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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石章魚]醫道官途[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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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30 01:25:28
第一千二百五十七章 【聲譽】(下)

  此時的張揚正在畫家村,他也聽說了趙永福被調查的事情,不過他此次前來的目的是想通過顧允知儘量多瞭解一些薛世綸的情況。

  顧允知聽說趙永福被調查,不由得歎了口氣道:“官場之上,最容易栽跟頭的地方一個是金錢一個是女人,有些官員可以對金錢拒腐蝕永不沾,可是在私生活方面卻難以控制自己,這樣的官員很難走得太遠。”顧允知一生宦海沉浮,對於這樣的事情已經司空見慣。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張大官人聽得一臉尷尬,乾咳了一聲道:“趙永福被這個耿千秋害慘了,就算查不出多大問題,名聲也完了。”

  顧允知點了點頭道:“他未來應該不會有什麼作為,如果是其他的事情,江老或許會為他出面,可這種事……”顧允知搖了搖頭。

  張揚道:“爸,這個耿千秋不是什麼好鳥,她是王均瑤的親妹妹,這兩姐妹的心腸沒一個好的。”提起王均瑤,張大官人就心中來氣。

  顧允知道:“我對這個人並不熟悉。”他忽然想起當年趙國梁在東江被殺的時候,當時最大的嫌疑人就是張揚,女兒佳彤為了保護張揚,不惜捨棄自身的聲譽去為他證明,正是那種情況下,自己出面保住了張揚,如今看來趙國梁的案子或許另有隱情。

  張揚正想說話,趙國強此時打來了電話,卻是他向張揚說明,明天不能跟他一起返回平海了,張揚對趙國強突然改變主意也表示理解,畢竟趙永福如今遇到了麻煩,身為兒子的趙國強不能在這個時候離開。

  放下電話張揚道:“爸,忘了跟您說,明天我就要回去了。”

  顧允知笑道:“也該走了,這次你在京城待的時間可不短,麻煩是不是都解決了?”

  張揚道:“那有什麼麻煩,都是別人找我麻煩。”

  顧允知呵呵笑了起來。他輕聲建議道:“出去走走,養養去外面拍夜景,咱們去接她。”

  張揚跟著顧允知鎖了門,沿著貫通畫家村的小河向上游走去。

  安德淵命案發生之後,畫家村的確有不少人離開,可沒過幾天,這裏又恢復了平靜,京城周圍的美術愛好者又陸續來到這裏。畫家村看起來和過去並沒有太大的不同,不過當地派出所在畫家村內部佈置了監控,至於隨園,隨著安家人的離去,那邊已經徹底封閉起來,沒有人再敢靠近那個凶名在外的地方。

  月光穿透雲層照射在小河上,河面上泛起魚鱗般的光影,迎面吹來涼爽的秋風,走在樹影婆娑的河岸上,耳邊聽得是潺潺的水流聲,讓人感覺仿佛走入充滿詩意的畫卷之中。

  張揚道:“爸,您瞭解薛世綸和蕭國成之間的關係嗎?”

  顧允知想了想方才道:“他們的關係應該很好,我和蕭國成不熟,感覺這個人還是很有些大哥風範的。對薛世綸很不錯,薛老生前也很欣賞他。”說到這裏,他提醒張揚道:“我記得你曾經說過。當年許常德、王均瑤、蕭國成這些人不是同在荊山市小石窪村當插隊知青嗎?想要瞭解他,為什麼不去當地問問?”

  張揚道:“我的確有這個想法。”

  他們看到了前方的顧養養,她正在聚精會神地選景,顧允知和張揚都沒有打擾她,等到顧養養拍完照片,兩人方才走了過去。

  顧養養看到張揚,眼睛眨了眨,微笑道:“張揚,你來了!”

  張大官人很不習慣聽她這樣稱呼自己,尤其是在顧允知的面前,他咳嗽了一聲:“嗯,因為明天要回去,所以特地來跟爸說一聲。”

  顧養養道:“這麼快就走,我還以為你要在京城長期待下去呢。”

  張揚不由得笑了起來:“再不回去,濱海的老百姓都要把我給忘了。”

  顧養養道:“不是說,你年底要和嫣然姐結婚了嗎?”

  張大官人道:“是有這個打算。”

  “結婚後是不是不打算當官了?”

  顧允知忍不住道:“你這丫頭,哪有那麼多的問題啊!”

  張揚道:“也許吧,爸都說我這脾氣不適合當官。”

  顧允知道:“不適合都當了這麼多年,看你幹得也算是有聲有色,我是真正發現自己的眼光已經老了,無法評價現在的新鮮事物。”

  張揚微笑道:“爸,您就是我心中永遠的明燈!”

  顧允知笑道:“當不起,我真的當不起!”

  柳丹晨已經回京劇院遞了辭呈,她的離去讓京劇院惋惜不已,畢竟現在出現一個如此優秀的年輕演員非常不容易。京劇院方面也對柳丹晨進行了誠心誠意的挽留,但是柳丹晨去意已決。

  張揚本想邀她一起前往平海,可是柳丹晨沒有答應,只是說要留在京城處理一下工作上的事情,等結束了這邊的事情自然會去找他。張揚隱然猜測到,她還有心事未了,或許留在京城只是為了一個了斷,雖然張揚對她的師門非常好奇,但是想起之前曾經答應過她,絕不問她過去的事情,也決定信守承諾。不然以張揚的功力,追蹤柳丹晨也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

  第二天上午,張揚和秦萌萌、陳雪一起驅車返回平海。陳雪依然是那幅憔悴的樣子,不過看得出她的精神正在一天一天好轉。

  張大官人看在眼裏,喜在心裏,這次回去,開得是秦萌萌的賓士商務,按照張揚的計畫準備先陪她們返回春陽,他原沒打算去清臺山,可是當他們剛剛進入平海境內的時候,張揚就接到了安語晨的電話,安語晨在電話中極其慌張:“張揚……我剛剛接到電話,說……說我爹哋被帶到了清臺山,他威脅我不得報警,讓我帶著一千萬的現鈔馬上趕往那裏。”

  張揚愣了一下,安德銘已經失蹤多日,安語晨此次返回香港就是這個原因,想不到真的讓人劫持了,而且劫匪還提出了這麼大的數目。

  張揚道:“小妖,你冷靜些,我現在馬上就到春陽,有我在你不用怕。”

  安語晨那邊急得就快哭了起來:“張揚,我真的好怕,我爹哋失蹤這麼多天,一直都沒有他的任何消息,現在他們張口就要錢,而且說只要發現我報警,他們馬上就撕票。”

  張揚道:“你別怕,凡事都有我在,我現在馬上趕到清臺山,那邊是我的地盤,我不信那幫劫匪能翻天不成?”

  安語晨此時已經在趕往機場的路上,張揚擔心她途中出事,輕聲勸慰她安定心神,越是這種時候,越是要保持冷靜。

  放下電話,秦萌萌和陳雪全都看著他,她們已經從剛才的電話中聽出了一些端倪。

  張大官人也沒必要隱瞞她們,歎了口氣道:“小妖的爸爸被人綁架了,失蹤了這麼多天,剛剛才有消息,說人被藏在清臺山。”

  秦萌萌對清臺山不熟,可是陳雪卻從小在那裏長大,對清臺山的一草一木極為熟悉,她輕聲道:“清臺山那麼大,如果真的把一個人藏起來,找到他可不是那麼容易。”

  秦萌萌道:“揚哥,我看還是報警吧,畢竟單憑幾個人的力量很難解決這件事。”

  張揚搖了搖頭道:“不能報警,如果被綁匪知道,他們真的可能會做出撕票的事情。”

  陳雪道:“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人質已經遭遇了意外。”

  張揚抿了抿嘴唇,他的確想到了這個問題,安德銘失蹤多日,而且他是在香港失蹤,綁匪天大的本事,也很難帶著一個人質通過層層關卡,在他看來,安德銘很可能是凶多吉少了,但是在沒有確定安德銘死亡之前,必須要盡力尋找他,不可以輕易冒險。

  張揚道:“這樣,萌萌,你和陳雪先去我家等小妖回來,我一個人先去清臺山,看看能有什麼發現。”

  秦萌萌點了點頭:“好!”

  張大官人抵達春陽之後,連家都顧不上回去,開了二哥的北京吉普,直奔清臺山而去。途中他先給身在香港的麗芙打了個電話,將綁匪聯絡安語晨的事情告訴了她。

  麗芙道:“張揚,這件事很可能是一個圈套,安德銘失蹤還在安德淵被殺之前,我看這件事最大的可能性就是針對安家的一場報復,背後策劃人很可能是安德恒。”

  張揚道:“你在香港有沒有查到安德恒的下落?”

  “沒有,不過安達文現在就在春陽,按照安德淵生前的願望,他死後要埋在安家的老林裏。”

  張揚一聽頓時覺得事有蹊蹺,安達文也在清臺山,現在劫匪又利用安德銘作為誘餌將安語晨從香港誘來,難道真想對安家來個一網打盡不成?

  麗芙道:“張揚,你要小心,如果安德恒真得選擇清臺山下手,想必已經計畫周詳,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這個人陰險狡詐,很難對付。”

  張揚道:“如果這次讓我遇到他,我就把他從懸崖上扔下去,讓他在沒有為非作歹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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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五十八章 【不歸路】(上)

  張揚對清臺山有著特別的感情,他重生後的一切和這裏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清臺山的旅遊開發並沒有像他們預想中那樣順利開展起來,在杜天野離開江城之後,新任市委書記左援朝調整了江城的發展方向,其中最重要的一項舉措就是興建江城新城區,旅遊從原本首要的地位滑落下來。

  這段時間春陽也發生了不小的變化,喬鵬飛如願以償地當上了春陽縣委書記,他主抓農業經濟,認為農業才是春陽發展之本,從上到下的政策轉移,讓清臺山忽然變得不像過去那樣被人關注。

  遊人比起過去卻多了不少,但是僅限於少數景區,整個清臺山地區,很多地方各自為政,連行政村都自己搞起了旅遊開發,這種無序的發展嚴重影響到了當地的旅遊市場。

  上清河村是前往青雲峰的必經之路,張揚在上清河村的群眾基礎那不是一般的好,可他並沒有想到現在上清河村也在村口設景區收費了,張揚把吉普車停下,落下車窗大聲道:“我找老支書的。”劉傳魁在上清河村那可是族長級別的存在,提到老支書,那買票的把頭往外探了探,看到張揚,驚喜道:“喲呵,這不是張書記嗎?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

  張揚雖然不認得眼前這位,可上清河村的村民多數是認識他的,馬上買票的就抬起了欄杆,張大官人驅車直入。他也沒有打算跟劉傳魁打招呼,準備直奔清臺山入口。

  剛剛就快出村子的時候,看到老支書劉傳魁,拿著旱煙袋,身後跟著一隻大黑狗從前方走了過來,既然迎面相逢,張大官人就不能不打聲招呼,他把車停下,推開車門跳了下去,笑道:“老支書!”

  劉傳魁眯起眼睛看到是張揚,不由得咧嘴笑道:“我覺得今兒怎麼喜鵲喳喳叫,原來是有貴人來了。”

  張大官人道:“我哪是什麼貴人啊。”他記得車裏還有煙,是二哥留下的,趕緊拿出來遞給劉傳魁。

  老支書道:“幹啥子,幹啥子?好不容易才來了一趟,你跟我客氣個啥?”

  張揚笑道:“來得匆忙,沒帶啥東西。”

  老支書道:“咱們什麼交情,要啥東西?你看不起人是不?”他把那條煙扔還給了張揚:“一看這車就是你借得。”

  張揚笑道:“開我二哥的車,我有點急事要趕緊上山,沒想到現在連你們村都收票了。”

  老支書歎了口氣道:“之前那個沙書記說要搞活景區,後來不是因為各鄉各村亂收費,結果連烏紗都被人摘了,現在這位喬書記根本不注重清臺山這一塊。上頭不重視不撥款,維護景區的費用從哪里來?別的村都想辦法弄錢,俺們村也不能落後啊。不過,這都不是我的主意,現在都是年輕人當家,我老了,是管不了這些事情嘍。”

  張揚道:“老支書,最近安家人是不是來了?”

  劉傳魁點了點頭道:“來了不少,全都在山上住著。說是要給安老的三兒子出殯,這兩天陸陸續續地來了不少人,本來是想在俺們村子住的,村裏人聽說是喪事都嫌晦氣,誰也不肯給他們借住。”他停下來,吧嗒了一口煙道:“你就是為這事兒來的?”

  張揚道:“我和安德淵有些交情,來送葬也是應該的。”

  “那倒也是,張揚,你這人重情義!”

  張大官人辭別了老支書,直奔青雲峰而去。安家的老林位於青雲竹海,當初政府破例給他們批了這塊陵地,還是因為安老投資清臺山,為家鄉建設做出了巨大的貢獻,如今安老已經離世多年,清臺山的面貌幾經改變,卻沒有向老人生前所想發展。看到這方山山水水,張大官人開始反思,為了政績的旅遊開發究竟對清臺山是利多還是弊多?

  青雲竹海內臨時紮起了一座靈棚,靈棚周圍,有十多頂臨時紮起的帳篷,劉傳魁說得不錯,這兩天從港臺過來奔喪的人絡繹不絕。

  安德淵生前是信義社的老大,他的仇人不少,當然曾經蒙受他恩澤的人也不少。

  安達文在父親死後表現的還算盡心盡力,在徵得他同意之後,警方將安德淵的遺體進行了屍檢,得出的結論是他殺,安德淵臨死前曾經有過掙扎,但是還是被人從古塔上扔了下來。

  安達文將父親的遺體火化之後,帶著骨灰直接來到了清臺山,按照父親生前的遺願,要將他葬在爺爺的身邊。

  張揚的到來出乎安達文的意料之外,他並不知道安語晨也要趕赴這裏的事情,事實上,除了張揚之外,安語晨並沒有將綁匪聯絡她的事情告訴任何人。

  張大官人來到靈堂上香,昨晚這一切之後,他來到外面,看到老道士李信義就在不遠處做法超度,安達文這幫人都以為老道士是慈悲心腸,主動過來幫忙超度,卻並不知道,這老道士其實是他的叔爺爺,李信義揮舞浮塵念念有詞,張揚遠遠看著,並沒有馬上過去打擾,等到李信義做法完畢,方才來到他的身邊,恭敬道:“道長!”

  李信義歎了口氣:“你也來了!”

  張揚點了點頭,指了指遠處:“咱們那裏說話!”他是不想他們之間的對話被別人聽到。

  李信義對這裏的地形非常熟悉,帶著張揚來到千丈崖上的一棵松樹下,黯然歎道:“想不到我們安家厄運連連,難道蒼天真的在報應我們嗎?為什麼不報應在我一個人身上,何苦為難他們。”

  張揚道:“道長,安德淵是被人所殺。”

  李信義道:“江湖路不歸路,當初我大哥決定金盆洗手就是因為看到了這條路的兇險,他是不想安家的後人再走上這條不歸路,想不到他們還是一個個前仆後繼地走了過去。德淵落到如此下場,是他自己的命數!”想起安家子孫又少了一個,李信義不禁唏噓。

  張揚道:“小妖今晚應該會趕過來!”

  李信義聽說安語晨會過來,心中又驚又喜,在安家所有的子孫中,他最疼的就是這個孫女。

  張揚接下來的話卻又讓李信義心中一沉:“安德銘失蹤了,有人放出消息給小妖,說他被綁架,就被藏在這清臺山中。”

  李信義倒吸了一口冷氣,屋漏偏逢連夜雨,看來安家的倒楣事果然是一樁接著一樁。他舉目望向延綿起伏的群山,低聲道:“即便是藏在這清臺山中,我們也難以找到,清臺山這麼大,隨便找個山洞藏起,可能我們一輩子都不會發現。”

  張揚道:“安德銘是在香港失蹤,我找人查過,大陸方面並沒有他的出入境記錄,也就是說。”

  李信義道:“你是說這是一個騙局?”

  張揚道:“很有可能,當然還有另外一種可能性,也許他早已遭遇不測。”

  李信義雖然和侄子們很少見面,也從未相認過,可是想到安家的下代人幾乎全部遭遇不測,心中也是異常的難過,他握緊雙拳道:“究竟是什麼人那麼恨我們安家。”

  張揚道:“道長,我覺得他利用這件事將小妖誘來清臺山,是想對小妖不利。”

  李信義怒道:“我看哪個敢動我孫女。”

  張揚道:“他挑選的時機剛巧是安德淵下葬,我看這個人很可能要借著這個機會,將安家子孫一網打盡。”

  李信義氣得鬚髮豎起,若是讓他遇到此人,他決不介意大開殺戒。

  張揚看到時間還早,先去青雲峰之上探望了陳崇山,告訴他陳雪已經回來,目前因為生病,正在春陽自己的家裏休息,張揚這樣說並不是想讓陳崇山擔心,他知道陳崇山極其珍愛這個孫女兒,聽說陳雪生病之後,陳崇山果然如坐針氈,當下就決定下山,前往張揚位於春陽的家裏去探望自己的寶貝孫女兒。

  張揚支走了陳崇山,也算是了卻了一個牽掛,李信義將道觀裏僅有的一個小道童也支到山下買東西去了。

  當天晚上七點,安語晨風塵僕僕地趕到了青雲竹海,她先去三叔的靈前上香。

  安達文在大面上還算過得去,虛情假意地叫了幾聲姐姐。安語晨對這個堂弟的本來面目早已認得清清楚楚,她敷衍了幾句,就離開了靈棚。

  張揚就站在竹林的入口處等著她,安語晨看到張揚,心中不由得一酸,這些日子以來的牽掛和委屈一股腦都湧上了心頭,她撲入張揚的懷中,低聲啜泣起來。

  張大官人輕撫香肩道:“不哭,天塌下來還有我頂著!”

  安語晨好不容易才止住哭聲。

  張揚掏出紙巾幫她擦去臉上的淚水,輕聲道:“我找人幫忙查過,最近這段時間並沒有你爸的出入境記錄,我看那個電話很可能是個騙局。”

  安語晨道:“他們要得現金我都帶來了,放在春陽某處,只要他們放了我爸,多少錢我都肯給他們。”安語晨心中仍然對父親的生存抱有一絲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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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五十八章 【不歸路】(中)

  張大官人卻明白,安德銘身在清臺山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他低聲道:“吉人自有天相,李道長在紫霞觀準備好了房間,讓你晚上過去住。”

  安語晨道:“我還是留在這裏吧,三叔走後,我還沒有為他守過一天夜。”

  張揚向靈棚的方向望了一眼,卻見幾十名江湖人物正在安德淵的遺像前參拜,安達文跪在靈堂裏,低眉俯首,不知這廝此時心裏在琢磨什麼?張大官人對安達文從來都沒有好印象,安達文最近也算得上是流年不利,先是老婆跑了,現在老爹又死了,正應了一句老話,禍不單行福無雙至。

  安語晨道:“我在等綁匪的電話。”

  張揚道:“這件事安達文知不知道?”

  安語晨搖了搖頭,她還沒有將這件事告訴安達文。

  張揚想了想,低聲道:“不如將這件事告訴他。”張大官人認為在目前的情況下,不僅僅是安語晨的事情,也是他們安家所有人的事情,有必要團結一切可能的力量,雖然他不待見安達文,可他也看出現在他們和安達文應該暫時在同一陣線上。當然張揚還有另外一種考慮,他並不認為安德銘真的會被人藏身在清臺山中,有人只是故意設下了這個圈套,利用這次機會,將安家的子孫一網打盡。

  安語晨道:“我去跟他談!”

  張揚道:“還是我去!”

  此時老道士李信義因為牽掛安語晨又從山上尋了下來,安語晨和李信義說話的時候,張大官人向安達文走去。

  安達文一直對張揚抱著視而不見的態度。看到張揚朝著自己走來,他不禁皺了皺眉頭。他不願意和張揚發生正面的接觸,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在心底深處對張揚是有些忌憚的。雖然仇恨張揚,但是他卻又不敢輕易招惹這個強大的對手,這種感覺非常矛盾。

  張揚向他點了點頭:“我想單獨跟你談談!”

  安達文道:“對不起,我重孝在身。今天恐怕不方便。”

  張揚道:“我要說的事情很重要!”他說完,轉身向外面走去。

  安達文望著他的背影,終於還是慢慢站起身來,跟著張揚的腳步來到了遠離人群的半坡之上,從他們的位置可以看到陵園內已經聚集了四五十人,雖然天色已黑,仍然有人在陸續上來,張揚道:“你大伯失蹤的事情你有沒有關注過?”

  安達文很不習慣張揚跟自己說話的語氣,居高臨下,仿佛想要教訓自己的架勢。安達文道:“我們安家的事情,你倒是很關心啊。”

  張揚道:我關心的是小妖!“

  “那你去跟她說啊!”安達文冷冷望著張揚。

  張揚道:“她這次匆忙趕來是因為接到了綁匪的電話。”

  安達文愣了一下,這才暫時收起了對張揚的敵意。

  張揚道:“綁匪讓她準備一千萬,說把你大伯就藏在這清臺山。”

  安達文皺了皺眉頭,心頭又生出不滿,這麼重要的事情,為什麼堂姐不先對自己說?看來在她心中只有張揚一個人可以信得過,不過他很快就將注意力集中在這件事上。低聲道:“不可能,我大伯是在香港失蹤的,綁匪不可能將他綁來這裏,做這種捨近求遠的事情根本不合邏輯。”

  張揚道:“你大伯和你父親幾乎在同時遭遇意外,現在又把你們同時吸引到這裏來,有沒有感覺這件事很不對頭?”

  安達文咬了咬嘴唇,他不得不承認張揚所說的事情非常重要,他意識到眼前的一切很可能是個圈套,有人試圖利用這個機會對他們發起攻擊:“你還知道什麼?”

  張大官人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目光望著靈棚的方向:“來了不少人,這些人難道都是你爸生前的朋友?”

  安達文道:“我可以保證葬禮的安全。”

  張揚道:“我只在乎小妖的安全!”

  安達文道:“你認為這是一個圈套?”

  張揚淡然笑了笑:“當年安德恒是不是死在你的手裏?”

  安達文不知張揚的這句哈是什麼意思,冷冷望著他。

  張揚道:“你有沒有親眼看到他的屍首?如果沒有,你又怎能斷定他一定就死了?”

  安達文從心底冒出一股說不出的寒意,張揚的意思已經表達的非常明確,他在提醒自己,安德恒仍然活在這個世界上,這些天以來,安達文一直將殺死父親最大的嫌疑鎖定在薛世綸的身上,張揚的這句話可謂是一語驚醒夢中人。

  安達文道:“你怎麼知道他還活著?”

  張揚道:“我認識你已經有不少年了,對你還算有些瞭解,你這個人的確有些小聰明,可是在大事上卻看不明白,你和你爸仇人無數,可是你大伯生平卻沒多少敵人,他生性淡泊,與世無爭,可什麼人會對他下手?如果是你們的仇人,為什麼不直接去找你們報仇,而要牽連無辜呢?”

  安達文雖然感覺張揚的話非常刺耳,但是也不得不承認他說得很有道理。

  張揚道:“本來我還無法確定,可是今天這個所謂的綁匪又利用虛假消息將小妖騙來,這樣看來他和你們安家肯定是有不共戴天的大仇了,這樣的人屈指可數,你現在應該明白我為什麼會想到安德恒了吧?”

  安達文道:“不可能,他已經死了!”

  張揚道:“沒看到的事情,就沒資格下結論。你之所以沒有考慮到,是因為你和你的父親都一樣,太自私,只關注自己的利益,根本不去考慮別人的感受,所以當你們遇到麻煩的時候,首先考慮的只是你們接觸範圍內的事情,而不會從全局考慮,安達文,過了這麼多年,你的眼界還像過去一樣狹隘。”

  安達文道:“用不著你對我指手畫腳。”

  張揚道:“如果不是因為小妖,我才懶得管你,這次你父親的葬禮,來了這麼多人,這些人中到底有多少可信,你比我應該清楚,我決不允許任何人威脅到小妖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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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五十八章 【不歸路】(下)

  張揚對這幫前來弔唁的江湖人物缺乏信任,提醒安達文,並不是出於對他的關心,而是要讓他嚴把這道關,以免其中混入危險人物,安達文的死活張揚才不會在乎。

  回到安語晨身邊,看到老道士還在那裏噓寒問暖,不由得露出會心一笑,老道士對這個孫女還真是疼愛。

  安語晨看到他回來,迎了過來:“說過了?”

  張揚點了點頭道:“他應該懂得怎麼做!”

  安語晨憂心忡忡道:“綁匪直到現在也沒打電話過來。”

  張揚道:“依我看,他們將伯父劫持到這裏藏匿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也許只是一個惡作劇罷了。”

  安語晨歎了口氣,輕聲道:“明天就是我叔叔下葬之日,今晚我還是留下為他守靈吧。”

  張揚道:“我陪你!”

  當晚安語晨就在靈堂內守靈,張揚就在靈堂外坐著,目光不離安語晨左右。

  老道士也沒回去睡,借著超度之名在靈堂內咿咿呀呀,他也不想再有安家人遭遇噩運。

  安達文自從和張揚談過那番話之後,也變得謹慎了許多,他悄悄讓心腹手下嚴查前來弔唁的賓客,不許任何人攜帶武器。從初步的情況來看,暫時應該沒有什麼問題,安達文為人多疑,他又開始懷疑張揚所說的未必是事實。

  凌晨一點,安語晨將香燭續上。安達文道:“姐,你回去休息吧,這裏有我就行。”

  安語晨看到還有十多名江湖人物陪同安達文守著,她滿腹心事,再看到自己如果不回去休息,張揚和老道士也在那裏陪著,當下點了點頭道:“阿文,我先回去,明天我一早就過來。”

  安達文道:“不急,明天傍晚時分方才下葬呢!”望著安語晨和張揚一起跟著老道士返回紫霞觀。安達文皺了皺眉頭。向一旁的親信大耳東使了個眼色。兩人走出靈堂,安達文抽出一支香煙,大耳東慌忙上前為他點燃。

  安達文抽了口煙,吐出一團煙霧,低聲道:“有沒有查到點什麼?”

  大耳東恭敬道:“文哥,我們已經發出江湖追緝令,只要能提供安德恒的具體線索懸賞五十萬,能夠殺死他並獻上人頭賞五百萬。”

  安達文冷冷道:“那就是說你根本沒有查到和他相關的任何消息?”

  大耳東面露為難之色:“安德恒已經死了這麼多年,就算當年是詐死,可這麼多年誰也沒有關注過他的行蹤,他也已經斬斷了過去所有一切的聯繫,想要找到他,只怕沒那麼容易。”

  安達文道:“明天還會有不少人過來,無論他所說的是真是假,我們都不能掉以輕心。”

  大耳東道:“文哥放心,我已經臨時調撥了不少人手過來。”

  安達文道:“這裏是大陸不是香港,做事還是不要太高調的好,萬一引起警方注意,豈不是增添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還有,這次前來的人中有不少是我爸生前的朋友,在臺灣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我們如果表現得太過戒備,可能會引起他們的反感。”

  大耳東道:“還是文哥考慮的周全。”

  安達文道:“那個牛鼻子老道非常古怪,每次我們安家出事的時候,他總是表現的特別熱心,我爺爺死的時候,他也在場,臨終前還專門把他叫了進去,幫我查查他的底,看看他和我們安家究竟有什麼關係。”

  大耳東道:“已經事先安排在紫霞觀裏佈置了竊聽器。”

  安達文滿意地點了點頭道:“我姐說我大伯被綁匪劫持了,說就藏匿在這清臺山。”

  大耳東低聲道:“文哥,我看這件事沒那麼簡單,他在香港失蹤,就算是被人劫持,想要運送到大陸來必然要經過重重關口,難道大陸的海關都是擺設嗎?一個大活人被運進來都沒有任何的記錄?”

  安達文道:“也許是偷渡。”

  大耳東搖了搖頭道:“現在已經不像過去了,大陸海監無論是裝備還是人力都躋身世界一流水準,偷渡哪有那麼容易,花費這麼大的功夫,還不如將人殺了,把骨灰運過來簡單。”說完他又意識到這句話對安德銘有些不敬,嚇得低下頭去:“文哥,我只是隨口一說,您千萬別見怪。”

  安達文歎了口氣道:“如果你是劫匪,你也不會做這麼傻的事情,照我看我大伯很可能是凶多吉少了。”

  大耳東道:“這些綁匪難道真的是為了錢?”

  安達文道:“如果你是綁匪你會不會利用這個機會對我姐不利呢?”

  大耳東一怔,他有些不明白安達文的意思。

  安達文又道:“如果我姐真要是出了什麼事情,一定都是綁匪所為,你說是不是?別人不會懷疑到我身上對不對?”

  大耳東此時方才明白,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寒意,安達文竟然要藉著這個機會對自己的堂姐下手,這位老大心腸還真是夠黑!

  安達文道:“明天,刀頭和獵戶會過來,你只需要配合他們的行動就行。”安達文抬頭望著紫霞觀的方向,無論這次有沒有綁匪出現,他都不會讓張揚活著離開,至於安語晨,她或許還可以多活一段時間,畢竟爺爺留下的一筆巨額財產仍然去向不明。想起爺爺,安達文不由得恨得牙根癢癢,老東西,當初為安家力挽狂瀾的明明是自己,可他竟然!

  對安語晨來說這是個難眠之夜,事實上最近她休息的都很不好,張揚憐惜她最近辛苦,悄悄點了她的昏睡穴,讓她能好好休息一下。

  掩上房門來到紫霞觀的院落中,老道士仍然站在外面,看到張揚出來,關切道:“睡了沒有?”

  張揚點了點頭道:“我點了她的穴道,讓她好好睡一會兒。”

  老道士歎了口氣道:“這孩子命太苦。”

  張揚道:“我看安德銘很可能遇難了。”

  李信義抬頭仰望烏沉沉的夜空,天空中烏雲密佈遮住了月,也遮住星,老道士的心頭也如同蒙上了濃重的陰霾,李信義低聲道:“我大哥棄惡從善,我在老君面前誦了一輩子的經,行了一輩子的善,可這仍然無法抵消我們安家的罪孽嗎?上天如果要報應,為什麼不報應在我們這些老傢伙身上,為什麼要折磨安家的子孫呢?”老道士說到這裏,難以控制心中的悲傷,不由得潸然淚下。

  張揚道:“道長,您也不必太過傷心,我相信吉人自有天相,上天絕不會報應在小妖的身上。”

  李信義道:“張揚,我跟你說過的那串數字你有沒有跟她說過?”

  張大官人拍了拍後腦勺道:“道長,您要是不說我險些給忘了!”

  老道士不由得嗔怪道:“你這小子,當初我大哥交代這麼重要的事情,你怎麼能隨隨便便就給忘了呢?”

  張揚道:“最近事兒太多,小妖此次過來哪有心情聽這些。等明兒我抽空跟她說。”說到這裏,他笑道:“道長,我看不如您把實情全都跟她說了吧,讓小妖知道她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爺爺,想必她一定開心。”

  老道士搖了搖頭道:“出家之人哪能再留戀這些俗世間的親情,她平安就好,我別無所求。”

  張揚道:“安達文那小子心機很深,您老也要多多留意這小子。這兩天您沒少去靈棚那邊,萬一他對您生出疑心,恐怕就會有些麻煩。”

  老道士歎了口氣道:“德淵怎麼也是我侄子,我去幫忙超度,略表寸心,再說我一個出家人做這種事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他有什麼好懷疑的?”

  張揚道:“你那個孫子,光明正大他不會,可陰謀詭計卻是他的強項,得了,我也不在你面前搬弄你們安家人的是非,總之你還是小心為妙。”

  老道士道:“聽人勸吃飽飯,大不了我明兒不露面就是。”

  安語晨這一覺睡得很沉,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上午九點了,她洗漱之後匆匆出門,卻看到張揚和老道士兩人正在銀杏樹下喝茶,小道童不在,無人清掃,院子裏落滿了銀杏樹葉。

  安語晨不禁嗔怪道:“張揚,你怎麼不叫我一聲,這都九點了。”

  張揚道:“山下都是一幫江湖人物在給你三叔送別,你去了也起不到什麼作用,還不如在這裏好好歇歇。”

  安語晨道:“我手機呢?”

  張揚將為她收好的手機遞給她:“這一夜根本沒有人打電話,那個所謂的綁匪十有八九是冒名,現在連面都不敢露了。”

  安語晨道:“可這件事根本不像是惡作劇,為什麼要大老遠把我騙到這裏來?”

  老道士道:“這世上壞心眼兒的人太多了。”

  安語晨接過手機,翻看手機記錄,昨晚果然沒有任何人打電話過來,她不由得歎了口氣,如果說之前的綁匪來電是假的,那麼自己的父親到底去了哪里?究竟是死是活?安語晨正在惆悵之際,電話卻又突然響了起來。

  張大官人和老道士對望了一眼,都在想,這事兒不會那麼巧吧,手機剛給她,綁匪就打電話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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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五十九章 【狼子野心】(上)

  打電話的卻是安達文,香港那邊來客人了,是安老生前的朋友兼把兄弟林牧,他和安家也算得上是老朋友了,安達文所以通知安語晨過去見個面。

  安語晨應承了下來,張大官人擔心有人會對她不利,所以今天做好了全程緊跟的準備。

  老道士倒是因為昨天和張揚的一席話打消了再次前往葬禮現場的念頭,就算死得是他侄子,他也不能表現的太過熱心,不然真得會引起別人的懷疑。

  張揚和安語晨走後,老道士拿起了掃帚,清掃起了院落,自從紫霞觀失火之後,道觀裏的房屋大半都已經坍塌,政府倒是撥了一筆專用款項用來修復道觀,不過真正開工建設要到明年了。

  李信義一邊掃地一邊想起了家裏這些年接二連三的發生的慘劇,心中不由得暗自感歎。正在李信義歎息之時,忽然聽到外面響起輕輕的腳步聲。

  李信義轉身望去,卻見一位中年男子緩步走了進來,他的身後還跟著兩名年輕人,從他們胸前佩戴的白花就能夠判斷出,這幾名男子也是來參加安德淵葬禮的。

  中年男子向李信義道:“道長,我也通道,想在老君像前上香超度吾友亡靈,不知道長可否願意行個方便?”

  李信義聽說此人是為了超度安德淵而來,當然不會拒絕,他淡然笑道:“紫霞觀向來笑迎八方客,施主是有緣人,請進,請進!”

  中年男子向兩名手下使了一個眼色,兩人全都停下腳步留在外面沒有跟隨。

  李信義帶著中年人進入大殿,大殿經歷那場火災之後,也損毀嚴重,尤其是屋頂破損的厲害,現在暫時沒有修葺,用破葦席臨時遮住。每逢下雨裏面也是迷蒙不斷。

  中年男子自己帶著香燭前來,他拿了一束香在燭火上引燃。

  李信義站在一旁,望著這中年男子一絲不苟的樣子,心中暗道:“如今像這樣虔誠的香客已經不多了。”

  那中年男子舉著手中的燃香向四方參拜,最後恭恭敬敬在老君像前跪了下來,這燃香的味道非常特別,比起普通的燃香有些不同,讓人聞了還有吸鼻去嗅的欲望。李信義不覺深吸了一口氣,可忽然感覺頭暈眼花,忽然意識到此事不妙,可沒等他做出下一步的反應,老道士雙腿一軟,撲通一聲已經摔倒在了地上。

  那中年男子將燃香扔在香爐之中。微笑望著已經人事不省的老道士,輕聲道:“你一輩子和香燭結緣,卻連這點味道都禁受不住,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吶!”

  安語晨陪著林牧老爺子寒暄的時候,張揚就在她身邊。

  安達文說了兩句話,就回到靈堂內跪著,安德淵死後的這段時間,他表現得還很像一位孝子,剛剛跪下,他的手機就響了起來,安達文拿起電話,聽到那端一個得意的聲音道:“得手!”

  安達文不動聲色,掛上電話,向剛剛進入的來賓還禮叩頭。

  林牧和安志遠是多年的老友,也是安老的結拜兄弟,不過和安老其他的拜把兄弟不同,林牧一直做的都是正行,他年輕的時候曾經因為招惹黑道而被追殺,後來是安志遠出面幫他擺平了這件事。目睹安家遭遇這連番的不測,林牧心中也是不勝感慨,本來這次他的子女都不建議他過來,可是林牧想起安志遠這位老友對自己昔日的恩澤,還是拖著老邁的身體從香港不辭辛苦來到了春陽。

  安語晨道:“多謝林爺爺親自過來!”

  林牧和顏悅色道:“我本以為德淵會安葬在香港,卻沒有想到最終他還是選擇落葉歸根,你們安家人都對故土有著深厚的感情。”

  安語晨點了點頭。

  林牧道:“有沒有你爸的消息?”

  提起父親安語晨的眼圈不由得紅了。

  林牧知道自己觸及了她的傷心事,趕緊寬慰她道:“應該不會有事,你爸為人忠厚,我相信吉人必有天相。”他提出要去安老的墳前看看,林牧有這樣的要求也實屬正常,大老遠從香港過來,怎麼也得在老朋友的墳前上一炷香。

  安語晨為林牧引路,張揚也陪著前往,可是進入安家老林的時候,卻被四名身穿黑色西裝帶著墨鏡的男子擋住去路,將他和安語晨林牧分隔開來。

  張大官人不由得有些惱火,冷冷道:“讓開!”

  安語晨聽到身後動靜也轉過身來,看到有人阻攔張揚,她怒道:“幹什麼?讓他進來!”

  安達文陰測測的聲音從後方響起:“他有什麼資格進入我們安家的老林?”

  安語晨道:“我帶他進去可不可以?”

  安達文搖了搖頭道:“不行,安家還由不得你說了算,你和他什麼關係?師徒?我看不像,夫妻?好像沒聽說你們登記註冊,我雖然敬你一聲堂姐,可是今天是我爸下葬的大日子,不能什麼人都去我們安家老林裏逛蕩。”

  林牧道:“阿文,你這麼就是說我了,我也是外人。”

  安達文道:“林老爺子,這事兒跟您沒關係,您是我爺爺的結拜兄弟,您當然有資格,我就見不得外人對我們安家的事情指手畫腳。”他冷冷盯住張揚。

  安語晨還要爭辯,林牧歎了口氣道:“我說你們倆都少說一句,死者為大,能不能讓死去的親人心安呢?”

  張揚倒不是對安家老林有什麼興趣,他只是想保護安語晨。

  安語晨聽林牧這麼說,也按捺住火氣,向張揚道:“張揚,你在這裏等我,我自己能夠照顧自己。”

  安達文揮了揮手道:“阿東,你帶人保護我堂姐,我們安家的事情不需要外人插手。”

  大耳東應了一聲,率領四名手下跟著過去了。

  依著張大官人的脾氣早應該沖上去給安達文倆大嘴巴子,可安語晨在場,他怎麼都要照顧她的感受,只能按捺下心中的憤怒,叮囑安語晨道:“有什麼事情就叫我一聲。”

  安語晨和林牧在大耳東那幫人的陪同下離去之後。

  張揚來到安達文面前。

  以安達文的膽色,心中也不禁開始打鼓,他過去不是沒吃過張揚的耳光,知道眼前這位是什麼事都能幹出來的主兒,安達文道:“你想幹什麼?”

  張揚道:“今兒我不打你!安達文,你給我聽著,但凡你敢在這裏玩花樣,我保證讓你離不開清臺山。”

  安達文強裝鎮定,冷笑道:“別把自己當成救世主,我們安家的事情,我自己會處理!”

  林牧在老友的墳前上香,他感歎道:“大哥,想起過去咱們把酒言歡,徹夜長談的情景如同就在眼前,如今我們兄弟卻已經是人鬼相隔了。”

  望著墓碑上安志遠的遺像,林牧心中不禁一陣難過。

  一旁安語晨也哭得泣不成聲,一想到父親失蹤,爺爺已死,現在的安家她竟然連一個親人都沒有了,安語晨自然傷心。

  林牧歎了口氣正想說話的時候,卻感覺頭腦一陣眩暈,咚!地一聲倒在了地上。

  安語晨見狀大驚失色,正要喊人,可話沒有說出口,也感覺一陣頭暈目眩,軟綿綿歪倒在了地上。

  一旁大耳東幾人慌忙沖上去將燃香熄滅,架起林牧向外面就走,與此同時,從一旁竹林中走出兩名黑衣人,將安語晨架起,迅速隱沒在竹林之中。

  張揚在外面等得焦急,可他也認為光天化日之下,應該不會出什麼大事,就在他有些不耐煩的時候,突然看到大耳東那群人架著林牧老爺子慌慌張張跑了過來。

  眾人關注的都是這位老爺子,可張揚卻發現安語晨沒有跟來。

  那邊大耳東叫道:“不好了,林老爺子突然昏倒了!”

  眾人七嘴八舌道:“趕緊送醫院!”

  張揚心中已經籠上一層陰雲,他顧不上去探視林牧的狀況,轉身向安家陵地沖去,兩名安達文的手下試圖攔住他,被張揚雙臂一分推得橫飛了出去,摔出足有三丈多方才落在地上,摔得苦不堪言。

  張揚來到安老的墳前,卻見周圍一個人影子都沒有,哪還有安語晨的身影,張大官人大驚失色,安語晨竟然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被人劫持走了。

  安達文率人隨後趕了過來,看到此情此境他也似乎大驚失色,驚呼道:“姐,我姐呢?”

  張大官人怒視安達文一步步走了過去,安達文的幾名手下同時將手伸向了肋下,張揚判斷出,這些人應該全都偷偷攜帶了武器,張揚怒道:“你怎麼跟我解釋!”

  安達文一臉的無辜:“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阿東!阿東!你他媽給我出來!”

  大耳東氣喘吁吁地趕了過來,剛到安達文面前,安達文就一個耳光狠狠抽了過去:“我姐呢?”

  大耳東被安達文這一巴掌給打懵了,聽到安達文的問話,這才明白過來,敢情這位老大是在張揚面前做戲呢。他一臉迷惘道:“剛……剛才林老爺子突然就倒了下去,我們只顧著救老爺子,忘了……忘了保護小姐這件事了……”

  安達文怒吼道:“還不趕緊去給我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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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五十九章 【狼子野心】(中)

  張揚望著眼前的一幕心中懊悔到了極點,早知如此,自己就應該堅持陪同安語晨前來,想不到竟然會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把人給丟了,若是安語晨出事,自己將如何面對尚在繈褓中的天賜?

  安達文心中暗自得意,任你張揚如何能耐,我一樣可以在你的面前將安語晨劫走?你只怕絞盡腦汁也想不到這件事和我有關吧?他偷偷向張揚望去,卻見到張揚一雙充滿殺機的目光正冷冷盯住自己,安達文不由得打了一個冷顫。

  張揚道:“別忘了我剛才的話,如果小妖有什麼閃失,你和你的這幫手下,沒有一個能夠活著離開!”

  青雲竹海,翠竹叢生,秋風吹過,青竹此起彼伏,從山頂俯瞰宛如一片波濤洶湧的海洋,竹海因此而得名,竹海雖然很美,可是身在其中卻容易迷失方向。張揚在竹海內找了近一個小時,也沒有發現安語晨的蹤影,此時他已經完全鎮定了下來,看了看周圍,安達文的人也在竹林之中到處尋找,張大官人也分辨不出這幫人到底是不是真心再找,這件事從一開始大概就是一個預先佈置好的圈套。

  安語晨為了尋找父親的下落而來到清臺山,對方利用安語晨急於找到父親的心理,將她吸引到這裏,並一步步將她引入預先設計好的圈套。

  張揚雖然非常謹慎,但是他發現自己仍然算錯了一件事,他本不應該相信安達文,安達文此人狼子野心,是絕不可能和自己站在同一陣線上。他忽然想到了一種極其可怕的可能,安達文會不會利用這次的機會另有盤算?

  林牧被緊急送往了春陽縣人民醫院,雖然發生了這樣的意外,可安德淵的葬禮仍然要繼續進行。相對安達文那邊近百人的送葬隊伍,張大官人顯得勢單力孤,他決定先回紫霞觀去搬救兵。

  論到對這一帶地形的熟悉,老道士李信義絕對首屈一指,可當張揚來到紫霞觀,卻發現李信義也已經不知所蹤。

  張大官人此時方才有些一籌莫展了,就在此時他的電話響了起來,張揚看了看號碼,並不熟悉,接通電話,之後,聽到一個低沉的聲音道:“張揚!”

  “是我!”

  “李信義和安語晨都在我的手上,想讓他們活命,你就老老實實配合!”

  張揚向周圍看了看,安達文那幫人正在做著下葬前的準備,沒有人關注他這邊發生了什麼。張揚向遠處走了幾步,低聲道:“你到底想幹什麼?”

  “安語晨帶了兩百萬美金過來,那筆現金現在存放在春陽縣明珠賓館518號房間的保險箱內,我給你三個小時,你去賓館保險箱將那筆錢取回來。”

  張揚道:“我怎麼知道他們沒事?”

  “你沒資格跟我談條件!記住,不要跟我耍花樣,只要讓我發現你敢報警,我就殺了他們!你記住,保險櫃密碼是天賜的生日,鑰匙就在抽水馬桶的水箱裏。”對方說完就掛上了電話。

  張揚看了看時間,已經是上午十一點。從這裏前往春陽明珠賓館,就算片刻不停地趕路,恐怕時間也相當緊迫。他知道安語晨準備了兩百萬美金就存放在春陽。綁匪當初要求的是一千萬現鈔,但是隨身攜帶一千萬人民幣根本不現實,安語晨所以兌換成美元,一來方便攜帶,二來也好隱藏。打電話的這個人對事情瞭解的這麼清楚,由此可以證明安語晨十有八九落在了他的手裏,張揚心中也稍稍安定。安語晨主動將這筆錢藏匿的地點告訴綁匪,其用意就是讓綁匪見財起意,而她堅持不說密碼,由自己去取這筆錢,等於為自己尋找綁匪留下了機會和可能。綁匪不會知道天賜是誰?更不會知道他的生日。

  安語晨和李信義兩人都被五花大綁,他們所處的地方是一個地洞,兩人都被注射了肌肉鬆弛劑,靠坐在潮濕的牆壁上,望著前方的中年人。

  中年人微笑道:“兩位不必害怕,我找你們只是為了求財,而不是為了害命,只要你們配合,我保證不會傷害你們。”

  安語晨道:“我爸在哪里?”

  那中年人道:“等我拿到錢,一定會告訴你。”

  安語晨道:“你撒謊,你根本就不是劫持我爸的綁匪。”

  中年人笑容不變:“是你的命重要還是你爸的命重要?還是先考慮你自己吧。”

  安語晨道:“誰派你來的?你到底想要什麼?”

  中年人歎了口氣道:“你不問我,險些我都忘了抓你們過來的主要目的。”

  安語晨道:“這件事和道長無關,你不要為難他!”

  中年人道:“和他無關?”他呵呵笑了起來,緩步來到李信義的面前,舉起沒有喝完的半瓶水澆在老道士的頭上。

  李信義被冷水一激醒了過來,他蘇醒過來第一件事不是關心自己的處境,而是安語晨的安危:“安小姐,你有沒有事?”

  安語晨搖了搖頭道:“道長,我沒事!”

  那中年人嘖嘖有聲道:“果然是舐犢情深!”

  安語晨聽他這樣說不覺一怔。

  中年人指著李信義向她道:“你還不知道,他是你爺爺的親弟弟,沒出家之前也是姓安的!”

  安語晨雖然一直都感覺老道士是個和藹可親的長者,可是她卻從不知道老道士居然是自己的叔爺爺,不過這番話出自綁匪之口,她將信將疑。

  老道士李信義原本是一輩子沒打算將這個秘密說出來,可是現在他們爺孫二人落入困境,還不知能不能活著從這裏走出去,不由得暗歎了一口氣:“小妖,他說得全都是事實,我和你爺爺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弟。”

  安語晨聽說自己在這世上居然還有親人,不禁熱淚盈眶。

  中年人道:“先別顧著爺孫情深,安小姐,關於那筆錢你最好不要騙我。”

  安語晨道:“如果你只是為了那筆錢,好說,只要放我們離開,我還可以再給你一倍的酬金。”

  中年人笑道:“貪心不足蛇吞象,我沒那麼大的貪欲,對了,現在你可以把安老爺子留在瑞士銀行的帳號和密碼說出來了。”

  安語晨微微一怔,她從未聽爺爺說過這件事。

  老道士李信義聽到這句話心中卻是一驚,這個秘密他除了告訴張揚之外沒有第三個人知道,怎麼這中年人會知道?

  安語晨道:“我不知道你說些什麼!”

  中年人道:“安小姐,我勸你還是好好想一想錢重要還是命重要。”

  老道士李信義盯住那中年男子道:“你們是安達文的人!”

  中年人笑道:“其實人糊塗一點反而活得比較長久。”

  按照原定的計畫,本該是黃昏時分方才下葬,可是安達文不知為何突然改變了主意,他決定臨時改為午後下葬。

  下葬之前,突然下起雨來,為安德淵送葬的這幫人大多沒帶雨具,被淋了一個措手不及,可懾于安達文的威勢,也沒有人敢跑到帳篷裏去避雨。

  安達文抱著父親的骨灰,走在風雨中,手下撐起雨傘,想要為他遮住頭頂的風雨,卻被安達文拒絕。

  安德淵的墓穴就位於父親安志遠的旁邊,事實上在安老的眾多子女之中,唯一在生前表示要葉落歸根,葬在安家老林的只有安德淵。

  安達文望著眼前的這片墳塚,最大的那座是他的祖爺爺安大鬍子的墳墓,他聽說過這位祖上的威風事蹟,當年縱橫清臺山一代,讓這周圍八百里百姓聞風喪膽,毗鄰一旁的就是他爺爺安志遠的墳墓,安達文對這位曾經叱吒香江的老人還是抱有相當敬意的,可是在他知道爺爺將巨額財產全都以秘密存款的方式留給了自己的堂姐安語晨,他的心態就完全發生了改變。

  安達文恭恭敬敬將父親的骨灰放入事先準備好的棺槨中,眾人合力將棺槨沉入墓穴內,專程從香港請來的風水先生在一旁指揮。

  棺槨定位之後,安達文跪在墓前,不顧地上的泥濘,含淚拜了三拜,父親死得實在太慘,如果一切真的如張揚所說,那麼這個安德恒才是他最大的仇人。

  前來弔唁的人們環繞墓穴而行,紛紛向棺槨中放入象徵懷念的百合花。

  安達文站起身,捧起一把濕漉漉的泥土灑在父親的棺槨之上,在他象徵性的填土之後,幾位手下同時動手,很快在他們的面前就立起了一座新墳,安德淵曾經縱橫臺灣黑道,一手創立島內第二大社團信義社,可最終仍然沒有逃脫橫死的命運,江湖路果然是一條不歸路。

  雨沒有停歇的跡象,所有人的衣服都已經濕透,他們在心底抱怨著這該死的天氣。

  大耳東撐起雨傘,為安達文遮住頭頂的風雨,四周已經沒有其他人,安達文低聲道:“有沒有消息?”

  大耳東低下頭,附在他耳邊低聲道:“刀頭說還需要一些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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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五十九章 【狼子野心】(下)

  張大官人馬不停蹄地趕到春陽,途中他給喬鵬飛打了個電話,這是避免遇到不必要的麻煩,想要大搖大擺地進入明珠賓館的豪華套間,必須要這位現任春陽一把手發話。

  喬鵬飛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可他還是給張揚開了一路綠燈,張大官人順利進入了安語晨預訂的房間,果然從馬桶水箱中找到了保險櫃鑰匙,然後按下兒子的生日編號,順利開啟了保險櫃,從中取出安語晨事先放在那裏的兩百萬美金,扔入隨身帶來的旅行袋。

  張大官人不敢有絲毫怠慢,背著那兩百萬美金,片刻不停地踏上歸程。

  延綿的秋雨為張大官人的返程製造了不少的麻煩,經過黑山子鄉的時候,部分道路又因為塌方而中斷,張揚不得不扔下吉普車,徒步繼續上山,走過塌方區,張大官人攔住了一輛摩托車,開口就要買車。

  那青年農民眨了眨眼睛:“俺這車是老幸福,可皮實了,值一千多呢。”

  張大官人抽出一千美金遞了過去。

  對方顯然不認識這花花綠綠的美鈔:“啥?你拿冥幣糊弄我。”

  “靠,這是美金!”張大官人懶得跟他囉嗦,一把就將這廝給拖了下來,然後將那一千美金扔給他,騎著他的老幸福,突突突冒著黑煙揚長而去。

  那青年顧不得撿錢,撒丫子就追:“有人搶我摩托車……有人……”

  張大官人的聲音在前方遠遠飄了過來:“你去上清河村取車……”

  張大官人絕對是借而不是搶,時間緊迫,他顧不上多做解釋。

  葬禮已經進行到了尾聲,安達文剛剛站起身,就看到一個紅點瞄準了他的胸口,然後他就感覺仿佛被一記重拳狠狠擊中了胸口,安達文的身體倒著飛了起來,撞在一名手下的身上,然後四仰八叉地摔倒在了泥濘中。

  “啾!啾!啾……子彈通過消聲器的聲音不絕於耳,驚呼聲慘叫聲響成一片,前來弔唁的賓客已經有五六人倒在了槍下。

  安達文的手下慌忙拔出了手槍,他們根本無法分辨殺手藏在何方,只能瞄準竹林四周盲目地開槍還擊。

  暗殺的子彈來自兩個不同的方向,安家老林是青雲竹海內唯一的空曠地帶,而這一區域如今已經成了對方獵殺的圍欄。

  慌亂中有人叫道:“快,快進竹林!”

  被暗殺弄得驚慌失措的這群人方才醒悟過來,一個個跌跌撞撞地逃向竹林,只有借著竹林的掩護,方才能逃過狙擊手的子彈。

  安達文在兩名手下的幫助下艱難地爬了起來,他事先已經穿上了避彈衣,也幸虧如此,方才逃過了那致命的一槍。安達文到現在都沒有從恐慌中恢復過來,剛才那一槍本來是瞄準他前額的,他剛巧站起身來,所以子彈才射中了他的胸口。

  “文哥,快走……”這名手下話還沒有說完,子彈已經貫通了他的顱骨,鮮血和腦漿噴了安達文一臉。

  安達文無法形容心中的恐慌,他以驚人的速度逃入竹林。

  短短的三分鐘內,幾乎所有的倖存者全都進入了竹林中,安家老林內,橫七豎八地躺到了十多具屍體,他們的孝巾還未來得及取下,雨水不停洗刷著他們的屍身,鮮血將周圍的地面染紅,在周圍翠竹的映襯下,顯露出觸目驚心的殷紅色。

  槍聲已經停了,安達文的身邊還有五名手下,剛才槍響的時候,大家四散而逃,逃過那一輪射擊的應該有不少人,都藏身在周圍的竹林中。

  安達文從腋下抽出手槍,不知是因為寒冷還是恐懼的緣故,他蒼白的嘴唇開始顫抖,或許兩個原因兼而有之。

  沒有人膽敢冒險逃離,只要在空曠的地方,他們就可能成為對方的獵殺目標。

  安達文向一旁的大耳東道:“我讓你嚴查周圍高地,怎麼還會發生這種事?”

  大耳東一臉的無辜,青雲峰地形複雜,就憑他們目前的人手想要將這周圍全都控制起來根本沒有任何可能。沉寂了大約十分鐘左右。除了風雨聲,再也聽不到槍響。

  安達文揮動了一下右手的手槍,示意一名手下出去看看情況。

  那名手下咬了咬嘴唇,一臉的畏懼。

  安達文雙目之中凶光畢露,他用槍口緩緩對準了這名手下。

  那名手下就快哭出來了,他不得不接受命令,慢慢靠近竹林邊緣,先拋了一塊石頭出去,沒有什麼動靜,這才大著膽子伸出手臂,仍然沒有動靜。

  安達文動了動手槍,示意他走出去。

  那手下鼓起勇氣走了出去,貼著竹林向外逃離,當他走了兩步,感覺真得沒有人對他進行射擊,這才發足向外面跑去。

  “嗖!”子彈瞬間追上了他的腳步,從他的頸後射了進去,那名手下連聲音都沒發出,就一頭栽倒在地上,四肢手腳仍然在泥濘中不停地抽搐。

  安達文倒吸了一口冷氣。

  大耳東低聲道:“文哥,子彈從對面射出來的,死的全都是我們的大……”他的話音未落,就聽到蓬!地一聲槍響,槍聲距離他們並不遠,隨之響起了慘叫聲,然後引發了一陣密集的槍火聲。

  這次的槍聲如此之近,顯然並非來自於狙擊手。

  一個淒厲的聲音大叫道:“臺灣仔是反骨你……”他的聲音很快被槍聲淹沒。

  冷汗混合著雨水從安達文的脊背滑落,今天前來弔唁的臺灣人至少有三十人,剛才的那一聲,難道代表著這三十多名臺灣人全都是內賊?不可能?他們都是信義社的幫眾,全都是父親當年的心腹手下。

  槍聲間歇,一個帶著濃重閩南腔調的聲音道:“幹你娘!安達文,你還是束手就擒吧!”

  安達文從聲音聽出,這是父親當年最得力的助手之一,信義社的三當家黃阿泰,沒想到這個昔日被父親一手提拔起來的手下,竟然在父親的葬禮上倒戈相向。他慢慢脫下身上白色的孝衣,大耳東也解下頭上的孝巾,今天安達文的手下全都戴孝,前來弔唁的賓客大都胸前戴著白花,狙擊手正是以此來區分敵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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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六十章 【保命要緊】(上)

  張揚經過奔龍瀑的時候隱約聽到了槍聲,接二連三的槍聲讓他心驚肉跳。雨似乎比剛才又大了許多,諾大的清臺山找不到任何遊人,因為下雨的緣故,山上遍佈溪流瀑布,雨水模糊了視線,山間風起雲湧,可見度很低。

  張揚看了看時間,距離對方給自己的期限還有半個小時,槍聲完全平息下去,清臺山又恢復了初時的寧靜,從剛才那陣密集的槍聲來看,應該是一場多人混戰,張揚明白自己再著急也是沒用,唯有加快腳步,爭取儘快趕到青雲竹海看個究竟。

  聽到槍聲的不僅僅是張揚一個人,即便是身處地洞之中,安語晨和李信義也都聽到了槍聲。安語晨意識到自己的身體知覺開始變得敏銳,她的手臂也漸漸恢復了力量,由此證明肌肉鬆弛劑在她體內的藥效正在迅速降低,安語晨的體質和普通人不同,她天生絕脈,所以自小學習武功,後來張揚在珠峰之上以雙修之術挽救了她的生命,那一次,張大官人付出了相當慘痛的代價,一身功力讓安語晨吸走了七七八八,可以說過去張揚的那身內功基礎已經基本上轉嫁到了安語晨的身上。

  可是安語晨自從懷孕之後,她的天生絕脈得到了徹底治癒,從那時起她的興趣就轉嫁到了兒子的身上,再不像過去那樣癡迷於武功,反倒疏忽了下來,如果不是身處危險之中,也不會激發她的鬥志,安語晨感到自身發生的變化之後,方才想起張揚的那身超凡內力早已交給了自己,現在的安語晨倒有些像擁有萬貫家財卻不知如何使用的孩子。

  李信義可沒有安語晨的內力深厚,他現在仍然四肢酸麻,聽到槍聲,抬頭看了看安語晨,安語晨向他眨了眨眼睛,示意他不用恃慌。

  中年人因為槍聲而顯得有些緊張。

  安語晨道:“如果是安達文雇用你來對付我,那麼他給你多少,我可以給你雙倍價錢,那二百百美元只是略表誠意。”

  中年人仍然關注著外面的槍聲,他並沒有回答安語晨。

  李信義道:“如果我沒有看錯,這裏是當年安大鬍子的地窖,就在青雲竹海的下面。”

  中年人掏出一把尖刀,他的表情流露出幾分焦慮。

  安語晨道:“安達文應該沒有告訴你真相吧?我這次來清臺山並非是為了參加葬禮,而是因為有綁匪通知我,我父親被藏在清臺山,那二百萬美金其實是我用來救父親的贖金。”

  中年人皺了皺眉頭,低聲道:“你是說這裏有綁匪?”

  安語晨道:“看來你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我來到清臺山才知道一切都只是一個圈套,只是為了將我騙來,好藉著葬禮的機會將我們安家這幫子孫一網打盡,我什麼都告訴了安達文,只是我沒有想到,他居然狼子野心,在家族遭遇危機的時候,不想著同仇敵愾,還會找你們來對付我。”

  中年人低聲道:“到底是誰在對付你們?非要致你們於死地?”

  安語晨道:“你應該聽說過安德恒,當初安家血案的製造者,他還活著。”

  中年人的目光變得越發的惶恐。

  安語晨道:“我知道你是安達文請來的,要瑞士的帳號密碼,可以,我完全可以給你,但是你以為,安達文得到了帳號和密碼就能順利得到那筆錢嗎?如果不是我本人同意,他怎麼可以過得了身份驗證這一關?你更不會知道安達文的生意出現了重大危機,他現在債臺高築,恐怕連你的酬金都付不起了。”安語晨歎了口氣道:“其實他現在還不知道是死是活,如果他死了,你又能得到什麼?”

  中年人舉刀對準了安語晨,怒吼道:“別再說了!”

  安語晨道:“如果我說得不是事實,你又何必在乎?”

  中年人怒道:“你難道不明白,你的性命就掌握在我的手裏!”他顧不上有沒有到規定的時間,拿起電話打給了張揚。

  張大官人從塑膠袋中取出了手機,此時雨小了許多,不過山間起了迷霧,可見度變得越來越低。

  手機信號非常不穩定,張揚聽到電話中一個聲音斷斷續續道:“……有沒有……拿到錢?”

  “拿到了,我已經看到青雲竹海了。”

  “不要搞花樣……”由於信號不穩,通話中斷了。

  中年人又打算回撥過去,忽然聽到外面又傳來一陣槍聲。

  李信義道:“難道你打算帶著我們出去拿錢?外面不知多少杆槍等著我們,如果我們這樣走出去,恐怕死定了!”

  中年人顯然已經被這突然的變化亂了方寸,他怒吼道:“老東西,你給我閉嘴!”

  李信義卻不見絲毫的畏懼:“躲在這裏也不安全,你們既然能夠找到地窖,別人應該也可以,無非是時間的早晚問題。”

  中年人的兩名手下從外面走了進來,顫聲道:“刀哥……槍聲好像越來越近了,我們應該怎麼辦?”

  李信義道:“別說誰的命捏在誰的手裏,現在大家是串在一根線上的螞作,跑不了你,也蹦不了我,想要脫離險境,我倒是有一個辦法。”

  中年人道:“說!”

  李信義道:“有條路直通青雲竹海外,我帶你們出去,你要給我們自由。”

  中年人點了點頭:“好!”

  李信義道:“右邊的角落土層很薄,你們只要挖開表面的土層,就會發現下面的木板,移去木板就是下層通道。”

  中年人讓兩名手下趕緊去開挖土層。

  安語晨趁著他們不備,悄悄用手拉了一下李信義的手臂,李信義感覺到安語晨手上的力量,馬上意識到孫女兒的體能已經恢復了,他心中又驚又喜,沒想到這丫頭恢復的速度比自己還要快上許多。

  中年人再次撥通了張揚的電話,他低聲道:“紫霞觀,你繞過青雲竹海,直接去紫霞觀等我們!”

  兩名手下很快就挖開了土層,果然如李信義所說,下面就是一層木板,移去木板之後,下面現出一個大洞,其中一人用手電筒照了照下面,確信並不太高,方才跳了下去,很快他就在下面發生道:“沒問題,果然有一條通道。”

  中年人大喜過望,來到安語晨身邊,一手拿刀,一手去抓她的頭髮,卻想不到安語晨忽然伸出手來,一把就抓住他的手腕,中年人心中一驚,萬萬沒有想到會突然發生這樣的變化,他揮刀照著安語晨的面門刺去,安語晨嬌軀一擰,閃過他近距離的刺殺,纖手就勢扭動,只聽到喀嚓一聲,竟然將中年人的左腕硬生生擰斷。

  連安語晨自己都沒有想到自己的力量強悍如斯,她隨手搶過中年人手中的匕首。

  此時那名還沒有來及下去的手下舉槍瞄準安語晨就射,安語晨躲在中年人身後,以他的身體擋住子彈,匕首脫手飛出,正刺中那名手下的咽喉,那手下慘叫一聲,從洞口栽了下去。

  安語晨快步上前拾起地上的手槍,沖著地洞內,連發兩槍,下面傳來一聲悶哼,先下去的那名匪徒竟然被子彈射中,一命嗚呼。

  乾脆利索的解決了三名敵人,安語晨方才來到李信義面前幫他解開繩索,老道士仍然手足酸軟,哆哆嗦嗦站起身來,低聲道:“快走,剛才的槍聲只怕會驚動上面的人。”

  安語晨不由分說,拾起地上的手機,將李信義背起,從地洞跳了下去,兩名匪徒已經被她先後殺死。

  李信義對這一帶的地形極為熟悉,為安語晨指路,安語晨背著李信義一路狂奔,絲毫沒有感到疲憊。她得到張揚的功力這麼久,今天方才真正用上。

  李信義對孫女兒突然爆發的能量驚歎不已,同時又有些憐惜,低聲道:“小妖,你累不累?”

  安語晨輕聲道:“不累!”

  老道士聽到她氣息平緩,顯然內功深厚,不知要甩自己多少條街。

  安語晨本想和張揚聯絡,告訴他自己脫困的消息,可是手機在地下根本沒有任何的訊號。

  李信義知道他擔心張揚,寬慰她道:“沒事,他不是讓張揚直接去紫霞觀嗎?我們從這條通道離開青雲竹海,去紫霞觀和他會合。”

  竹林中的槍戰斷斷續續,安達文在手下的掩護下終於逃出了竹海,此時山上起了大霧,這場大霧幫了他的大忙,讓他和手下躲過了狙擊手的射擊,可同樣給他們製造了不少的障礙,這幫人根本找不到下山的去路,只能就近潛藏在樹林中。

  大耳東始終跟在安達文的身邊,他大口大口喘著氣,安達文身上的衣服被樹枝掛爛多處,看起來顯得狼狽不堪,稍事喘息之後,他想到了安語晨,低聲道:“刀頭那邊能聯繫上嗎?”

  大耳東將手機在他面前晃了晃:“進水了。”

  安達文的一雙眼睛幾乎就要噴出火來。

  大耳東道:“文哥,咱們還是想辦法先離開這裏要緊,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

  安達文看了看周圍,他帶來了四十多名手下,可如今跟他逃出來的只剩下區區四人,不錯,眼前還有什麼比保住自己性命更加重要的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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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六十章 【保命要緊】(中)

  張揚雖然目力超群,但是在這濃霧彌漫的山間也受到了相當大的影響,距離對方給他的時間期限就要到了,可是綁匪再沒有跟他聯繫。

  張揚憑著感覺判斷出自己已經來到青雲竹海附近,在可視距離不足五米的情況下,他不得不放慢了前進的腳步,聽力和感知在此時完全佔據了主導地位。

  前方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然後聽到兩聲槍響,濃霧中隱約閃爍著兩點槍火的紅色,幾乎同時發出的慘叫聲宣告著兩名歹徒的死亡。

  張揚傾耳聽去,他的身體忽然豹子般向右側沖了過去,前沖的同時一掌劈出,掌風劈開了濃霧,現出一張驚慌失措的面孔,當他看清有人向他沖來的時候,張揚的身體一閃而過,一把扼住了他的咽喉,順勢搶下他的手槍,反轉槍口抵住他的太陽穴道:“別出聲!”

  那人顫聲道:“別殺我……我是泰哥的手下,自己人……”

  張揚心中一怔,他本以為這幫人全都是安達文的手下,卻不知哪里又冒出了一個泰哥?他低聲道:“誰是泰哥?”

  那人方才明白張揚並非是自己人:“別殺我,別殺我……都是泰哥讓我們幹的……”

  此時聽到一旁傳來草叢搏動的聲音,有人低聲叫道:“阿燦,是你嗎?”

  那人忽然大叫道:“救命,救命!”他的這一嗓子頓時把周圍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藏匿在周圍的幫眾齊齊舉槍向中心射擊,張大官人在他呼救的時候已經知道不妙,騰空飛躍而起,在空中連續翻轉兩周,成功逃出對方火力網覆蓋的範圍內。

  那個叫阿燦的傢伙當然沒有張揚這樣的本事,被交織飛來的子彈射得千瘡百孔,渾身是血的跪倒在地上。

  槍聲過後,再度陷入寂靜之中,耳邊只聽到山風的呼嘯聲,風力雖然在加大,可是霧卻沒有消散的跡象,反而將周圍的霧氣全都聚攏到了這片地方。

  張揚的手機震動了起來,他確信附近沒有敵人,方才接通了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安語晨的聲音:“張揚,我和爺爺已經逃出來了!我們先回紫霞觀,等你會合。”

  張大官人聽她這樣說,一顆心頓時落地,他低聲道:“藏好等我!”

  張大官人掛上電話,得知安語晨和李信義爺孫倆安然逃脫,此時他心中再無顧忌,想起安達文的惡劣行徑,張大官人心頭殺機大盛。他在一處便於隱蔽的大樹後藏身,凝神靜氣,感知周圍的一切變化。

  倖存的那群人因為看不清周圍的環境,在濃霧中不敢前行,基本上都就地隱藏,此時無論黃阿泰一方還是安達文一方,全都放棄了主動攻擊,當前的情況下,連路都看不清楚,搞不好就會跌下山崖,還是先保住性命要緊。

  張揚閉上雙目,很快就判斷出,在他的附近藏匿著五個人,從呼吸節奏的急緩,呼吸聲的粗細,張揚能夠分辨出他們的細微不同,手槍裏還有六發子彈,張揚舉起手槍,雙目卻仍然閉著,瞄準了右前方的一個敵人,對方根本沒有意識到死神已經降臨到了他的身邊。

  蓬!地一聲槍響,呼吸聲頓時少了一個。

  秋風陣陣,血腥的味道越發濃烈,槍聲在短暫的停頓後接連響起。

  安達文躲在樹叢中,槍聲距離他很遠,但是每響一次,他的內心就緊縮一下,有生以來他還是第一次感到這樣的恐懼。身邊的四名手下比他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個個嚇得面如白紙。

  這樣的環境下,張大官人憑藉自己超強的感知力將現場演變為一場獵殺。往往他打光子彈之後,就會來到剛剛擊斃的目標身邊,拾起地上的手槍繼續下一輪射擊,張大官人清點了一下,死在他槍下的已經有十二人,他的獵殺帶有一定的隨機性,雖然他能夠準確判斷出周圍敵人藏匿的地方,但是他在濃霧中也無從分辨方向。

  射完這把手槍內的最後一顆子彈,張揚來到被他剛剛射殺的敵人面前,從地上撿起手槍,卻發現手槍的彈夾已經空了。他搖了搖頭,依稀辨認出前方居然是通往紫霞觀的上行石階,他在不知不覺中找到了前往紫霞觀的道路。

  張揚決定停止這場殺戮,扔下手槍,背著裝有兩百萬美元的旅行袋大步向山上走去。

  青雲竹海附近隱藏的那幫匪徒,誰也不敢發出聲音,他們在恐懼和寒冷中煎熬著,祈求槍聲快點過去,祈求濃霧快點散去,即便是安達文也開始後悔,他為什麼要得罪張揚。

  張揚走入紫霞觀,撥通了安語晨的電話,安語晨和老道士此時都在藏經洞內藏身,聽聞張揚回來,老道士出來相迎,此時他身上的藥效也基本上消退了,手腳重新恢復了自由。

  安語晨看到張揚來到藏經洞,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擔憂和牽掛之情,撲了過去緊緊抱住張揚。

  老道士趕緊把臉扭到一邊,裝成什麼都沒看見。

  張大官人輕輕拍了拍安語晨的纖腰,嘴唇朝老道士的方向努了努,安語晨這才不好意識的放開他,輕聲道:“我好擔心你。”

  張大官人笑道:“應該是我擔心你們才對,說說看,到底怎麼回事兒?”

  安語晨將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說到自己脫險的經歷時候繪聲繪色,聽得張大官人都為之咋舌不已,張揚道:“到底是我徒弟,沒給你師父丟臉。”

  安語晨道:“我只是疏於練習,真要是認真打起來,恐怕你也不是我的對手。”

  張揚笑道:“好男不跟女鬥,所以我必敗無疑。”

  老道士道:“剛才我聽到山下槍聲不斷,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張揚這才把剛才獵殺那幫匪徒的事情說了。

  安語晨和李信義兩人臉上卻都顯得有些憂心忡忡,張揚是個明白人,一看就知道兩人雖然被安達文害得不輕,可安達文畢竟是安家的子孫,無論是安語晨還是李信義都不想他死在清臺山,死在張揚的手中。

  安語晨咬了咬嘴唇道:“張揚,我看這件事還是到此為止吧,阿文作惡多端,自然會有他的報應。”

  李信義也跟著點了點頭道:“天理迴圈報應不爽,這次黑幫火拼就是對他的報應,咱們不必管他,樂得旁觀。其實有些時候,當真是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如果不是他生出歹意對我和小妖下手,說不定我們也會落入伏擊圈,他一心想要對付我們,恐怕連他自己都沒想到反倒把我們給救了。”

  張揚明白他這樣說是不想自己對安達文趕盡殺絕,事實上現在大霧彌漫,就算他想對安達文趕盡殺絕,也找不到這廝的具體位置。

  張揚道:“就算我不管他,法律不能不管他,這次火拼死了這麼多人,是一定要報警的。”

  李信義和安語晨對望了一眼,兩人都沒有說話。

  張揚直接打給了春陽縣縣委書記喬鵬飛,把發生在青雲竹海附近的黑幫火拼說了一遍。

  喬鵬飛乍聽到這件事也感覺有點天方夜譚,臺灣香港過來的黑幫分子居然選擇在清臺山火拼,這事兒怎麼看都不太合理,可他也清楚張揚不會對自己說謊,放下電話之後,馬上通知公安武警前往清臺山出口處佈防,力求將這幫來自港臺的黑幫分子一網打盡。

  夜幕降臨,老道士弄了點花生米,汆了點野蘑菇,弄了一壇猴兒酒,和張揚就在藏經洞裏喝了起來,張揚知道老道士之所以選擇藏在這裏,並不是害怕可能會有匪徒找尋到這裏,而是為了拴住自己,以免自己改變主意,出去對安達文那幫人大開殺戒。

  喝了幾杯之後,張揚當著老道士的面把安老當年留下的帳號和密碼告訴了安語晨。

  安語晨道:“爺爺其實不該把錢全都留給我的,這件事讓其他人知道,肯定會心理失衡。”

  老道士歎了口氣道:“你爺爺之所以把大筆的財產全都留給了你,是因為他發現安家的其他人不值得託付,阿文雖然有些小聰明,可是這孩子心術不正,他給你這筆錢的初衷也不是留下供你享受,而是想讓你利用這筆錢多做一些對社會有益的事情。”

  想起爺爺對自己的關愛,安語晨不禁淚光漣漣。

  張揚道:“既然是老爺子的一番好意,你也就不要推辭了,正如道長所說,你利用這筆錢多做善事,造福社會,總好過這筆錢落在安達文手裏為非作歹的好。”

  安語晨點了點頭。

  張揚指了指旅行袋內的兩百萬美元道:“這筆錢又將怎麼處理?”

  安語晨道:“我看這紫霞觀已經殘破不堪,這筆錢就留給爺爺修繕道觀吧。”

  李信義道:“其實政府已經撥款了,雖然不夠,可也用不了那麼許多。”

  安語晨道:“剩下的錢就由您老人家做點善事,咱們安家人又給家鄉人添了不少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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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六十章 【保命要緊】(下)

  第二天清晨,春陽縣公安武警對青雲竹海附近區域進行了拉網行動,當場抓住十七名不及逃走的匪徒,其中並沒有安達文在場,不過來自臺灣信義社的三當家黃阿泰被當場抓住。

  聽聞安達文漏網逃脫,張大官人自然有些失落,可是李信義和安語晨心底卻頗感慶幸。

  根據黃阿泰的初步證供,他之所以選擇安德淵的葬禮上對安達文動手,全都是因為安德淵生前對他不公,他本以為信義社老大的位置應該自己來坐,可安德淵金盆洗手之後卻將話事人的位置交給了其他人,所以他才決定要將安家人一網打盡,但是他又否認和綁架安德銘的事情有關。

  事情發展到了現在,安語晨已經斷絕了在清臺山找到父親的念想,整件事都是一個圈套,對方只是利用這次的機會,想要將他們安家人全部剷除。

  當天中午,張揚和安語晨一起返回了位於春陽的家中。

  陳雪和秦萌萌都在張揚家裏,她們並沒有把張揚過家門不入直接前往清臺山的真相告訴張揚的家人,直到今天徐立華看到春陽晨報,方才知道清臺山發生了匪徒火拼,正在忐忑不安的等待,看到張揚和安語晨雙雙平安返回,一顆心方才放回了肚子裏。

  趙靜和丁兆勇夫婦帶著孩子也從東江回來探親,一家人團聚自然其樂融融。

  張揚回到家裏屁股還沒把凳子給坐熱,春陽縣委書記喬鵬飛和春陽縣公安局長郭若望兩人就前來登門拜訪。

  張揚一看就知道兩人為了公事,把他們兩人請到客廳裏坐下。

  喬鵬飛也是一臉嚴肅,青雲竹海發生的這次火拼事件絕對是大案,根據目前掌握的情況現場一共找到了四十六具屍體,身為春陽縣的一把手,他多少都要承擔一些責任。

  郭若望向張揚介紹了一下情況,然後道:“張書記,我這次過來是想瞭解一下當天的詳細情況,如有可能的話。我還想請安語晨小姐回警局協助調查。”

  張大官人搖了搖頭道:“這件事跟我們沒有關係。安語晨這次前來只是為了參加葬禮,她和安達文之間早已劃清了界限,這次的黑幫火拼案和她沒有任何關係。”

  郭若望求助地望向喬鵬飛,張大官人在春陽的威名很盛,沒有人敢不給他面子。郭若望雖然是這裏的公安局長,可他也必須要看張揚的臉色。

  喬鵬飛道:“老郭,這樣吧。我和張書記單獨談談,至於安小姐的事情,反正她現在身在春陽,想瞭解情況也不急於一時。”

  郭若望聽喬鵬飛這樣說,只能作罷,他起身告辭。

  客廳內只剩下張揚和喬鵬飛兩個。喬鵬飛歎了口氣道:“張揚啊張揚,這次你可把我給坑苦了。”

  張揚笑道:“我可不覺得,在春陽破獲了港臺黑幫火拼案,對你來說應該是大功一件,你應該感謝我才對,怎麼抱怨起我來了?”

  喬鵬飛道:“你小子不厚道啊,昨天讓我給你開綠燈前往明珠賓館,當時你應該就知道有事情發生了,為什麼不跟我說清楚?”

  張揚道:“你是春陽縣委書記,日理萬機的主兒,哪能顧得上這種小事呢?”

  喬鵬飛道:“罵我不是?我才是個處級,你都掛上副廳了。”

  張揚道:“論級別我現在的確比你高那麼半級,可談到發展前途,我就大大的不如你了。”

  “你別謙虛,怎麼你一謙虛我就感覺你這人特虛偽,該不是挖苦我吧?”

  張揚笑著拍了拍喬鵬飛的肩膀道:“鵬飛,我說的是實話,在咱們國內當官講究的是傳承,講究的是根正苗紅,這方面我居於先天劣勢。”

  喬鵬飛呸了一聲:“你這麼一說我徹底明白你真的是在挖苦我了。”

  張揚道:“我說的是事實,你別硬往自己身上套。”

  喬鵬飛道:“說到背景你也不差,你乾爹可是當今的國務院副總理,我看他不久的將來扶正是百分百的事情。”

  張揚笑道:“得,輪到你挖苦我了,鵬飛,我說真的,我現在啊,對當官已經越來越沒興趣了,我想,我在官場中的日子也沒幾天了。”

  喬鵬飛道:“早就聽說你有了辭官下海的打算,敢情你真是個不愛江山愛美人的主兒,可作為哥們我得提醒你一句,一個沒事業的男人很容易被女人看不起,你該不會真打算吃楚嫣然的軟飯吧。”

  張揚因為他的話而笑了起來。

  喬鵬飛道:“笑,你就知道笑,笑個屁啊!真的,我是為你可惜,在仕途上你還有大把的前途,還有更大的作為,就這麼放棄了,真可惜!”

  張揚道:“不是放棄,就是想換種活法。”

  喬鵬飛道:“人生沒多少重來的機會,這麼好的開局卻棄之不用,還打算重新開闢新天地嗎?”

  張揚道:“我會好好考慮你的意見。”

  喬鵬飛道:“一不小心差點被你給帶跑題了,對了,你還沒有跟我詳細交代今天的事情。”

  張揚道:“怎麼交代?死的人雖然很多,可這件事卻非常的簡單,說穿了就是一群港臺黑社會狗咬狗相互仇殺。死者安德淵生前是臺灣信義社的老大,他沒有把手中權力傳給黃阿泰,而是另選賢能,所以黃阿泰記恨在心,率領一幫手下來到咱們春陽,選擇在安德淵下葬之日展開報復。安語晨和這件事沒有關係,她出現在現場的原因是,她是安德淵的親侄女,叔叔死了,做侄女的當然要來弔唁,我出現在這邊是因為安語晨是我徒弟,安老是我忘年交,沖著他們我也得去安德淵墳前上柱香,你說是不是?”

  喬鵬飛道:“你說得簡單,可死了四十六個人,這是了不得的大案,這件案子偏偏發生在春陽,上頭肯定會找我麻煩。”

  張揚道:“你怕什麼?這種事情都是飛來橫禍,又不是你們春陽本地的案子,我看非但沒有你的任何責任,反而會給你記上一功也未必可知。”

  喬鵬飛道:“說得輕巧,如果這件事發生在濱海,我也能做到你這樣淡定,那你教教我,應該怎麼做?”

  張揚道:“這還不簡單?先把影響控制住,在案情沒有完全明朗之前,暫時封鎖消息外泄,尤其是不要讓記者給盯上,把這件事向上稟報,看看上頭的處理意見,我看這件事已經涉及到了國家安全,應該不屬於公安機關的管轄範疇了。”

  喬鵬飛經張揚這麼一說,心中倒真得覺著事態未必有自己想像的那麼嚴重了。

  張大官人也不是信口胡說,其實在這件事發生之後,他第一時間就通知了身在香港的麗芙,事情惹出來了,擦屁股的事情當然要交給國安,要不怎麼能夠顯出合作的誠意來。

  國安一方辦事相當高效,張大官人和喬鵬飛說話這當口兒,公安廳廳長高仲和已經直接把電話打到了喬鵬飛這裏,高仲和聽說春陽發生了黑社會火拼大案,也是頗為震驚,他甚至準備親自前往春陽來督促此案的辦理。可國安方面的電話已經及時打了過來,表明這件案子屬於國家安全的範疇,他們會派專員負責這件事的辦理,請平海當地公安機關予以協助,高仲和是個明白人,予以協助就是人家要把這件案子大包大攬過去,國安要唱主角,他們公安只能敲敲邊鼓。高仲和並沒有什麼失落感,反而心底有些慶幸,這件案子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都相當的棘手,死亡四十六人,絕對是超級大案,有國安接手最好不過,省卻了許多的麻煩。

  高仲和將自己的意思直接告訴了喬鵬飛,第一,務必要將這件事的影響控制在一定的範圍內,不要引起當地民眾的恐慌,不要引起各方媒體的注意,不要影響到清臺山的旅遊建設;第二,將案子的查辦全都交給國安方面處理,目前國安已經派出專員前往春陽接手這件事,務必要恪守原則,不可逾越自身的職權範圍;第三,這件案子的性質非常明確,港臺黑幫火拼,已經危及到國家安全,對於相關涉案者先行關押,嚴格監控,對於幸運逃脫者,先展開在春陽本地範圍內的搜捕,至於其他的事情,等國安辦案專員抵達後再做決定。

  喬鵬飛聽完,打心底鬆了口氣,他不得不佩服張揚的判斷,想不到事情真得像張揚所說的那樣,屬於國家安全問題,和他們地方治安無關了。喬鵬飛在這件事上所持的態度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誰願意接手誰接手,只要不把責任追究到自己頭上就行。他哪里知道,這一切都和張揚有關,正是張大官人第一時間上報國安,事情方才有了現在的峰迴路轉。

  喬鵬飛放下電話,臉上的表情明顯輕鬆了許多,他也沒瞞著張揚,將高仲和在電話中的三點指示說了。

  張揚笑道:“看到沒,這事兒跟你無關,你壓根不必為此承擔任何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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