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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星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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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曳光] 無仙《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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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17 13:54:46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四百九十章 快快上前

    行到此處,甬道變成了三百里寬。

    雲霧遮擋的盡頭,隱有赤色的光芒在閃動不停。像是天翻地覆的前兆,卻又不見龍騰虎嘯的影蹤,只有那詭異的景象令人瞠目詫然而又神往不已。

    林一帶著仙奴歇息之後,不慌不忙繼續趕路。恰遇關卡門戶,師徒倆緩緩止住了去勢。

    仙奴明眸生輝,嘆道:「上古仙人,有通天徹地之能!」

    林一打量著四周的情形,深有感觸道:「打通天界禁制不難,想要持續長久卻是不易。而上古仙人卻以不同的法陣相互延續、勾連貫通,這才使得九天門徑留存至今。」

    仙奴頷首附和,神色煥然,眼光一挑,含笑問道:「師父!所主持的公道如何?」

    她一舉一動,韻致天成,精緻無暇的小臉上更是透著難得的愉悅與興奮。與其看來,師父是個頂天立地、氣吞日月的奇男子!他的年紀雖然與奴兒相仿,卻早已飽經風霜。他看似高深莫測,實則本性自然而俠骨義膽。他有著不為人知的孤獨情懷,他也有著屬於自己的云天寂寞。他為了奴兒的安危,不惜祭出分身一路守護。如今他又帶著奴兒同行,只為了體恤弟子的一分執著……

    林一卻是微微一怔,自言自語:「公道……這天下何來公道?」

    仙奴隨即收起紛亂的心緒,痴痴般仰著小臉而神色不解。師父提起過,結界中的伏靈與岳凡起了爭執,亟待有人主持公道,他又緣何這般說話?

    林一笑了笑,接著說道:「天地混同,萬法自然。有無公道規矩,在於伏靈與岳凡的如何把握。」

    仙奴似有領悟,若有所思。

    師父一手締造了羅天結界,卻不會去制定公道規則。因為那一切的存在與否,只在於陰陽萬物的變化之間。或者說,師父他掌控乾坤,又超脫於天地之外。

    林一不再多言,抬起下巴示意道:「尚不知那幾人還能支撐多久,為師倒也好奇……」他大袖一揮,四周光芒閃動。師徒倆凌空往前,直奔那雲霧變幻的深處疾馳而去。

    ……

    結界之中,高峰之上,一群人相對而坐,雙方針鋒相對。

    伏靈為首的一方,除了她本人,還坐著鬼日、鬼夜與白元子等四位魔修。在她七人的數丈遠處,則是坐著另外三位道友,分別是岳凡、台安,以及乘機擺脫了面壁之苦的代元子。

    伏靈很是生氣,也很無奈。

    本想著有人前來主持公道,誰料呼喚許久都無人回應。既然那個林一不肯現身,地盤之爭卻不能就此作罷。此事關乎長遠,勢必要堅持到底。不過,真要翻臉動手又不合時宜。自家不妨稍作退讓,且彼此坐下來商談一二。

    「老身乃此間地主,倒也並非絕情之輩。念你二人無處可去,且道義為懷……」

    伏靈強抑怒火,擺出寬容大度的模樣,接著說道:「老身劃出百里之地留你二人容身,足見厚意。而代元子乃我屬下,不得離去……」

    岳凡與台安換了個眼色,又不慌不忙地打量著四周的情形。

    羅天結界,果然不同凡響。其陰陽分明,四極初現,儼然便是乾坤伊始的景象。而隨著林一的修為強大,此處也必將有所改觀。縱然變成洪荒那樣的浩瀚星域,或也指日可待呢。如此想來,林一將人困在此間的用意不言自喻,就是要獨闢天地而成就一番雄心偉業。而伏靈則是想著成為始祖、或是至尊那樣的人物……

    岳凡手扶長鬚,沉吟了下,衝著伏靈說道:「有大巫誠意為先,你我何妨以山峰為界而平分秋色!」

    伏靈猛一揮手,兇狠道:「得寸進尺,不成……」

    岳凡不以為然地呵呵一笑,說道:「既然大巫不肯答應,你我便在此處各取其所,互不相礙……」

    伏靈胸口起伏,滿是皺紋的老臉上儘是怒容,恨聲道:「兩百里……」

    岳凡搖了搖頭。

    伏靈的眼光像是要吃人,死死盯著岳凡,咬牙道:「三百里……」

    岳凡忽而從地上站起,拱起雙手,笑道:「有三百里之地可供容身,足矣!」他衝著台安點頭示意,又沖著代元子道:「你原本就是我魔修的族人,豈有留在此處之理,走也……」

    轉瞬之間,三道人影飄向遠方。

    伏靈兀自坐在原地,一臉的沮喪。而不過少頃,她又沖著左右的鬼日、鬼夜埋怨道:「你二人素來沒有主見,真是氣死人了!隨我前去守著岳凡,只將那三百里最為荒瘠的山谷劃分與他……」

    便於此時,突然有莫名的氣機從天而降。像是風過山野,吹動了四方沉寂。不過剎那,地動山搖,天地變幻,並伴有隱隱的轟鳴,又似春雷驟降而萬物復生。

    伏靈驚慌起身,隨即帶著幾分喜色嘶聲叫道:「快去守住界碑,正是開疆拓土之際……」

    ……

    一方陣法之中,林一帶著仙奴寂然而立。他看了看腳下的百丈星石,又看了看四周茫茫的黑暗,再次掐動法訣而運功不停,洶湧的霧氣呼嘯而至,倏然又消失在他的兩手之間。

    仙奴躲在幾丈之外,默默觀望。

    師父的兩手之間閃爍著一小團光芒,看起來微弱而不起眼,卻在不斷吞噬著四周湧來的氣機,情形頗為的詭異。

    據師父說,此處的混沌之氣頗為精純而罕見,對於羅天結界頗為有益,於是他便順道吸納一番,倒也不必急著趕路。師父還說,此處為九天門徑,上古仙人的法陣所在,似乎蘊含著來自天外的氣機,或許另有機緣也猶未可知。師父他總是不肯錯過任何一次機遇,但願一路順利……

    仙奴回望來路,轉而眺望前方。

    此前穿越了天界的第三層,盡為赤色籠罩而灼熱逼人。所幸師父修為通玄,帶著奴兒同行毫不吃力。眼下算是來到了天界的四層,左右幾有七八百里之闊,便是居中的法陣也有數十里的規模。接下來又將是怎樣的情景,奴兒有些期待。只是不見老龍與虎頭的蹤影,便是天寧、天棄等人也走遠了……

    「奴兒,隨為師啟程!」

    林一大袖一甩收起法訣,隨即背抄著雙手舉步往前。

    仙奴忙應了聲,隨後如影隨形。

    ……

    一陣陣昏黃的霧氣橫捲襲來,便像是蛟龍出海而濁浪滔天。

    天棄的去勢正急,冷不防被迎面而來的力道給狠狠撞上。他急忙強行抵擋,忽而氣息滯塞,修為不暢,頓時便被撞飛了出去,直至百丈之外才堪堪站穩身形,卻見天寧與修濟、申達守在不遠處,同樣是狼狽不堪。

    「師兄……」

    天棄傳聲問候,隨即四人聚到了一處,雖各自裹著一層護體法力,卻像是在激流濁浪中掙扎的四個溺水之人。

    天寧一邊喘著粗氣,一邊搖頭說道:「無妨的……」

    天棄憤憤道:「以你我修為之強,怎會如此不濟……」

    天寧歇息了片刻,苦笑道:「此前一戰,已然竭盡全力,落敗雖屬意外,而『九煞天羅』的法力反噬才是最為致命。如今你我的修為十不存一,又不得閉關療傷,真可謂雪上加霜啊!不過……唉……」

    天棄感同身受,也不禁跟著嘆息一聲

    天寧話語一頓,帶著幾分不捨與幾分無奈的口吻又道:「此處似有蹊蹺,奈何……」

    此處的氣機有何蹊蹺?

    天棄看向修濟、與申達,見對方點頭附和,他忙轉向四周凝神探查。

    「倘若所料無誤,此處的雲霧之中,應該含有土元之力,為五行所固有……」

    天棄驀然一怔,聽師兄天寧接著說道:「五行之力,存在於天地之間而又飄渺難尋。你我往日修煉之際,每有所得倒也尋常。而如此濃郁的土元之力,卻極為的罕見。怎奈形勢比人強,呵呵……」

    不管是妖修,還是魔修,都少不了對於天地五行的感悟。而土元之力,則為五行之基、萬物之本。若能吸納或是感悟一番,必然收穫匪淺。只是如今趕路尚且不及,哪裡還有空閒坐下來修煉。更何況後面還有人在驅趕不斷,也只能任憑機緣擦肩而過!

    天棄稍減幾分護體法力,頓時便有一絲異樣的氣機奔湧入體。而他未加體悟,隨即臉色微變而身形搖晃。

    天寧忙提醒道:「你我皆傷勢在身、且修為不穩,承受不得濃郁強勁的土元之力,稍有不慎便將毀壞道本根基,萬萬不可大意!」

    天棄收斂心神,窘迫稍緩。他衝著天棄點頭致謝,衝著修濟與申達道:「且聯手同行,或事半功倍。縱然不濟,總好過那人追來肆意羞辱……」他轉而往前,天寧隨後,修濟與申達左右護持,四人繼續趕路。

    一個時辰過去,疲憊不堪的四人停下歇息。

    只見前方的黃霧滾滾之中,隱隱現出星石法陣。而那居中的星石之上,有人雙手結印盤膝吐納。

    天棄才要凝神打量,身後的天寧急聲催促道:「凌道在藉機行功療傷,豈能容他得逞,快快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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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19 01:55:48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四百九十一章 落地生根

    星石之上,匆匆落下四道人影。

    所在的法陣與之前相仿,卻又大了許多,足有百里方圓。那肆虐不休的黃色霧氣只在四周盤旋,法陣之內則是氣機瀰漫。除了天寧提到的土元之力,似乎還有未知的靈動之機充斥其間。

    天棄衝著正前方哼了聲,說道:「那人見機得快,倒也識趣……」

    一道人影在霧氣中疾行漸遠,正是凌道。他歇息之際,不乏警覺,忽見四人來意不善,隨即冷笑了兩聲便起身躲避離去。

    天寧四下打量,說道:「凌道也是傷重在身,豈敢有所僥倖。好在沒讓他得逞,不然與我不利……」他又連連點頭,接著說道:「此處乃法陣的陣眼所在,靈機倍加濃郁,若能吐納調息三兩個時辰,對於你我的傷勢大有裨益啊!」

    天寧深以為然,附和道:「接連穿越兩層天界,始終不見那人跟來。有此間隙,足夠你我歇息片刻。」

    修濟與申達也無異議,於是四人各自尋了一塊地方盤膝而坐。

    所在之處頗為平坦、寬闊,乃是數百丈的一塊大圓石,透著黝黑的星辰氣息。稍稍坐定,便有無形的氣機湧來,令人心神一振。由此四方,餘下的八塊星石章法渾然,羅列成一個足有百里的龐大陣法。再往遠處,則是密集盤旋的黃色霧氣。恍惚之中,給人置身混沌而又乾坤在握的玄妙。

    天寧環顧片刻,緩了口氣,這便要雙手掐訣吐納調息。而他疲憊的心神尚未安定,便不由得與相對而坐的天棄、修濟、申達同時回首看向來處。

    數十里之外,那沸騰不休的霧氣忽而變得愈發激烈,緊接著左右兩分,蛟龍逐浪,霎時衝出一道白色光芒。其中的兩道人影隱約可見,卻如閒庭信步般的輕鬆自如。

    天寧臉色一苦,禁不住與三位同伴面面相覷。

    那人早不來、晚不來,恰好趕在此時現身。若說他不是成心的,誰肯相信?而為了免於驅趕的難堪,只能避而遠之!

    「不若求個情,討個饒,歇息幾個時辰再走……」

    修濟與申達有些難以支撐,忍不住如此提議。而兩人話沒說完,便換來天棄的一聲叱呵:「尋他求情?哼……」

    四人的屁股尚未坐穩,只得匆匆起身奔向前方。

    須臾,兩道人影穿過法陣接踵而至。

    林一帶著仙奴飄然而落,順勢收起了玄天盾的法力。他隨意踱了兩步,深深喘息一下,示意道:「此處靈機充沛,實乃行功修煉的絕佳所在。機緣難得,奴兒不可錯過!」

    仙奴乖巧應了一聲,就地而坐吐納調息。她雖然刻苦勤勉,並有了金仙的修為。而比起愈發逆天的師父,她自覺著拖後腿了。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為山九仞,亦絕非朝夕之功,還須努力才行呢!

    林一沖著前方那漸漸遠去的幾道人影微微一笑,兀自在星石上踱著步子而心緒蹁躚。

    行至今日,並無想像中的艱難。若非帶著奴兒有所不便,或許早已穿越了九層天界。尤其是到了四層之後,意外察覺有混沌之力的存在。對於才將雛形的羅天結界來說,無異於一大機緣。

    此外,凶險莫測的九層天界已走了一半。若無意外,接下來的行程將是林某留在洪荒的最後一段路。

    當初若是不走,又將如何?是成就洪荒至尊,還是去營造仙道樂土?

    天地無尊卑,萬物本自由。但有約束、營造之念,豈不是違背了天道自然的法則。有明夫人之流在專心守護便好,又何須林某人再多此一舉。

    帶著老龍、虎頭、仙奴避世歸隱,以求所謂的逍遙永恆?

    天有九重,地有九淵,上下不曾通達瞭然;從何處來,往何處去,左右尚且懵懂不明。既然如此,又豈能停下腳步而安心逍遙?若是不然,林某與那些半途而廢的亡魂又有什麼不同……

    林一的心緒悠悠一頓,回首看向仙奴。那冰雕玉徹般的人兒,已然沉浸在吐納調息之中。他帶著憐惜的眼光稍加端詳,自尋了一塊地方盤膝而坐,並伸手解下腰間的葫蘆而小呷一口,待酒氣長吁,這才又繼續打量著四周的情形。

    奴兒曾提起過,老龍與虎頭在天界之中極為輕鬆自如。起初尚有詫異,此時已有恍悟。混沌初開,陰陽分明,接著便是四象五行的衍生變化。也就是說,四象神獸,乃開天之獸,來自混沌,卻又游弋於五行之外。可想而知,那兩個傢伙乃是正兒八經的天生神獸,如今突然穿越天界壁壘,彷如暢遊於九天界河之中,即使縱情馳騁而忘乎所以也在所難免,只要不給他老大惹出麻煩就成。

    正為此故,此行變得順利起來。要知道林某人的《升龍決》已然大成,同樣是神龍之軀……

    林一飲酒半晌,放下葫蘆,掐訣在手,兩掌之間頓時多了一個拳頭大小的瑩瑩光團。隨其法訣牽引,四周的濃郁氣機奔湧而來。與之瞬間,羅天結界再有變化……

    ……

    白濛濛的天光之下,萬里方圓茫茫蕩蕩。

    其中高山險峻,溝壑縱橫,間有平川峽谷與戈壁荒灘,盡為不毛之地,透著一種混沌初開的荒涼。而空中卻是靈機四溢而生氣萌動,儼然便是乾坤伊始的新景象。

    一道界碑前,聚集著十道人影。

    界碑有三丈多高,一尺多厚,上面刻著「天魔禁界,鬼神不侵」與「羅天元年」以及「伏靈始立」的字樣。

    伏靈帶著鬼日、鬼夜與白元子等人站在界碑一側,便要將界碑拔起而另行豎立,岳凡、台安、代元子卻是守著不讓,雙方僵持不下,一時爭論不休。

    「岳凡!老身給你三百里地用來容身,你當時並無異議。而你此時卻要強佔三千里,是何道理?容我移動界碑,以便彼此疆域分明……」

    伏靈振振有詞,雙手掐訣便要往前。

    岳凡卻是揮袖祭出禁制,霎時已將界碑層層禁錮,寸步不讓道:「伏靈大巫,你莫不是將我三人當作黃口小兒戲耍?」

    伏靈兩眼一瞪,叱道:「怎講?」

    岳凡冷笑著搖搖頭,抬手指向四方,說道:「天地異變,千里之地已成萬里方圓。而我依循之前的規矩,理當佔據三千里。你卻還要將我等困在三百里內,難道不是爾反爾之舉?」

    台安附和道:「正是此理!三七劃分地界的說法,出自伏靈大巫之口。你若見利忘義而前後不一,我等斷然不從!」

    伏靈叱道:「一派胡言!老身何時說過三七分成?」

    岳凡不以為然道:「你伏靈大巫將千里之地,自留七成而分出三百,難道不是三七分成?而我等晚來一步,只能自認倒霉。你再要肆意相逼,大不了撕破臉皮……」

    岳凡哼了聲,跟著說道:「莫欺我人單勢孤,動起手來輸贏未知!」

    伏靈氣得渾身直抖,卻又理屈詞窮。

    之前早早立下界碑,便想著從林一的手中多佔地盤。誰料又來了岳凡與台安,迫不得已之下,還是以地主之名將其逼到偏僻一隅,卻是忘了這兩個曾經的魔城長老,沒有一盞省油的燈,但有時機便會逆襲……

    伏靈窮極無奈,啐道:「呸!權當老身失策,且罷……」她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指狠狠戳向幾丈外的界碑,尖聲吼道:「老身的界碑,落地生根。從今往後以此為界,永不反悔!」

    岳凡與台安如願以償,各自點頭應允。

    伏靈衝著始終不吭聲的鬼日、鬼夜白了一眼,陰沉的臉色中帶著埋怨,隨即一甩裙袖,揚長而去,卻不忘揚聲罵道:「白元子,還不給老身滾過來。你四人的藥圃再無改觀,老身必有重賞……」

    所謂的重賞,就是一人一巴掌。

    白元子、史平子等四人急忙跟隨伏靈遠去,留下的鬼日與鬼夜則是舉手作別。

    岳凡帶著台安、代元子舉手還禮,並出聲說道:「兩位大巫乃是魔修的前輩,還請多多關照!」

    鬼日與鬼夜並不答話,雙雙轉身離去。

    岳凡衝著不遠處的界碑苦笑了下,抬眼看向四周,手扶長鬚嘆道:「如此爭勢逐利,應在林一的預料之中。看來你我再也出不去了,只能落地生根,終老此地……」

    代元子適時插話道:「前輩勿憂!此地乾坤明朗,生機萌動,但有萬物復甦那時,便是一方仙境樂土。我等不如效仿伏靈大巫,來之安之……」

    台安點了點頭,附和道:「代元子所言有理!不管以後能否出去,隨遇而安便是!」

    岳凡沉吟了片刻,應道:「你我也只得如此了,所幸林……林尊那人並非無德無義之輩!」

    與之同時,山腳下圍著一圈人影。

    當間的平地上,十餘株靈藥筆直挺拔。青翠的莖葉,含苞欲放的花蕾,以及瀰漫四周的淡淡異香,無不透著靈動之氣與勃勃的生機。

    白元子瞧得清楚,喜不自禁道:「哎呀!功夫不負有心人,所植的靈藥均已成活,只待開花結種,便可分株移栽……」

    一個戒子落在地上,有人出聲道:「想不到你這小輩還有這般本事!此乃老夫收集的種籽,均為來自八荒的奇花異草,稀缺樹木等等,不下數十萬種之多……」

    白元子腳下一軟,慢慢委頓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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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19 15:14:34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四百九十二章 仙境囚籠

    結界之中,伏靈等人正在忙活著植草種樹的大計。

    想想也是,既然要落地生根過日子,所在的地方便該有個青山綠水的模樣。而眾人都是洞天的高手,神通高強,且身家不菲,若是聯手營造一方仙境或也不難。

    而有人忙碌,便有人享受悠閒。

    在數千里外的另外一座高峰之上,岳凡與台安、代元子相對而坐。一陣陣清風從天際吹來,徐徐漫過山野。沐浴其中,使人心神舒泰而又訝然不已。

    那並非尋常所見的風,而是濃郁的氣機掠過天地的動靜。不過,其一道道、一陣陣洶湧而來,分明就是蘊含著勃勃生機的春風,只待要吹綠了山野、陶醉了蒼穹。

    岳凡撫鬚嘆道:「雖滿目荒涼,而充沛的五行之力與濃郁的天地氣機卻是極為罕有。置身此間,倒也是樁機緣!」

    台安點了點頭,很是愜意般長舒了一口氣,附和道:「你我如此靜坐片刻,勝過閉關三日之功。想必林尊他又有機緣,這才惠及萬物而恩澤四方。只可惜萬里之地太過逼仄,且缺少日月輪迴的陰陽變化。不然此處便是真正的仙境,而林尊無疑便是天地始祖、造物的神明!」

    岳凡笑了笑,意味深長道:「真正的仙境,也是真正的囚籠啊……」

    ……

    星石法陣之中,林一端坐如舊。

    其兩手間一團柔和的白光,猶在瑩瑩閃閃。四周的氣機不斷湧來,又迅即消失無蹤。而不管如何吞噬,光團還是老樣子,像是一團虛幻的泡影,輕盈微弱而又真實的存在著。

    他低頭端詳,獨自悠悠出神。

    結界的情形,一目瞭然。其中的地界之爭,同樣看得清楚。萬物的變化,自有規則。有人的地方,便會在你爭我奪中形成秩序,也給荒涼的結界帶來最初的幾分喧囂。

    不過,岳凡的話語倒是值得玩味。他所指的仙境囚籠,分明就是林某一手造就。

    淺而易見,終有一日,林某的羅天結界會如同當初魔界那般的變化、衍生,並最終成就一方天地。而林某的修為今非昔比,所擁有的結界或將衍變成為更加廣袤的存在。譬如當年的仙域,如今的八荒。倘若真有那日,林某便是掌控天地的萬物之主。不管是其中的星辰斗轉,還是生死輪迴,皆在林某的一念之間……

    林一想到此處,不以為喜,反倒覺著後脊背湧上一股涼意。

    便如岳凡的感慨,不難使人想到,如今的八荒,乃至於未知的九重天地,豈非也是來自於某位大神通的高人之手?

    若真如此,林某孜孜以求,並為之尋覓的仙道,只不過是在某個芥子天地中的自我徘徊,縱然徒勞掙扎,也難以逃脫最終的束縛與禁錮?

    許久之前,也曾有過這般隱約的想法,只當一時的臆測,且諸多恩怨未了,並沒有過多計較。而岳凡的無心之語,卻叫人振聾發聵……

    林一怔怔看著兩手之間的結界光芒,一陣心神恍惚。

    倘若岳凡是個囚徒,林某與他相比又有什麼不同?他的命運由林某掌控,而林某的命運又在誰的手中?

    本以為一路上天長道遠而風景無限,卻一直走在別人的風景之中。

    林一兩手一合,光芒消隱不見。他拿起腰間的紫金葫蘆,猛灌了一口百年陳釀,直至久久之後,才緩緩昂首而酒氣長吁。

    林某今日不過是偶有所感,便已坐臥不安。試問,當年的三皇又何曾沒有惶恐?那幾位高人的遠走九天,並非僅為提升自我,而是為了衝破束縛,為了找尋那最終的答案!

    林一張口,酒水如注。少頃,他才猛地放下葫蘆而狠狠甩了甩頭。

    林某像是一條上岸的魚,嚮往著雲霄之高遠;一隻入水的鳥,嚮往著九淵之深邃。看起來是多麼的可笑,卻又執著不悔而百折不撓。而那條逆天的途徑,便是所謂的仙道。聽天由命而自欺欺人,則是所謂的逍遙!

    荒唐嗎,可笑嗎?

    仙道漫漫,前仆後繼者絡繹不絕。便如上古仙人之中,應該不乏境界通玄的高手。他們當年來到洪荒,是躲避災難,布道傳法,誰說又不是一種窮途末路中的追尋呢?他們早已知曉天有九重,且壁壘森嚴,他們的征途卻從未停歇,只為了擺脫桎梏而追逐光明,豈非就如林某的今日這般……

    管他荒唐、還是可笑,林某既然走到今日,就是要看看這天有多高,就是要踏遍九霄而窮至宇宙的盡頭。

    不過,那一手締造了八荒星域,以及九重天地,又該是怎樣的大神通者……

    林一大口飲酒,兩眼中陰陽閃動,雄渾的威勢從體內橫溢而出,隨即又緩緩融入星石法陣而天人渾然。尤其他衣袂亂發無風自揚,凜然的霸氣充斥四方。

    便於此時,有人驚聲嬌呼:「師父……」

    林一心神驟斂,威勢頓收,急忙回頭道:「為師失察,奴兒無恙否……」

    十餘丈外,仙奴小臉煞白,左右搖晃,像是突遭風雨般的驚慌,卻強作從容,應聲道:「奴兒無恙!」適才吐納行功之際,忽而威勢逼人,儼如高山傾覆,且悍不可擋,便要喘息都不能夠,她急忙收功而失聲呼救。師父的修為太強大了,稍有動靜便讓人心驚膽顫呢。

    林一將葫蘆懸在腰間,拂袖起身,走到仙奴的身前稍稍打量,點頭道:「嗯!境界精純少許,不錯……」

    仙奴已恢復常態,起身相迎,難得師父當面誇獎,她含羞道:「多謝師父體恤,這才得以吐納調息了三個時辰!」

    此處雖然氣機濃郁,想要在短短時辰之內提升修為卻是痴心妄想。而經此歇息調理,至少穩固了根基。來日修煉,必將有所裨益。

    「已然過去了三個時辰?隨為師啟程……」

    林一祭出玄天盾的法力,霎時已將仙奴裹在其中,緊接著光芒一閃,師徒倆瞬間穿過星石法陣而直奔前方。

    ……

    一方詭異的天地之中,四道人影踉踉蹌蹌。

    這是天界的第六層,上下左右足有兩千里之闊。而其中卻充斥著數不勝數的紫色的火光,一道道一陣陣永不停歇,並帶著森然可怖的殺機呼嘯而過。人行其中,便好似穿行在疾風驟雨之中而倍加艱難。

    天棄在頭前開路,瞧得真切,出聲示意道:「諸位小心……」

    他話音未落,一道手臂粗細的火光「呼」的一聲從身邊疾馳而過。那拖曳的光芒足有十餘丈,恰似一條兇狠的蛟龍般兒令人毛骨悚然。他尚未鬆口氣,又是神色一凜,急聲又道:「再加小心……」

    不過短短的瞬間,便是數道火光接踵而至。

    四人法力護體,左右躲閃,一陣忙亂,這才好不易轉危為安。而整個所在已被紫黑的光芒所籠罩,前方更是火光湍急,一道道如槍似劍接連不斷,瘋狂而又密集的攻勢根本叫人來不及喘息。

    天棄緊緊盯著前方,不敢有絲毫大意。又是幾道火光快如閃電般迎面而來,他忙出聲示警:「師兄……」天寧、修濟、申達魚貫隨後,一時不知左右。他無暇示意,抬手祭出一道黑色的魔叉試圖稍加阻擋。

    「砰——」

    一聲悶響之中,魔叉頓然崩潰。而呼嘯的火光愈發凌厲,且勢不可擋。

    天棄不敢硬碰,抽身躲閃。隨後的三人相機而動,一個個狼狽不堪。

    不知過去多久,前方忽而一靜。穿行在驚濤駭浪中四人,終於撞入一片法陣之中,隨後相繼落在陣中的星石之上,接著一個個「撲通」坐下而氣喘連連。

    片刻之後,天棄兩手撐著盤膝坐定,看著不遠處的三位同伴,心有餘悸地說道:「你我天界的行程才將過半,便已如此的艱辛。想要順利抵達九天,前途未卜……」

    修濟與申達並肩靠在一起,也是驚魂未定的模樣。其中一位嘆道:「那異火之猛,實乃平生僅見!」另一位附和道:「比起魔煞陰火,尤為可怖!」

    天寧整理下了凌亂的布袍,又撫了撫銀白的長鬚,這才帶著氣喘看向前方,難以置信道:「若所料無誤,那並非尋常的異火,乃是星精飛火。」

    聞得此言,修濟與申達咂舌不語。

    天棄詫異道:「星精飛火?四大奇火之一……」

    天寧點頭道:「應該錯不了!四大奇火,分別為太陽真火、真龍之火與星精飛火、天煞雷火,乃天地之間最為強大的陽極之火與陰極之火……」他話到此處,手中多出了一個白玉圓盤。其大小性狀,分明就是神器「九天鑑」的模樣。

    天棄與修濟、申達皆錯愕不已。

    天寧舉起手中的玉盤稍稍凝神查看,接著將之收起,這才衝著天棄三人苦笑說道:「諸位不必奇怪!持有如此重寶,沒人會疏忽大意。林一既然懂得仿造煉製而瞞天過海,我又豈能不知道這個道理。怎奈他棋行先手,佔盡了便宜……」

    天棄與修濟、申達恍然大悟,心生敬佩。

    此前天寧拋卻了神器「九天鑑」,很有萬念俱焚的決絕,實則要擺脫困境而另行它圖,誰料林一存心裹挾眾人前往九天,致使天寧早已預備的後手沒了用處。雙方的鬥智鬥勇,此時想來猶然令人驚心動魄!

    天寧緩了一緩,苦澀道:「據『九天鑑』所示,最後三層更加難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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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20 14:18:28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四百九十三章 境況無二

    一道道紫黑的火光,快似流星、飛螢,疾風驟雨般撲面而來。看似閃耀奪目,絢麗異常,而森然的殺機卻令人膽顫心驚!

    仙奴雖然安然無恙,還是禁不住小臉錯愕。師父提示說,那異火堪比天煞雷火,有至陰至寒之威,應該是星精飛火無疑。而此處已達天界的六層,不知師父他可有應對之法?

    林一不躲不避,單掌托出一團白色的光團。

    白色的光團不再是拳頭大小,而是化作一道丈餘高的結界門戶。那來襲兇猛的紫黑火光尚未近前,便已消失不見。隨之瞬間,白色的光團悠悠飄向前方,如同一個碩大的燈籠,不僅擋住了瘋狂的流火,也給師徒倆指明了所去的方向。

    林一見應變奏效,衝著身旁正在關注的仙奴微微一笑,轉而往前,師徒倆繼續趕路。

    他初到此處,及時察覺到了凶險。那星精飛火的威力比起天煞雷火還要強上一籌,絕不可小覷。而若就此避開或是錯過,又感到有些惋惜。凶險往往與機緣同在,關鍵在於怎樣把握。於是乎他靈機一動,打開結界容納、吞噬,並加以引導……

    與之瞬間,結界之中又起變化。

    此時的羅天結界,足有十萬里的方圓。蒙白的天光之下,廣袤的大地沉寂如舊。而隨著一道道火光的湧入,整個天穹變得多姿多彩。像是多了一條條奔騰的火龍,使得荒涼的天地間也為之增添了幾分躁動的絢麗。

    不消須臾,有一點火光悠悠騰空,雖微弱而不起眼,卻是天煞雷火,結界之中唯一的火種。當其顯現的剎那間,凌空亂舞的星精飛火從四面八方盤旋而來,並漸漸相融而慢慢化作一個火團。幾個時辰之後,不再有火光湧入。而那聚集的火團兀自旋轉不停,並散發出千丈、萬丈的幽幽冷光。恍如明月在天,卻又威勢陰森而寒徹四方。

    又是幾個時辰過去,才將安靜的結界再次喧鬧起來。

    一道道火光再次從天而降,像是金龍狂舞,恰如彩虹飛濺,繼而又迅即凝聚盤旋,並化作一個巨大的火團熊熊燃燒。渾然便似灼日當空,熾烈的氣機籠罩天地。而此前的火團已然遠遠躲到天穹的角落,而彼此之間遙相呼應,儼如日月共存的陰陽奇觀。

    羅天結界,就此踏入了一個新的里程。而所在的其中一隅,卻因禁制的阻隔而顯得安靜許多。

    高峰之上,岳凡與台安抬頭仰望。

    究竟發生了什麼,不知道,兩人只能將那層阻隔的禁制當作天穹壁壘,看云光變幻,感受陰陽氣機的不同。

    片刻之後,岳凡感嘆道:「羅天結界的修煉極為艱難,煉就出一方真正的天地更是難乎其難。即使經歷了萬千年的衍變,只怕最終也是不倫不類而功虧一簣。而林……林尊的結界,才有雛形而已,便這麼隔三差五驚天動地,著實難以想像……」

    台安點了點,附和道:「據典籍所載,宇宙之中不乏大神通者,而成為掌控乾坤的一界神明卻極為罕見。但願林尊他來日有成,也不枉你我這般……」

    兩人不再說話,一起轉首看向遠方。

    一道峽谷之中,白元子與史平子也在好奇張望,只等到天上再無動靜,這才無奈地打量著眼前的所在。少頃,兩人揚手拋撒,一片片光芒閃爍。那是捏碎的仙晶,以及奇花異草的種籽,在法力加持之下緩緩覆蓋在四周的荒坡之上。兩人忙碌已罷,各自嘆了口氣,接著離地飛起,繼續著開墾拓荒的使命。

    一片戈壁荒灘之上,三道人影踏空而行。每去數十里,便有一塊石碑轟然墜地。石碑上刻著,「天魔禁界,鬼神不侵」與「羅天元年」以及「伏靈始立」的字樣……

    ……

    一道青紫閃動的光芒之中,相繼躥出來四道人影。而四人尚未立足站穩,一個個僵在半空。

    所到之處,極為的寬闊。曾經的百丈甬道,變成了萬里之巨。有紫赤的光芒從遙遠的前方瀰漫而來,使得整個天地都籠罩在無盡的詭異之中。尤為甚者,隨著那紫赤光芒的降臨,沉渾莫名的重負瞬息即至,彷彿天地之威驟然迸發,一時半刻竟是令人難以抵擋!

    天棄尚未看清四周的情形,強大的威勢便已從四面八方逼迫而來。他急忙強驅法力護住首尾,而碾壓傾覆的力道還是令人難以支撐。他只得一邊掙扎,一邊前後張望。

    天寧的處境更為不妙,像是被無形的枷鎖捆住了四肢,枯瘦的身軀僵立著而難以動彈,顯然是突遭狀況而無力應變。尤其他臉色晦暗,氣喘連連,嘴角還掛著一抹淡金色的血跡,整個人顯得狼狽不堪。

    修濟與申達則是並肩擠在一起,同樣是惶惶無措的模樣。

    此情此景,只能說是淒涼而悲壯!曾威震八荒的魔修高手,萬眾仰慕的巔峰至尊,竟然落得這般自身難保、且進退兩難的地步,令人不勝唏噓!

    天棄從來都是一個自恃甚高,且孤傲不羈的人物。而此時的他,禁不住心生茫然。

    天界九層,層層凶險且艱難倍增。哪怕是憑藉真正的修為,能否順利穿越都還猶未可知。而如今歷經了千辛萬苦,差不多耗盡了所有的法力,便是傷重之軀也臨近崩潰,這才勉強走到了天界的八層,而所在的天地禁制卻更加的殘酷無情。此時身形禁錮,挪動腳步都難以自如。想要穿越此間,抵達九層,再最終衝破壁壘而遠上九天,簡直就是痴人說夢!

    而不到最後一刻,又怎能停歇!且前有凌道,後有那個林一。但凡一口氣在,都不能輕言放棄!或者說,為了最後的一分尊嚴,堅持到底!

    天棄的心神在微微恍惚之後,又漸漸沉靜下來。他兩手掐訣,周身黑光閃動,隨即猛然一晃,轉身後退了三兩丈。待其到了天寧、修濟、申達的近前,氣喘吁吁道:「以九煞天羅之法,或可一試……」

    天寧正自憂心忡忡,卻又窮極無奈。當初聯手對付林一,大半反噬的法力都被他一個人承擔,所以說四人之中,以他的傷勢最為慘重。他抹了把嘴角的血跡,點頭會意,不忘提醒道:「此處的靈機甚是古怪,與所知全然不同,根本無從借力,難免修為盡失……」

    這番話的道理,淺而易懂。繼續強撐下去,只有兩個下場,要麼在禁制的重負下粉身碎骨,要麼向林一求饒而任由擺佈。

    天寧緩了口氣,深有感觸道:「沒人可以前往九天,林一所言不虛啊……」

    天棄沉著臉道:「既然他林一可以,別人為何不成……」

    天寧搖了搖頭,不再說話,連同修濟、申達一同掐動法訣。轉瞬之間,彼此的法力融為一體。隨即四人圍成一個圈子,衝破紫色的霧氣慢慢往前。

    天界壁壘共分九層,層層禁制不同。所經過的七層,均有十餘萬里的長短。憑藉著洞天后期高手的修為,只要全力以赴,少則三五時辰,多則八*九個時辰,便可以穿越而過。而到了此處之後,每往前一步都極為不易。莫說逆水行舟,簡直就是在泥淖中掙扎,且上下左右的禁制橫碾而來,根本叫人手忙腳亂而無所適從。

    直至七八時辰之後,前方終於出現了星石法陣。

    四人環作一團,艱難盤旋,終於撞入法陣,再又踉蹌著奔向當間的星石,接著「撲通、撲通」相繼墜下,一個個爛泥般癱倒在地。不管是天棄、天寧,還是修濟、申達,均已耗盡了所有的法力。若非法陣的庇護,只怕四人瞬間便會在禁制的傾軋下粉身碎骨。

    便於此時,有人呵呵冷笑道:「呵呵!諸位長老、大巫,幸會……」

    天棄趴在陰寒徹骨的星石之上,疲憊得只想睡去。忽有笑聲傳來,他頓然心頭冰冷而毛髮乍起。

    天界八層的法陣,足有近千里方圓。落腳之處,乃是陣眼所在,也是法陣之中最為安穩的地方,足有數十里大小,極為平坦而光滑。而適才匆忙之間,竟然不曾留意,便在百丈之外,還躺著一個人影。只是他周身全無半點法力威勢,也難怪會躲過神識而不被察覺。而那修為盡失,並在幸災樂禍的中年男子並非旁人,正是久不見面的凌道。

    天棄將凌道的情形看在眼裡,稍稍鬆了口氣。對方也是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倒不怕他見機起異。

    片刻之後,再次重逢的幾位魔修高人從地上相繼爬起。

    許是先行歇息的緣故,凌道的精神頭要好上許多。其盤膝坐定,自嘲又道:「如何?是爭個你死,還是鬥個我活……」他微微搖頭,眼光斜睨,嗤笑道:「呵呵!諸位都不是林一的對手,只能被他玩弄戲耍,還是求饒為好,以免自取其辱……」

    天棄哼了聲,反唇相譏道:「你本該獨往九天,留在此處又是為何?」

    凌道手扶青髯,神色遠眺,帶著幾分高傲而又不忿的口吻說道:「林一的修為與我相仿,我倒是要看看他如何穿越天界。倘若彼此境況無二,呵呵……」

    天棄聽到凌道的話語中暗有所指,不由得心頭一動。他轉首看向天寧,師兄也在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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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21 16:05:26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四百九十四章 應有變數

    星石之上,五人靜靜坐著。

    曾經的冤家仇敵,爾虞我詐的對手,如今這就麼靜靜的坐在一起。雙方皆耗盡了修為、且疲憊不堪,再也沒了爭長斗短的心思,反倒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轉而又看向來時的方向,彼此之間有著難得的默契。

    凌道在踏入天界之後,一個人跑得很快。他試圖早一步抵達九天,有趁機擺脫束縛的用意。不過,他還有一個最為穩妥的想法:若不能得逞所願,至少要搶佔先機。屆時不管面對後來的天寧、天棄,還是林一,他都可以逸待勞而有勝無敗!

    於是乎,當凌道跑不動的時候,他沒有絕望,而是耐心等待。倘若不出所料,一切應有變數!

    天棄與天寧對於凌道的想法不是不清楚,而是不予點破。只要對方沒有趁機偷襲,他二人與修濟、申達便會繼續裝糊塗。既然等待中藏有轉機,那就拭目以待……

    一個時辰過去,來時的方向不見人影。三個時辰過去,法陣的四周還是霧氣盤旋。

    凌道丟開手中的神石碎屑,接著又拿出兩塊神石抓在掌心。他一邊行功吸納著神石中的法力,一邊帶著陰沉的笑容而幽幽盯著遠方。經過一番接連不斷的吸納調息,早已耗盡的修為終於有了起色。

    天棄、天寧也沒閒著,他二人與修濟、申達皆手握晶石拚命吸納……

    又是兩個時辰過去,凌道揚起雙手並輕輕拍了拍巴掌。四周堆積的晶石碎屑並不落地,而是隨著法力倏然飄向遠方、飛出陣外。他見天棄、天寧帶著戒備與詫異的神情看來,不禁呵呵得意一笑,說道:「諸位姍姍來遲,而凌某卻在此處歇息了整整了兩日。如今總算是恢復了一成的修為,實屬僥倖!」

    他道出了真相,而周身上下依然法力全無,分明還是修為耗盡的模樣,便是晶石碎屑也消失無蹤,整個人看不出有任何的破綻。

    天棄與圍坐一圈的天寧、修濟、申達換了個眼色,將各自身旁漂浮的晶石碎屑清掃一空。而眾人還是戒備心重,一個個默然不語。須知凌道也是有傷在身,卻佔了早到一步的便宜,並在暗中恢復了一成的修為。他此前若有不軌,還真叫人難以應對。

    恰於此時,遠處似有動靜。

    只見來時方向的數百里外,冒出了一團白色的光芒。才將隱隱約約,須臾之後便可看得分明。那白色光芒裹著兩道人影穿過紫色的霧氣,並於途中幾次停頓,像是法力難以為繼的窘迫,卻還是掙紮著緩緩而來。

    直至一炷香的時辰過後,那團光芒終於到了星石法陣的近前。其中白衣女子的情形尚可,而一身灰衣的男子卻顯得極為的疲憊。尤其他身形搖晃,帶動著護體的光芒也跟著閃爍不定,儼如強弩之末,又或是耗盡了修為。

    凌道與天棄、天寧等人端坐不動,卻又一個個神色關注。

    那一男一女看起來如同兄妹,實則一對師徒,林一,與他的弟子仙奴。

    白色的光芒一閃,兩道人影闖入法陣。

    林一終於來了。他帶著仙奴來到了居中的星石之上,在數百丈外落下身形,狠狠喘了幾口粗氣,隨即拋開弟子而逕自往前,點頭招呼道:「諸位的情形倒還不錯,林某卻是累得不輕呀!」

    他輕甩大袖背抄雙手,一步一踱,抬眼四望,很是輕鬆的架勢。而他行走之間氣息不定,修為威勢若有若無,分明要掩飾著窘態,卻又欲蓋彌彰。

    五位魔修高人坐在原地,沒人起身寒暄,也沒有人應聲示意,只管盯著那道搖晃而來的灰衣人影而神色各異。

    轉眼之間,雙方相距百丈。

    林一好像察覺到了異常,從遠處收回眼光,腳下一頓,詫異道:「諸位,這是……」他話音未落,一道黑色的魔槍突如其來,殺機凌厲,快如閃電,瞬息之間便已到了一丈開外。

    與之同時,猶在端坐觀望的修濟與申達突然離地飛起,直奔遠處的那道白衣人影狠狠撲去,顯然是早有預謀而志在必得。兩位老者不過是恢復了半成的修為,卻還是名符其實的洞天高人,如今竟然要聯手對付一個梵天的小輩?

    仙奴白衣如月,人靜如玉。她不知是嚇傻了,還是無力應對,面對兩位高人的暴起發難,猶自默默佇立,

    林一突遭偷襲,同樣是神色錯愕,即使那來勢瘋狂的魔槍直直扎向胸口,依舊是怔怔然而動也不動。

    如此情景,看來這一對師徒是厄運難逃!

    凌道出手之後,便已起身後退而以防不虞。而修濟與申達的同時發難,以及那師徒倆的毫無防備,使得他不由得鬆了口氣,隨即立在原地而神色期待。

    天棄與天寧也相繼起身,卻沒有動作,而是雙雙神情凝重、蓄勢以待。他二人明白,生死存亡,勝敗榮辱,皆在這關乎命運的最後一搏……

    一切只在閃念之間,「轟」的一聲悶響震魂蕩魄。

    便在這危急關頭,命運逆轉的剎那,林一的周身上下突然有金光閃過,一度消失的修為沛然而出。隨之一聲悶響,三丈多長的魔槍轟然崩潰。與此瞬間,數百丈外又是「砰砰」兩聲悶響傳來。只見修濟、申達應聲倒飛,情形狼狽。而原本柔弱無助的仙奴卻是安然無恙,前後有龍影盤旋……

    一個蓄謀已久的陷阱,毫無破綻的計策,就這麼眼睜睜灰飛煙滅,太過於突然,而又令人難以置信!

    凌道瞠目詫然,天寧、天棄也是目瞪口呆。

    只待林一的到來,便出手偷襲。再趁他不備,擒住仙奴。如此雙管齊下,大事可成矣!誰料想他……

    林一還是背著雙手站在原地,什麼都不曾發生過一般。即便是那神異的龍甲也從他的雙頰慢慢隱去,雄渾莫名的威勢隨之回歸虛無。當修濟與申達「撲通」落地,四週一片靜寂。他這才眉梢聳動,似笑非笑道:「諸位道友,死心了沒有……」

    收拾一個人,就是要對方死心塌地。不管是鬥智還是鬥勇,都叫你全無還手之力!

    凌道還想見機不對轉身就逃,而此時的他卻沒有挪動腳步。在經歷了短暫的驚愕過後,像是才將跳出冰窟一般,他猛然打了個寒戰,隨即頹喪的拱起雙手:「林兄!凌某甘願追隨,再無反悔!」

    林一嘴角一撇,神色如舊。

    天棄與天寧面面相覷,各自暗嘆了一聲。少頃,兩人走向修濟、申達,並將對方從地上扶起,這才一起轉過身來,帶著悲壯決絕的神情拜道:「林兄弟……」其中的天棄話才出口,整個臉已藏進了披頭的亂發之中。

    輸了,徹底輸了!

    五位魔修的高人,用盡了所有的手段,卻一而再而遭致慘敗,並輸個精光。啥也不說了,認命也是一種擔當!

    林一嘴角微翹,淡淡說道:「有云,待之以誠,還之以信!林某固有容人之量,卻見不得出爾反爾之輩。今日事罷,下不為例!」他語氣漸冷,不怒自威的氣勢徐徐散出。不言自喻,跟著林某,就有林某的規矩,再有不軌之舉,他必將施加雷霆之怒!

    百丈外的五人稍稍靜默了片刻,隨後齊聲稱是。

    林一抬手揮動,一道光芒霍然化作門戶懸在不遠處的空地之上。他不容置疑道:「入我結界!」

    此前是相請,眼下是強命。

    在場的五位魔修高人默默打量著那道丈餘高的結界門戶,像是看著一道命運之門。少頃,其中的凌道搖頭苦笑了下,身形一閃便已踏入光芒之中。天寧則是伸手拍了拍天棄的肩頭,四人相繼抬動腳步。當其先後失去身影,那道門戶也隨之消失不見。

    林一長舒了口氣,雙袖舒展盤膝而坐。

    仙奴一直在遠處觀望,見師父大功告成,這才飄然而至,款款坐在一旁,柔聲說道:「師父諳熟人性,明察先機,謀定後動,再恩威並舉,終於降服四方……」

    林一信手解下葫蘆灌了口酒,搖頭笑道:「為師不過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僅此而已!天寧、天棄以及凌道,均是成名已久的人物,哪裡又肯輕易拜服。能否為我所用,且觀後效!」

    仙奴衝著師父投去仰慕一瞥,轉而看向自身,好奇道:「師父!您留下的護體法力頗為神異……」她人端坐著,身前身後卻有一道金色龍影在上下盤旋,看似若有若無,卻適時擊退了修濟、申達的攻勢,自有神威莫測之處。

    林一兀自飲酒不停,隨聲答道:「那曾是一道小法門,來自於……正陽金龍手……」其眼光中的神色倏然一遠,接著說道:「被為師以真火祭煉,再有元神加持,歷經千年之久,威力今非昔比,擊敗尋常的洞天高手不在話下,更莫說修濟、申達只有半成的修為……」

    仙奴靜靜聆聽,神色欣然。

    林一卻是轉過身來,放下紫金葫蘆,吩咐道:「奴兒!伸出手……」

    仙奴乖乖挽起長袖,一雙精巧的手腕白淨無暇。

    林一含笑搖頭,不再多說,抬手掐訣,隨即在仙奴的左腕上輕輕一拍。隨之瞬間,那尚在盤旋的龍影倏然消失。而下一刻,仙奴的腕子上卻是多了一道隱隱閃爍的金色龍紋。他轉而端坐如舊,雙目微闔道:「法門留你防身,且自行體悟。為師要歇息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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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22 14:57:52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四百九十五章 歲月磨人

    仙奴見林一閉目歇息,不敢驚擾,抬起左手腕子看個不停。

    五指如蔥,膚若凝脂。白淨無暇的手腕,與柔弱無骨的手臂上,那條三寸長的金色龍紋尤為醒目。稍稍加持法力,小小的金龍光芒閃爍而呼之慾出,隨著心念一動,復又化作龍紋而若有若無。乍然看去,倍顯驚豔而又神奇莫測。

    這金色的龍紋,為師父的法門所化,名為正陽金龍手。它不僅由真火淬煉,元神加持,還蘊含著《升龍訣》的法力,並陪伴著師父千年之久,如今卻是送給了奴兒用來防身。師恩深重,莫過於此!

    仙奴情不自禁之下,轉而仰望,微微出神,旋即又是臻首低垂而含羞帶怯的小模樣。

    天界壁壘,共有九層。自從踏入五層,師父便時不時打開他的結界門戶,只管將土元之力、星精飛火收入結界之中。而七層的烈焰流火愈發兇猛,儼然便是四大異火齊聚,洞天后期的高人也要望而色變、退避三舍,而師父他還是如法炮製,照收不誤。

    不知師父的羅天結界情景如何,與當年的魔界又有什麼不同。而奴兒一點都不好奇,只想這般一路同行。師父他也知道機緣難遇而倍加體恤,一直隨身帶著奴兒。

    當來到天界的八層,禁制之威強大莫名。本以為師父他自顧不暇,奴兒的行程亦將到此為止。卻不想接下來有驚無險,著實讓人大開眼界。

    據師父的暗中交代,他乃神龍之體,且《升龍訣》大成,穿越禁制壁壘有著得天獨厚的便利。而他卻要藉機試探天寧、天棄等人一回,以便將對方真正的收為己用。果不其然,那幾位魔修的高人終於在絕望之下凶相畢露。而一切盡在師父的掌握之中,他舉重若輕、揮灑自如……

    仙奴想到此處,只覺得心口又砰砰作響。她忙抬手虛掩,眼光一瞥,見師父端坐如舊,這才暗舒了一口氣,又禁不住咬著嘴唇莞爾含笑。卻不知師父又在想什麼?他是在冥思、入定,還是神遊萬里……

    ……

    女兒家的心事,不為外人曉。師父在幹什麼,弟子也未必知道。

    一道高達萬丈的巨峰之上,五道人影正在抬頭仰望。

    天穹之上,兩團火光在熊熊燃燒。一個是赤焰滾滾,迸發出萬丈的光芒;一個是昏黃燦白,無盡的陰森冷幽籠罩四方。其一左一右,遙遙對峙,渾然便是日月同輝的天地奇觀。

    天穹之下,大地綿延起伏。更有溝壑縱橫,峰巒疊嶂;戈壁萬里,荒原茫茫。而滿目蒼涼之間,卻有靈機飄蕩而生氣萌發。

    天寧仰望之餘,禁不住撫鬚讚歎:「以極陽之火凝聚成日,以極陰之火化作明月,以混沌之氣沐浴四方,以五行之力溝通陰陽,真是別出心裁而又渾若天成……」

    天棄甩動了下披肩的亂發,劍眉下的兩眼中閃過一抹又羨又妒的神色,自言自語道:「這才是開天闢地,另造乾坤。人生如此,無憾矣!」

    天寧點了點頭,說道:「是啊!天地雖初始,生機已無限。人生但有十萬里,不枉一世苦修行……」

    修道、修仙,修的是長生逍遙,修的是孤獨寂寞。而若能修出一方屬於自我的天地,與日月同輝,與山河同在,伴隨乾坤永恆,那才是一種圓滿的大境界!而古往今來,又有幾人如願呢!

    凌道獨自站在一旁,難以置信道:「據我所知,當年師尊所修的結界,也不過三、兩萬里而已,卻與乾坤戒子相仿,陰寒枯寂而形同死地。今日方知,別有洞天啊!照此下去,星辰宇宙或有時……」他感慨了一陣子,又詫異道:「所在一目瞭然,而其中一隅卻是昏聵不明……」

    天寧與天棄、修濟、申達循聲看去,只見遠處的角落中,有一塊地方被雲霧遮擋而瞧不分明。天寧恍然道:「是了,伏靈等人去了何處?」

    便於此時,一道灰衣人影從天而降。其凝實的身軀形同本尊,卻又虛幻莫測而無從觸及,分明就是一具元神分身。他人未落地,便呵呵笑道:「呵呵!諸位老友情深,隨後便可重逢……

    峰頂上的五人皆是一怔,遲疑了下,紛紛舉手致意,又是「林兄」又是「林兄弟」,看起來有些古怪。只有其中的修濟與申達不敢託大,雙雙以「林尊」見禮。

    林一的兩腳站定,含笑看過四周。

    所在的峰頂雖然突兀陡峭,卻有百丈大小。四周則是茫茫蕩蕩,視野甚為開闊。舉目仰望,有兩團光芒分別懸在天邊。十萬里大地,倒也一片明媚。

    林一緩緩踱了兩步,躬身一禮:「林某見過諸位道兄……」

    幾丈之外,天寧、天棄與修濟、申達並肩而立。忽見林一如此謙遜,四人反倒是有些意外。

    凌道獨自站在不遠處的懸崖邊上,也是神色微愕。

    眾人已是身陷牢籠而命不由己,比起奴僕還要不堪。而身為主人的對方卻沒有盛氣凌人,或是肆意羞辱,反倒是舉止謙恭,言辭溫和有禮。這前後的反差太過巨大,使人無所適從。

    林一直起身來,歉然又道:「以諸位的修為,已不足以支撐前行。林某出此下策,實乃迫不得已……」見眾人默然不語,他咧嘴一笑,回頭看了看左右,逕自退後兩步盤膝坐下,接著說道:「據『九天鑑』所載,非修為強大者而不得穿越天界禁制。而依我之見,只須掌控混沌五行之力,便可來去無恙……」

    如此坦誠而又隨和的舉止,全然看不出絲毫的做作。且話語中暗含天界玄機,不能不讓人凝神留意。

    天寧四人面面相覷,稍稍遲疑,慢慢圍了過來,一個個就地坐下歇息。便是凌道也湊了過來,神色中頗有關注。

    林一自顧說道:「而掌控混沌五行之力,又談何容易。唯有來自混沌的天生神獸,以及修出結界的羅天修士,方能踏破五行,橫渡天塹……」

    天寧四人坐成一排,凌道則是另守一處。五人對面的幾丈外,則是安然獨坐的林一。如此和睦的場景,像是在談經論道。而說來說去,除了他林一與他的龍虎兄弟之外,誰都不能前往九天。

    「故而,林某將諸位安置在結界之中,以便同行……」

    林一接著說道:「遙想當年,我與九位道友穿越星際法陣,只為尋找所嚮往的仙域。誰料這世間沒有仙域,只有莫測的天災人禍。同行的道友死傷過半,便是林某也差點魂歸天外。那一年,林某隻有元嬰的修為,苦苦掙紮了數百年,才為死去的道友報仇雪恨,最終輾轉來到了洪荒。過往種種,不勝唏噓啊……」他抬手一招,半空中悠悠飄下來百餘個酒罈子:「此乃林某隨身所帶的五穀陳釀,諸位自便!」

    酒罈子落在峰頂一側,堆成一堆,濃郁的酒香透壇而出,並悠悠瀰漫四方。

    凌道不客氣,抬手抓過一罈酒便昂首痛飲。緊接著便是天棄、修濟、申達,最後連天寧也在懷裡抱了一壇。事已至此,多想無用。且將烈酒抒懷,看那天地寂寞。

    林一是元神之身,不飲酒,兀自不緊不慢地講述著自己的來歷。

    少頃,他話題一轉,繼續說道:「不管是來自於明夫人的親口所述,還是林某的意外所知,九天並非仙道樂土,反而是生存艱難,凶險出乎想像……」他先是敬重有加,又以美酒相贈,再一起探討著前程遠景,使得心神忐忑的眾人漸漸放鬆下來。

    凌道扔了空酒罈子,信手又抓一壇,甚為滿意地點點頭,卻又不以為然道:「林兄無須妄自菲薄!你我此去有三位皇尊庇護,可保無虞。縱然不濟,尚有師尊……」

    眾所周知,三皇早已遠走九天。倘若三位前輩獲悉後人來尋,必然要給予庇護。此乃人之常情!

    天寧也是深以為然,抱著酒罈子深深嗅了一下,接著悠悠長吁,枯瘦的臉頰上多了些許笑意。多少年都不曾飲酒了,不是身陷囹圄,就是苦心修煉,著實難得閒情逸趣,今日此時嗅著酒香,只覺得萬千年來一場虛度!

    林一張口打斷凌道的僥倖:「妖皇與魔皇兩位前輩都已輪迴往生,只有仙皇生死不明……」

    凌道詫異失聲:「你怎知曉……」

    在場的都是魔皇的門人,事關己身,皆沒了飲酒的興致,一個個放下罈子而神色錯愕。

    我怎知曉?我要說魔皇死在林某的手中,有人信嗎?

    林一的眼光掠過眾人的神情,想都不想隨聲應道:「途徑混沌星域,偶遇魔皇前輩的一縷殘魂,他將林某當作門生晚輩,彼此相談甚歡,還問及諸位的詳情,唉……」

    這一刻,凌道與天寧、天棄、修濟、申達皆是屏息凝神而心緒各異。

    林一嘆了聲,無奈道:「只可惜殘魂受困,燈枯油盡,尚不待林某多有請教,玄霄前輩他交待最後幾句,便墜入輪迴……」

    凌道急忙接話:「師尊他如何交代?」

    林一面不改色心不跳,坦然道:「玄霄前輩命我妥為照顧他的後人,想必諸位已感同身受,唉……」他話沒說完,又是重重嘆息了一聲,隨即眺望遠方,神色中閃過一絲自嘲。這後一聲嘆息,不是為了別人,而是送給自己,像是祭奠的唱吟,伴隨著神魂的哀鳴!

    真是歲月磨人,紅塵易老。

    林某也終於說起了假話,雖然很無恥,竟也很從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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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23 16:14:04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四百九十六章 停不下來

    不消片刻,峰頂上多了十幾個空酒罈子。

    凌道又打開一罈酒,凌空傾灑了小半壇,囈語般地念叨著:「同飲……」隨其兩手一翻,餘下的半罈酒「汩汩」而下。他大口猛張,清冽的酒水四處飛濺。

    天棄則是抱著罈子昂首猛灌,「咕嘟、咕嘟」幾口過後,亂發一甩而酒氣長吐,繼而衝著遠方出神,兩眼中精芒閃爍。不過少頃,他又是舉起酒罈子獨自發狠。

    天寧與修濟、申達要斯文許多,彼此你敬我、我敬你,再舉壇共飲,道了聲「好酒」,接著又是一輪酒過三巡、四巡……

    林一默默作陪,嘴角泛起一名苦笑。

    不要錢的酒,莫非飲著更加痛快?

    五位魔修的高人,依然抱著酒罈子暢飲不休,一個個酒意微醺、神色迷離,醉了一般,且言談舉止輕鬆釋然。像是放下了萬年的負累,拋開了一生的執迷,只將酒水沖刷著歲月的沉積,撫慰光陰的創痕。

    盡情痛飲吧!這是離別的酒,也是壯行的酒!

    凌道以酒洗面,搖了搖頭,彷彿愁緒散去,人也清醒了少許,轉而衝著林一感慨道:「你一體三修,神龍之軀,肩負千荒、魔荒兩家傳承,倘若留在洪荒,必成帝皇至尊,又何必急著前往九天呢?如你所說,前途凶險莫測……」

    林一沒作多想,信口答道:「人在途中,停不下來……」

    凌道微微一怔,似有所思。

    仙道艱難,不進則退。既然踏上了這條路,又有誰停得下來?

    天棄、天寧等四人聞聲看來,雖神色各異,而各自的眼光中,卻多了幾分感同身受的意味。

    林一淡然又道:「我也想醉中尋夢,奈何總有醒來那時,且把酒臨風,倒也幾分快意!」

    凌道點了點頭,應聲道:「怪不得師尊與你有緣,胸襟境界彰顯不凡!從今往後,彼此也算有了同門之誼。林兄弟,這罈酒敬你……」他伸手抓過一罈酒舉起來示意了下,接著便痛飲起來。

    林一與魔皇有段緣分,不僅合乎情理,且言之鑿鑿,不容人不相信。至少他先後免開殺戒,並要帶著曾經的冤家仇敵同往九天。所謂的關照之情,莫過於此。故而,無論是凌道,還是天寧、天棄,在經歷了一番大起大落的折磨之後,皆拋開了最後的一絲敵意,並在不知不覺間多了幾分厚望與期待。事已至此,誰又不想順利抵達九天呢!

    「是啊!你魔修精純,與我淵源頗深,老朽喚你一聲兄弟,情之所至、發自肺腑……」

    天寧跟著附和了一句,也舉起了酒罈子,卻是傾灑在地,隨即起身衝著遠方俯首一拜,說道:「皇尊輪迴之際,還不忘庇護後人。這罈酒,祭奠皇尊的在天之靈!」

    天棄與修濟、申達各自起身,又是一陣酒水飄散、酒香四溢。

    凌道不敢怠慢,就地跪下拜了幾拜。

    林一也只得站起身來,裝模作樣地欠了欠身子。

    之後,眾人帶著劫後重生的感慨,轉而又沖著林一舉起酒罈致意。一時之間,好像彼此盡釋前嫌而其樂融融。

    林一嘴角含笑,話語沉著:「俗語有云,親不親,故鄉人。你我遠走九天之後,便有一脈同源之情。但有不測,理當守望互助而共赴難關!」

    眾人紛紛稱是,便是天棄也點頭應允。

    林一雖是云淡風輕的模樣,而心裡頭卻是暗暗鬆口氣。

    想要與凌道、以及天寧、天棄融洽相處,並不容易。以後雙方能否齊心戮力,更是未知。而林某的身邊只有老龍、虎頭,太過於勢單力弱。為了避免當年初入仙域的慘烈下場,眼前的這幾位魔修高人則成了林某的一大臂助。而林某的倚仗不僅於此,還有呢……

    林一轉身走開幾步,雙袖揮舞左右一分。

    忽而一陣天光爆閃,十萬里方圓內的氣機猛然一滯。不過瞬間,四方盡數籠罩在五彩光芒之中,繼而又七彩閃爍,好似彩虹橫空而春機無限。少頃,像是風止雨霽,天地重歸靜寂。

    只是那曾經一左一右的兩團光芒,已然變成了一者當空,一者遙遙偏墜,愈發顯得陰陽有序而主次分明。尤為是那團居中的火光,高掛天穹,光芒萬丈,渾然便是一輪烈日,以灼灼正陽之氣普照八方。而偏墜角落的光芒則是與前者遙相呼應,冷月獨明而寒徹萬里。

    揮袖抬手之間,乾坤變化日月挪移,這才是天界之主的大神通!

    正當眾人目眩神迷之際,只見林一踱步來到了萬丈峰頂的絕壁邊緣。他居高臨下,又是信手一指。不過剎那,遠處雲霧翻滾。隨之禁錮崩潰,一方角落豁然開朗。

    ……

    與此同時,岳凡與台安、代元子猶在靜坐歇息。

    這三人皆是遭遇連連且狀況不佳,趁機將養一番才是正理。

    至於爭奪地盤,適可而止。只要伏靈不再咄咄逼人,忍她一時片刻就是。不過,她的拓荒之舉倒是不錯。閒暇時分,不妨前去請教一二。若能營造出一方青山綠水,總好過這滿目的荒涼。

    「喀——」

    一聲震動突如其來,隨即云光變幻而清風漫卷。而那曾經朦朧的天穹,也隨之明媚而高遠起來。緊接著日月同輝,十萬里大地蒼茫。

    岳凡、台安、代元子抬首仰望,怔怔片刻,急忙凌空飛起……

    一間洞府門前,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婦人安然獨坐。在她的身前左右,以及洞府的門兩旁,擺放著雕刻精美的石盆、石臼、石槽,裡面以晶石、黑土為壤,有青翠欲滴的靈藥在綻放著誘人的異香。假以時日,整座山峰,以及所在的山川峽谷,都將鬱鬱籠罩而生機勃勃。再以法力凝聚山泉、溪水點綴其間,豈不就是一方仙境?

    伏靈緩緩睜開雙眼,莫名其妙地哼了一聲。而她一貫陰沉乖戾的神色中,竟也難得露出幾分笑意。

    老身這輩子,什麼沒有經歷過?生生死死,悲歡離合,榮耀屈辱,艱難困苦,林林種種不一而足,起起伏伏無窮無盡。而只要老身人在一日,便要去創造、享受一日之間的精彩。這才是仙道的真諦,活著的意義!倘若老身成了囚徒,天下人人都是囚徒。不過是桎梏大小不同罷了,誰又比誰幸運不成。但有心境所在,天地高遠。林一那人定會很失望,哼……

    伏靈嗅著怡人的花香,悠然仰望天際。不過瞬間,她兩眼一亮,猛地衝向半空,厲聲叫喊:「鬼日、鬼夜,速速查看界碑,莫給岳凡鑽了空子!不……」

    叫喊聲才起,峰下便躥出了兩道人影。而極為開闊的天穹之下,四方的地界並無變化,卻見半空之中的伏靈竟然一聲不吭直奔遠方……

    ……

    須臾,十道人影由遠而近。其分別是伏靈、岳凡、台安、鬼日、鬼夜,以及代元子、白元子等五位魔修,天界才有變化,便一個個迫不及待奔了過來。而當眾人看清了峰頂上的情景,還是禁不住一陣意外。

    萬丈高峰之上,堆著一堆酒罈子。酒香四溢中,五位魔修高人均是帶著滿身的酒氣而昂首以待。尤為驚奇的是,林一霍然在列,且彼此間神色融洽,儼然一個相處無間的場面。

    伏靈兩腳落地,才要抬手招呼,又裙袖一甩,神色疑惑。鬼日、鬼夜、岳凡、台安舉手見禮之後,同樣是東張西望而莫名所以。代元子等五位洞天中期的魔修還算規矩,稍稍錯愕,便一一拜見諸位長老、大巫,又沖著林一鄭重行禮。

    凌道只與岳凡、台安點頭示意,對於其他人則是不予理會。

    天寧則是帶著天棄、修濟、申達一一還禮,卻又各自神情尷尬。患難與共的老友,危急關頭的背棄,再次重逢之後,多多少少讓人不自在。尤其是多了一個人,還是一個最為關鍵的人物,讓彼此雙方難以忽視,卻又無從面對。

    林一既然打開禁制,便有心讓眾人相聚。而他卻始終站在一旁笑而不語,獨自一個人似有所思。

    此次的九天之行,有了十五位魔修的高手,再加上老龍、虎頭,以及奴兒的十二天煞衛,堪稱實力強勁!倘若每人的修為再上一層,縱然九天凶險,至少多了幾分自保之力!

    林一忽見場面冷清下來,這才適時出聲道:「林某的結界,僅是危難之時的棲身之所。一旦到了九天之後,諸位來去自如。而此處再無尊者,均為道友……」

    眾人尚在忐忑之中,隨即放下心來。

    本以為林一要趁勢立威,或是藉故刁難,以便加以管制掌控,不料想他的一番話極為隨和,且善解人意,更不乏同道之間的敬重之意。而你敬我一尺,我不妨還你一丈。

    天寧拱起雙手,正色道:「林老弟胸懷天地之志,我等不及也!唯你是尊,不敢有違!」

    魔修之中,以天寧最為德高望重。有了他的話,便意味著尊卑已定。

    凌道躲在人群的不遠處,出聲附和道:「林兄弟!九天之行,全寄予你一人之身……」在他看來,還是兄弟的稱呼順口,也要真誠許多。

    岳凡與台安並不跟著囉嗦,雙雙躬身舉手,盡在不言中,只求過往不究。代元子等五位魔修依然口稱林尊,畢恭畢敬。

    伏靈東張西望,不待鬼日、鬼夜表明心志,一把攔住二人,回首怒道:「林一!尊你為主未嘗不可,卻為何要糊弄老身?分明有十萬里之地,卻讓老身在方寸之間爭來鬥去……」

    你爭來鬥去,關我何事?

    林一微愕,隨聲笑道:「有云,針尖上爭長短,即便贏了,又有好大的勝場?倘若有意,結界由你打理便是!」

    伏靈怒氣稍緩,才要說話,卻被天棄張口打斷:「林兄弟!有關度厄之法,還請多多賜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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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24 14:52:49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四百九十七章 一元初始

    萬丈峰頂,豎起了一塊石碑。

    石碑高九尺,寬三尺三,厚九寸,取九九歸一之意。其形狀簡單,兩面刻字。一面是「一元初始,萬法歸一」,一面刻著「返歸質樸,順從世俗,豁然貫通,與物混同,神情自得,靈會神悟,融於自然,忘卻生死,九轉玄妙」九句真言。

    石碑與碑文,沒有任何禁制,隨意觀看,人人觸手可得。

    當天棄提到了度厄之法,凌道以及在場的眾人皆神色期待。度厄之法,絕非小可。不僅關係著洞天境界的再進一步,還關係著羅天境界的順利通達。

    對此,林一沒有迴避,就手取了峰下的岩石打造了這塊石碑,並將伴隨了他千年之久的九句真言刻在其上。他提示道,此乃仙、魔、妖三修的精髓所在,更是度厄之法的關鍵所在。但有體悟,萬法皆通。而他得以走至今日,九句真言功不可沒!

    眾人振奮異常,忙躬身拜謝。傳道授法之恩,天高地厚。

    林一則是獨自飛下山峰,留下一群人圍著石碑觀摩體悟。他要在親手開創的天地之間走上一走,看上一看。或許還想著獨闢一方洞天福地,以便來日有個飲酒消閒的去處。

    這是一片荒漠,黃沙萬里。在熾烈的日火照耀之下,陣陣熱浪蒸騰逼人……

    越過荒漠戈壁,便是山巒縱橫。隨著慢慢往前,日火的暑熱漸漸遠去。荒蕪的盡頭,則已籠罩在茫茫的寒霧之中。而那輪高懸的明月愈發冷幽,盤旋交融的星精飛火與天煞雷火再也不分彼此……

    又一道山峰的半山腰,有青翠惹眼、異香撲鼻。那是伏靈的洞府,營造之心隨處可見。尤其是數千里方圓內外,靈氣萌發而生機勃勃,平川溝壑之間,頗有幾分仙境初開的氣象……

    一座山谷之間,林一飄然而落。

    所在開闊,四周為群山環繞。放眼望去,空曠的荒涼之中瀰漫著淡淡的靈動之氣。

    林一從遠處收回眼光,輕輕挪開腳步,低頭俯瞰片刻,伸手就地一抓。細如粉末的靈石碎屑中,一粒灑落的種籽完好無損,像在酣睡而猶在沉寂。他稍稍端詳,隨即將之歸於原處,繼而足下浮起,唯恐有所踐踏。少頃,其抬頭仰望而神色感慨。但有時日,這方天地終將真正醒來!

    恰於此時,兩道中年人的身影一前一後出現在山谷之中。

    林一沒加理會,逕自在百里外的山坡上盤膝坐下,這才衝著隨後而至的兩人伸手相邀,含笑道:「兩位道兄,有何指教?」

    來的並非旁人,竟是凌道與天棄,前後相隔數丈,彼此間似有顧忌。

    見到林一舉止隨意,兩人便相繼在山坡上就近坐下,才要說話卻又相互對視而神色尷尬。直至片刻之後,凌道擺了擺手以示謙讓。天棄恢復了往日的鎮定,輕聲一哼,甩動著披肩的亂發,帶著僵硬的笑容,舉手說道:「林兄弟!我守著石碑參悟了數個時辰,似有所得,又不甚明了。所幸你並未離去,故而前來請教……」

    凌道則是在不遠處打量著四周的情形,點頭附和:「他之不解,或為我之疑惑。還望林兄弟不吝賜教,在下洗耳恭聽!」他眼光落在幾丈外的那道熟悉的人影上,禁不住暗暗搖頭而感慨不已。

    曾幾何時,凌某人身為魔城之主而威震八荒。即便肆意施加手段,那人不堪招架也只能落荒而逃。而當初的小輩,已然成了比肩的人物。尤為甚者,他的境界修為以及胸襟氣度還要更高一籌。如今前來誠心請教,可謂心服口服。真乃時過境遷,造化弄人。

    林一擺了擺手,示意天棄不必見外:「請教不敢當,探討切磋倒也無妨。」

    天棄見林一毫無矜持,一如說笑般的隨意,不由得點了點頭,僵硬的神情也隨之緩和下來,沉吟道:「記得在你在施展天魔九印的那一刻,曾以四句真言相送:山中有真趣,欲說已忘言;浮生盡悠閒,鶴鳴上九天。當時懵懂不解,只覺得意境無窮。今日有幸見到一元碑上的九句真言,恍然發覺兩者似有牽連,卻又一時難以明悟。林兄弟……」

    他甩動了下披肩亂發,神色中透著難得的謙遜與真誠,又道:「度厄之法非比尋常,即使當年的玄霄皇尊都體悟不得。可見苦修之外,機緣尤為重要……」

    林一立下的石碑,被眾人尊稱為一元碑。而他施展天魔九印時的四句話,讓慘遭重創的天棄一直耿耿於懷。當他見到一元碑上的碑文,忽而有所恍悟,卻又不甚明了,亟須有人釋疑解惑。而凌道的修為境界超出眾人一籌,同樣是察覺到了蹊蹺。於是乎,二人便結伴尋到此處。

    凌道適時說道:「由洞天三境抵達羅天三境,少不得九厄之劫。而三皇之外,林兄弟乃是迎來九厄之劫的第一人。當年的九龍塘,我可是親眼所見,怎奈時至今日,始終不得要訣,呵呵……」

    他尷尬一笑,拱手道:「若得點撥一二,大恩不言謝!」

    石碑有了,九句真言有了,林一兌現了承諾,稱得上仁至義盡。而想要真正體悟大境界,卻並不容易。為山九仞,功虧一簣。境界的感悟同樣如此,但凡一線之差,便是千年、萬年的苦修與等待,最終又如何還是不得而知。天棄與凌道便是堪堪觸及最後的一線,哪裡還能坐得住。

    林一明白了兩人的來意,笑著說道:「據我所知,九厄之劫,便是紅塵百劫。欲過此關,非大毅力、大勇敢者,而不能渡厄證道。而此劫橫貫羅天三境,絕非短日可以大功告成。林某渡劫二十年,肉身先後崩潰了八回。其間艱辛,無須贅言!不過……」

    天棄細細聆聽,神色關注。

    凌道卻是回頭一瞥,再無人尋來。他暗暗僥倖之中,又禁不住心生疑惑。如今的世道,真的有人肯將不傳之秘傾囊相授……

    「境界因人而異,道法殊途同歸。我不妨將帝奎仙皇與蛟季妖皇的畢生感悟拿來分享,但願兩位有所收穫。」

    林一稍稍一頓,接著說道:「九厄之劫,對應不同。三轉輪迴一境界,為太清、上清與玉清。而九轉歸一,萬法混同。須先後歷經九種境界,正所謂,山中有真趣,欲說已忘言的返歸質樸之境;浮生盡悠閒,鶴鳴上九天的順從世俗之境;爐內香消時,月上孤峰遠的豁然貫通之境;秋深黃葉殘,風過渾不曉的與物混同之境;流水花自落,云影鳥飛來的神情自得之境;獨坐無人知,孤月照寒泉的靈會神悟之境;林深鐘聲遠,夢沉猶未醒的融於自然之境;無絃琴一曲,紅塵彩云間的忘卻生死之境。以及坐看天地外,體悟玄妙無上……」

    半個時辰之後,林一長身而起。他已將所知的度厄之法概述了一遍,至於如何修煉,又具體如何渡劫,卻沒人可以替代,還在於悟道者的機緣!他之所以如此,因為他懂得一個道理。將欲取之,必固與之。唯有讓凌道、天棄早一步抵達羅天境界,日後才能多兩個得力的幫手。還是那句話,這天下從來沒有無緣無故的恩怨情仇!

    不遠處的兩人還在苦思冥想,忙從地上站起。

    其中的天棄往前兩步,鄭重一禮:「達者為師,請受天棄一拜!」他不等回應,長發一甩傲然而立,擲地有聲道:「你以誠意待我,我必肝膽相報!」

    凌道也走到近前,不無感慨道:「林兄弟不計前嫌,以德報怨,更有授道解惑之大恩,凌某心悅誠服!」他也雙手抱拳,神色誠懇。

    林一淡淡笑道:「此去有諸位為伴,林某幸甚!」他丟下一句話後,身影緩緩消散不見。

    天棄與凌道面面相覷,隨即又神色迴避。少頃,兩人一言不發拱了拱手,轉身自尋去處。淺而易見,接下來的閉關、療傷、苦修、提升,一個都不能少……

    ……

    法陣中的星石之上,林一從靜坐中睜開雙眼。他稍稍定神,一旁有明眸閃動,玉腕搖晃,隨之有嬌柔而又親暱的話語聲響起:「師父……」

    仙奴默默守在一旁,乖巧而安靜。當她已大致領悟了正要金龍手的妙用,難免心生愉悅,卻又不敢隨意,便這麼一直盯著師父看個不停。當師父醒轉的剎那,她忍不住出聲問候,還炫耀般地揚起白皙如玉的手腕子,那道金色的龍紋煞是驚豔奪目!

    林一頷首示意,報以暖暖一笑。

    這丫頭像個孩子,愈發的鬼魅百變!而誰又能想到,她也曾為九州門主而名震仙域,生死抉擇不亂自我,進退之間機智無雙……

    林一緩緩起身,收好了紫金葫蘆,隨即放眼四望,稍顯鬱悶道:「迄今為止,還是不見老龍與虎頭那兩個傢伙的蹤影……」

    仙奴跟著起身,安慰道:「師父勿憂!他二人或許正在前方等待,你我趕去便是!」

    林一袍袖輕甩,一團金色的光芒頓時將他師徒二人籠罩其中。他衝著前方抬眼打量,凌空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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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25 15:43:52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四百九十八章 萬法歸一

    一道偏僻的峽谷中,多出了一間新鑿的洞府。

    這洞府位於半山腰,甚為的簡陋,好像與四周的荒涼與枯寂融為一體,看起來毫不起眼。

    半山腰的一塊崖石之上,手扶青髯的凌道傲然而立。他衝著遠方遙遙一瞥,轉身踏入洞府。其人影消失剎那,洞門「砰」的一聲封死。

    所謂的洞府,三、五丈大小,一個佈滿禁制的山洞而已。

    凌道在洞府中悠悠站定,撩起衣擺慢慢坐下。當他獨自面對著漆黑的洞室,一度的鎮定從容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則是不盡的疲憊,還有不為人知的落寞。

    有生以來,窮盡心智,執著不悔,這才憑藉著七分的熱血,三分的運氣,戰戰兢兢走到了今日。其間亦曾九死一生,情天恨海;亦曾叱咤八荒,嘯傲風雲。而驀然回首,萬般成空。除了眼前的方寸之地,孤單單的自己竟然一無所有。

    凌道神情苦澀,抬手凌空一指。

    幾朵星火光芒閃過,暗室重歸寂靜。而對面的石壁上,卻多了一行字:一葉浮青。

    記得有人說過,每個人都是一片葉子。有荷破月殘,有秋風荻黃,有新春碧翠,有風落逐塵。而他則是一葉浮萍!試問,在這浩瀚無垠的天地間,誰不是如此的渺小而又無奈呢……

    凌道注視著那行字跡,神色中透著莫名的哀傷。直至許久之後,他才悠悠長吁而愴然一笑。

    遠離洪荒,或許也就遠離了那不堪回首的過往。

    那就重新啟程吧,且看來日又將如何。而這一回凌莫要閉生死關,不達目的不罷休。林一,等著我……

    ……

    一處山腳下,天棄與天寧駐足遠望。

    數百里之外,便是那道萬丈高峰,並且有了名字,九天峰。此名為眾人商議後所取,不僅象徵著結界中最高的山峰,還有為九天之行立碑記事的寓意。當然,峰頂上的那塊一元碑,更為九天峰增添了幾分雄渾氣勢。

    天寧看向遠方,撫鬚說道:「你討教歸來,便欲閉關,應該收穫匪淺,不知又成算幾何……」

    他話音未落,一塊玉簡伸了過來,有話語聲響起:「我已將林一所傳的九轉境界,悉數拓於其中。師兄不妨多加體悟,該有所得。至於我能否突破,或有三分的把握……」

    天寧稍感意外,忙伸手接過玉簡,動容道:「三分把握,足當一試。而林一所傳極為不易,你卻傳交給愚兄,這……」他不及多說,忙凝神查看。

    一元碑上刻有九句真言,而想要參悟通透卻非一時之功。故而,當天棄與凌道前去尋找林一之際,便應該是二人有所頓悟之時。唯有境界將破不破,方能顯現點化之功。眾人自知不濟,只能望而興嘆。如今天棄聲稱閉關,使得天寧也頗為羨妒,誰料對方並未隱瞞,而是將一切如實相告。

    天棄甩動著披肩的亂發,劍眉下一張硬朗的臉頰上帶著感慨的神色,道:「你我的胸襟氣度,並不比林一短少半分。只當是天道為私,方才矇昧昏聵……」

    有道是,萬般皆有法,修行在個人。而道不傳非人,法不傳六耳,更是一種仙家默認的規矩。即使同門的師兄弟,在修煉的時候也不能互通有無。而林一卻將無數人生死爭奪的不傳之秘坦然分享,如此胸襟、氣度著實有異於常人。也難怪天棄有所感慨,正因境界促狹而忘了天地無私的道理。倘若人人敝帚自珍,最終只能道法淪喪而仙途沒落。

    天寧似有感觸,自言自語:「所言不差,之所謂天道無親,常與善人……」他無暇多說,舉起玉簡,疑惑道:「這其中的九種境界,便是度厄之法?真假如何,有無具體所指,或是相關法門……?」

    天棄搖了搖頭,沉吟道:「林一以道家為本,妖、魔兼修,且境界頗高。他之傳授,乃畢生所悟,絕無虛假。其中玄妙萬端……」

    天寧還是不解,問道:「劫從何來,法從何來?」

    修至洞天圓滿以後,若是沒有九厄之劫的徵兆,那麼修為境界便將永遠停滯原地而寸步不前。一旦天劫降臨,如何度厄證道依然無從知曉。而無論是前者,還是後者,在玉簡中皆不曾提及,不能不讓天寧感到有些困惑。

    天棄耐心分說道:「林一的傳授極為簡明扼要,卻又寓意高深。他在暗示,度厄之道,在於人,而不在於法……」

    天寧稍稍失神,自語道:「愚兄境界欠缺,有愧啊!總以為以道為常,以法為本……」其兩眼中精光一閃,猛然道:「是了!道在心,不在事;法由己,非由人。一元初始,萬法歸一……」他信手將玉簡投向遠方,轉身就走:「愚兄去也!」

    天棄笑了笑,甩動著亂發昂頭仰望。少頃,他抬手祭出一道劍光。就此開鑿洞府,閉關恰如其時……

    ……

    一道光芒劃過半空,玉簡在九天峰上砰然炸開。

    與之瞬間,片片閃動的字符從天而降,其中的九轉境界一一呈現。不消片刻,法力幻象盡數消失,只剩下峰頂上的眾人猶在仰望出神。

    一元碑前,遠近坐著十位修士。居前的是伏靈,以及鬼日、鬼夜、岳凡與台安;稍後的則是五位洞天中期的魔修,代元子、史平子、白元子之外,餘下的兩位名叫仲玄、仲昊。

    那玉簡中的字符,或許與一元碑上的九字真言有關。是天寧長老留下的解讀之法,抑或是另有玄機?

    岳凡沉思半晌,還是不得其解,撫鬚笑道:「有林尊為楷模,天寧長老也變得豁達了許多!」

    台安附和道:「天地因人而異,風景因時不同。至於那玉簡中的字符有何蹊蹺,還是叫人無從揣摩啊!」他話語一頓,不無欽羨道:「想來天寧長老應該有所頓悟,這才與天棄長老、凌道魔尊一同閉關去了。而你我猶自懵懂,奈何……」

    岳凡安慰道:「此處雖還荒涼,卻勝在安逸僻靜,不如自尋去處,你我也該閉關一段時日了……」

    台安應道:「道兄所言極是!眼下亟須療傷靜修,凡事來日方長……」

    兩人站起身來,與左右身後的眾人拱了拱手,便結伴飛下山峰,直奔茫茫遠處而去。

    峰頂上安靜了片刻,又有人出聲:「道兄,有無所獲?」

    鬼日正留意著岳凡兩人的去向,搖頭答道:「沒有!」

    鬼夜也是搖了搖頭,嘆道:「與其這般徒勞無益,倒不如閉關苦修,或有機緣頓悟,也未嘗不能呢……」他是不想在峰頂守著一元碑枯坐下去,唯恐錯失了良機。天寧、天棄與凌道都走了,岳凡與台安也走了,再耽擱下去,只能被曾經的同伴遠遠甩在身後。時不我待,還是苦修要緊!

    鬼日深以為然,抬手示意道:「且去……」

    轉眼之間,峰頂上又少了兩人。

    見此情形,餘下的五位洞天中期的魔修也坐不住了。

    代元子從地上站起:「諸位!我等修為不足,當知恥而後勇,唯有早日修至羅天境界,方能伴隨林尊的左右而叱咤九天,暫且告辭了……」他拱了拱手,便要離去。在場的白元子、史平子等四人也是動了心思,一個個點頭附和。

    便於此時,石碑前有人厲聲喝道:「都給老身留下……」

    代元子很是錯愕,禁不住便要辯解。而伏靈已從石碑前轉過身來,帶著不屑的神情啐了一口,叱道:「一個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輩,真將羅天境界當作兒戲不成。試問,三皇以降,誰又稱尊?」

    眾人愣在當場,一個個無言以對。

    三皇以降,誰又稱尊?好像除了林一之外,再無旁人吧!

    而伏靈大巫雖然很霸道,說出來的話卻讓人無從指責。洪荒自從出了三皇之後,還真的沒有人修至羅天境界。即使凌道折騰了許多年,還是功虧一簣。只有林一擁有神龍之軀,且三修一體,稱得上是萬中無一的逆天機緣,而據他本人所說,也是境界有餘而修為不足。如今有了一元碑的九字真言,便想著一蹴而就,抵達無上境界,簡直就是痴人說夢。

    伏靈繼續教訓道:「縱如玄霄皇尊與蛟季皇尊之強大,最終都難逃九厄之劫而魂飛魄散。難道以他凌道、天棄與天寧、岳凡的境界修為,便能有所僥倖?爾等小輩更是休想……」

    代元子舉手說道:「如大巫所言,你我再無機緣。那林尊立下一元碑,豈非徒勞之舉?」

    伏靈沉默了片刻,哼道:「林一或無歹意,只怪有人不自量力!」她撩起一絲銀發,衝著遠方搖了搖頭,譏諷道:「凌道乃是急功好利之徒,倒也有情可原。誰料想天棄、天寧也按捺不住了,而徹悟那九轉境界,何其難也!」

    代元子心有不甘,說道:「縱有其難,也不能虛度光陰,還須苦修才是……」而他話沒說完,便與白元子四人神情錯愕而暗暗叫苦。

    只見伏靈抬手指向四方,面帶微笑道:「而等小輩莫再囉嗦!如今有了十萬里之地,正當開墾拓荒大展身手。正所謂勞動筋骨,淬煉心志,乃無上機緣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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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26 14:44:54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四百九十九章 猶差一線

    師徒兩人停了下來。

    行到此處,前方有光芒攔路。

    那道光芒與之前的禁制壁壘相仿,形同一道牆壁橫亙在天地之間,卻足足有萬里之巨,其中紫赤閃動而金光耀眼,遠遠看去甚是奇異不凡!

    「師父,還有最後一層天界,再行穿越而去,是否便可抵達九天?」

    「天界九層,已去其八。若依『九天鑑』所述,應大致不差!」

    師徒兩人稍稍歇息之後,裹著一道金色的光芒直奔前方。隨著「喀喇」一聲悶響,轉瞬之間景色迥異。

    林一帶著仙奴尚未穩住身形,便覺著重負難耐,猝不及防之下,搖晃著往下墜落。而仙奴則是驚嚇失聲,一把抓住他的衣袖而急喚「師父」。他也是頗感意外,卻忙而不亂,上下光芒閃爍,整個人瞬間化作金袍金發的模樣,十成的神龍之威沛然而出,並順手抓住了弟子的手臂,隨即又是凌空連踏幾步,這才堪堪止住了頹勢。

    起初那狹窄的甬道,如今已成了十餘萬里的一方暗空。而遙遠的前方卻有光芒幻動,像是灼日初升的閃耀,將整片天地籠罩在一層金輝之中。更有強大莫名的威勢隨之傾軋而來,竟讓人不堪抵擋!

    林一不敢大意,只將法力修為施展到了極致。所幸《升龍訣》的威勢之下,師徒二人倒也安危無虞。而神識所及,還是不見老龍與虎頭那兩個傢伙的蹤影!

    仙奴有了師父護持,驚慌稍定,愧疚道:「奴兒不該恃寵驕縱,給師父添亂……」

    林一隨聲安慰道:「稍安勿躁!」

    仙奴嗯了聲,手裡的衣袖抓得更緊了。

    林一的心思卻沒有放在身邊,猶在遠眺,疑惑道:「此乃天界的九層,禁制極為的強大,即使林某的修為也應付艱難,那兩個傢伙再是天生神獸,只怕也無從倖免……」

    仙奴昂起小臉,說道:「天界九層,均有法陣,暫且尋至,再行計較……」

    林一的五官眉目一如從前,只是金袍金發的模樣更添幾分威武的神韻。尤其他的雙頰與額頭皆佈滿了金甲,濃眉下的雙眸中陰陽旋轉,整個人便如真龍在世而傲氣衝天!

    仙奴仰望之際,由衷讚道:「師父真乃神人也!」

    林一低頭一瞥,咧嘴回道:「還是奉承話聽著入耳,可惜你師父就一俗人!」

    仙奴小臉赧然,莞爾不語。

    林一卻無意說笑,帶著仙奴動身啟程。而才去不多遠,沉重的禁制便兇猛碾軋而來。他索性放開了修為,凌空虛踏,一步十餘丈,不疾不緩執著往前。

    遠遠看去,偌大的一方天地中,並肩而行的兩道身影顯得極為渺小。而師徒倆身後拖曳的金色光芒,倒是與遙遠前方的閃耀光明相映成輝。又像是一道流星,在光陰中逆行,只為尋找歸宿,而繼續著沒有終點的征程!

    足足四五個時辰以後,前方終於出現了星石法陣。其方圓千里,九塊環繞的星石均有數百丈、數千丈大小,好似光芒籠罩下的九顆星辰,卻又相互牽動而法陣渾然,開啟、支撐著一方結界的通道。

    林一帶著仙奴直接闖入法陣,隨即落在了居中的星石之上。當他兩腳著地,鬆開了仙奴,禁不住踉蹌了幾步,又狠狠喘了幾口粗氣。

    即使以神龍之軀的強悍,加之拼盡了全力,穿行在這天界的九層,還是頗為艱辛。由此看來,凌道、天棄等人躲入結界倒也運氣!

    不過,此處依然不見老龍、虎頭的蹤跡。

    那兩個傢伙莫非以為天生神獸,便有恃無恐,於是先行一步去了九天?如此倒好,千萬別在這個時候出了意外。

    仙奴正在好奇張望,忽見師父的疲憊中透著憂色,急忙走到身旁,關切道:「師父,何妨歇息片刻……」

    「你我途中耽擱甚久,天曉得那兩個傢伙會闖出什麼亂子……」

    林一搖了搖頭,話音未落,卻又神色一凝。仙奴不明其意,隨同一起抬眼看去。

    即使星石法陣阻擋,前方的金色光芒依然明亮。而那耀眼的光華之中忽而多了一線不同的光芒,隱有九彩閃爍,雖然極其微弱,卻還瞧得分明。猶還記得,此前的天界屏障為七色環繞,如今九彩呈現,或有徵兆……

    林一凝神片刻,抬腳便已飛離了原地。

    仙奴飄然隨後,悄聲問道:「師父,是否尋到了老龍、虎頭的蹤跡?」

    林一頭也不回,周身金芒大作,拂袖已將仙奴罩在護體法力之內,這才答道:「不曾!且去查看……」

    師徒倆穿過法陣,再次沐浴在金色的光芒之中。禁制驟然降臨,逼得去勢一緩,而兩人依然逆流不退,只管循著那道九彩的光芒追尋而去。

    又是幾個時辰過去,漸漸沒有了去路。只有一道天地禁制豎在前方,並金光閃爍而扭曲晃動。與其說是牆壁,倒不如說更像是虛幻而又真實的一層蟲繭,只待捅破那層壁壘,便可以破蛹成蝶而妖嬈天外。

    不過,那波光湧動的禁制之中,已被人撕開了一道十餘丈大小的口子,有九彩光華閃爍而出……

    林一看著那道豁口,莫名間心神一緊。他不及多想,強驅修為,帶著仙奴直奔那豁口飛去。

    與之剎那,風聲呼嘯,雷鳴隱隱,緊接著光芒爆閃,狂亂的氣機奔湧而至,頓然使人神魂激盪而難以自持。如同過去了無數萬年之久,卻又彷彿短短的瞬間。正當無所適從的茫然之際,突然又萬籟俱靜而天地迥異。

    兩道人影破空而出,仿若穿過了時光的虛無,跨越了歲月的永恆,隨即又義無反顧地衝入到了無邊的靜寂之中。隨著護體的金芒漸漸淡去,師徒倆便像是兩顆流星跌落天穹,不過轉眼之間,已然雙雙墜地。緊接著有人低沉呼喚「老大」,還有人欣喜笑道:「吼吼!虎哥恭候多時也……」

    林一穿越天界九層,已然是極為疲憊,而事關兩位兄弟的安危,又豈敢有絲毫的懈怠。當最終穿越的那一刻,他終於鬆了口氣,卻也是到了精疲力盡的地步,只管帶著仙奴強撐著往前墜去。

    「撲通」

    「師父——」

    一聲墜地的動靜,緊接著又是一聲驚呼。

    林一狠狠摔在地上,堅硬的星石被他砸得碎屑迸濺。而他卻將撞入懷中的仙奴輕輕托起,那嬌小的人兒騰空飄起回首呼喚。見到師父雖然狼狽,卻笑容輕鬆,她這才返身落在一旁,並伸出手來悉心攙扶,又忍不住抬首四望而瞠目詫然。

    這是一方靜寂的星空,浩瀚縹緲無際,卻又不見日月星辰,唯獨千萬里之外高高懸著一道彩虹。其九色閃爍,瑰麗無雙,看似遙不可及,恍惚中又近在眼前。或者說,那更像是一道彩虹之橋,橫跨星域而溝通天地!

    在虹光的映照之下,則是一塊巨大而黝黑的星石。而原本該是荒涼枯寂的星石上,竟然是龍盤虎踞。

    一條百丈金龍蜷縮著身子,碩大的龍首在微微搖晃。他雖然極為疲憊,而赤焰炯炯的龍睛中卻透著愉悅的神情。其不經意間威勢散出,四方霎時雲霧瀰漫而龍威升騰。

    一頭十丈的白虎就地匍匐,背上的雙翼輕輕顫動。他的身軀雖然比不上金龍的龐大,遍體的毫髮卻亮如銀針而倍顯精神。尤其他額頭的金色獨角,以及金色的虎睛,更添幾分神異不凡。隨他張嘴大笑,遠近風聲乍起而虎威浩蕩。

    那是老龍與虎頭,顯然是有過一番驚心動魄的經歷。若是不然,兩個傢伙絕不會現出真身、並如此的憊懶模樣。

    林一從地上坐起,身旁有陣陣凝滯的清香撞破而來。溫軟輕柔之間,使人心神舒暢。他抬手將攙扶的仙奴推開,就勢盤膝坐穩,深深喘了口粗氣,接著抬眼四望,笑罵道:「呵呵!你這兩個傢伙緣何這般德行,此處又是什麼所在,我還以為到了九天……」

    仙奴見師父不讓攙扶,隨即默默守在一旁。

    虎頭所化的白虎坐臥而起,挪動幾步,又憊懶橫躺下去,背翼搧動,搖頭晃腦出聲笑道:「哈哈!我不曉得是何所在。龍哥,給老大說說看……」

    老龍盤踞在另一側的十餘丈外,緩緩伸過碩大的龍首,並微微閉上龍睛,以唇吻在林一的肩頭上輕輕觸碰,親暱的舉動溫馨而自然。少頃,他又轉向仙奴。仙奴檀口半張,隨即抬起小手在那閃動金芒的龍鬚上輕輕一拍。老龍這才倏然回首,復又威武盤踞。仙奴則是笑意盈盈,動人的小模樣煞是可愛。

    老龍與林一、仙奴打過了招呼,這才出聲道:「老大莫怪!以我兄弟倆的修為,根本難以穿越天界,所幸天賦神通有些用處,便雙雙變化真身以作嘗試。此舉無非是爭強鬥勝的本性使然,卻也有先行探明虛實的用意。這一路上全賴老大的庇護,我與虎頭過意不去,再不能有所擔當,愧為兄弟啊……」

    虎頭又是一陣大腦袋搖晃,由衷讚道:「哎呀,還是龍哥的口才好,換成是我,一個屁就沒了,吼吼……」

    老龍哼了聲,周身雲霧繚繞。他緩了一緩,接著出聲道:「而接連穿越九層天界之後,我兄弟倆再難為繼,只得以真身存在而便於將養體力。好在有所查明……」

    林一神色一動,只聽老龍又道:「此處或為九天,猶差一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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