄與天寧等人的攻勢已到。

    青葉人在陣中，而無從躲避，閃身飛至凌道的近前，急聲道：「師兄……」

    凌道猛然驚醒過來，低頭冷冷俯瞰。

    數百丈外好像是掀起一道黑色的牆壁，鋪天蓋地般傾軋而來。威勢所致，勢不可擋。彷彿是下一刻，便要被碾作齏粉而屍骸無存。縱然想要與之掙扎對抗，卻法力遲滯而讓人心生絕望！

    凌道的兩眼中寒光一閃，上下魔氣環繞，旋即又手訣飛舞，整個人的威勢霍然一變，緊接著身軀暴漲百丈，再又憑空抓出一桿數十丈的黑色魔槍，渾然魔神降世而睥睨萬里。

    見狀，天棄微微一怔，不由得轉首看向天寧。而便在這稍稍遲疑之際，一桿巨大的魔槍帶著排山倒海之勢橫掃而來。他不及應變，大吼道：「九陰聚煞，封——」

    天寧等八位高手神色凝重，一道道法力加持的符文倏然飛向前方。而封禁未成，威力奇窮的魔槍已狠狠擊在陣法之上。

    「轟——」

    一聲轟鳴驚天動地，森嚴的陣勢頓然炸裂，肆虐的殺機從中橫溢而出，陣陣狂飆呼嘯四方。周圍的九位高人猝不及防而被迫後退，卻猶然不肯罷休，一個個竭力操持著缺損的陣法。

    忙亂之中，老婦人伏靈失聲驚道：「天魔八印合一……」

    天寧道：「不！那是七印合一。當年混沌論道之後，天魔九印的最後兩印便已失傳……」

    天棄低吼道：「那孽徒的修為已遠超我等，趁其根基不穩，斬斷禍根……」他飛快祭出幾道法訣維持陣法，轉而周身光芒閃爍。餘下八位高人隨其而動……

    與之同時，四下里依然風聲呼嘯。法力對撞的餘威所致，使得遠處觀戰的眾人紛紛後退躲避而猶然目瞪口呆。洞天后期高人的鬥法，著實難得一見。而機緣就在眼前，卻如此的驚心動魄！

    兄弟三人卻站在原處駐足觀望，任憑強勁的風勢捲著殺機撲面襲來而巋然不動。

    老龍與虎頭各自攥緊了手中的刀棒，雙雙屏息凝神。

    林一則是眼光閃動，心緒紛亂。

    凌道費盡心機凝練血煞，並未得償所願。而他此時的修為，卻介乎於洞天與羅天之間，可謂超乎尋常的強大，只怕八荒之中再無敵手。好在魔荒尚有九位高人，聯手之下足以與其抗衡。

    而天魔九印，則來自魔皇無疑。最後兩印的失傳，竟然與當年三皇混沌論道有關？

    不過，帝奎毀去《洞神經》，並將九轉之法流傳下來。兩者之間，若說沒有關聯，誰又會相信呢……

    林一念頭急轉，抬手召出金龍劍，直奔交戰的雙方而去。而他才將動身，一位老者的身影鬼魅般地擋住了去路，幽幽說道：「趁火打劫的勾當，為我輩不齒。你若閒著無事，不妨與老夫切磋一二……」

    那是九玄上人，一直在留意著林一的動靜。值此混亂時機，魔荒眾人無暇兼顧，他很想找個由頭來收拾對方。

    林一穩住身形，回首暗示跟來的兩位兄弟稍安勿躁，隨即將金龍劍背在身後，神色譏誚道：「九玄上人，你我之間必有生死一戰，卻非今日……」對方說的不錯，他正有趁火打劫的心思。此時若不給予凌道與青葉致命一擊，以後少不得麻煩。而既然去路被阻，著實有些無可奈何。

    百丈之外，九玄的衣袍與長鬚在風中微微飄動。他兩眼深邃，問道：「何日……」

    林一嘴角微翹，不予理會，凝神看向前方。

    九玄長眉聳動，跟著回首張望……

    不過轉眼之間，那碎裂的陣法漸漸恢復如初，而四周的情形卻大不相同。天寧、天棄均已化作八九十丈的身高，且一個人手持魔劍，一人手托三股巨叉，皆魔氣環繞而殺機橫溢。餘下的七位大巫則繼續操持陣法，九陰聚煞愈發森嚴。

    天棄緩緩往前踏了一步，高舉魔叉，甕聲吼道：「孽徒，再戰……」

    凌道一招擊敗九位高人，狂怒頓消而傲然不已。他見對方依託陣勢並捲土重來，放聲冷笑道：「幾個老不死的只敢以多欺少，待我修至羅天境界，必將爾等挫骨揚灰，呵呵……」其笑聲未落，伸出長臂抓起青葉，猛然將手中魔槍衝天一舉。隨之「喀喇」巨響，天穹竟然裂開一道縫隙。緊接著漫天的血光驟然消散，一道耀眼的光亮傾瀉直下。兩道身影倏然而去……

    不消須臾，那道光亮籠罩四方。而隨之瞬間，彷如有一隻無形的大手抓來，使人身不由己，忍不住便要騰空而起。

    天棄、天寧等人見凌道師兄弟逃遁，急忙收起法身與圍困的陣勢，隨即偕同七位大巫衝天追去。

    九玄同樣是不作遲疑，而離去之際卻回首深深一瞥。

    洪荒各家修士好像是重見天日，爭先恐後。

    林一帶著兩位兄弟緊隨其後……

    ……

    一陣云光變幻，轉眼間已置身異@地。

    下方乃是一座高大的千丈玉塔，猶然雲霧環繞而威勢莫名。而塔巔卻光芒閃爍，不時有人從中飛出。高塔的四周，這是熟悉的清微城。

    歷時三個多月，不，應該說歷時百年的九天塔之行，便這麼突然終結了？其間種種艱險，已成過眼云煙。事後回想起來，竟然讓人有些索然無味……

    巨塔上方那曾經莫測的虹光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禁制的豁口，有一道道人影相繼從中飛去，遙遙可見星空萬里。

    林一上下打量，與老龍、虎頭眼光示意。三人瞬間穿過天上的禁制豁口，倏然前去數百里，尚未離開魔城的地盤而猶在半空之中，隨即又緩緩止住了去勢。

    百丈之外，天棄、天寧，以及七位大巫擺成一排擋住了去路。凌道、青葉，乃至於九玄均已不見了蹤跡。而九位高人並未繼續追殺那對師兄弟，而是一個個轉身看來且神色莫測。

    四周不斷有身影匆匆離去，多半為來自洪荒各家的修士。而入塔之前尚有四五千之多，如今卻只剩下三千餘眾。

    林一的眼光掠過那九位高人，轉而低頭俯瞰。

    淡淡的禁制光芒之下，巨大的中野魔城隱隱約約。而城門前另外聚集著數百修士，一個個風塵僕僕……

    此時，天寧說道：「天棄，帶著魔荒的屬下接收魔城，但有忤逆者，格殺勿論！」

    天棄一聲不吭，轉身往下飛去。他到了城門前，那群等待的修士上前行禮。少頃，一行人穿門入城。

    天寧繼續吩咐道：「伏靈，返城之後，即刻著手修復護城大陣！」一旁有老婦人頷首稱是，他接著說道：「林老弟，你身為魔城之主，正當大展拳腳之時，且就此回轉，彼此好好規劃一番……」

    林一抬起眼光，卻看向千丈之外。

    一小群人影匆匆而過，其中的一位滿臉陰沉的漢子正是鬥將。其出塔之後與幾位倖存者重逢，應該已經知曉畢亢等人所遭遇的慘況。此時他見到林一與魔荒的諸位高人根本無心理睬，或許只想著早日返回妖荒。

    林一才想喊住鬥將稟明實情，心頭一動，欲言又止。

    天寧與七位大巫到了近前，神色端詳，問道：「林老弟！何故遲疑……」

    如此稍稍耽擱，鬥將已帶著人漸去漸遠。

    林一暗舒了口氣，這才將眼光落在近前的八道身影之上。對方環繞四周，隱隱有圍困之勢。他渾若未覺，帶著幾分不解問道：「凌道與青葉去了何處，諸位又為何不再追殺……？」

    天寧遠眺四方，又看了看腳下的魔城，扶須笑道：「凌道帶著青葉早已遁向天外。他此時的修為獨步八荒，很難追上……」

    林一愕然道：「難道就此作罷不成？」

    凌道或許今非昔比，卻強行提升修為，難免境界不穩，理當趁勢追殺。而就此作罷，簡直與縱虎歸山沒甚兩樣。若是給對方留下喘息之機，必將後患無窮！

    「不然又能如何？」

    天寧反問了一句，又打量起老龍與虎頭，含笑自語道：「一對龍兄虎弟，果然不凡……」彼此偶遇過，算是相識。而對方卻攥緊手中的刀棒，緊緊守在林一的左右而一言不發。他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轉而又道：「老弟勿憂！事有緩急，且奪得魔城而穩固根基，之後再從長計議……」

    林一雙眉淺鎖，默然無語。

    淺而易見，這些高人早有預謀。守候在城門外的那群修士，必然來自魔荒無疑。裡應外合，只是為了搶地盤？

    天寧見林一神色不明，只得繼續說道：「此行之前，我等已將魔荒收入麾下。如今坐擁中野魔城而睥睨八荒，林老弟來日的成就不可限量，呵呵……」他笑了兩聲，抬手示意道：「林老弟，且回城說話……」

    林一卻是眉梢一展，報以微笑道：「在下有事在身，亟須遠行一趟。諸位失陪了……」

    天寧有些意外，不由得將林一從上到下看了一遍，疑惑道：「林老弟既為魔城之主，豈可棄城而去？」

    七位大巫則是面面相覷，卻依舊是將兄弟三人圍在當間。

    林一坦然道：「我有一位弟子流落在外，至今情形不詳。只待來日將她尋回，再與天寧長老促膝長談不遲！」

    天寧的兩眼緊緊盯著林一，神色漸漸凝重起來。片刻之後，他拈鬚沉吟道：「林老弟！我且問你，洞真、洞玄兩部經文，是否在你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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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四十六章 暗無天日

    魔城的四門先後打開，又逐一封閉。隨著天寧帶著大批高手入城，城內必將掀起一陣陣血雨腥風。

    萬丈高空，依舊有身影衝出禁制的豁口。其中不乏魔城的修士，一個個逃亡般的匆匆四散而去。

    八位老者與三個年輕人，卻靜靜懸在空中。所在的數百丈之內，籠罩在一片詭異的情形之中。

    林一沒有應答，而是默默注視著天寧。他的神情有些木然，好像對於方才的問話無動於衷。

    天寧同樣在端詳著林一，深邃的眼光微微閃動。片刻之後，其手拈長鬚，自顧緩緩說道：「只因有了六合秘境的一言為定，你林老弟才會成為今日的魔城之主。如今大功告成，彼此便如一家人，正當齊心戮力，重建魔修大業。奈何凌道、青葉遠逃，而禍患未除。我與諸位大巫又年邁老朽，難免有心無力，唯有百尺竿頭更進一步，方能輔佐林尊成就輝煌啊……」他稍稍一緩，形容枯槁的面容上蕩漾起一抹笑意，接著又道：「還望林尊不吝賜教……」

    當年的一言為定，不過是為了對付凌道、青葉的權宜之計。誰讓那時自己人單勢弱呢！

    而天寧、天棄卻以此來混淆視聽，借助凌道對付林某人之際，趁勢奪取魔荒，並最終佔據了魔城。尤為甚者，這位高人如今再又打著魔城之主的招牌，公然討債來了。既然喚你一聲林尊，又擺出討教的架勢，倘若失去，還不將洞真、洞玄二經交出來……

    這一刻，林一忽而覺得心智不夠用了。他看向左右的兩位兄弟，又一一掠過四周的八位高人，最後眼光落在天寧的身上，帶著些許的苦澀，輕聲問道：「天寧長老，有關經文之說，是否來自九玄上人之口……」

    天寧又是頷首微笑狀，撫鬚讚道：「林老弟洞察秋毫，不愧為我魔城之主……」

    林一嘴角一咧，神色自嘲。

    這年頭好話聽不得！林某又何嘗不是常常忘了這個道理？人人都長著幾根自命清高的傲骨，而一不小心，自信便成為了一種無知的自大。若是每到吃虧方醒悟，是要丟命的！

    天寧接著說道：「九玄道友臨走之際，傳聲交代……」他倒是沒作隱瞞，坦誠道：「九玄說你來自外界仙域，與仙皇棄徒龍梵之間的淵源頗深，並隨身攜有早已失傳的兩部經文。其對此確鑿無疑，卻唯恐惹起八荒大亂而不便聲張。怎奈你如今已成為魔城之主，他……」

    九玄竟敢將龍梵稱作仙皇棄徒，不知他本人又算是什麼東西！

    林一忽而打斷天寧，道：「他顧忌魔荒的強大，索性便以實情相告，只求來日有所分享。而他為了取信於諸位而表明心跡，又自告奮勇前去追尋凌道、青葉的下落……」他話語一頓，轉而問道：「後來的情形，是否便如我之猜測……」

    「呵呵！」天寧笑出了聲，應道：「正如林老弟所料……」

    果不其然，還是那個九玄在暗中使壞。林某若是真的成為了魔城之主，他的詭計則難以得逞。於是便透露出洞真、洞玄兩部經文的下落，用意無非有二：一則讓林某難以安身，二則安撫交好魔荒眾人。而其前去追趕凌道、青葉，只怕是另有陰謀。

    林一心念轉動，又問：「林某與九玄上人之間，不知天寧長老願意相信哪一個？」

    在天寧看來，只要林一沒有否認經文的存在，便勢頭大好，接下來的一切都將水到渠成。不過，對方的問話倒是出乎意外。他稍稍遲疑，拈鬚笑道：「此話怎講……」

    林一背起雙手，從容道：「正如九玄所言，因緣湊巧所致，林某與龍梵頗有幾分淵源。而實不相瞞，林某拿不出那兩部經文，縱是有心與諸位分享，終究還是枉然啊……」他稍稍一緩，下巴一抬，清冷又道：「諸位若是聽信九玄的一面之詞，不妨將林某剝皮抽筋查個明白……」

    虎頭往前一步，鐵棒橫起，兩眼怒凸，低聲吼道：「誰敢動我家老大半根毫毛，虎頭與他同歸於盡！」素來驕狂蠻橫的他，說了一句大實話。在八位高人的圍困之下，除了拚命而別無他法。

    老龍則是手臂一振，銀刀閃爍，同樣是往前一步，兩道劍眉下眸子泛寒，沉聲道：「我家老大曾在六合秘境救得諸位於水火之中，而諸位高人不念舊恩也就罷了，反倒私慾作祟而趁勢相逼，真是豈有此理！哼！儘管動手，但有一絲魂在，老龍我必將與諸位周旋到底……」他殺機凜然，面無懼色，全然一個赴死的架勢！

    天寧微微錯愕，四周的七位大巫也是各自神色不快。

    對方的一個小輩純屬渾人，不必理會。而另一位說出來的話語，則為誅心之言。忘恩負義，借勢欺人？這要傳出去，魔荒的顏面何在……

    林一左右一瞥，兩位兄弟適時噤聲不語。他抬手觸摸著眉心，很是無奈的模樣，少頃又微微苦笑了下，接著說道：「彼此交情尚在，或不至於喊打喊殺。而天寧長老若是信得過林某，便容林某前去找尋徒兒，如何……」

    這番話的言外之意，要經文沒有，要命有一條！今日若是翻臉，未必就不能逃得性命。但有來日，定叫魔荒再添強敵！

    天寧臉上的笑容沒了，意外道：「林一，你乃魔城之主……」

    莫說林某從不在意權位，縱然有心，頭頂盤踞著九位高人，還能成為真正的魔城之主嗎？

    林一併未直言拒絕，不置可否地淡然說道：「諸事隨緣！或許林某意在洪荒之主，亦猶未可知也……」

    天寧沉吟不語，乾癟的面容上透著幾分遲疑的神色。片刻之後，他搖了搖頭，輕描淡寫道：「林老弟之豪情壯志，令人欽佩。不過，適才卻是言重了，我不過是隨口一問罷了。既然你有事在身，不妨來日再聚……」其話到此處，竟然慢慢讓開了去路。

    林一神色如常，舉手道：「告辭！」他身形一閃，瞬間越過天寧。兩兄弟緊隨其後，依舊是神色惕然。

    天寧卻又微微一笑，問道：「林老弟，你畢竟身為魔城之主而關係重大，尚不知去往何處……？」

    林一頭也不回，揚聲答道，「八荒皆為去處！」他雙臂一展，已緊緊抓住了兩位兄弟的臂膀，隨即凌空而上，瞬間消失在星空遠處……

    天寧兀自留在原處，而凝目遠望。神識之中遙遙可見，星空中三道人影漸去漸遠。

    有人不解道：「天寧長老，著實不該放那林一離去。若他落在九玄，或是凌道、青葉之手，豈不是悔之晚矣……」

    天寧回首看向出聲說話的老婦人，無奈笑道：「強留林一，勢必要撕破臉皮啊！若再一無所獲……」他搖了搖頭，又道：「魔城未穩，人心浮動，實在不宜節外生枝。而你之所言，不無道理！」

    與此同時，一道人影從魔城中飛起，遠遠詫異道：「林一人呢？師兄喚我何事……」

    天寧不等那彪悍的人影飛至近前，匆匆交代了幾句。對方轉身遁向星空……

    ……

    星空之外，林一抓著老龍、虎頭全力疾行。而他才去不過一刻時辰，尚未離開中野星域，忽而抬腳猛然一踏，瞬息間穿過罡風折返而下。

    轉眼之間，一片無際的大海迎面撲來。三道人影破空而出，隨即又倏然消失不見。

    下一刻，林一帶著兩位兄弟落向海中的一座孤島。

    有所驚動，山林間頓時飛起數十位修士。

    林一不管不顧，直奔海島地下遁去，直至千丈之深，終於在一個碩大的洞穴中止住了身形。數十修士隨後追來，竟然擺出了一個抵禦外侵的陣勢。

    洞穴陰暗潮濕，四周怪石嶙峋。而所在之處佔地數百丈，倒也頗為寬敞。

    林一隨手丟下兩位兄弟，長長吐出一口悶氣。

    虎頭才得自如，已將洞穴中的情形看在眼裡，頓時凶神惡煞般地吼叫道：「他娘的，一群梵天修士也敢撒野……」他洞天初期圓滿的威勢霍然而出，掄起鐵棒便要打人。

    老龍卻無意逞強，而是緊緊跟在老大林一的身旁。

    四周圍著三十多位梵天修士，一個個法寶在手而殺氣騰騰。忽見虎頭耍橫並顯露出修為，眾人頓時一片慌亂。原來入侵者乃是三位前輩人物，海島危矣！

    「虎頭！不得放肆……」

    林一呵斥一聲，轉而踱起了步子。

    封閉的洞穴應該已深入海底，潮濕的石壁上還掛著水珠，偶爾「嘀嗒」一聲，寂靜中聽得甚為清晰。四周則站著一群修士，皆進退兩難而不知所措。

    虎頭轉身道：「哎、我說老大，你不是要去尋找仙奴嗎，為何又帶我兄弟二人躲入此處？」

    林一走到一塊凸起的方石前，抬腳坐了上去，旋即一抖衣擺，輕聲說道：「我自有道理……」他不待虎頭再說，逕自看向數十丈外的那群修士。

    便於此時，一位老者越眾而出。他倒是有些眼光，遲疑了下，收起法寶，衝著林一拱手道：「尚不知前輩闖我海島有何所求，還請言明，以便轉告我家長老……」

    林一笑了笑，說道：「讓你家長老前來見我！」

    「這……」老者神色犯難，惴惴不安道：「我家長老遠行未歸……」

    林一抬手一揮，不容置疑道：「林某在此等候！爾等且去，不得走漏風聲……」

    老者還想再說，卻見那兩個高大的壯漢神色不善。他心頭一懍，忙垂首稱是，只得帶著眾人轉身離去。

    當洞穴內只剩了下兄弟三人，虎頭又忍不住叫道：「老大！千荒或許去不得，暫且返回妖荒天蛟谷也就是了，總好過這般暗無天日……」

    林一微微一嘆，神情索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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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四十七章 暫避古海

    林一，從來沒有想過成為魔城之主。他當年與天寧的約定，也不過是一時的權宜之計，無非要借助對方來對付凌道，以便使得自己可以在動亂的洪荒中生存下來。

    而凡事有因，天下更沒有白得的好處。

    天寧等人可以驅逐凌道、青葉，卻不便成為一方至尊。否則的話，與長老、大巫的身份不符，也有權欲太重的僭越之嫌。而若能推舉一位年輕的小輩成為魔城之主，不僅彰顯高人氣度，還不至於權柄旁落。正如俗語有云，裡子面子都有了，又何樂而不為呢！

    故此，林一想佔便宜的時候，同樣被九位高人算計著。

    當天寧、天棄等九位高人強勢歸來的那一刻，林一便在想著怎樣遠離魔城這潭渾水。不管是凌道、青葉，還是那九位老者，他都惹不起。而想要從九天塔之行有所收穫，再又見機全身而退，對其來說並不容易。

    不過，有人暗中使壞，使得一切橫起變數。

    九玄上人，心機深沉，且極為陰險可怕。他不想看到林一與魔荒走得太近，更不想對方成為坐擁魔城的心腹大患。於是乎，其適時拋出洞真、洞玄二經的去向，可謂恰到好處！

    龍梵，乃仙皇棄徒，曾與八荒交惡。三皇經的下落，與他不無干係。而林一竟然與其頗有淵源，獲傳經文便成為了理所當然。眾所周知，三皇經之《洞神經》已然被毀。餘下的《洞真經》與《洞玄經》，尤為至關緊要。若能得到餘下的兩部經文，洞天三境之上一片坦途啊！

    如此這般，誰還有心去追殺凌道、青葉？仇恨且放一邊，先尋林一問個究竟。

    九玄上人的詭計終於得逞了！

    林一本想趁亂離開魔城，轉而又被九位高人困住。無奈之下，他擺出一個任宰任殺的架勢，總算得以抽身而去。而其心知肚明，對方絕不會善罷甘休。

    道理明白著！倘若天寧知曉林一要去千荒尋找弟子，只怕他當時便走不掉。而在對方看來，無論洞真、洞玄兩部經文的真假如何，都不能落在九玄，或是凌道、青葉的手中。

    換作林某人，亦當如是想！

    這便如小兒懷璧穿行於鬧市之中，簡直與作死沒甚兩樣。與其這般，不如將其囚禁，即便真的剝皮抽筋而以絕後患，或也在兩說之間！

    故而，林一還不敢帶著兩位兄弟前往千荒，以免引起天寧、天棄的猜忌而惹禍上身……

    陰暗潮濕的洞穴之中，兄弟三人在說話。

    林一獨自盤膝坐在方石之上，極為耐心地將前後的一切娓娓道來。他既然身為老大，但有閒暇時分，便有意與自家兄弟交心暢談。是指點，是分享，也是一種溝通。即便老龍閱歷豐富，也不妨彼此印證有無。

    「且藏身此處，安心將養一段時日，再見機行事……」

    「便如老大所言，……」

    「嗯！虎頭跟著老大，就是長見識。不過，為何要帶著畢亢與天星那兩個累贅，當時便該將其交給鬥將帶回……」

    林一沒有答話，而是抬眼看向前方。

    老龍尋了塊石頭坐下，手裡兀自抓著七尺銀刀。

    虎頭則是拎著鐵棒四下亂戳，洞穴裡傳來砰砰的悶響。恰於此時，不遠處突然冒出來兩位老者的身影。他頓時兩眼一瞪，大喝道：「來者何人……」而其喝聲未止，又忍不住驚奇道：「咦？老子認得你二人……叫啥來著……」

    那是兩位老者，神色匆忙，而尚未立穩身形，卻又面面相覷，轉而喜道：「原來是林尊與兩位前輩大駕光臨，著實讓小島蓬蓽生輝。馬原、羊甲，有禮……」

    虎頭扛起棒子，一拍腦門，恍然道：「哦……我記得了……來自古海的馬原、羊甲，真他娘的巧……」他忽而想起了什麼，猛地扭過頭來，一驚一乍道：「老大！你竟然九天塔中便已想好了退路，我不服不成啊……」

    林一帶著老龍與虎頭遁出天外，卻又折返藏於中野海中的一個小島地下。他此舉看似臨時起意，卻又兵行詭道。倘若天寧、天棄有所反悔，必然要隨後追向遠處。而習慣使然，往往會忽略腳下的大海深處。

    而兄弟三人所到之處，正是名為「古海」的海島。那兩位老者，則是九天塔中結伴同行的馬原與羊甲。其離開了魔城之後，疾行了大半日。才將返回，便有族中子弟稟報。兩人不敢怠慢，急忙潛入地下一探端倪……

    林一坐著沒動，神色溫和地說道：「林某來得唐突，卻並無他意，實乃困頓勞乏所致，只想尋處僻靜的所在將養一段時日。若有打擾，還望兩位恕罪！」

    兩位老者中體態胖些的，是馬原。清瘦些的，是羊甲。

    馬原釋懷一笑，急忙擺手道：「莫說前輩有恩於我古海島，便是尋訪的道友途經此處，我等亦不曾有過慢待……」

    羊甲附和道：「林前輩乃魔城高人，即便拜請也難得登門一回。如今您大駕降臨，實乃我古海兩家之榮幸也！」

    林一微微搖了搖頭，說道：「兩位先別忙著客套，林某有話講在當面……

    馬原與羊甲忙留神細聽。

    林一接著說道：「不得走漏我兄弟三人的半點風聲，否則必將惹出禍端。林某在九天塔中樹敵太多，兩位該當有所知曉……」他一邊說話，一邊端詳著對方的一舉一動。

    聞言，兩位老者面面相覷，神情凝重起來。

    馬原稍加忖思，沉吟道：「此處乃海底無人洞穴，全無防禦，且陰暗潮濕，不宜閉關修煉……」他兩手一合，似有決斷，轉而又道：「我族中另有隱秘之所，林前輩隨我來……」其伸手虛請了下，轉身與羊甲遁入石壁不見了身影。

    林一與老龍、虎頭示意，隨即起身跟了過去。

    前行數千丈，再又往上，足足用了半柱香的時辰，一行人來到了又一處封閉的洞穴之中。

    馬原就此停下，分說道：「島上有千丈高山一座，名為古天峰。而此處位於半山之中，乃我族先人所留下的一間洞府。除了族中的幾位老人，並無外人知曉。林前輩儘管安心，而不虞有他……」他將手中的兩樣東西遞了過來，又道：「這是開啟禁制的符牌與古海的令牌，還請收下……」

    林一接過符牌與玉牌，不予置否地笑了笑。

    羊甲跟著說道：「島上還有一座古海峰，卻不抵此處幽靜……」而林一隻顧低頭端詳，老龍與虎頭則是四下張望，他又道：「林前輩一路勞頓，我二人不便打擾。但有吩咐，隨招隨到……」

    有大嗓門突然響起：「島上可有美酒？」

    聞聲，林一抬眼瞪了過去。虎頭則是哈哈一樂，沒事人般地躲到一旁。

    馬原與羊甲神色尷尬，一時無所適從。

    林一不以為然地擺了擺手，說道：「不用理他，兩位自便……」

    馬原與羊甲這才拱手告辭，轉而循著來路匆匆離去。

    洞穴之中，兄弟三人繼續查看起四周的情形。

    這是一處數十丈方圓的所在，氣機濃郁而清爽乾燥。石壁之中，有簡單的禁制防護，雖也尋常，卻有屏蔽與示警之能，倒也實用。

    洞穴的穹頂嵌有數十顆拇指大小的明珠，照得四下里亮如白晝。

    洞穴的當央，擺放著石桌石凳。

    洞穴的盡頭，並排開鑿了兩間石室……

    虎頭轉悠一圈，走到石桌前坐下，抬手抓出了三個酒罈子，大方地招呼道：「老大，龍哥，且嘗一嘗我的果釀美酒……」

    林一揮動著手中的符牌，瞬時封死了洞穴禁制，卻沒有理會虎頭，而逕自走向那兩間石室。

    老龍收起銀刀，跟著走了過去。

    虎頭抱起一個酒罈子灌了起來，幾大口酒下肚，極為愜意地摸了下嘴巴，哈哈笑道：「此處孤懸海外，倒也自在。而你我三人，卻只有兩間石室。老大是否要另行開闢一間……」

    所謂的兩間石室，不過是依壁而鑿的山洞罷了，均為丈餘大小，再被石榻佔去一半地方，頗顯逼仄而又簡陋。

    林一在石室的門前停下腳步，稍作打量。他左手一揮，有光芒從龍圈石鐲中飛出。

    不過瞬間，一道紅衣人影倏然落在石室的石榻之上。其猶然盤膝靜坐而入定未醒，一張玉面倍添幾分孤寒俏色。

    「那丫頭的傷勢著實不輕……」

    林一眼光一瞥，身旁有人頓時收聲不語。他大袖一甩，上千晶石佈滿了石室，接著又掐動法訣，瞬間封住了石門。而其未作停歇，轉而走到了另一間石室的門前而如法炮製……

    「哎、我說老大！你不將這對師兄妹帶回妖荒也就罷了，反倒是自討苦吃，又作哪樣……」

    虎頭晃著大步走了過來，手裡還拎著酒罈子。

    石室的石榻之上，一位老者坐在一堆晶石之中。其眼光微抬，虛弱的神色中透著莫名的感慨，緩緩說道：「老弟，讓你費心了……」

    林一微微點頭含笑，就手封住了石門，轉而一把搶過虎頭的酒罈子，大聲道：「且將藏酒盡數拿來，你我兄弟飲個痛快！」

    虎頭直晃腦袋，急忙道：「我沒有……」

    老龍則是伸手摟過虎頭的肩膀，帶著強橫的神情笑道：「呵呵！既然你難得豪爽一回，不妨由我來釋疑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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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四十八章 誠意而來

    「老龍，先由我來講一段趣聞……」

    「老大請講……」

    「老大又賣關子……」

    「當年的老盧叔曾經提起過，在仙人頂後山有獼猴成群。他所設陷阱狩得一隻老猴，因無意殺生，便予以療傷並送還深山。誰料猴群攻至，老猴慘死。後來方知，那老猴本為猴王，因年邁體弱而遭驅逐。優勝劣汰，物競天擇。萬靈萬物，莫不如是……」

    「哈哈！好一群無情的猴兒！我說老大，這便是你將畢亢、天星帶在身邊的道理？講不通啊……」

    「畢亢與天星，皆傷勢慘重而難以自保。若是將其託付給妖荒倖存的弟子，或許會出意外。即便無妨，若被天寧、天棄，以及九玄等人獲悉詳情，一切都將無從預料。老大謹慎如此，應在情理之中。總而言之，人心難測、海水難量……」

    「嗯！有道理……這數十壇果釀乃是我徒兒的孝敬，兩位口下留情……」

    「休得囉嗦，今日只管飲個痛快……」

    「呵呵！老大有令，小虎頭還不乖乖順從……」

    「罷了！今日有酒今日醉……」

    洞穴之中，兄弟三人圍坐石桌而縱情暢飲。四周的地上，橫七豎八扔著百餘個空酒罈子。從仙域來到洪荒，轉眼之間過去一百五六十年。其間劫數不斷，凶險無數，而難有片刻的輕鬆。如今躲在這海島的洞穴之中，終於偷得半日安閒。

    酒至酣處，笑談無忌。

    「老大！你今日飲我一罈酒，改日要還我十壇，要不咱倆沒完……」

    「嗯……」

    「龍哥！你啥時候也大方一回，擺個東道，不能只佔我與老大的便宜……」

    「有便宜不佔，那還是老龍嗎……」

    「你這個厚臉皮的傢伙……」

    「哼！老大的野粟酒，一壇抵你數十壇，也沒像你這般小家子氣。好兄弟，酒肉不分家……」

    「酒肉不分家？此話甚合我意，哈哈……」

    「老大！莫非酒水不夠勁烈……」

    「咦？老大緣何發呆，哦，醉了……」

    老龍與虎頭有所察覺，說笑聲慢慢停了下來。

    林一連飲了十餘罈酒之後，兀自端坐，並一手扶著石桌，一手抓著酒罈子在默默出神。他好像是驀然醒轉，隨聲道：「醉了……」其忽而咧嘴，自嘲道：「許是酒中味濃，或是天寒風冷，娘的，誰知道呢……」

    這突然冒出來的一句粗話，使得老龍與虎頭雙雙一怔。而兄弟倆面面相覷之後，又忍不住樂起來！

    老大雖然智勇雙全，卻並非無所不能。他也有傷情失落的時候，也有吃虧無奈的窘迫，也有心跡袒露的自然。而這才是真實的老大，一位值得追隨的兄弟！

    林一從小跟著師父青雲道長而深受教導，素來敏於行而納於言。張口老子，閉口罵娘，還是在衡天仙域的凡間軍營中養成的嗜好。而那時正是魔修元神強盛之際，有所邪狂也是魔性使然而在所難免。

    正如人性之中，善良與狡詐同在，謹慎與狂妄並存。最終是魔道稱雄，是妖道橫行，抑或是天體同心而天道昭昭，皆在於修行之中。而行至今日，一切並非想像……

    林一丟下酒罈子，離開石凳站起身來了，說道：「既然醉了、累了、倦了，且各自閉關歇息……」他抬手一指，又道：「虎頭，不得開鑿洞府，不得打呼嚕，不得惹禍……」

    虎頭瞪眼道：「老大，你乾脆要了虎頭的小命得了……」

    林一擺擺手不再多說，逕自走到洞穴的角落處，揮袖拋下一層晶石，並布下陣法與禁制，隨即隱入一團數丈的光芒之中。

    虎頭將酒罈子「奪」的一聲放在石桌上，無辜道：「虎哥我真的擅長闖禍嗎？為何不管教、管教老龍……」

    老龍卻起身離去，不忘交代道：「開鑿洞府，勢必要毀壞此地禁制。老大說話，從不無的放矢。且好好歇歇一番……」他在洞穴中另外尋了塊地方，並嘗試著掐動手訣。少頃，光芒閃爍，禁制呈現。其呵呵一樂，緩緩隱去了身影。

    見狀，虎頭不以為然道：「呦呵！五行禁法有模有樣……」其自顧將殘酒飲盡，一人頓覺無趣。他索性離開石桌，就地盤膝而坐，伸手摸出一枚玉簡查看起來，自語道：「老大所傳的禁法著實簡單，且容虎哥我參悟一二！」而不消片刻，人影橫躺，呼嚕聲漸起……

    ……

    星空之中，一道壯碩的身影緩緩止住了去勢。

    由此前去千萬里，便是千荒星域所在。而一口氣追至此處，除了一群從中野魔城返回的千荒修士之外，再沒見到其他的人影。

    那兄弟三人，究竟去了何處？

    九天塔之行，妖荒死傷慘重。畢亢本人，更是生死不明。據悉，此事與千荒脫不了干係。兩家必將勢同水火，為人精明的林一又豈會惹禍上身！

    既非千荒，又非妖荒。那個年輕人原本就是在成心躲避，若想在浩渺無際的星空之中尋到他的蹤跡並不容易。而他竟然將魔城之主的權位棄而不顧，著實出乎所料。

    壯碩的身影遠眺四方，冷峻的神情中透著幾分疑惑……

    ……

    一團星云深處，三道人影對峙而立。

    凌道與不遠處的青葉換了個眼色，對方微微搖頭而不明所以。他轉向百丈外的老者，陰沉問道：「九玄！你一路緊追不捨，意欲何為？」

    這對師兄弟離開了中野魔城之後，便竭盡全力施展遁法。而天寧、天棄等九位魔荒的高人並未追來，反倒是千荒的九玄上人一直在遠遠跟隨。如今已然遠離洪荒，且停下問個清楚，對方若有企圖，只能是自尋死路！

    九玄兀自微微氣喘，自顧分說道：「連著數日，想要追上兩位道友並不容易……」

    凌道的殺氣一盛，不耐煩地叱道：「再不道明來意，莫怪凌某翻臉無情……」

    九玄不以為忤，撫鬚一笑，接著說道：「以道友之修為，足以獨步天下，本人絕非對手，不過……」他眼光一閃，轉而又說：「不過，道友氣息浮動，有根基不穩之兆，再不閉關，只怕修為崩潰……」

    凌道的臉色愈發陰寒，索性不再吭聲。而青葉則是橫移數十丈，周身煞氣隱隱。淺而易見，這是要動手的陣勢！

    九玄忙擺手道：「兩位且慢，本人並無惡意……」見對方稍有遲疑，他趁機說道：「道友吞服血煞，最終功虧一簣，無非還是有所欠缺的緣故，著實可惜啊！而若能尋得仙皇的九轉之法，則必將水到渠成……」

    凌道盯著九玄，不解道：「凌某的血煞，正是來自九轉之法……」

    九玄搖頭道：「不、不！九轉之法並非修煉之法，而是所指不同的境界……」

    凌道狐疑道：「你如何得知……」

    九玄神秘一笑，提醒道：「道友莫非忘了，本人正是仙皇門下弟子……」其稍稍一頓，感慨又道：「有關詳情，本人也是懵懂不明。若是不然，又何必辛苦追來……」他是否仙皇的嫡傳弟子，暫且不提。而九轉境界之說，卻是另有來處。

    凌道哼了聲，叱道：「既然如此，你追來何用？《洞神經》已然被毀，你難道還能拿出另外兩部經文不成……」

    仙皇在坤元塔中留言，有洞真、洞玄兩部經文轉世足矣。藉此參悟大道，境界修為可成。等等。

    九玄不慌不忙道：「我當然是拿不出，而有人卻隨身攜有那兩部經文……」

    凌道神色一怔，轉而看向青葉。對方也是微微愕然，俊美的臉龐上洋溢著幾分振奮的神色。一直給予厚望的九轉血煞，並未盡如人意。而若能獲得三皇經餘下的兩部經文，可謂天緣陡降！

    「呵呵！至於那人是誰，兩位可想知曉？」

    一番拐彎抹角之後，總算是話轉正題，也終於挑起了凌道師兄弟的興致，九玄不由得輕鬆一笑。

    青葉有些不喜九玄的故作玄虛，出聲譏諷道：「你接下來是否要說，那人就在魔城之中，讓我師兄弟就此回轉，與天寧、天棄再作殊死相爭……」

    九玄笑容如舊，說道：「我已將那小子的來歷，如實告知天寧長老。他再無依靠，或已逃離魔城……」

    青葉心念一閃，詫異道：「林一……」

    九玄微微點了點頭。

    青葉暗忖不語。又是那個年輕人……

    凌道始終在留意著九玄的一舉一動。他見對方不似作偽，稍稍錯愕，問道：「有何憑據？」

    「洪荒的老人，或許應該記得，家師有位棄徒名為龍梵。其當年背叛千荒而遠走異域，三皇經也隨之下落不明。而林一正是他的傳人，並隨身攜有那兩部經文。至於有何憑據……」

    九玄斟酌用詞，肯定又道：「林一所持的金龍劍，乃是當年龍梵賴以成名的一件異寶。兩位或許有所不知，而本人卻銘記深刻啊！」

    凌道猶自神色不明，沉吟片刻，說道：「你有意洩露林一的身份與來歷，只為引得天棄、天棄與其相互猜忌，最終逼他脫離魔城的庇護，以便我等有機可乘……」

    九玄點頭默認。

    凌道的兩眼中卻厲色一閃，叱道：「原來你派出人手潛入幽冥海的真正緣由，便為此故……」

    九玄笑了笑，並不辯解，而是坦然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兩位道友如今已無處可去，而本人又帶著誠意而來……」他話說一半，用意不言自明。

    少頃，凌道已神色緩轉而氣勢收斂，便是陰沉的臉上，也露出些許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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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四十九章 上古海族

    九天塔之行過罷，八荒著實動盪了一段時日。

    魔荒的九位高人強勢回歸，一舉佔據了中野魔城。緊接著凌道與青葉去向不明，所謂的魔城之主也跟著無影無蹤。

    不過，這並不妨礙秩序的重整。

    魔城修士，但有異心而不知悔改者，盡遭嚴懲。岳凡等洞天高手，則在立誓效忠之後，被盡數派往魔荒開邊戍守，且戴罪立功而以觀後效。

    在天寧、天棄的一番大刀闊斧的整治下，魔城漸漸安穩下來。而九位高人並未就此作罷，開始暗中留意起八荒各處的風吹草動。

    千荒在九天塔中折去不少人手，九玄上人卻對此無動於衷。在他回轉之後，便如銷聲匿跡般沒了動靜。門下弟子想要見其一面，都難以如願。

    而若是與千荒比起來，妖荒才是真正的死傷慘重。當初出門，一大群人浩浩蕩蕩。回家的時候，只剩下的十幾個殘兵敗將。不僅如此，畢亢與天星也是蹤影皆無。一時之間，妖荒上下愁云慘淡……

    妖祖峰下的大殿門前，靜靜坐著兩人。

    其中的老者，乃是二師兄角霸。他威嚴如舊，卻一臉的陰霾。

    三丈外的年輕的男子，則是鬥將。他盯著身前的空地，神色中透著漠然。

    「唉——」

    許久之後，角霸終於沉重地嘆息一聲，說道：「魔荒與千荒雖有變故，而兩家並無大礙。唯有我妖荒傷亡慘重，幾近於全軍覆沒啊！尤為甚者，大師兄與小師妹也慘遭奇禍。究竟是誰在暗中作祟，你難道全不知曉……」他話語中透著責怪與埋怨，而更多的則是一種痛心的無奈。

    臨行之前，大師兄畢亢可是信心百倍。而如今不僅他本人與小師妹雙雙罹難，更是折去了眾多高手。若說原先的妖荒還能與千荒、魔荒分庭抗禮，眼下卻成為三家中最為弱小的一家。最讓人難以承受的是，吃了如此大的一個虧，竟然還不知道仇家是誰……

    鬥將說道：「我與大師兄、小師妹在途中分手，直至九天塔關閉。其中的詳情，無從得知。不過……」他兀自耷拉著眼皮，不緊不慢地接著又道：「倖存的弟子有所交代，曾殺了幾個欲圖不軌的千荒修士，方才得以脫困……」

    角霸張口打斷鬥將，反問道：「那又如何？九天塔內利害紛爭，彼此難免生死相拚，卻不足為憑，更難借此指證真兇……」他話沒說完，雙拳緊握，指節脆響，旋即又袍袖一甩，忍不住叱道：「你身為三師弟，怎能無故拋開大師兄與小師妹而獨斷專行呢？他二人身隕道消，你難辭其咎……」

    鬥將兩眼微閉，默默承受著訓斥。

    角霸的火氣上來，一時收斂不住，繼續怒道：「為了開脫罪責，竟然搬出千荒當作藉口。而洪荒三家，非此即彼。雖無須多說，卻要真憑實據。你如此輕率，豈非要將我妖荒陷於萬劫不復之地……」

    我不過是實話實說，又豈會信口雌黃呢？三家明爭暗鬥，哪裡給你什麼真憑實據？

    鬥將暗吁了下，眼光微抬，遲疑了下，說道：「二師兄，我以為大師兄與小師妹應該沒死……」

    角霸抬手叱道：「九天塔關閉至今已是三年過去，你還是不肯醒悟。大師兄與小師妹既然沒死，人在何處？」他有些怒不可遏，拂袖而起，又道：「如今妖荒由我當家，還輪不到你胡言亂語。且去閉關自省，哼……」其大步而去，轉身隱入殿門而不見了身影。

    鬥將猶自坐在原地，一張黑臉透著紫紅。許久之後，他才緩緩起身而踏空而起，獨自一人飛向遠處。

    離開了妖祖峰所在的天季谷，便是天蛟谷。

    萬里山谷，蒼茫如舊。便是那谷地間的柵欄與池塘，還是老樣子。只是柵欄多了幾道豁口，其中的野物早已跑了出去，竟然在山谷中生存下來，並繁衍生息而壯大成群。池塘的水面上，更是水花四濺而魚影嬉戲！

    在池塘邊的不遠處，鬥將緩緩落下身形。他默默走到一塊熟悉的山坡之上，隨即盤膝坐下而抬眼四望。

    猶還記得，此處有酒肉飄香，有開懷暢飲，有談笑無羈，有兄弟默契，還有聞所未聞而又令人神往的肝膽相照……

    不知不覺間，鬥將的眼前浮現出當年燒烤、飲酒的情景。他微微失神，臉上閃過一抹淡淡的笑意。而不過少頃，其又黯然一嘆。

    轉眼三年過去，一切物是人非。

    不僅大師兄沒有歸來，天星與那兄弟三人也沒了下落。而當初返回之際，因妖荒弟子死傷慘重而心煩意亂，雖然遠遠見到林一的身影，卻根本無暇與其作別。誰料從那以後，彼此再無緣相見。據說他已離開魔城，不知又去了何方……

    鬥將怔然片刻，雙手舒展，面前多了一塊丈餘長、尺餘厚的黑色寒冰。其黑霧繚繞，寒氣逼人，看起來煞是不凡！

    這便是費盡周折之下，才好不易尋得的玄冰寒玉。本想懇求二師兄角霸給煉製一把神兵，而他卻將九天塔之禍遷怒於人，根本不問青紅皂白，只管連番的訓斥痛罵。

    迫不得已，煉器一事只能就此作罷！

    大師兄處事沉穩，小師妹修為不凡，更有數十高手同行，誰又能想到會出現意外！而自己為了尋找玄冰寒玉，何錯之有？

    此外，千荒圖謀不軌，已有弟子為證。而二師兄角霸卻全無計較，只顧埋怨。

    罷了！二師兄脾氣暴躁且秉性難改，何必與他一般見識。否則的話，他又怎會被家師圈禁在妖祖峰下修心養性！

    只是如今的妖荒，沒了大師兄與小師妹，沒了林一的三兄弟，好像是少了幾分讓人留戀的地方。而冥冥之中又恍惚覺著，大師兄與小師妹依然活著……

    ……

    光陰如水，歲月如波。

    當喧囂漸漸遠去，洪荒的日子一如既往，寧靜，而又平淡！

    海邊一塊巨大的礁石之上，一道灰衣人影寂然獨坐。

    老龍尚在閉關，虎頭猶在酣睡。林一遁出洞穴並隱去了全身的修為，獨自一人來到了海邊。

    云天之上，那九星連珠的異象早已消失不見。如今天光明媚，海風送爽。偶爾浪花拍岸，濤聲轟鳴，使人為之心神一振。

    這大海深處的孤島，方圓數千里，有山林茂盛而風景優美。其中的古天、古海兩座高峰，分別為羊甲與馬原的兩家族人所擁有。據說，古海族為上古遺族。而他兩家雖為分支，卻又同根同源而相處融洽。

    上古遺族？

    一陣海風吹來，林一的長發、衣袂輕輕飄動。他低頭端詳著手中的令牌，神色中透著幾分好奇。

    這令牌為馬原所贈，以便持有者在島上出入自如。其中不僅拓印著海島的地理地形，還有簡單的註解。正反兩面，則是刻有「上古」與「海族」的字樣。照此看來，馬原與羊甲應為上古海族，又稱古海族。

    如今的洪荒偏僻之地，多為遠古時候的情景。而遙遠的上古又是何種模樣，如今已無從知曉……

    「林前輩，果然是您！」

    林一沒有回頭，隨聲應道：「馬原道友……」他來到此處，不曾有所驚動。而海島地域有限，神識一掠即過。故而，其才將現身不久，便已被人察覺。

    一位老者從天而降，緩緩落在礁石之上。他上下打量著林一，隨即又微微欠身，拱手笑道：「彈指揮間四十載，林前輩之修為更勝從前……」

    轉眼之間，又是四十載過去？莫說歲月蹉跎，且看似水流年！

    不過，此番靜修，總算是將修為提升到了洞天中期的大成。更勝從前還談不上，稍有寸進罷了！而天魔九印之坤魔印的修煉，倒是有了一個良好的開端！

    林一眼光一瞥，抱以微笑道：「無須客套，且坐下說話！」

    老者正是馬原。當幾位前輩封閉了洞穴之後，其一直守在島上而不敢驚擾。今日忽見對方現身，他忙前來問候。

    林一接著問道：「古海島以及中野之地，可有異常？」

    馬原在兩丈外盤膝而坐，舉手答道：「三十年前，尚有身份不明的高手飛臨海島。之後，再無異常。而如今的魔城，據說以天寧、天棄兩位長老為尊。他二人志行整飭，倍加嚴苛，使得魔城人人自危。我族中小輩曾有前往，卻因畏懼而不得入內。個中究竟，則不甚明了！」他遲疑了下，反問道：「林前輩本為魔城之主，緣何至此……？」

    「圖個自在！」

    林一想都不想，便簡短乾脆地回了一句，又道：「正如你古海一族，孤懸海外而遠離紛擾，豈非正是我輩嚮往之所在……」

    馬原撫鬚一笑，欣然道：「林前輩謬讚了！我乃上古遺族，豈敢擅離桑梓之地。」

    林一神色微動，心緒倏忽一遠。

    唯桑與梓，必恭謹止。沒誰會忘了家鄉，不管他的是凡人，還是仙人！而林某的小天坳，林園，只在心中……

    林一默然片刻，忽而舉起手中的令牌，問道：「這上古海族有何說法，能否賜教一二？」

    馬原沒作隱瞞，如實答道：「我族先祖來自天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