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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星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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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曳光] 無仙《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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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6 14:21:51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四百四十章 喪魔之地

    數十里的山谷間,洞府群聚,修士眾多,像是一座集鎮。此處便是老龍所說的魔皇谷。

    黃婆婆站在魔皇谷山腳下的一間洞府門前,神色中有些無奈。

    眼前的洞府地處偏僻,甚為簡陋而又小巧,卻門戶緊閉,且落葉堆積,塵埃滿地,顯然已荒棄了許久。

    一路尋來,並多方打聽,有個叫作塵子的女子居住在此。而她在兩百多年前便已離開,據說是去了魔荒的喪魔之地。

    不用多想,那丫頭就是自己苦命的弟子!她為了繼續仙道,只得想方設法得到更多的神石。獲取神石的唯一途徑,便是深入魔荒深處獵取異獸。而那喪魔之地,乃魔荒有名的生死絕地,即便是洞天高手都要退避三舍,她不過一個天仙修為的女子,又如何面對凶險莫測並全身而回?

    不成,老身要去尋她,尋我那可憐的丫頭!

    黃婆婆在洞府門前徘徊片刻,有了決斷,隨即拿出一塊圖簡查看起來。

    從魔荒的輿圖中得知,喪魔之地遠在萬萬里之外,山河阻隔而人跡斷絕,唯有異獸妖物橫行……

    便於此時,有兩個中年男子從天而降。

    那是一個洞天初期的前輩與一個仙君後期的高手。前者乃是魔皇谷的老人,舉止隨意而旁若無人;後者神色謹慎,應該是初來乍到的外地人士。

    洞天修士逕自越過黃婆婆,走到洞府門前,抬手說道:「租期百年,三十塊神石……」

    隨後的仙君修士則是衝著黃婆婆頷首示意,轉而疑惑道:「前輩!這洞府雖然無人,門戶禁制尚在,或為有主之地……」

    洞天修士伸手一抓,「砰」的一聲禁制碎裂而洞門大開。他拂袖一甩,不以為然道:「此處荒棄兩百多年,主人早死了,你且交出神石安心居住……」

    「放屁!」

    黃婆婆起初不知道兩位男子的來意,一直在默然旁觀。而轉眼之間她已明白了過來,頓時破口大罵。

    洞天修士根本沒將黃婆婆放在心上,忽聞罵聲,臉色一沉,回首喝道:「老婆子,豈敢無禮……」

    仙君修士察覺有異,悄然退後幾步靜觀其變。

    黃婆婆怒罵之後,全無收斂,反倒是趨前幾步,厲聲叱道:「此處從前是我弟子的洞府,今後便是我娘兒倆的家,誰敢染指半分,莫怪老身與他拚命!」

    洞天修士微微錯愕,隨即冷笑起來。

    那老婆子白髮蒼蒼,滿臉皺紋,身軀佝僂,弱不禁風的樣子,竟然威脅起洞天的前輩,還擺出色厲內荏的拚命架勢,真是不知所謂!

    「你竟敢污言穢語以下犯上,莫非活膩了?本人殺你易如反掌,便是魔皇谷的代元子長老也無權過問……」

    黃婆婆不等那洞天修士將話說完,抬起瘦骨嶙峋的手指戳向對方,並竭力挺起了腰身,揚起白髮凌亂中的滿臉皺紋,閃動著兩眼的寒光,勢若瘋狂般罵道:「你強佔洞府,不以為恥,反而恃強凌弱濫施淫威,有種就殺了老身,來日自有魔城之主還我公道……」

    洞天修士殺心才起,隨即又微微一怔。

    自己在魔皇谷混跡已久,與各方頗為熟稔,卻從未見過這個老婦人。而她如此的有恃無恐,或不尋常。莫非她來自魔城,並認得魔修的九大高人?

    黃婆婆得勢不饒人,自顧跺腳怒罵:「滾開此地,不然悔之晚矣……」

    不消片刻,這邊的動靜便惹來了一道道強弱各異的神識。遠近的叢林與洞府之間,還冒出一個個觀望的人影。

    見此情形,仙君修士唯恐惹禍上身,忙拱了拱手轉身就走。

    洞天修士還想發作,卻猛摔袍袖,出聲追趕道:「那位小輩慢走,十里外還有一處洞府……」而他離去之際,不忘回首罵道:「瘋婆子,不可理喻……」

    洞府門前只剩下了黃婆婆一人,兀自神情猙獰,來回蹣跚,像是一頭護巢的老狼在恨聲不停:「我娘兒倆身單力薄,卻不容欺辱,但有一口氣在,必定以死相拚玉石俱焚!魔皇谷的道友都聽著,老身誰都不怕……」

    遠近圍觀的人影漸漸消失,而從即日起,魔皇谷多了一個瘋婆子已為眾所周知。她不僅凶悍、蠻橫,還認得魔城的至尊,是個惹不起的人物!

    黃婆婆罵了許久,念叨了許久,終於累了。而她還是沒有閒著,揮袖拂去了地上的落葉,又布下禁制重新封住了洞府,見四下里並無不妥之處,轉而急急升空飛向遠處。

    塵子,你可要活著……

    ……

    喪魔之地。

    顧名思義,這是妖魔也難以安生的地方。而其中卻棲息著源自上古的各種猛獸,吞噬毒瘴為食,借山石為穴,以天地之力生存,無不奇形怪狀而凶悍非常。正如天生地養而萬物造化,諸多猛獸渾身是寶,不管是換取神石,還是用來煉丹、煉器,皆是不可多得之物。此外,野山峻嶺間還有罕見的上古靈藥。

    於是乎,魔荒的修士便將喪魔之地當成了獵場,在死亡中尋求機緣,在廝殺中獵取收穫!

    不過,只因凶險莫測,極少有人涉足腹地,而如今卻有一個嬌弱的女子孤身深入……

    一片叢林環繞的山谷間,有人獸對峙。

    那異獸四、五丈長,頭大如蛟,尾鰭如鋸,四肢粗壯,且遍體鱗甲,顯得異常的凶悍強壯。只是它雙眼溢血,目不視物,雖吼叫連連,卻一時難尋強敵所在。

    十餘丈外,則站立一個手持飛劍的女子。她一身粉衣,嬌小玲瓏,眉目如畫,貌美脫俗,只是鬢髮凌亂而胸口起伏,唯有緊抿著的嘴角帶著一絲狡黠的笑意,猶自緊緊盯著那頭怪獸而不敢稍有鬆懈。

    「嗷——」

    異獸在搖頭晃腦之間似有察覺,猛地吼叫一聲,瞬間已是騰空而起,直奔女子的方向撲去。

    女子不躲不閃,抬手一指。

    劍光閃爍,血水迸濺,那頭異獸竟被開膛破肚,卻四肢揮舞垂死掙扎,驚起飛沙走石而威勢駭人!

    女子嘻嘻一笑,飄然躲避。

    喘息之間,異獸轟然墜地。

    女子返身而回,離地盤旋,並順勢催動飛劍,頓時已將異獸大卸八塊。待其收取了獸皮、獸骨、獸齒之後,揮袖一招,有拳頭大的獸丹入手。她心滿意足地點了點了頭,轉而落在不遠處的山坡上,尚未站穩便已委頓在地,禁不住張口噴出了一道淤血。

    那頭異獸叫什麼?不管它叫什麼,只知道它極為強悍,堪比梵天高手,足足苦戰了三日才僥倖獲勝,著實不容易。而從獸丹看來,它的修為卻又不值一提。喪魔之地,還真是詭異莫測!

    女子拿著獸丹端詳片刻,微微氣喘了下,又抬起一雙秀眸惕然四顧。

    山谷中毒瘴瀰漫,叢林荊棘猙獰不堪,千里之外乃至於萬里之外,皆籠罩在異樣的死寂之中。偶爾幾聲嘶吼聲從更遙遠之外傳來,令人不由得毛骨悚然!

    女子揮手布下幾道禁制防禦四周,稍稍定神,眼光再次落在手中的獸丹之上。少頃,她將獸丹用力一捏塞入口中,隨即閉上雙眼運轉法力,體內頓時氣機湧動,創傷癒合,修為緩緩提升!而她欣慰之餘,一心二用……

    想當年與婆婆失散之後,一人來到了魔皇谷。而守望數十載,依然徬徨無依。於是便在絕望中拋棄了等待,從此安心苦修。怎奈缺少神石,另尋設法……

    迷途中有了方向,再苦再凶險的日子也多了幾分趣味!難道不是嗎?

    記得初臨魔荒,自己只有天仙的修為。而兩百多年過去,已不知不覺抵達仙君的境界。這要得益於前世的修煉根基,更是與吞噬了為數眾多的獸丹有關。如今的修為終於可以追上那個臭小子了,或許有日可以重返仙域尋他麻煩,嘻嘻……

    女子靜靜端坐,疲憊的神色中透著笑意。

    而正當此時,所在的山坡突然晃動了下。

    女子驀然睜開雙眼,已是錯愕難耐。

    原本平坦的山坡突然塌陷,隨即從中伸出幾隻狀如木棍的巨臂猛然襲來。不用多想,那是藏在地下的異獸,竟然躲過禁制猝然發難……

    女子行功在即而應變不暇,只得強行躥起。而才將離地數丈,四隻帶有刺芒的巨臂已從前後左右齊襲而至。她百忙之中臨危不亂,抬手祭出四道劍光,並催動護體法力,繼而全力遁向半空。

    「轟、轟……」

    四道劍光分別撞上了四隻巨臂,隨即轟鳴大作。怎奈巨臂來勢兇猛,竟是瞬間擊退劍光而驟然合攏。緊接著又是「砰、砰」碎響,護體法力崩潰,女子吃禁不住慘哼了聲,卻在間不容緩之際脫身而出,瞬間騰空數百丈,這才來得及看清身後的情形。

    山坡上多出一個數十丈的洞穴,有蛟身獸首的怪物從中破土而出。它許是偷襲不成,猶在揮動四隻巨爪衝天咆哮……

    女子餘悸未消,匆匆一瞥,急急遁向遠處。而其尚未越過一道山峰,忽而斜斜墜落,「撲通」一聲摔在山崗之上,頓時口吐熱血而疼痛欲死,卻又帶著倔強的神情咬牙爬起,掙扎自語道:「又躲過一劫……塵子死不了……嘻嘻……」

    她蹙著鼻尖而笑容猶在,人已軟軟倒了下去。

    與之同時,幾隻怪物從天而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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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8 14:58:53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四百四十一章 走斷天涯

    那幾隻怪物皆兩、三丈大小,背生雙翼,尖嘴利爪,分明就是結群覓食的巨雕,一個個快若閃電呼嘯而下,直奔山崗上的嬌弱人影撲去。

    女子似有察覺,已無力應變,索性閉上雙眼,如釋重負般地長舒了一口氣。她恍惚覺著,漫天的彩霞下,有個臭小子拿著罈酒一臉的壞笑……

    恰於此時,一道男子的人影從山崗左近的地下冒出,順手抓過女子,並疾掠而起。巨雕瞬息及至,霎時山石迸濺而巨響轟鳴。而男子的去勢更快,轉眼間帶著女子擺脫了圍攻。撲空的怪物豈肯罷休,尖叫嘶鳴著隨後緊追。而不消須臾,那飛遁中的兩道人影已消失無蹤。

    片刻之後,萬里外的一處洞穴中多出兩道人影。其中的男子順勢丟下所抓的女子,自顧「撲通」坐在地上,頗為慶幸地喘著粗氣,不忘四下打量。

    容身的洞穴處於懸崖峭壁的千丈之巔,為天然形成,十餘丈長,兩丈多高,頗為寬敞,只是皮毛碎骨遍地,並散發著濃烈的血腥,像是異獸的巢穴所在。

    「啊……」

    女子跌落之際,禁不住呻吟了一聲。其粉衣婀娜,身姿嬌柔,再加上沒有血色的精緻面容,倍添幾分楚楚動人的模樣!

    男子眼光一瞥,忙攙扶一把,笑道:「呵呵!道友無恙否……」無意間入手滑膩,芬芳怡人,他就勢依偎過去,頗為體恤道:「這位姑娘的傷勢不輕呀,且容我查看一番……」

    女子在行功之際猝然遭襲,致使傷重難耐,而經此折騰,鬱結順暢,之前所吞噬獸丹的法力再次循環經脈與臟腑之間,使得岌岌可危的情形頓然好轉。她暗鬆了口氣,心神漸醒,這才發覺一個男子抱著自己,不由臉色一紅,猛然掙脫道:「你是何人……」

    男子猝不及防之下,被推開一個趔趄。他忙坐穩了,含笑道:「本人遲子峰,乃魔荒人士,久居於喪魔之地萬里外的赤峽谷,適才見道友遇難,便伸手相助……」

    女子「砰」的一下摔在石壁上,卻貝齒緊扣而神色戒備。

    那自稱遲子峰的男子,三十出頭的年紀,頜下短鬚,五官俊朗,雙目有神,乃是一位仙君後期的高手。其說笑之際,舉止灑然,神態溫和,頗為給人幾分好感!

    女子倚壁而坐,蹙眉片刻,歉然道:「是道友救了塵子,大恩不忘!」

    遲子峰眼光閃動,恍然道:「哦,原來是塵子道友!你一女子,孤身至此,勇氣可嘉……」

    塵子道:「那又如何?道友不也是孤身一人……」

    遲子峰擺手道:「我與幾位好友結伴而來,途中失散了而已!」

    塵子無心多問,默默打量著所在的洞穴。她體內的獸丹正在消融宣洩,亟須靜修吐納。洞外不明,洞內叵測。此情此景,叫人左右難安!

    遲子峰見塵子神色惶惶,笑著安慰道:「道友稍安勿躁!那幾頭上古神鷲堪比梵天修士,極難對付……」

    塵子看向近在咫尺的遲子峰,禁不住又向著洞口一側移動了下。

    遲子峰不以為然道:「你我且在此處躲避片刻,再結伴同行,以便彼此有個照應……」

    塵子再次明眸端詳,見遲子峰神色坦然,旋即報以淺淺的含羞一笑,卻依然小心謹慎的模樣而不予置否。

    遲子峰則是愈發自如起來,問道:「道友是否初次深入喪魔之地?接下來由遲某帶路,保你安危無虞!」

    塵子遲疑了下,出聲道:「我已來到此處兩百多年……」

    遲子峰微微愕然,兩眼一亮,讚道:「真是小瞧了塵子道友,想必此行收穫頗豐……」

    這兩百多年間,獨自行走在生死的邊緣,無數回慘遭重創,又無數回劫後重生,若是提起收穫,還真是叫人一言難盡!是收穫了孤獨的失落,還是收穫了寂寞的冷清?是收穫了絕望的釋然,還是收穫了倖存的感懷?而每當面對無從擺脫的厄運,萬念頓消,心魔盡去,只想著守候一分安寧,伴隨著靜寂與永遠!或許,喪魔之地,當如此解……

    塵子長吁了下,疲憊地閉上雙眼。

    遲子峰極為善解人意,不再逼問,而是勸說道:「以我之見,道友舊傷未癒,再添新創,加之吞服獸丹之故而無暇調理,以至於氣息不順,還須吞服丹藥將養一番才是……」他攤開手掌心,呈現幾粒火紅的丹丸,示意道:「本族的丹藥頗有奇效,道友不妨嘗試一二!」

    塵子緩緩睜眼,感激一笑,婉拒道:「不必了!我尚有丹藥可用……」她見對方熱切難卻,只得抬起手指,露出一個精巧的戒子,從中拿出一個丹瓶。

    「砰、砰——」

    便於此時,有鐵爪叩擊石壁的動靜從洞口傳來。隨即一個佈滿鱗甲的頭顱出現,並張口噴出一道黑霧。洞穴內霎時腥風呼嘯,令人聞之慾嘔而膽顫心驚。

    塵子靠近洞口,首當其衝。而異變突起剎那,尚不容有所躲避,一道法力禁錮全身,竟是再也動彈不得。與之同時,有人伸手抓來。她瞠目驚詫,花容失色,並隨著「嘎巴」脆響而禁不住慘哼了一聲。

    只見遲子峰將乾坤戒子與折斷的手指一併搶去,轉身逃向洞穴深處,還不忘回首笑道:「呵呵!我救你一命,便拿你兩百年所獲當作報答。兩不相欠,告辭……」

    塵子怒聲尖叫:「無恥小人!本姑娘不會放過你……」

    遲子峰理所當然道:「哼!我乃正人君子,不然便剝光了你褻玩一番……」他話音未落,人已穿壁而去。

    「轟——」

    塵子正自羞怒交加,那異獸的頭顱已狠狠撞來。其四肢受縛而無力招架,猛地摔飛了出去,「砰」的一聲砸在石壁上又「撲通」落下。她狼狽在地,掙紮著抬起右手。五指缺一,骨肉森森。而透過血跡淋淋的指間看去,那頭異獸粗壯的前身以探入洞穴,並張著血腥大口狠狠撲來……

    「我塵子算計無數,到頭來卻被齷蹉小人斷去一指而喪失所有,真是報應……嘻嘻……」

    塵子拚命施展修為竭力自救,怎奈束縛之下而難以動作,只得無力地靠著石壁上。當她的眼光落在四周的毛皮碎骨之上,禁不住慘笑了聲。這世間你爭我奪、生死競逐,到頭來不是成為獵物,便是被慾念吞噬,而落得同樣的下場……

    與之剎那,腥風撲面,一張血盆大口猙獰可怖,緊接著便是「轟——」的一聲悶響。

    塵子眼簾低垂,心灰意懶。諸多往事急劇湧來,又潮水般瞬間消失。那無數萬年的光陰,短短不過一霎。匆匆回首,歲月無痕。而恍惚之中,猶然彩霞漫天,還有熟悉且蒼老的話語聲急切傳來:「塵子,老身知道你還活著!」

    師父?莫非師徒倆在夢中相會……

    又是一陣雜亂的動靜傳來,那頭四分五裂的怪獸已被盡數拋出了洞穴。隨即一道佝僂的人影衝了進來,急忙俯下身子並匆匆伸出雙手。

    塵子驀然醒轉,睜開雙眼。她看著近在咫尺的蒼老容顏,以及那抑制不住的喜悅,彷如見到至親之人,猛地撲了過去,失聲嚎哭:「娘……」

    來的老婦人,正是黃婆婆。她在喪魔之地輾轉了數月,始終一無所獲,今日恰好途經此處,忽見怪獸發狂,並有驚叫聲從峭壁洞穴傳來,不敢有半分的遲疑,終於在危急關頭救下了在劫難逃的塵子,誰料一聲娘的稱呼在懷中響起,使得素來狠辣乖戾的她頓時兩手顫抖,忙不迭聲地應道:「嗯……為師來了,莫要驚慌……」

    塵子卻不管不顧,深深埋在黃婆婆的懷中,嚎哭不止:「師父,您就是塵子的娘親……」

    弟子並非驚慌失措,而是發自肺腑。雖說師徒倆親如母女,而如此情真意切的稱呼卻是破天荒的頭一回!

    黃婆婆一把摟緊了塵子,禁不住老淚飛濺,連連點頭道:「嗯、嗯……」

    歷經劫難的師徒倆,終於再次重逢。

    ……

    三日之後。

    塵子的傷勢有所好轉,人也漸漸恢復了往日模樣。其折斷的手指,則已被法力復原而有待最終痊癒,她盤膝坐在清掃乾淨的洞穴中,輕輕依偎著黃婆婆。對方的手裡則是拿著一把骨梳,一遍又一遍梳理著她紋絲不亂的秀髮。

    喪魔之地師徒重逢,不免感慨訴說衷腸;而互認母女,更添幾分至真至情。

    「娘!您說那小子也來到了洪荒,並成為魔城之主與千荒至尊?」

    塵子神色恬靜,話語舒緩。而她盯著洞口的雙眸中,卻閃動著莫名的欣然。

    在洞口兩側,坐守著四位陰森漠然的身影。那是師父煉製的花奴,足以應付此間的各種狀況。

    黃婆婆繼續梳理著塵子的秀髮,滿是皺紋的臉上儘是愜意的笑容。誰家娘親不給閨女梳頭呢,辛辛苦苦修煉一生,得享如此天倫之樂,足矣!

    「他殺了名動八荒的九玄上人,擊敗了兩位魔尊,還成了洞天后期的高人……?」

    「嗯!不僅如此,據說他已修至羅天境界!」

    塵子得到師父的應聲,不禁檀口半張而心馳神往。本以為自己的修為足以與他比肩,誰料他依然如此的逆天!臭小子,他一定很得意、很威風哦……

    黃婆婆接著說道:「在此歇息過後,老身帶著你前往千荒……」

    塵子振奮莫名,明眸煥彩,卻又微微怔然而心緒紛亂。少頃,她忽而轉身懇求道:「娘!帶我返回魔皇谷……」

    黃婆婆拿著梳子的手停了下來,神色詢問。

    塵子卻又背轉過去,咬著嘴角,胸口起伏了下,幽幽說道:「那小子若還記得塵子,理該前來找尋!只要他現身魔皇谷,塵子必將隨他……走斷天涯……」她話沒說完,已是雙頰含羞,唯有兩眼深處透著一絲執著與期盼!

    當年自己還是花塵子的時候,便與那小子有過約定,要一同攜手走斷天涯。後來得知,那小子的心中早已有了人。塵子既然離開,又怎能再次送上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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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四十二章 知足常樂

    千荒,明泉谷。

    山谷景色依然,明泉清澈如舊。只是泉水之上有兩面銅鏡空懸,四周云光浮現。

    在泉水的旁邊,明夫人靜靜獨坐而神色端詳。久久之後,隨著長袖輕拂,變幻的云光漸漸消散,那兩面銅鏡徐徐落入手中。而她兀自看著明淨的泉水,微微搖了搖頭。

    在無人打擾之下,安心施法,那銅鏡幻影之中,還是云雨迷離而難辨端倪。

    唉!一世情緣,九轉蹉跎,偏偏兩個丫頭糾纏不清,如此這般的恩怨輪迴,又何苦來哉!

    「夫人!」

    一個白鬚紅臉的老者從遠處飛來,尚未臨近,便遙遙拱手出聲致意。

    「劉仙兒,且坐下說話!」

    明夫人淡淡應了一聲,猶自衝著奔湧不定的泉水出神。

    來的老者是劉仙兒。他落下身形,並未急著坐下,而是趨前幾步,躬身說道:「林一攻下魔城之後,即日閉關。而天寧、天棄未在城中,來日或有決戰。遑論最終如何,林一他已趁虛而入並大勢漸成!」

    明夫人自語道:「老身倒是小瞧了他……」

    劉仙兒接著說道:「而天寧、天棄去向不明,或為凌道、青葉之故。據傳,有上古神器問世,關係九天門徑……」

    明夫人稍稍愕然,旋即又不以為然道:「即使所傳不虛,又能如何?前往九天,必經靈動、混沌星域。其間九死一生,到頭來終究枉然!」

    劉仙兒稟報之後,這才就地坐下,呵呵笑了兩聲,又欠欠身子,舉手問道:「尚不知九天門徑有何蹊蹺,還請夫人賜教!」

    明夫人終於移開眼光,慢慢轉向劉仙兒。對方不敢正視,忙低頭躲避。她卻似看透了一切,嘆道:「道者應有木石心,為人須具云水趣。須知多心招禍,少事為福!」

    她的意思是說,進德修道,要個木石的念頭,一有欣羨,便趨欲境;為人處事,還須有段云水的趣詠,但有貪著,便墜危機。唯苦事者,方知少事之為福;唯平心者,始之多心之為禍。

    說白了就是一句話,你劉仙兒莫要沒事找事!

    「多謝夫人教誨……」

    劉仙兒神色尷尬,分說道:「只因不止一回聽到夫人提起過九天的情形,恰逢此時,故有一問,呵呵……」他雖然謹守尊卑而不敢僭越,卻是明泉谷的老人,尋常說話的時候倒也隨心隨意。

    「你呀,也該知曉九天凶險,卻身在逍遙而渾不自覺……」明夫人埋怨了一句,緩緩又道:「與其慾念失守,不如營造一方樂土。俗語說得好,知足常樂,仙境永存!」

    劉仙兒垂首稱是,卻擔憂問道:「若是有人尋至九天門徑,我明泉谷又該如何應對?」他跟隨明夫人多年,自然知曉對方營造執著的一番苦心。

    明夫人微微一笑,含蓄不明道:「倘若洪荒的高手盡數前往九天,老身求之不得,又何須應對……」

    劉仙兒手撫鬍鬚稍作忖思,旋即釋然一笑,眼光落在明夫人的手上,關切又問:「夫人!暮云、雨子下落如何?」

    明夫人並未作答,只是微微搖了搖頭。

    劉仙兒不解道:「那姐妹倆又在何方?總不能去了九天吧……」

    明夫人沉吟了片刻,說道:「天地九重,芥子萬種;星火尚有三千境,無所謂能還是不能!」她沒有直接應答,而話裡話外卻用意頗深而值得玩味。

    天地之大,重疊莫測;芥子之小,同樣是暗藏乾坤。一點星火都能衍化出數千境界,萬事萬物萬般變化皆有可能!

    劉仙兒又問:「若真如此,林一豈肯罷休,他定然要前往九天,又不知能否與那姐妹倆相逢?」

    明夫人收起銅鏡,揮袖輕灑,一把蓍草飄落,紛亂卦象呈現。她稍加凝視,轉而看向遠方,悠然自語道:「是否相逢有定數,緣淺緣深不可說……」

    劉仙兒揪著鬍鬚想了想,恍然道:「龍梵尚在,當初的讖語便會應驗。倘若不然,則無從料及……」

    明夫人臉色微沉。

    天地有玄機,點到即止。話中有深意,無須表明!

    劉仙兒自知失言,忙道:「不可說、不可說……」

    ……

    魔城,天魔宮。

    天魔宮的樓閣之中,林一雙目微闔而靜坐如舊。而他的結界之中,卻是另外一番情景。

    伏靈雙目緊閉,兀自靜坐在一片雲霧之中,卻不再發怒、沮喪,而是嘗試吸納著四周的莫名氣機,並於療傷之際,不忘留神關注著這方天地的變化!

    那個林一雖然外表隨和,卻是個城府深沉而狠辣果斷的人物!他既然要對付天寧、天棄,並有爭霸洪荒的野心,便絕不會放了老身。既然如此,老身只有隨遇而安!

    老身倒要看看,他最終又能走到哪一步……

    伏靈所處不過結界一隅,數十丈的方圓而已,為雲霧籠罩而壁壘莫測。在此之外,才是結界的全貌,已從起初的千丈、兩千丈,變成了五千多丈。在那混沌雲霧之中,已然生出堅硬的岩石,並隱隱起伏不平而遠近各異,仿若是大地初始,又像是殿堂奠基,六合八方變數無窮,浩渺宇宙顯露端倪!

    不過,林一併未理會伏靈,也沒心思留意結界的情形,而是以元神之軀盤膝而坐,獨自一個人愁眉不展!

    這是一片千丈方圓的開闊所在,除了他之外,還有三十六道虛幻的身影散落四周,猶然一個個手掐印訣而修煉不輟!而時至今日,天魔印第八式的坤魔印與第九式的乾魔印還是進境緩慢。

    天魔九印的法訣不同,因前後疊加而威力倍增。

    已知人魔印,三十六道手訣;月魔印,七十二道手訣;日魔印,一百零八道手訣;朱雀印,二百五十六道手訣;玄武印,五百一十二道手訣。白虎印,一千一百二十八道手訣。前後兩千多道手訣之後,再又兩千兩百五十六道手訣,則青龍印大成!

    如上所述,七印合一,法力神識的加持之外,要在閃念之間祭出四千五百一十二道手訣,且毫無差錯,方能施展出最強的一擊!其修煉之難,毋容置疑!而要繼續修煉八印合一、九印合一,更是難乎其難而超乎想像!

    單單一個八印合一,便有九千零二十四道手訣。將手訣盡數參悟已屬不易,再要前後貫穿、疊加,只怕以洞天的修為根本就難以支撐下來,更莫說展現出神通的真正威力!

    如今此時,不管是林一的本尊,還是一具具分身,最多只能祭出六、七千道手訣便難以為繼……

    「砰、砰、砰——」

    三聲悶響傳來,靜坐中的林一不禁再次皺起了眉頭。

    百丈之外,分別坐著自己的三清化身。其各自的手訣尚未中止,便相繼法力崩潰而殃及自身,直至片刻之後,才又從虛幻中一一現出搖晃不定的身影。

    那三修化身,與本尊的修為相差無幾。倘若換作餘下的分身,只怕情形更為不堪!而後者也並非沒有功勞,自始至終擔負著所有手訣的參悟。即便如此,何時才能修成天魔九印?

    與凌道、青葉不同,天寧、天棄人多勢眾。來日若要動手較量,彼此難免混戰一團。真到那時,煉獄、寂滅、光明三式神通怕是沒了用處,唯有借助天魔九印的所向披靡,或能戰勝那群魔修的圍攻。

    林一搖了搖頭,依然無計可施。

    一味尋求對決,是否過於急切?

    與天寧、天棄正面交鋒已不可避免,一旦落敗,所有的付出頓作泡影,最終的下場可想而知。而如今強取魔城,逼得自己騎虎難下!怎奈欲速則不達,修成天魔九印又絕非短日之功,不知有無捷徑可尋呢……

    林一抬眼看向四周,焦慮中稍感安慰。

    這麼多年來一直借助元神分身參悟魔印,雖未大成,卻已將最後兩式的所有手訣了然於胸。不過,乾魔印的手訣竟然達到一萬八千零四十八道之多,想起來都令人頭疼……

    林一正自無奈,忽而神色一動。眨眼之間,他已從原地消失。下一刻,天魔宮的樓閣之中,靜坐中的他緩緩睜開雙眼,隨手解除了四周的禁制,不悅道:「本尊閉關之際,何事相擾?」

    沒了禁錮,樓閣中頓時風起云湧。

    而遠近之外並無人影,只有話語聲從角落中傳來:「林尊!有數十高手強闖城門,已被五大長老帶人困住。如此大事,豈敢隱瞞……」話語聲未落,樓閣石梯處冒出一位粗眉黑鬚的中年人,正是明道。

    他緊走幾步來到近前,拱手欠身,滿臉焦急道:「那群高人均為天寧、天棄的屬下,如今時過兩年突然回轉。而天寧、天棄並未現身,此事必有蹊蹺啊!馬明子等幾位長老竟然不經稟報而擅作主張,在下深感不妥。還請林尊明察……」

    林一愕然不語,神有所思。

    明道才將站直,又低下頭去,眼光偷瞥,歉然道:「林尊閉關不過兩年有餘,且有命在先而不得相擾。還請饒恕在下莽撞之過!」

    林一拂袖一甩長身而起,抬腳衝出樓閣,頭也不回道:「明道,你很好……」

    明道兩眼一亮,急忙飛身追了過去又道:「林尊!在下還有一事稟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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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9 14:03:04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四百四十三章 不受羈絆

    有強敵來襲,魔城早已是四門緊閉。

    而林一橫穿九城,暢通無阻。不消片刻,他與明道來到了城外。

    百里遠處的半空之中,兩群人在隔空對峙。

    外圍的百多人,則是以馬明子等為首的千荒高手。當間的三、五十位,則是曾經的魔城修士。而無論彼此,皆法寶在手且殺氣騰騰。眾人腳下的河谷間,有死屍殘骸橫陳狼藉。不用多想,雙方已然經歷了一場混戰。

    林一在千丈之外慢慢止住身形,眼光掠向四周。

    此處不見仙奴倒也尋常,而不見老龍與虎頭卻是有些奇怪!那兩個傢伙素來喜好熱鬧,眼下為何沒了身影?

    明道始終跟在林一的身後,忽見對方左右張望,他忙越前幾丈,揚聲喝道:「林尊在此,諸位還不上前見禮!」

    那對峙的雙方早已察覺林一的到來,只因殺陣森嚴而一時無暇他顧。其中千荒一方的幾位長老吩咐所屬的弟子嚴加戒備,這便要抽身相迎,誰料明道卻搶先出聲,頓時讓在場的眾人有失禮之嫌。

    不過,頤指氣使般的明道卻是話語一轉,接著又道:「林尊!此前多虧了馬明子與諸位長老的及時應對,這才使我魔城巋然不動……」

    五位長老越眾而出,皆對明道感到不快,而對方接下來的話卻頗為入耳,於是便各自神色緩和而舉手致意。

    其中的馬明子人還未到近前,遠遠出聲道:「林尊!您不過閉關兩年有餘,緣何提前出關?」

    隨後的沈元子附和道:「林尊有命在先,我等不敢相擾……」

    春道子與單羅子分說道:「今有魔城餘孽試圖攻城,已被我等困住……」

    呂元子則是歉然道:「林尊!莫怪我等擅作主張,此事蹊蹺,不敢疏忽……」

    明道趁機躲到一旁,全然一個事不關己的模樣。

    轉眼之間,五位長老來到近前並左右分開。

    林一點頭示意,應聲道:「關係魔城安危,本尊豈能置之不理。而事發突然,所幸諸位應對得當……」他簡短一句話安撫了在場的眾人,卻無意多說,下巴一抬,自顧打量著千丈外的情形,不緊不慢地吩咐道:「馬明子長老,且將前後原委道來!」其不怒自威而霸氣天成,至尊風範彰顯無遺。

    馬明子禁不住又拱了拱手,與左右換了個眼色,這才輕咳一聲,如實說道:「林尊……」

    從他口中得知,那三、五十人均為追隨天寧、天棄前往妖荒的洞天高手,只因途中有變而就地返回,卻不想魔城易主,於是便在震驚之下強闖城門。而其修為最高者不過洞天中期,又怎是千荒修士的對手,隨即一番混戰而死傷慘重,接著又遭致圍困並陷入絕境。馬明子成心要來個一網打盡,下令將抵抗者斬殺殆盡。正當對方頑抗之際,林一現身了……

    馬明子說到此處,接著又道:「林尊!這群修士先是凌道、青葉的爪牙,後為天寧、天棄的屬下。如此首尾兩端之輩,必將遺禍無窮。且予以嚴懲,而以絕後患!」他話音才落,幾位長老點頭附和。

    不過,呂元子卻是微微搖頭而默然不語。與其想來,首尾兩端者,固然令人不齒。而依附強者,素來天經地義。只道是仙途不易,無非苟且而已!

    林一從遠處收回眼光,淡淡掠過左右的眾人。而他卻沒有多說,徑直往前,在對峙人群的百丈外停下,揚聲說道:「本尊曾為天寧、天棄所擁戴,卻因他二人倒行逆施而推辭不受。如今八荒動盪,萬眾難安,本尊重返魔城,只以為天下計……」

    馬明子與幾位長老隨後跟來,很是不以為然。事已至此,還有何話好說?

    「如今爾等生死在即,何不迷途知返?只須道出天寧、天棄的動向,並痛改前非,本尊便將網開一面……」

    馬明子與沈元子聽到此處,彼此眼光一碰而暗暗搖頭。坐守魔城,豈可優柔寡斷,而對方話音未落,被困的人群中有人出聲道:「我等才不管誰是城主,更不想無辜送死,怎奈猝然失巢之下而難免慌亂,再加上諸位又給予斬盡殺絕,試問誰敢不以死抗爭……」

    說話的是位老者,洞天初期的修為,與四周的同伴相仿,皆是風塵僕僕且悲憤莫名的模樣,接著又道:「只要林尊肯放我了我等一條活路,定當知無不言……」

    馬明子怒叱:「放肆!將死之人豈敢討價還價……」而他話才出口,不由得又閉上嘴巴。

    林一回頭一瞥,轉而命道:「都給本尊收起法寶!」

    四周嚴陣以待的千荒修士神色遲疑,卻還是一個個往後退去。五大長老固然高高在上,而千荒至尊與魔城之主卻只有一個!

    林一又輕聲自語道:「容人說句話,天還塌不下來……」

    馬明子手扶長鬚,臉色有些不好看。沈元子與其他幾位長老則是左右張望,各自默然無語。唯明道躲在一旁,笑的曖昧……

    那群魔城修士本以為在劫難逃,沒想到絕路逢生,而尚不待有所表示,已被之前出聲的老者搶先道:「在下年元子,多謝林尊的寬宏大度!」他一聲林尊出口,眾人跟著紛紛附和。他忙接著又道:「我等來自靈動星域……」

    林一背著雙手,若有所思。

    據年元子所說,魔城修士前往千荒的途中遭襲,致使伏靈受創。天寧、天棄為此大怒,隨即帶人圍攻。而凌道與青葉則是盡其手段予以糾纏,一門心思想要得到上古神器。雙方追逐不下,漸漸臨近靈動星域。而靈動星域乃靈異莫測之地,常人難以靠近。眾人不堪承受,結伴回轉。而天寧、天棄與六位大巫,十餘位洞天中期圓滿的高手,以及那對師兄弟卻是愈發深入。看其情形,只怕接下來的追逐將要曠日持久而不死不休……

    年元子道出了來歷之後,便要與眾人轉身離去。

    馬明子忍耐不住喝道:「且慢!」

    他來到林一的身旁,焦慮道:「林尊如此放縱,又將我等置於何地,要知道魔荒未定,守城不易……」他想說放任這群修士的離去,無異於養虎為患。而其出聲之際,禁不住抱怨起來。

    林一嘴角一撇笑了笑,淡淡說道:「天寧、天棄不除,魔城難守;凌道、青葉不除,則魔荒難安。此時逼人歸順,無非自欺欺人罷了。而以殺止殺且嚴厲苛責,卻非本尊所願……」

    年元子與同伴神色惴惴,只將眼光盯著林一的一舉一動。

    此話不假,天寧、天棄與幾位大巫尚在,來日又將如何,眼下著實無從預料。既然如此,還是遠遠躲開魔城這個是非之地才好!

    林一忽而昂首長吁了口氣,像是有所斟酌。少頃,他衝著那群倖存的魔城修士擺了擺手,說道:「與其威逼利誘,不如順其自然。唯有自身強大,方可不受羈絆……」

    年元子等數十位魔修趁機穿過人群縫隙四散而去,轉眼間逃向了遠處。

    馬明子輕輕摔了下袍袖,無言以對。

    這位林尊隨著日久天長,愈發變得莫名其妙。說他老氣橫秋,總比不過在場的五位長老;說他深沉,難免有些裝模作樣。誰讓他修為強大呢,著實叫人無所適從!

    林一將馬明子以及四周眾人的神情看在眼裡,嘴角泛起一抹無奈的苦笑。

    從來不喜與人勾心鬥角,如今卻每日樂此不疲!罷了,這一切終將成為過去……

    林一心有決斷,雙眉一挑,沉聲說道:「克定魔城,非戰之力;四方安寧,非守之功。諸位在此兢兢業業,更非長久之計!故而……」他話語一頓,淡然又道:「本尊要去尋找天寧、天棄與凌道、青葉下落,以求了斷。而最終如何,猶未可知!」其神色一變,冷峻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又道:「從即日起,呂元子、春道子、單羅子回轉千荒,馬明子與沈元子……還有明道駐守魔城。不得與妖荒為敵,不得同門相爭。但凡大事,須經明崖五位長老共決。若有爭議,且由明夫人定奪!」

    這番話語的口吻像是交代後事,頓時令在場的眾人有些措手不及。

    林一忽而嘴角微翹,接著說道:「有誰抗命不尊,而私慾作祟,本尊回轉那日,定有他後悔之時……」他對待敵手寬容大度,對待屬下卻又如此的嚴苛。而其間有何用意,或許只有他自己才能說得清楚。

    馬明子與沈元子等人不敢爭辯,只得低頭應諾。

    而明道則是連連拱手,一臉的躊躇滿志。還是這位林尊慧眼識人,竟讓自己與兩位洞天后期長老共同執掌魔城。此前的功夫沒有白費,呵呵……

    林一突然將千荒與魔城拋給了眾人,卻不再多說,而是衝著馬明子與沈元子投去深深一瞥,隨即踏空緩緩飛起,又禁不住回首張望。

    那高聳的巨城就在眼前,而曾經的種種卻愈來愈遠!

    便於此時,一道白衣人影穿過城門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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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20 14:02:56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四百四十四章 強者任性

    高人,就是高深莫測。王者,就是霸氣側漏。而不管行事,抑或動作,皆如羚羊掛角,不著痕跡;又似驚鴻飛天,而無從揣度!

    林一從一個籍籍無名的外來修士,忽而成為魔城之主,忽而行蹤莫名,忽而成為千荒至尊,忽而率眾攻打魔城,忽而再次此棄城而去,著實令馬明子等人無所適從,卻又不得不默然順命。

    誰讓他是兩地至尊呢,誰讓尊卑有序呢,誰讓……

    總而言之一句話,強者,就是這麼任性!

    不過,千荒才是馬明子與沈元子的根基所在,如今卻被授命駐守魔城,無疑是為了避免他二人借勢坐大;而讓善於權術的明道參與執掌魔城,則是一種制衡與約束。

    此外,呂元子生性謹慎,由他聯手春道子與單羅子管轄千荒,應該不會出什麼大亂子。再者說了,還有明夫人在暗中箝制而有備無患。

    林一傳令過罷,又留下了一句充滿殺意的告誡,無非是要馬明子等人好自為之,以免有悔不當初的那一日。而他則是聲稱要巡查四方,以期尋獲,並為了八荒的安定,以求最終的了斷!不過,當其遠去之際,仙奴衝出城門追隨而去……

    魔城的千里之外,一片鬱鬱山谷的半空之中。

    林一背著雙手悠然回首,亂發隨風,濃眉斜挑,嘴角帶笑。

    「師父!您這是要去往何方?」

    仙奴匆匆而至,神色急切。

    林一轉過身去,輕聲道:「隨意走一走,四處看一看……」

    仙奴身形一閃擋在前方,委屈道:「您分明要去遠方,怎可拋下弟子與老龍、虎頭……」天魔宮才有動靜,她便有所知曉,隨後便追出城外,自然對師父的舉動一清二楚。

    林一不答反問道:「天剎宮自有山水之樂,你緣何不安心靜修?」

    仙奴眼簾一垂,竟是淚痕隱現。

    林一心頭一軟,安慰道:「為師不過想讓你安穩幾日……」誰料話才出口,仙奴猛然甩飛淚滴,仰起白玉無瑕且楚楚動人的小臉,兩眼中透著異樣的倔強,連珠般說道:「沒了師父,弟子的眼中還有山水之樂嗎?沒了兄弟,老龍與虎頭還能暢飲開懷嗎?」她旋即拿出一枚玉簡信手捏碎,隨即又伸出雙臂擺出阻攔的架勢,決然而然又道:「師父想要拋下弟子,萬萬不能……」

    那個嬌柔乖順的仙奴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則是一位潑辣的小女子,像是在衝著父輩撒嬌,又像是在與兄長耍橫,刁蠻中帶著幾分放縱,而任性中又透著讓人不忍拒絕的無助與委屈!

    林一恍如才將看清自己的弟子,禁不住微微怔然。

    仙奴則是趁勢往前,一把死死抓住他的衣袖再不松開,卻又明眸一閃低下頭去,只將所有的嬌羞與期待隱藏於如瀑的秀髮之中。彷彿那三千青絲,纏繞著三千種的情懷!

    林一神色一緩,無奈道:「為師要去千荒走一趟,之後便要前往靈動星域尋找天寧、天棄。接下來又將如何,為師心裡也沒底啊……」

    「哼!就知道您方才言不由衷,果然如此……」

    仙奴抬眸一閃,又慌忙扯著衣袖躲到林一的身後,話語聲清脆且堅定道:「任憑刀山火海,奴兒一往無前!」

    林一還想說話,欲言又止。

    這丫頭竟然還有不為人知的一面,對於自己這個當師父的來說,是值得慶幸,還是等著頭疼……

    恰於此時,遠處的半空中傳來風聲破響的動靜,緊接著有人吼道:「哎、我說老大,你出門遠行怎能不知應一聲呢……」隨之有人附和道:「無妨的,有奴兒守著,但有動靜,咱兄弟招之即到!」

    與之瞬間,兩道壯碩的身影破空而出。

    其中的虎頭還不忘炫耀道:「老大,咱兄弟『天地決』的進境如何,哇哈哈……」

    老龍則是分說道:「在城中無事,便去野山谷消遣,不知我等該往何方……」

    林一看著突如其來的兩位兄弟,禁不住搖了搖頭。而對方卻是一左一右,隨時都將衝鋒陷陣的架勢。

    仙奴心願得逞,適時鬆手,瞬間恢復了往日的溫順,唯有神色中閃過幾分隱隱的得意。

    林一的眼光來回掠過,無力地擺擺手:「去千荒……」

    ……

    山谷晚霞,景色如新。而那安靜的山坳小村,以及清風中瀰漫的淡淡酒香,依稀如舊!

    道旁的小院,柵門大開。庭院中擺放著穀物、酒糟,以及罈罈罐罐等物。迎面的三間石頭房子,還是老樣子。唯有那釀酒的老者不再腰纏布裙四下忙碌,而是獨自坐在門前打著瞌睡。除此之外,別無他人,整個酒坊籠罩在暮色的寧靜之中。

    此時,四道身影穿過柵門來到院中。居後的男女兩人,模樣極為年輕。一者灰袍,氣度脫塵;一者白衣,柔美驚人。而與其信步慢踱不同,搶在前頭的兩位壯漢卻是熟門熟路直奔屋後而去。

    人的年歲大了,瞌睡中有恍惚。正當那老者夢裡春花夢外秋,忽而慢慢抬起渾濁的雙眼出聲道:「幾位仙長可是聞香而來?老朽的五穀釀,略得薄名,素有口碑……」他緩緩起身,雖腰背佝僂而相貌蒼老,卻氣色紅潤且面帶笑容。

    「曲大,你年近百旬,而身子骨倒是不錯!」

    「呵呵!耄耋之木,腐朽在即,不足為道、不足為道……咦?仙長面生……」

    「百釀一罈酒,歲月化瓊漿;舉杯嘆蹉跎,春秋味道長!」

    「此乃我《酒經》所云,仙長怎能知曉?莫非您也擅長此道……」

    「二、三十年前,林某曾與兩位兄弟來過此處,而當時的模樣……」

    便在灰袍男子與老者對話的時候,兩個壯漢已從屋後冒了出來,滿臉絡腮鬍子的那位還揮舞大手哈哈樂道:「哈哈!我說老大,屋後窖內的藏酒已被我兄弟倆盡數收歸囊中,這回可沒有放過地下的酒甕……」

    老者看著走近的兩位壯漢,稍稍詫異,又揪著鬍鬚想了想,隨即失聲道:「你二人洗劫酒窖的舉動與當年的兩位仙長如出一轍,那是老朽為恩人所留,豈能肆意劫掠……」他驚愕未了,已是氣得直哆嗦,而眼光所及,又是瞠目口呆。那位原本年輕的灰袍男子忽而化作銀鬚的老者,繼而又慢慢恢復原樣。雖然人老眼花,而恩人當前怎會認錯?那豈不正是當年的林仙長……

    「呵呵!我兄弟三人曾與令郎有言在先,今日如約登門。奴兒,留下五千仙晶。曲大,告辭了!」

    一陣清風掠過,四道人影倏然消失。而門前的石凳上卻多了一個戒子,那分明是仙人所留之物。

    曲大恍然驚喜,才要拱手相送,隨即又手扶長鬚欣慰難以,轉而拾起戒子慢慢坐了下去。

    唯有仙人,方能如此的變幻莫測啊!而想不到哪位林仙長竟然如此的年輕,只可惜小兒曲郎出海未歸,想他也是修為有成,如今更是名動一方呢!若能彼此結交一番,必然大有獲益……

    ……

    海灣,明崖,洞府。

    自從林一離開明崖海灣之後,他所居住的洞府原封未動。如今途徑此處,不免要順道停留一二。

    洞府的靜室中,林一背著雙手默默端詳。那石壁上的畫軸尚在,其中的仙子臨風、玉狐靈動,萬千年執著不改!

    「虎頭席捲了曲大的窖藏還嫌不夠,才將來到此處,又拉著老龍尋孔道子討要美酒去了!他還說窮家富路,此去斷然不能缺酒……」

    仙奴將石廳收拾了下,從外走了進來,接著問道:「師父!我等是否要遠離洪荒……?」

    林一神態如舊,隨聲道:「何出此言?」

    「天寧、天棄與凌道、青葉糾纏至今未見回轉,必有蹊蹺。據說他二人早已得到了上古神器,或將就此尋往九天門徑,還真的有未可知也!」

    仙奴循著林一的眼光看去,又道:「此前師父告誡諸位長老,又妥作安排,並非權宜之計,而是著眼於萬千年之後。師父若非沒有遠行之意,奴兒才不相信呢……」

    林一眉梢輕佻,沒有應聲。

    起初還為了小女兒家的變化而愕然,眼下早已釋懷!那畫軸之上,有靈狐百變。而此時的身旁,卻有千幻如一!

    仙奴自顧又道:「師父!你我還須前往明泉谷走一趟……」

    林一終於低下眼光看向身旁,問道:「奴兒!你是否知道為師的此時所想?」

    仙奴微微垂首而抿起嘴角,像是嬌怯的模樣,而她一雙明眸中卻是盈盈閃閃,遲疑了下才又弱弱應道:「師父想讓奴兒收起牆上的畫軸……」

    林一後退了半步而眼光斜睨,神色莫名道:「你為何不樂意?」

    仙奴腳尖一踮,兩手反轉背後,極為坦然,且頗為無辜地應道:「畫軸有主,理當留在此地。便如奴兒有了師父,本該不離不棄……」

    林一不予是否,抬腳走出了靜室。

    仙奴衝著那壁上的畫軸投去深深一瞥,如釋重負且又極為慶幸般地長吁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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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23 11:12:28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四百四十五章 生來跋涉

    陌山,明泉谷。

    谷外的山坡上,一對相好的姐妹再次重逢。仙奴與明姬坐在一塊青石上,兩人挽手並肩竊竊私語。

    「妹子!你家師父威震八荒,令人欽羨……」

    「嗯!那是自然……」

    「不過……你一個女兒家,這般奔西走多有不便,何妨留在此處,你我姐妹相伴……」

    「奴兒也想陪著姐姐呢!而唯有追隨師父,才不辜負這天地的廣闊……」

    「天地的廣闊……姐姐亦曾……唉……」

    ……

    山溪邊的草地上,兩個壯漢一躺一坐。

    虎頭躺著,任憑酒水從他兩手高舉的酒罈中汩汩而下,再一絲不漏地灌入他大張的嘴。眨眼之間,一罈子酒沒了。他撒手扔了空罈子,像是被酒水澆透了筋骨,頓時精神抖擻,愜意樂道:「哎呦、我說龍哥,這才是咱哥倆該過的日子。想吃就吃,想喝就喝,想打架……嗯,就是沒有對手,高手寂寞呀!嘎嘎……」

    老龍的手裡也抱著個酒罈子,卻酒興闌珊,獨自衝著不遠處的溪水默默出神。

    虎頭眼光一斜,好奇道:「龍哥,你這是思春了,還是戀巢了……」其話未說完,急忙抬手止住回首怒視的老龍,旋即又將雙臂枕在腦後,舒服地架起腿腳並搖晃著,這才帶著恍然大悟的神情咧嘴說道:「虎哥我已瞭然也,你是……」而他見到對方已丟下酒罈子握緊了鐵拳,他適時收住話頭,卻又虎眼眨巴著,虎臉上儘是曖昧的笑意!

    老龍哼了一聲,跟著躺在草地上,猶然心緒紛亂,他索性狠狠閉上了雙眼。至於在想些什麼,他也不知道。

    當年亦曾如同虎頭這般的無憂無慮,並縱橫風雲而叱咤四方。當那轟轟烈烈的一切成為過去,回頭再來,才發覺諸事成空,雄心如夢。所幸還有兄弟之情……

    不知不覺,一個女子的身影在記憶中浮現。她像個男子,相貌尋常,身材頎長、健壯,且極為豪爽。尤其是為了自己所喜歡的,她竟然不惜付出所有!想必她已無怨無悔,卻給這世間留下了幾多遺憾!

    男女之情,原來也是可以如此的至深、至真……

    「龍哥,與你相比,兄弟我自嘆弗如啊!啥時候咱也尋個女子摔摔跤,最好是光屁股的……哎呀……說真的……別動手……」

    老龍正自暗暗嘆息,卻被身旁的污言穢語壞了心思。他眼皮都不抬一下,便揮拳橫砸了過去。

    虎頭早有防備,一個翻滾便飛出去四、五丈。這邊「砰」的一聲鐵拳落地,他那邊「撲通」一聲落入溪水。而他渾不介意,撲打著水花又爬了起來。見老龍兀自躺著,他就勢一屁股坐在草坡上,繼續遐想著:「唯有俊俏的雌虎摔跤才夠勁,之後便摔出兩個,不,五個……」

    這傢伙叉開五指揮動著,尤嫌不足,乾脆伸出兩隻手掌,比劃著樂道:「我要摔出來一堆小白虎,咱兄弟跟人打架都不用自己個兒動手,只須吆喝一聲,大虎、二虎,給爹揍他娘的,三虎、四虎,抄他後路,餘下的觀敵瞭陣,哇哈哈,過癮……」他愈說愈來勁,衝著老龍得意洋洋又道:「到那時候,莫怪我一家子老小欺負你……」

    老龍忍耐不住,出聲打斷道:「你不妨留在洪荒安心築巢,我陪著老大遠行……」

    虎頭猛一抖擻,周身上下滴水皆無,連連搖晃著腦袋,擺手道:「那可不成,虎哥要去九天之上摔跤去,吼吼……」

    「哼!不怕摔死你……」

    「你都不怕,虎哥怕啥……哎……別動手……」

    ……

    泉邊,兩人對坐。

    明夫人眼光端詳,若有所思。

    林一默默注視著奔湧的泉水,而臉上卻是波瀾不驚。

    「八荒尚未安寧,你卻就此撒手不管?」

    「千荒已定,魔城在手,而妖荒已然傷筋動骨,非萬千年而不得復原……」

    「天寧、天棄與幾位大巫尚在,凌道、青葉始終不肯罷休。你如此任重而道遠,豈能視而不見……」

    問答之際,兩人神情不同。

    林一嘴角微翹,帶著慣常的、而又捉摸不定的笑容,接著說道:「故而,林某這才前來辭行……」

    明夫人沉吟片刻,疑惑又問:「此話怎講?」

    林一循聲看去,坦然道:「林某要去靈動星域尋找天寧與凌道等人,以求將所有的恩怨一併了斷!」

    「哦……若真如此,洪荒再無大患……」明夫人微微「哦」了一聲,眼光中深邃閃爍,再問:「你獨自一人,而對方洞天后期的高手卻不下十餘位。以寡敵眾,全無勝算,你怎敢放此豪言?」

    林一從容自若道:「林某從來不是一個說大話的人!之所謂言必行,行必果……」

    明夫人還是難以置信的模樣,忍不住繼續問道:「你有何把握,能否如實告之?」

    林一淡淡笑道:「夫人洞悉人心,明察萬里,善於預卜之術,應該懂得天機不可洩露的道理!」

    明夫人的手中多出一物,是只陶碗。而空碗無水,混沌有塵。少頃,她終於低下眼光暗忖不已。

    不知從何時起,這個年輕人竟然變得難以捉摸起來!他奪得千荒,離不開機緣所在;他攻克魔城,純屬趁虛而入。而他卻沒有趁機整肅四方而穩固所有,反倒是尋求強敵對決,已然觸犯了急於求成的大忌!他究竟要幹什麼?

    明夫人忽而心頭一動,出聲道:「你此番歸來,為何不再詢問雨兒的下落?」

    林一微笑的神情中添了幾分自嘲的苦澀,嘴角一撇,反問道:「何須再問?」

    明夫人才要應聲,旋即又默然無語。

    說的也是,問了又能如何?有關雨兒、云兒的下落,自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若非如此,上回又何必有意中斷施法而刻意遮掩。要知道,老身也在牽掛著那兩個丫頭啊!不過……

    明夫人疑惑頓消,搖了搖頭自語道:「老身是人在山中不知山……」她撩起鬢角的銀發,恍然中帶著帶著幾分莫名的神色又道:「你早已猜測到那兩個丫頭的去向,並有意離開洪荒。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辭行呢……?」

    「並非如夫人所料……」

    林一搖了搖頭,不再分說,轉而又道:「無論是當年的點撥之情,還是九龍塘的救命之恩,林某都應該前來還上一個交代!此乃為人之本,亦為應有之義!而夫人的營造之念,又何嘗不是本人的一腔夙願……」他話到此處,心頭黯然一嘆。

    曾將指望寄託在明夫人的身上,即便是方才還不肯死心。而她最後一句話,卻無意間讓林某人絕了念頭。還用猜測嗎?既然雨子不在洪荒,則必然誤撞虛空而墜入九天!

    明夫人見林一不似作偽,禁不住連聲逼問:「你在洪荒已是根基初立而前景遠大,難道真的要就此捨棄?是為上古神器動了心,還是為了尋找雨兒的下落?且不說九天難尋,你若離去,又該由誰來對付天寧、天棄……?」她話音未落,一連串的反問應聲即來:「名利虛妄,舍不捨棄又能如何?倘若尋找雨子的下落與上古神器有關,何故不能動心?而此前有言在先,夫人還是不肯相信林某?」

    兩人猶在對視,四周卻頓然一靜。

    直至片刻之後,明夫人才又惋惜嘆道:「你這般率性而為,只怕事與願違。即使尋得九天門徑,依然凶險莫測!」

    林一接話道:「還請夫人指教……」

    明夫人點了點頭,說道:「你重返明泉谷的另外一個用意,便是詢問九天的詳情!實不相瞞,無可奉告……」她倒也沒說假話。倘若不然,又何必苦守此處而竭力營造?

    猶還記得當年的他曾諄諄告誡道,沒有羅天的修為,或是莫大的機緣,踏上那遙遙征途的下場就是死路一條。他還說了,若非仙、魔、妖三修合體者,縱然修至羅天境界,亦終將半途而廢。而上古仙人傳道之時,卻有意將三修分開,無非是要斷絕洪荒與九天的牽連,等等……

    林一無意多說,施施然起身。他這是要告辭了!

    明夫人還想提醒幾句,卻又欲言又止。

    林一拱了拱手:「夫人!還望你守護一方,本心如初……」

    明夫人坐著沒動,抬眼問道:「老身的本心,便是營造之念。而你林一的本心,又為何物?」

    林一張口答道:「逆天取命,本我自然!」

    明夫人又問:「你已成為了洪荒至尊猶不滿足,如此本我是否有失初衷?」

    林一灑然道:「林某素無大志,從來沒有想過成為至尊王者。林某隻是途中的一旅人,注定要生來跋涉而死棄道旁。但有活著一日,唯足下不停而已!」

    明夫人再問:「你難道不想仙道永享,天地恆久……」

    「行無起始,道無終極,你我從中走過一回,足矣!」

    林一大袖一甩背抄雙手,昂首遠眺:「縱如那流星飛逝,誰說剎那並非永恆?若有一唸成仙,天下何處不是逍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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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23 14:07:59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四百四十六章 自有逍遙

    明泉谷。

    草屋旁,矮樹下,靜靜坐著兩個人影。一個仰躺著,閉目養神;一個手拿布頭,穿針引線。

    四周野粟成片,山花點點。偶有山嵐漫過,給這方靜謐更添幾分飄渺悠然!

    明夫人踏著小徑款款而來。行走在這鬱鬱盎然之間,她樸素的衣裙,銀白的鬢髮,以及寧和安詳的笑容,是如此的自然而然!

    「夫人!」

    「夫人,林一他……」

    劉仙兒與醜女適時覺察,各自起身相迎。

    明夫人沒有答話,而是緩緩停下腳步。

    草屋前的空地上,多了兩行青苗,株株翠綠,煞是喜人!

    「呵呵!那是凡間才有的『萊伯』,又名『和事草』,質柔香淡,微辣甘甜,既可食用,又具通陽活血等諸多藥效,乃是不可多得的寶物呢!」

    「夫人,莫聽他瞎說,那就是凡人所食用的『香蔥』,是他當廚子的無意發現,隨即如獲至寶……」

    「呵呵!我何曾有過瞎說?你也在域外遊歷了無數萬年之久,應該知道凡俗遍地是寶,隨手可就、入口即食,飽腹與藥用兼之!」

    「這倒也是!凡俗間自有逍遙,只是無人識得其中的妙趣罷了!」

    不遠處的夫婦倆在說話,明夫人則是兀自端詳著身前的『和事草』。少頃,她直起身來,自語道:「嘗得真滋味,心境自逍遙。如此想來,凡俗的數十載與仙道萬年,倒也沒有什麼兩樣……」

    其言外之意,朝聞道,夕死可矣!無論仙凡,同為營造之念,或長短有別,而領略之中,並無境界的不同。正如那林一所說,剎那永恆,一唸成仙!

    劉仙兒與醜女相視一笑,就手擺了一張凳子並順勢邀請。

    明夫人沒有就坐,而是轉身看向醜女手中的布頭,輕聲問道:「你如今又在織繡何物?」

    醜女抬手示意。她手中尺餘見方的布頭上,沒有白雲,沒有星辰,只有田園風光。

    劉仙兒適時說道:「林一他離去之時,送我百罈佳釀。看他情形,是要出門遠行的模樣。不知他是真要尋求對決,還是要藉機遠去?」

    明夫人打量著神情安逸的夫婦倆,淡淡笑道:「老身也不知曉……」

    劉仙兒有些意外:「夫人……」在他看來,明夫人無所不知。

    明夫人隨後分說道:「據我所知,九天難行。即便是當年的三皇,只怕途中也是艱險重重。林一又能否如願,誰又能說得清楚呢!不過……」她看向蔥鬱籠罩的山谷,接著說道:「不過,他答應了老身,會給洪荒留下萬年的安寧!」

    劉仙兒不解道:「既然他自身難保,再有承諾也是枉然啊!夫人何不阻攔?」

    明夫人頗為大度地說道:「人各有志,又何必強求呢!」她話到此處,又是微微笑了笑,神色莫名道:「他林一人在洪荒,自當擔負起守護之責。他要就此逃避,則不妨留下一個交代。正如當年帝奎離去之時,老身也是聽之任之!」

    劉仙兒頓作恍然道:「遑論如何,洪荒還是洪荒……」他是想說,洪荒容不下太多的爭鬥。唯有那些高手盡數遠去,天下方能太平。至於林一等人的下場如何,或許早已在預料之中。明夫人不是不知道,她是不想知道!

    明夫人卻不容劉仙兒多說,打斷道:「你兩口子歇息的差不多了,也該出門走一走。千年、萬年之後,或許還會有另外一個林一出現……」

    ……

    暗空之中,四道人影緩緩聚在一處。

    其中的林一看著身邊的仙奴,又看了看面前的老龍與虎頭。對方皆眼光徵詢,而又神色決然。他轉而抬首遠眺,神識瞬間已達萬萬里之外。

    無邊無際的穹窿之下,星光點點,更有斑斕的星云在深邃的暗空緩緩旋轉。放眼望去,只覺得天地浩渺而宇宙無極!

    而那遠近、大小不同的八團星云,便是八荒星域所在。除了已知的千荒、妖荒、魔荒、中野、六合、黃泉之外,最為遙遠、也是最為臨近灼灼日光的兩點星云,便是從未涉足過的靈動與混沌。

    據悉,天寧、天棄與凌道、青葉等人,便是追逐到了靈動與混沌星域而不知下落。至於詳情如何,一切無從得知!

    此去注定了凶險莫測!

    而不管是為了尋找琪兒,或是雨子;還是要對付天寧、凌道等人,抑或是還給明夫人一個交代,林某都已是勢在必行,縱然有去無回,哪怕九死一生!

    要知道此生還有未了的諾言,未曾見識過的天地,以及太多太多的未知,皆不容人停下尋覓的腳步……

    「師父!這是奴兒當年從明姬手中拓來的《洪荒志》,為明夫人所撰,其中有靈動、混沌星云的概述,或有用處!」

    林一順手接過仙奴遞來的玉簡,轉身凝神查看。

    自從來到洪荒之後,所見到的只有千荒、魔荒、妖荒與中野的星域輿圖。而有關六合、黃泉的情形卻是少有載錄,更別提那地處遙遠,且神秘莫測的靈動與混沌了。所幸有奴兒的心思縝密,如今倒是省卻了不少麻煩!

    《洪荒志》靈動篇所述:靈動星域,以罡風禁制隔開重重天地,且重重不同而靈動有異,並有虛空凌亂,光陰逆轉,幻境迭連,甚為詭異而凶險莫測!但若深入其中,修為稍弱,定力欠缺,或將永遠沉陷而難以自拔,直至耗盡法力、壽元,即便化作一縷殘魂,卻猶然不知所去、不知所往,而獨自渾渾噩噩、飄飄蕩蕩,悽慘的下場可想而知!

    《洪荒志》之混沌篇所述:混沌星域,狀如天地初始而晦暗不明。而深入其中,便會遇到天地撕裂的震盪。稍有不慎,便將粉身碎骨。緊接著還會有上古異獸攔路,雖為幻象,卻凶悍無窮,足以令人喪命!此外,即便渡過難關,想要最終穿越混沌,還是避不開漫長無際的黑暗與寒冷。在那天地禁制的碾壓之下,令人絕望、崩潰……

    半個時辰之後,林一放下了手中的玉簡而微微皺眉。

    靈動與混沌兩處星域的重重凶險,簡直出乎想像!既然如此,魔修的那群高人為何還要以身涉險?是天寧、天棄的有意為之,還是凌道、青葉的精心算計?

    而正如明夫人所說,想要穿越靈動、混沌而尋至九天,可謂難乎其難!而她明知如此,便該早已料到林某的下場,又為何假意挽留……

    林一想到此節,禁不住嘴角微翹而微微搖頭。

    「老大!該是動身的時候了,莫要磨磨蹭蹭,哈哈……」

    「老大!有無不妥?」

    林一收斂心緒,衝著裝模作樣的虎頭瞪了一眼,引來對方滿不在乎的哈哈一樂。他將玉簡遞給老龍,轉而看向身旁的仙奴,並緩緩抬起左腕露出龍圈石鐲。而他尚未說話,那個乖巧的弟子卻是帶著倔強的神情往後退去,並懇求道:「師父!奴兒亟須增長閱歷,而非一味躲藏……」

    俗語有云,孩子長大了不聽話。而這丫頭跟著師父久了,也愈發的彰顯個性!

    林一抬起的手腕僵持片刻,一甩袍袖背過身去。

    仙奴卻是以手掩唇,悄悄來到近前,伸手抓住林一的袍袖,撒嬌般地低聲道:「師父!奴兒有天煞衛呢,莫要擔心呀!再者說了,不經歷風雨,怎能見得彩虹呢……」

    林一不予理會,兀自神色遠眺。

    仙奴見師父並未怪責,暗暗得逞般地莞爾一笑,又忽而想起了什麼,接著說道:「師父!若是塵子姐姐尋至千荒而不見了我等,該是怎樣的傷心……」

    林一默然片刻,忽而低頭看向身旁。

    仙奴兀自昂著小臉,眼光中透著幾分憂色。

    林一移開眼光,緩緩飄出去數丈遠。當他獨自面對那浩瀚的星空,還是禁不住緩緩抬起手臂而翻開手掌。手上多出一個玉鐲,碧翠奪目。隨之眼前浮現出一個粉衣人影,並帶著狡黠的笑意。而正是那個機靈百變的女子,陪著自己輾轉糾纏了千多年。其間歷經艱險劫難,並生死數回。同樣是她,竟然異常的果斷剛烈。昊天谷外,她在自爆的剎那,猶然不忘當初的一句戲言:我陪你,走斷天涯!

    花塵子也好,塵子也罷,那都是一個苦命的女子!但願她陪著黃婆婆在洪荒安逸度日,莫再擔驚受怕……

    「哈哈!想不到洪荒之中還有靈動、混沌這般有趣的地方,虎哥必然要走上一遭!」

    「你少說大話!此行不容疏忽……」

    一炷香的時辰過後,那兄弟倆已將玉簡大致看了一遍。雖然兩人皆是摩拳擦掌,而一個不以為然,另一個則是不敢有所大意!

    林一聞得身後的動靜,默默收起魂鐲並轉而說道:「老龍所言不差!此去非同小可……」

    那龍兄虎弟適才還在爭執,轉眼之間已是異口同聲道:「縱然刀山火海,我兄弟所向無前!」

    仙奴趁機嬌聲附和:「還有奴兒呢……」

    林一的眼光在自己最為親近的三人身上一掠而過,重重點了點頭,揚聲說道:「且看我傳授給你二人的《天地決》進境如何,走也……」他話音未落,抬手抓向仙奴並凌空往前踏去。

    與之瞬間,虎頭突然大叫起來:「哎呀不好了,且看那邊……」他抬手一指,趁著老龍與林一遲疑的剎那,趁機飛天遁去,還不得意大笑:「兩位慢行,容虎哥先走一步,吼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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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四十七章 靈動星域

    一月之後。

    隨著光芒的扭曲閃爍,暗空中多出一灰一白兩道人影。不遠處有殘星漂浮,兩人就近落下歇息。其中的林一併無大礙,而仙奴則是小臉兒煞白,並氣息浮躁,顯然是承受不了這般疾馳狂奔。縱有師父的庇護加持,接連不斷的施法之下,以她的修為之弱,還是不免受到殃及!

    殘星不大,滿眼儘是黝黑的寒石,光滑陰冷且凹凸不平,數十里方圓盡為死寂所籠罩!

    仙奴逕自尋了一塊平坦處盤膝而坐,周身閃爍了一層護體法力。其嬌小身軀倍加柔美,宛若寒夜中綻放的一朵白蓮。而她歇息之際,還不忘抬眼羞澀一笑,這才雙目微闔吐納調息、

    林一則是在殘星之上信步閒走,並散開神識遙望四方。

    來時的方向,遠遠浮現著大小不一的六片星云。那分別是千荒、妖荒、魔荒、黃泉、中野,以及六合星域。施展《天地決》狂奔一月,才堪堪來到此處。靈動、混沌兩地的相隔之遠,由此可見一斑!

    而那日光的掩映之下,另有兩片星云在旋轉閃爍。最為臨近的便是靈動星域,只在千萬里之外……

    林一踱步片刻,慢慢停下,衝著那光明的方向默默出神。

    此去又將如何,無從得知。而突然間就這麼匆匆忙忙踏上征程,竟然不曾有過半分的遲疑。是為了尋找自己的琪兒,還是為了雨子或是暮云?是為成全明夫人,還是為了了結最後的恩怨?或許兼而有之,抑或是源自於求索的執著……

    林一就地坐下,翻手拿出了紫金葫蘆。當他小呷了一口之後,又禁不住回首看向來處。

    本想著來到洪荒之後,尋樂土、守逍遙,與兩位兄弟還有奴兒安逸度日。而前後不過三百載,又再次匆匆忙忙追逐而去。若說之前擺脫不了恩怨情仇的輪迴宿命,那麼之後便是真正的放縱獨行!便如那鷹擊長空,便如那狼王嘯月,去追逐屬於自我而又不羈的夢想!

    此時的他,與當年那個下山闖蕩江湖的小道士又是何其的相仿。所不同的是,一個三尺青鋒才出鞘,一個歷經滄桑笑風雲……

    一個時辰之後,遠處有光芒閃過。轉眼之間,兩道人影相繼破空而出。

    「哎呀、我說龍哥,兄弟與你相差彷彿,不分上下啊……」

    「哼!若非老大暗中命我讓你三分,天曉得你此時又在何方……」

    「哈哈!好兄弟不分彼此,何來讓不讓的,真難聽……」

    「老大!此處距靈動星域不過千萬里,是一口氣趕過去,還是尋覓前行……」

    吵鬧中,老龍與虎頭落下身形。而與之同時,所在的殘星忽而一蕩。靜坐中的林一與仙奴均被驚起,尚未落地的兩兄弟也跟著跳到了半空之中。緊接著一陣罡風呼嘯而過,那塊數十里的殘星隨之悠悠飄向遠處。

    四人藉機聚到了一處。

    虎頭大驚小怪地咋呼道:「娘的!此地有些名堂啊……」

    老龍附和道:「且小心……」

    仙奴已養足精神,緊緊跟在林一的身後。見師父的眼光看來,她又悄悄往後退去,並揮袖召出四位天煞傀儡守在左右,並有備無患般地報以淺淺一笑。

    虎頭見了大為羨慕,卻又不以為然道:「奴兒!且隨後跟著,自有虎哥護你周全……」

    仙奴甜甜應道:「嗯!虎哥威武!而奴兒有十二天煞衛呢,倒也安危無虞!龍哥,你說是也不是……」

    虎頭哈哈大樂,老龍笑而不語。按理說,他二人乃是仙奴的長輩,而彼此間卻從來不計身份,反倒是相處隨意,儼如家人般的和睦。也難怪,四人中就這麼一位小丫頭,恩寵偏愛在所難免!

    林一卻是舉起《洪荒志》的玉簡,示意道:「此去凶險,危急關頭還須聽我吩咐!」

    老龍與虎頭知道厲害,點頭應承。

    仙奴更是連聲應是,小臉兒上兀自笑意盈盈。但若不測,自有師父照應周全。能跟著見識遊歷一番,此願足矣!

    林一又道:「老龍與虎頭邊走邊歇,且尋覓而行……」他不再多說,轉身踏向前方。老龍、虎頭隨後,一左一右;仙奴帶著四位天煞傀儡如影隨形……

    ……

    妖荒,妖祖峰。

    妖祖大殿的門前,兩人神色各異。其中的角霸來回踱步,怒氣衝衝;鬥將則是抱膀而立,默不吭聲。

    不過少頃,角霸猛地停下腳步,舉著手中的玉簡嚷嚷道:「大師兄生死不明,妖荒動盪未平,而那丫頭依然不肯消停,真是豈有此理!」他話到此處,忍不住提高嗓門叱問:「天星去了何處,還不給我從實道來……」

    鬥將兀自站著不動,黑臉陰沉,又沉默了片刻,這才不緊不慢道:「我所知曉的,與二師兄沒甚分別。一切都在她留下的玉簡之中……」

    角霸怒氣更甚,瞪眼道:「豈有此理,真是豈有此理……」

    他除了一句「豈有此理」之外,再也無計可施。玉簡中只有一句話:小妹外出散心去了,莫要管我!而正值妖荒用人之際,她卻獨自出門遊玩去了!

    鬥將許是心有不忍,再次面無表情地出聲道:「天星的出走,小弟難辭其咎!我這便前去尋找,二師兄稍安勿躁!」

    角霸沒作多想,揮手喝道:「莫再耽擱,速去速回!」

    鬥將的神色中稍有遲疑,兩眼緊緊盯著他的二師兄,意味不明的說道:「小弟走了之後,妖荒便只有師兄一人看家……」

    角霸不以為然道:「那又如何?如今的魔城已被林一帶人攻克,有他出頭對付天寧、天棄,我妖荒暫時無憂!」

    鬥將欲言又止,隨即帶著幾分歉意而默默舉起雙手躬身一禮。之後,他衝著四周投去深深的一瞥,轉而踏空而起飛向遠方。

    大殿門前只剩下了角霸一人,他如釋重負般地鬆口氣。

    經歷了一番變故之後,三師弟早已不復當年的魯莽任性。有他尋找天星,總算是可以放下心來!

    不過,當角霸面對空曠的山坪,以及寂靜的山谷,忽而覺著少了些什麼……

    ……

    又是三日過去,那團星云已然不見了,有碎石與呼嘯的罡風橫亙相阻,頓然使人覺著青雲眯眼而殘星凌亂!

    左右茫茫之際,天色昏暗之中,一行人慢慢止住了去勢。

    老龍與虎頭皆看向林一,兩人皆沒了主張。而仙奴更是躲在林一的身後,小臉上透著詫然。

    眼下應該到了靈動星域的邊緣,而忽然間像是陷入到了另外一片陌生的天地中,莫說神識難以及遠,根本就方向難辨。還有那混沌星域,竟然也跟著消失了!

    林一則是抬眼凝望而神有所思,彷彿在回想著什麼。

    虎頭不明所以,瞎嚷嚷道:「活人總不能讓尿憋死,乾脆繞道算了……」他是怕麻煩,倒沒忘了投機取巧。與其看來,既然方向不明,繞道而行或不失為一種良策。

    林一沉吟了片刻,搖頭說道:「穿越靈動星域,乃是由此往前的必經之路。倘若躲過繞行,莫說難尋天寧、天棄的下落,最終也根本抵達不了混沌仙域!」他見虎頭、老龍皆疑惑不解,卻無心多說,擺了擺手示意道:「小心趕路,見機行事!」他又回頭看了看身後,兩眼中有血色微微閃動。

    既然老大有此一說,虎頭自然不肯示弱。他抬手召出八尺長的天煞鐵棒,與老龍一左一右衝向前方開路。

    林一與仙奴隨後而行,再加上四位天煞傀儡,八道人影避開碎石、罡風,小心翼翼繼續前行。

    據悉,天寧、天棄追趕凌道、青葉來到此處,並有六位大巫與百多位魔城的洞天高手隨行。只因漸漸深入而處境凶險,大半的魔城高手已然返回。而如今三年多過去,那敵對的雙方是在靈動星域糾纏,還是穿過其中奔往混沌,眼下一切都無從知曉。為今之計,只有邊走邊尋。

    「嗚——」

    前去不過半個時辰,有風聲迎面撲來。隨之一塊巨大的殘星翻滾著呼嘯而至,威勢頗為的驚人!

    虎頭還想著掄棒去砸,而老龍已是手持銀刀傳聲喝道:「左右閃開……」

    那殘星足有千丈方圓,小山一般,加之罡風吹動而來勢正盛,與之硬拚,簡直就是有勁沒處兒使,吃飽了撐的!

    虎頭卻是虛張聲勢,哈哈一樂便已沒了影。老龍見他誠心賣乖也無心計較,急忙閃向了另外一旁。而林一則是反手抓起身旁的仙奴,師徒倆瞬間飛出去數千丈。四位天煞傀儡不用吩咐,一個個緊隨其後。

    「嗚嗚」的風聲猶在耳邊,分開的一行人尚未相聚,而前方又有幾塊小的黑影急襲而來,且看情形有些古怪!

    「砰——」

    虎頭這回不再躲閃,揮臂就砸。「撲」的一聲,竟是肉糜濺開。他張口咒罵著,便要以法力加持鐵棒橫掃出去。

    與之同時,林一突然傳聲提醒道:「手下積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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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四十八章 絕非善地

    一行人再次聚到一處,只看虎頭左手拎著鐵棒、右手抓著一物在傻樂:「哈哈!方才嚇了我一跳,誰料卻是件雜碎……」他一邊說著,還一邊揮動示意。

    那是一截斷臂,已流盡了血,像是一截乾癟的樹枝,唯有佝僂僵硬的手指與猙獰破碎的骨肉會讓人想起它的來處。前方曾發生過慘烈的拚殺,並有人隕落!

    虎頭見林一神色凝重,不再說笑,順手彈出火焰焚去了殘骸,又煞有其事道:「諸位莫要慌張,由虎哥我頭前探路!」言罷,他橫起天煞鐵棒,還不忘與老龍使個眼色,隨即兄弟倆繼續往前。

    林一帶著仙奴並肩而行,四位天煞傀儡則是鬼影般緊隨其後。

    一行八人,便如穿行在茫茫的夜色之中,而愈是往前,罡風愈發猛烈。且神識所及,時斷時續,使得四周情形莫測。猶如踏入了不歸途,令人心神惶惶而難以自己!

    沒過多久,前方再次出現翻滾的星石。避開之後,呼嘯的罡風逼得人左右搖晃。老龍與虎頭毫不在乎,揮動銀刀、鐵棒繼續開路!而不管是那兄弟倆,還是仙奴,皆裹著一層法力的光芒,在暗空中頗為的醒目。唯有林一的周身上下全無法力波動,像是融入到了肆虐的青煙中而渾然自若。當然,還有四位天煞傀儡,早已超脫生死之軀,根本無畏罡風的侵襲。

    如此這般,三日過去。

    不知不覺之間,那天地顛倒的情景豁然消失。像是越過了漫長的黑夜,前方出現一道左右無際的青灰色地帶。除了陣陣橫捲的罡風之外,茫茫中什麼都看不見。而想要穿過靈動星域,只能繼續一路往前!

    八道人影,在這詭異的天地間頗顯渺小。仿若八粒塵埃,慢慢墜向那莫測的虛無深處。

    老龍與虎頭見林一未加阻止,去勢如舊。

    林一隻管默默跟隨,兩眼中陰陽雙瞳不斷閃現。

    此處神識受限,而幻瞳所及萬丈之內盡覽無餘。四周佈滿了天地禁制,卻一時安危無虞。不過,靈動星域絕非這麼簡單!

    青灰色地帶約莫有千里的長短,不小片刻便已來到了盡頭。而當前方再次陷入黑暗之中,一塊巨大的殘星橫亙而出並恰好擋住了去路。老龍與虎頭正自尋覓而行,雙雙的去勢驟然加快!林一卻依然故我,唯有神色中稍有疑惑。

    那塊殘星有數百里大小,上面聳立的尖峰如同犬牙交錯般的猙獰。而其中的一處峰巔之上,竟然坐著兩位並不陌生的老者。許是有人突如其來,兩位老者同樣是滿臉的錯愕!

    「且慢動手!」

    「林道友!你我並無仇怨……」

    轉眼之間,老龍與虎頭已衝到了那道山峰的近前。兩位老者見到兄弟倆揮刀舞棒而殺氣騰騰,匆忙起身出聲並連連擺手,帶著示好的口吻招呼道:「岳凡、台安見過諸位……」

    老龍與虎頭不為所動,已然是一左一右圍在了那道山峰的數百丈外。

    虎頭更是得勢不饒人,氣勢囂張地破口罵道:「娘的,仇怨大了!你二人乃是凌道、青葉的屬下長老,莫裝膽小,且大戰一回,老子只殺洞天后期的高手!哼哼!」

    「林道友!你的兩位兄弟何至於此……」

    那兩位老者還真是曾經的魔城長老岳凡與台安,皆面帶苦笑。他二人無端遭受辱罵,並未動怒,絕非懼怕龍兄虎弟,只因隨後而來的那位才是惹不得的人物!

    轉眼之間,林一帶著仙奴也落在了山峰之上。他沒有理會兩位兄弟,而是似笑非笑道:「別來無恙!」見其如此,虎頭與老龍再次逼近,猶然持刀橫棒而戒備色重。四位天煞傀儡則是繼續漂浮在不遠的暗空中,陰森環伺而殺機陰沉!

    兩位老者之中,臉色薑黃的那位便是岳凡,他與換了個眼色之後,轉而笑道:「呵呵!林道友這是從何而來?」

    「休得多問,且說說你這兩個老兒緣何在此!」

    虎頭與老龍站在峰頂的兩側,依然是氣勢洶洶。

    林一則是背著雙手不再說話,只將眼光在岳凡與台安的臉上來回打量。

    岳凡見此陣勢,衝著身旁的台安搖了搖頭,又稍稍遲疑了下,這才苦笑道:「自從上回一別,林道友的風采更勝從前啊!」他寒暄了一句之後,接著又道:「實不相瞞,我二人閒遊至此,正值歇息之際而恰逢林道友到來。不知林道友這是…」

    所謂的上回一別,指的是魔城之外的那次不期而遇。當時一方是要前往魔城打探虛實,而另一方同樣是別有所圖。

    林一默然片刻,嘴角一撇,說道:「不管你二人是否遊山看景,林某隻想知曉凌道與青葉的動向。彼此無仇無怨最好,還是不要傷了和氣!」

    這是威逼,也是告誡!

    岳凡將四周的情形看在眼裡,又與台安默默相視了片刻,這才無奈說道:「我二人如今成了閒云野鶴,倒也無須隱瞞……」

    台安附和道:「所言不差!莫讓林道友錯怪了我等,冤家宜解不宜結啊!」

    岳凡點了點頭,手扶長鬚,斟酌了下,道:「這還要從兩年前說起……」

    林一大袖輕甩而背過身去,默默然臨崖而立。

    從岳凡口中得知,兩年之前,他與台安打探到了魔城高手盡出的的動靜之後就地回轉稟報。於是乎,凌道與青葉便在半道兒上伏擊了天寧、天棄一行。再之後,師兄弟倆索要上古神器而不得,竟然繼續糾纏不止。天寧等人怎肯罷休,再顧不得前往千荒,即刻針鋒相對,勢必要除去心頭大患!

    顯而易見,凌道與青葉還是人單勢弱。幾次三番的較量之後,兩人只得被迫逃竄。而不知是有意還是成心,追逐的雙方竟然直奔靈動星域而來。

    而岳凡與台安在稟報了魔城動向之後,便想著抽身離去。曾為屬下,一直忠誠不二。怎奈如今的兩位魔尊已是自身難保,他二人也不得不另謀出路。而在此之前,這兩位還是秉持著為人之道。既然仁至義盡,則曲終人散也就是了!

    不過,尚未辭別,岳凡與台安便遭受到了池魚之殃。他二人被魔城的修士逼得慌不擇路,便陪著凌道、青葉一同來到了靈動星域。那些曾經的同門動起手來,真是一點兒都不留情。老兄弟倆被迫跟著深入、並陷入到了星域深處而難以自拔。如此輾轉了兩年,才總算是脫困而出,誰料想恰好遇見了林一……

    「林道友!聽我一句勸,還是就此返回吧!單單一個靈動星域便難以穿越,更莫提那混沌星域……」

    「老友所言不差!靈動星域詭異莫測,我二人也差點難以脫身,唉……」

    岳凡說到此處,台安跟著感慨了一句。其接著又勸說道:「當我二人返回之際,凌道與青葉魔尊已將天寧、天棄等人引向混沌星域。林道友若是前去,只能是亂上加亂……」他見林一依然背身而立且用意不明,坦然道:「實話說了吧,兩位魔尊出此下策純屬無奈。若不能分而圖之,他二人全無勝機可言……」

    凌道與青葉即便修為高強,也難敵天寧、天棄的人多勢眾。而借助靈動、混沌星域來對付強敵,倒也別出心裁!至於那對師兄弟能否如願,眼下無從知曉!

    「我二人已與兩位魔尊分道揚鑣,這才如實相告。至於林道友何去何從,還請三思而後行!」

    岳凡拱了拱手,隨即又與身旁的台安換了個眼色,兩人齊聲道:「言盡於此!告辭了……」

    這兩人要走,虎頭與老龍卻是緊盯著不肯讓路。四位天煞傀儡依然圍繞著峰頂緩緩旋轉,陰森的殺機渾然如故!

    岳凡與台安相視搖頭,只得看向那道寂然傲立的背影!

    林一終於緩緩轉過身來,眼光掠過一旁的仙奴,隨即投向那兩位神色忐忑的老者,微微笑了笑,說道:「遑論過去如何,至少你二人有始有終。在林某看來,殊為難得。不過,洪荒已無你二人的落腳之地,何妨一路同行呢……」

    岳凡與台安臉色微變。好不易脫身而出,倘若再次返回,且不說凶險重重,一旦遇上凌道、青葉,到時候又該如何?

    虎頭適時橫起手中的大棒子,威風凜凜喝道:「千荒與魔城已是我家老大的地盤,莫要不識抬舉。順我者生,逆我者亡!」

    林一則是善解人意般地說道:「只要跟著林某人,凡事自有林某擔待!此外,凌道與青葉不是意在九天嗎?林某自信可為他二人解惑,呵呵……」他輕描淡寫地笑了兩聲,更顯勝券在握而高深莫測!

    岳凡與台安臉色發苦,久久遲疑不決。

    虎頭的兩眼中凶光一閃。

    老龍冷哼道:「既然兩位不識抬舉,就莫怪我兄弟手下無情,奴兒閃開……」他話音未落,仙奴閃身遁向暗空並順勢再次召出四位天煞傀儡。

    與之同時,岳凡急忙抬手道:「慢著……唉……」他一摔大袖,沮喪道:「那靈動、混沌星域,絕非善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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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31 14:27:38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四百四十九章 天罡禁制

    靈動與混沌星域,絕非善地。

    即便如此,岳凡與台安還是更改了主意。讓二人屈服的並非老龍與虎頭,而是林一暗中的一句話。

    至於話中的玄機,可意會而不可言傳也!

    於是乎,這兩位高手在遲疑了片刻之後,雙雙心頭一橫,並齊齊稱呼了聲林尊,便再次踏上來時的路程。而兩年來的周折頗為坎坷,著實令人感慨良多——

    「此去虛空凌亂、且禁制詭異,非三、兩月而不得穿越。但若意外,來回之間便要耗上個一、兩年的光陰。正如我二人這般,其間真是匪夷所思……」

    「老友所提到的僅是靈動星域而已!倘若前往混沌,則要更加的凶險啊……」

    「我二人在此歇息了旬日有餘,尚且不見有人回轉。此時此刻,或許兩位魔尊已將天寧、天棄等人引到了混沌深處。林尊,我等倒是不必急著趕路……」

    「老友所言極是!前方的不遠之外,便有天罡禁制。屆時天地迥異而路途萬千,你我難免失散。不妨約定一處相聚……」

    「靈動星域的盡頭,有片星虹海。無論是誰先到一步,就地等候。而生死莫測,諸位還須小心……」

    暗空之中,一行人放慢了去勢。

    其中的老龍與虎頭猶在數百丈外探路,林一則是帶著仙奴與岳凡、台安隨後。天煞傀儡又變成了四位,鬼魂般地飄蕩左右而守護著兩翼。

    林一看著身旁的岳凡與台安,禁不住微微皺眉。對方也停下話頭,依舊是謹慎小心的模樣。

    從這兩人的口中得知,再往前去便會遇上罡風禁制。一旦深入其中,難免遭遇身不由己的窘境。

    而失散事小,生死事大!

    林一忖思片刻,回首命道:「奴兒,不得逞強!」

    他伸出左臂,露出了腕子上的石鐲。倘若岳凡與台安所言屬實,還是將弟子納入龍圈才能讓人放心!

    仙奴興致正濃,並暗暗振奮。雖然修為低劣,卻有幸與師父並肩探險呢!而途中生變,使她頗為無奈並微微撅起了小嘴。看來師父這回是當真的,不容忤逆!

    虎頭見到事不關己,咧開大嘴一樂,忙與老龍遞個眼色,兄弟倆趁機加快了去勢。

    岳凡與台安適才還不明究竟,此時已然會意。一人分說道:「此間虛空凌亂,與諸多法陣相悖。除了乾坤戒子之外,尋常的芥子法寶沒有用處!」一人附和道:「據說穿越靈動與混沌星域,全無捷徑可走。若是不然,天寧、天棄也不會放任門下的弟子回轉。尤其是那混沌仙域,洞天中期以下的修為極難穿行……」

    林一雖然是有備而來,卻對兩處星域所知不多。當他聽到如此一說,禁不住有些錯愕!之所以帶著仙奴同行,便是有所依仗。而如今自己的龍圈若是沒了用處,奴兒她一個弱女子又如何面對凶險?

    仙奴反倒是輕舒了一口氣,盯著師父的雙眸中光彩煥然!

    林一還是難以置信,輕輕揮動了下腕子上的龍圈石鐲,並順勢以神識罩住仙奴。眨眼剎那,對方身影消失。而下一瞬間,那小丫頭復又現身原處且一臉的無辜!

    恰於此時,遠處傳來一聲大喊:「龍哥……老大……」

    十餘里外有罡風青煙疾掠而過,同時帶走了兩道人影。那頭前探路的兄弟倆只想跑得快,卻早早陷入禁制之中。其中虎頭的喊聲未落,蹤影皆無。而老龍有心回轉,為時已晚……

    林一顧不得理會仙奴,頓時瞠目不已。

    岳凡倒是對此不以為然,反而疑惑道:「林尊!你竟然對靈動仙域一無所知,豈能……」

    「有所知,有所不知!」

    林一兀自盯著前方,卻張口打斷岳凡而根本不容置疑,緊接著逼問道:「我那兩位兄弟去了何處?」

    岳凡迫於無奈,撫鬚搖頭道:「這又該從何說起,想當初我二人也是莫名所以呀……」

    台安則是安撫道:「林尊勿憂!此間固然凶險,卻同樣為機緣所在。你那兩位兄弟乃神獸之軀,或許無恙……」

    林一凝眸遠望,神色中閃過一絲焦慮。

    此處上下黑暗,左右無際,四方茫茫。那呼嘯的罡風與凌空飛捲的殘星碎石卻又令人無從躲避,彷如來到了天地盡頭,隨時都將乾坤逆轉而時空倒流!

    突然遭遇狀況,但願老龍與虎頭那兩個傢伙平安無事!

    與之同時,又是一陣肆虐的青煙從前方狂捲而來。四人以及四位天煞傀儡像是陷入激流狂濤之中,而倍加渺小無助。此時要麼掉頭離去,要麼便迎接莫測未知的到來!

    岳凡與台安即便是重返靈動星域而有過遭遇,還是禁不住微微動容。岳凡更是急聲示意道:「林尊,願你言而有信,你我星虹海再聚……」

    林一根本無意退後,伸手便去抓身旁的奴兒。而他尚未觸及對方,漫天橫捲的罡風青煙呼嘯而至。

    與之剎那,天地景色豁然一變。

    林一顧不得留意四周的動靜,猶自怔怔看著自己伸出去的手。身旁清香猶存,而仙奴那丫頭卻已沒了影。不僅如此,她與四位天煞傀儡,以及岳凡、台安,均已無處可尋!

    靈動星域如此的詭異,之前根本沒有聽到明夫人提起過。如今分明是闖入了罡風禁制,又將遭遇何種情形……

    ……

    「人呢……」

    虎頭茫然之際,禁不住吼了一嗓子。少頃,他「撲通」落在一道山崗之上,瞪著一雙虎眼嘀咕道:「娘的,此地是何所在?」

    這是一道風景優美的山谷,明媚的天光之下,滿眼的古木森森,隨處的奇花異草,且元氣充沛而靈動四溢,端的一處撒野狂歡的好地方!

    「想不到靈動星域還有如此仙境,老子的運氣不差,吼吼……」

    虎頭駐足打量片刻,並未尋見老大與老龍的蹤影。而他心寬體壯,無暇多想,頗為消閒自在地將鐵棒橫在肩上,隨即已是眉開眼笑的模樣,又煞有其事般地自言自語道:「或為禁制幻象,暫且閒逛一二。但有古怪,只管一棒子砸過去,哼哼……」

    這位虎哥素來是天不怕地不怕,如今落了單,秉性如舊,且更加的自由自在而無所顧忌。他精神抖擻,抬腳離開上崗,循著山谷往前悠然飛去。

    神識所及,好像是萬萬里外沒有盡頭。恍惚覺著,所遇見的一切均為真實。而絢麗的景色與異樣的寂靜之中,又透著幾分莫名的不同。

    「咔嚓——」

    虎頭正自悠哉樂哉,卻順手將鐵棒往下橫掃。與之瞬間,一聲折斷的轟響傳來。他猛然停轉而低頭俯瞰,忍不住啐道:「啊呸!莫非老子看花眼了……」

    峰頂之上,一株四、五丈高,兩人合抱粗細的古松已被連根摧毀,折斷的枝葉與木屑凌空四濺,並伴隨著所砸落的無數碎石而轟然墜落。如此情景又哪有幻象的痕跡,顯然就是真實的存在!

    虎頭出手試探之後,平添了幾分狐疑。

    山谷的盡頭,有萬丈高峰攔路。

    虎頭一邊東張西望,一邊扛著鐵棒繼續往前。其彪悍的架勢,十足一個巡山的強人!而才將越過高峰,虎哥便是微微一怔。

    高峰之後,又是一座巨大的山谷。而與之前不同,此地隨處可見法力衝撞的狼藉。尤為甚者,千里之外有十幾道人影聚在一處谷底的山洞前,並有虎吼聲不斷傳來。

    那是一群修士,為首的是個化神修為的老者,餘下的則為元嬰、金丹的小輩。

    不過,令人詫異的並非那群修士,而是山洞內的情形。

    在重圍之中,一頭尚未成年的妖虎遍體是傷,卻獨自據守洞口而不肯退後半步。其雖然遍體染血,猶能看出白虎神獸的凶悍無畏。怎奈他修為太低,根本不是諸多修士的對手,如今已是不堪支撐而搖搖欲墜,唯有不斷發出的憤怒吼聲在宣示著最後的威嚴!

    虎頭愣在半空,猶如雷擊般而目瞪口呆。

    那……那不是當年的自己嗎?

    猶然記得,仙域崩潰而爹娘雙亡之際,幼年的虎頭尚且懵懂而渾然不覺,便在一次又一次的酣睡中等待著長輩的歸來。而他最終等來的卻是一群尋幽探奇的修士,並要將他生擒活捉。直至那時,他才算是見識到了處境的艱難與人性的險惡。只可惜他靈智未開,還是被煉製成了虎魂……

    「轟、轟、轟——」

    「嗷——」

    一連串的轟鳴,接著一聲淒厲的長嘯。

    圍攻之下,那頭白虎撲倒在洞口前,卻不容眾多修士近前,竟是猛然翻滾而搖頭擺尾,隨即四隻虎爪「砰」的一聲抓碎了堅石,繼而怒目圓睜奮力躥起,並再次發出驚天動地的怒吼。而與之瞬間,十餘道凌厲的劍光瘋狂而至。尤為是那化神老者更是帶著笑容伸出手去,已然是志在必得!

    虎頭意外目睹此狀,禁不住渾身顫抖著,好像是頭回感受到衝天的憤怒與無力的沮喪,又似乎噩夢驚醒般而難以忍受!他虎眼怒凸,狠咬鋼牙,滿臉的絡腮鬍子根根乍起,周身的布袍被威勢充斥而激盪著刺啦作響,隨即猛地擲出了手中的天煞鐵棒,並震天般大吼一聲:「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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