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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julia30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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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李仲道】異界生活助理神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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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1-6-7 00:44:04
第五百四十章 帝國方面第二份任命

    天下紛紛說炎黃。

    而說得最厲害的,無疑就是炎黃城區域裡的人了,當然,紅石鎮周邊最為集中,這是顯而易見的。

    其實老早地,自從“炎黃城”這個名字定下之後,就有很多很多人,以炎黃城居民自居了。這個時候,這種情況就顯露於其口端,比如說“我們方城主”、“我們城主大人”等等稱呼,相當普遍。

    就這樣,炎黃新城,在基本上還是一個空殻的時候,就成了很多人尤其是修者們心中的“宜居城市”,許多修者早就拖家帶口地,在這裡駐紮下來了,企圖撈一個地利。

    好在這個世界目前似乎還沒有房地產這個概念,不然,怕是會有無數的糾紛從此中產生。

    但就算如此,糾紛也是不少,且一直存在著。

    地是不要錢的,但占地的人要有資格。

    什麼資格?

    亮拳頭,比大小。

    因此,可想而知的,械鬥衝突及流血事件不要太常見。

    但鑒於許多魔法師和高階一點的武者都主動維護秩序,所以械鬥衝突天天有、處處有,但大規模且稱得上惡劣的流血事件,卻是幾乎一件都沒有發生。

    至於小規模的,那不叫衝突,那叫“身為武者的正常且友好性交流。”

    沒錯,許多械鬥得渾身帶彩的人就是這麼說的。

    有時出來維護秩序的修者見械鬥雙方都掛綵得厲害,就道:“你們這樣是不成的,要注意點分寸。你看,你四肢都掛綵了,這樣不行,最多掛兩肢就差不多了嘛,鬧得太厲害,等方城主的人來了,沒你們好果子吃。要是因此被驅逐出去。你們找誰哭訴去?”

    械鬥者就說:“我們這算啥?比這厲害的,我們都天天見到呢。我們這種小打小鬧的,上面是不管的,說不定城主大人還樂意我們這樣呢,這才像個武者嘛!”

    另一方也說:“就是!武者哪有軟蛋的,這混蛋膽大包天,居然敢帶人來搶老子的地盤。草的,不想活了?老子砍死他!”

    眼見雙方爭鬥及械鬥又起,維護秩序者搖頭而退,若是有事在身的,轉身就走,若是無事的。就在遠處旁觀著,以防雙方磨擦太甚。

    這種事,管是沒法管的,也管不過來。

    就算管得了一起十起一百起,還能管得了一千起一萬起?

    這種層次的械鬥,說每天發生的次數數以萬計可能稍微有點誇張了,但數以千計卻是實實在在的。

    更可惡的是。許多團夥幫派傭兵團之類的,械鬥還鬥上癮了,甚至把這當成是磨煉自己團隊的一種有效手段,從而隔三差五就來上那麼一遭,並且,許多“敵對團夥”還相當配合。

    往往一方派出一人朝另一方送個口信,然後雙方不久後就在某地某處某山某林操練開了,那可不是綵排。實打實地掛綵一點都不虛。

    類似這樣的情況不知有多少,完全可以說,這根本就是一種“常態”。

    怎麼管?

    沒法管,真的沒法管,除非把所有武者都驅逐出去。

    這樣的混亂注定將長久持續著,持續到某城主大人終於騰出手來,把“炎黃城居民”從上到下過一遍為止。——但天知道那將是什麼時候的事!

    不過這個時候。方城主卻已經不止是方城主了。

    就在方天晉位中法的十數日之後,一位同樣是法師的人日夜兼程,從帝都趕來,送來了帝都方面的新任命。

    方城主。不,方代城主,這個時候,終於得到了正名。

    帝都第二份任命書,承認炎黃城之名,承認炎黃城為帝國直屬城池,宣示炎黃城自此受帝國保護,同時也宣示炎黃城自此接受帝國監督。然後,任命方天為炎黃城城令,兼城主。

    同時,隨著這份任命書一起交到方天手裡的,還有二十枚令牌,十枚紅色,十枚藍色。

    而隨著新的任命到來,尤其是這二十塊令牌的到來,一番風起雲湧以至於龍爭虎鬥,注定是自此開幕了,而身為城令的方天,也注定將再無法如以前一般的清淨了……

    這段時間裡,紅石鎮中,楓林旅館以至其它所有的旅館,都在大開流水席,也就是所有過來的人,不問身份,不問來歷,什麼都不問,也不需掏任何一個銅板,坐下來就可以放開肚皮大吃大喝的那種。

    吃的是劣質的燒肉烤肉,喝的是劣質的滲了大量水的酒。

    這基本上已經算是慣例了。

    方天每晉陞一次,楓林旅館就大開流水席一次,最短是三天,長則是十天。

    如果不是楓林以前還算是小有積蓄,單以某人的晉陞速度而言,楓林旅館這樣搞下去,怕早就把楓林給搞得破產了。但是現在麼,自然是再不需擔心這方面的事情。

    經過一番職業培訓後新裝上陣的皮埃爾老管家,腰壯氣粗地直接把這一次的流水席持續時間,拍板定為了一個月。

    這樣的慶賀,第一次只是楓林旅館在搞,到了第二次的時候,就有其它交好傭兵團的旅館跟上,而到現在,已經是遍及鎮上所有的旅館了,再也沒什麼交好與齷齪。

    而在這個月的一個晚上,楓林大院內,卻是舉辦了一場已經算是相當久違的篝火晚會。

    篝火熊熊,酒肉飄香。

    同樣是劣質烤肉,同樣是劣質的酒,不過這一次,酒倒是沒有滲水。

    不過滲沒滲水其實也沒什麼兩樣,酒精度一樣的不高,同時,因為種種知名或不知名原因,這些酒裡,幾乎有三分之一到五分之一左右是變了質的,發酸的酒。

    哪怕無比美好的前景已經在望,楓林眾人也不可能把這樣的酒給倒了的。

    或許再過上二十年,會有此可能。

    於是喝到變質發酸的酒之後,他們便自行兌水,然後一仰脖子,無比豪爽地碰杯乾杯。

    若是以後我把烈酒弄出來,不知你們是否還能如此豪氣?

    方天搖搖頭,端著一杯同樣是變了質的酒,向著偏院裡一個角落處的篝火堆走去。

    那裡坐著的,是“魔法師協會”成員,一共十四人,六位初級法師,一位新晉法師,一位九級魔法師,三位八級,三位七級。

    這陣容,可以算是相當的華麗了。

    估計遍數臨海九城,也再找不到一家有如此陣容的了。

    而如此這般華麗的組合窩在一個小傭兵團大院的一個小偏院裡的一個小篝火堆旁邊,已經算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奇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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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1-6-8 00:33:38
第五百四十一章 我道已立,世道如何

    這次篝火晚會是方天提出舉辦的,目的是讓楓林眾人和安迪等人認識一下,其實也談不上認識吧,只是結個香火情。

    協會裡,莫里希、奧森、萊恩三人都是出身楓林,帕特則是半個楓林,這樣,由這幾人上接安迪埃裡克等,下接楓林一眾,整個楓林,就算有個強大的背景了。

    雖然這種形勢的發展基本一切都是由方天所主導,但方天在考慮楓林以後發展的時候,卻一直力圖把他自己排除在外。也就是說,方天自始至終都在作這樣一種假設——

    假設有一天,他不在了,楓林怎麼辦?是否還能順順利利、紅紅火火?

    他的成長和成就發生在這個世界,但對這個世界,方天卻有著一種濃重的不信任感,甚至是幻滅感,總感覺,一切,都可以輕易地被完全抹滅。

    識海中看到的那根手指,以及臨波城的覆滅,在方天心裡投下了無以形容的陰影。

    雖然被消滅者算是“敵對”,但是方天心裡連半點都高興不起來。

    尤其是臨波城的覆滅,那可是數以萬計甚至是十數萬計的人啊,動手的人,怎麼就能下得了這個手?

    從情感而言,方天是這般想的。

    但從理智而言,方天卻知道,所謂數萬十數萬什麼的,其實只是個數字,別說這點了,就算再多上十倍百倍,在某些人眼裡,其實也根本算不了什麼。

    別的不說,就說華夏時前世古代,歷次戰亂,屠城事件還少嗎?

    就更別說那著名的秦趙長平之戰,秦將白起坑殺趙國四十萬降卒之事了。那四十萬,真真切切地詮釋了,何謂人命如草,秋來一把火殺。

    他是來自一個大體和平的時代。

    但是認真想來。其實第二次世界大戰才發生多久?第三次世界大戰呢,又會在多久後爆發?三十年,五十年,一百年?

    不管多久,有一點卻是肯定的,那就是那第三次總有一天會到來。——當世界性發展資源傾斜到一定程度的時候。

    就算不說資源傾斜問題了,那麼多的核子級神器或者說兇器被研發、被製造。總不可能一直深藏閨中的,總有一天,會在整個世界的天地之間,來一場轟轟烈烈的爆米花秀。

    沒有人可以逃脫,說我不參予,你們玩你們的。

    華夏古時。姜子牙故事裡的那個周武王滅了商紂之後,作為商君之子,伯夷、叔齊恥于歸順周朝,於是採取躲避方針,隱居於首陽山,以採野菜為食。

    雖然後來據說連野菜也不吃,餓死了。但是那時的力量體系,到底還是給他們留下了一個大片的自由生存空間。

    陶淵明不想當小吏,家中耕田又不足,於是自行開墾南山之田,過起了瀟瀟灑灑的隱居生活。

    但那也只是在那個時代才行得通,若放到後世,那種行為就是犯了非法開墾罪了,人要被拘禁。地要被沒收。——據說二十一世紀,終南山還有一些隱士居於山中,自耕自食。

    但以方天看來,那也不過是一抹最後的黃昏罷了。

    終南山,雖然樣子不咋地,但那好歹也是千古名山吶,豈容彼等私行佔據?總有一天。那種行為是要被清理的。

    總而言之,就一句話,隨著時代的發展,隨著社會力量體系的提升。所有人都被捲入力量體系的大潮之中,共同沉浮著,沒有人可以脫身在外。

    你討厭手機電腦,討厭電磁輻射,但當你走出屋子的時候,整個天地之間,鋪天蓋地的,全是輻射。

    你討厭轉基因食品,到超市買食用油的時候還要看清了“原料為非轉基因作物”的標識才敢購買,但有一天你就會發現,整個世界都轉基因了。

    到時候,莫非也要學伯夷、叔齊那般,來個絶食?

    世界的發展就如一列不斷加速的列車,開始的時候還嘎吱嘎吱的,四個輪子三個有毛病,一走一停,走走停停,但一步一步地,就進化成了好車,進化成了跑車,進化成了飛車……

    飛向一個茫茫的所在,沒有任何人知道,前方為何。

    或許是一片光輝燦爛,人人步入黃金時代;也或許是飛著飛著,突然間,屏幕定格,一片黑色,然後黑色中浮起幾個大字——its-the-end。

    當然也可以是中文的,比如說,“廣告之後更精采”?

    然後就是開始播放漫長漫長漫長的冰河世紀與恐龍世紀動畫片……

    這般說來,前世的那個世界與此世的這個世界其實並無不同,當世界上存在凡人無法抵抗的“超凡”力量之後,就會越發展,越危險,在某個時候,來場大面積甚至是完全地覆滅,完全是一件情理之中的事情,不值得任何驚訝。

    要說區別,也有。

    這個世界的力量體系是內在的,而那個世界的力量體系是外在的。

    那個世界的力量體系多多少少地把餘輝灑向大眾,讓大眾在身不由己的同時也身受其惠,甚至是樂在其中,對其產生諸多憧憬,而這個世界的力量體系則完全操縱在少數人手中,大眾連半點惠也未受到,只會蒙受其害。

    就如臨波城中的那數萬十數萬眾,覆滅之後,在這個世界,連個抗議一點的聲音都聽不到。——

    向誰抗議?

    誰敢抗議?

    親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體同山阿。陶淵明的那首詩用在這裡,似乎是再恰當不過了。所有人,都在有意無意地,刻意讓那件事從意識中淡去。

    或許,想讓世界太平,從理論上來講,就應該不允許有超凡力量體系的存在?

    但那照樣也行不通。

    前世那個世界的古代,戰亂與覆滅不也就完全誕生在平凡力量體系之中麼?

    或許,如前世的那個世界,每個人通常只能活個幾十歲是最好的,那麼點的時間裡,只要運氣稍微好一點,就完全可以生活在一個太平之世,感受世界的各種美好,就算有什麼不美好,相形之下,也只是小兒科。

    如果有人能活上五百年、一千年,那就完全杯具了。

    一生之中,他可能要碰到好些次的戰亂與覆滅。——那種情況下,一次,讓他逃過了,兩次,讓他逃過了,但是三次四次呢?

    不能左右世界,那就只能把握自我。

    修行體系的建立,炎黃之道的感悟,於方天而言,其實已經可以說是把握住自我了,但是自我,在小的時候還可以“自我”著,當其壯大的時候,總有一天,要與世界接軌。

    高法以至大法師後,他將何去何從呢?

    這具小身體背後的那個家族,到時候,是會成為他的極有力依靠,還是會在某一個時候,突然亮出刺刀,和其它土著勢力一起,完成對他的絶殺?

    端著酒杯向安迪埃裡克等人慢慢走去的時候,想到這些人也已經是股不小的力量了,方天心中一時觸動,便想到了這許多。

    他的“自我”之道已經確立,修行體系目前來說也已經相對完善,不再需要怎麼如以前一般費心思慮,再兼及已經走到了中位法師這個層次,於是,思慮的重點,不知不覺地就轉向與這個世界的對接上了。

    “大家看起來心情都很不錯啊?”離著篝火堆還有一小段距離的時候,方天微微笑著說道。

    看到方天過來,眾人當然是連忙起身相迎。

    “殿下”、“老師”、“大人”幾個稱呼,一時間,紛紛響起。

    方天頷首回應,示意眾人落座,然後自己也就近坐落於一個小木凳之上。

    篝火熊熊,映得每個人的神情也都顯得飛揚生動,看著身邊的這十四個人,方天卻是一時間,感觸良多。

    現在,有人叫他“小友”,有人叫他“老師”,有人叫他“殿下”,有人叫他“大人”,有人叫他“小弟”,有人叫他“大哥”,也有人叫他“哥哥”。

    才是一年時間,原來不知不覺,他就已經把身外關係上下左右立體擴散成這般模樣了。

    這之中,不知有幾多,是他的牽掛?不知又有幾多,在將來,會成為他的牽掛?

    “看你們剛才相談甚歡的樣子,在說什麼呢?”落座後,方天一口飲盡杯中酒,笑著說道。

    “殿下,我們在談一位叫做韋恩的魔法師,那個人,殿下您也是見過的。”埃克里微笑著說道,但是神情中顯然較以前多了很多莫名的恭敬以及尊重,且是不再有絲毫掩飾的那種,“我們剛才還說,想要把他再向殿下您引見一下呢。”

    “哦?埃老你的意思,是想要把他拉進協會裡來?呵呵,不知你們誰願意出那個舉薦名額?”方天說道。

    “殿下您的名額是最多的,您要是願意出的話那當然是最好了。”安迪也是笑著說道,不再稱呼以往的“會長大人”。

    無有規矩,不成方圓。

    建立魔法師協會之後,方天給了安迪等人一人三個舉薦名額,而他自己則自批了五個,因此,他的名額確實是最多的。但這名額卻是被他一把用掉了四個,用在了兩個弟子以及兩位楓林魔法師身上。

    現在,只剩一個了。

    倒是安迪埃裡克等人,卻只是用掉了一個,現在還每人都剩餘兩個呢。

    “唔,你的意思是,你們覺得,這位魔法師,他值得我出這個名額?”方天微一沉吟,認真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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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1-6-8 00:33:55
第五百四十二章 韋恩,協會新成員

    埃裡克安迪兩人此時雖是笑著以及開玩笑地說的,但無有疑問的,他們是真的想舉薦那個韋恩魔法師。

    ——不然,他們根本就不會在這種時候,對方天提起。當然,這也是眾人知道方天以前見過這個韋恩魔法師,並對其很是看好,不然,眾人同樣也不會冒然提出。

    “殿下,要不您什麼時候抽空見見他?老頭子感覺和他很是談得來。至於舉薦名額,當然不能用殿下的,就用老頭子的好了。”埃裡克說道。

    “抽空?我的空很難抽的,不如就是此時好了,左右大家此時也都是閒著。”方天笑著說道,“你們誰去招呼?”

    既然是莊而重之地引見,當然也就不可能是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那種,怎麼也要出一個人過去延請的。

    是以方天有此一說。

    “殿下且請安坐,老頭子去去就來。”埃裡克站起身來向方天微微一躬,然後快步走了出去,還未出楓林大門,就開始展開瞬移了,只一閃,就消失在方天的感應之中。

    方天在發現對身週三四十米範圍內可以做到近乎無限掌控之後,同時發現了另一個方面,那就是失去了對三四十米之外的感應。

    如果不是特別強大的動靜和元素波動,只要出此區域之外,就不再被他感知到。不像以前,數百里方圓內,任何稍大一點的風吹草動,他都朦朦朧朧地有個大致感覺。

    以前,對於外面的動靜,方天是主動地不感應,視而不見。現在,則是想見的話,就必須要特意地運起感應了。

    對此現象,方天又一次想起了蚯蚓。

    方天感覺他的這一次感應變化,就像是從蚯蚓到人一般地意識變化。由全面走向部分,凝聚之後,完成對那個部分的昇華,同時也放棄了以前的全面。

    以後如果他再次晉陞,或修為精進,這個無限掌控區域會不會也隨之擴大呢?

    方天還發現,現在的這個區域範圍很不穩定。不穩定到甚至是每天的不同時候,都有著不同的變化。

    一般來說,早上太陽升起的時候,這個區域達到一天中的最大,大概是三十八米左右,而到了晚上。則達到最小值,變成約三十二米左右。

    方天一時之間,還搞不懂這是怎麼回事。

    片刻之後,也就是大概前世三五分鐘的樣子吧,埃裡克即和那位韋恩魔法師一起過來了。

    方天沒有起身相迎,只是在韋恩深深躬身行禮之後,才抬手略回一禮。示意其落座。

    這也是略有講究的,但不是講究的方天已是中法,而韋恩才是八級的魔法師,而是方天此時身為眾人之首,他若起身相迎,則安迪等人也必然要同時跟著起身。

    如此,則六七位法師起身相迎一位魔法師,韋恩確實也擔待不起。

    “大人。昔日萬分榮幸得您一見之後,今日終是再蒙招見,韋恩不勝惶恐。”待要落座的時候,韋恩又一次躬身,如此說道,然後又向左右安迪等人行禮。

    初見方天時的那一抹震驚與驚悸,被他很小心地掩飾了過去。

    至於其震驚與驚悸何來。當然也很簡單,就是方天的那個三四十米內無限掌控。法師進入他的這個區域之內尚且元素失控,就更別說魔法師了。

    方天甚至都有點懷疑,以魔法師的層次。在他身邊這個區域內的時候可能連個小火球都施展不出來。

    但是方天也沒去找人驗證,因為無此必要。

    韋恩這人方天以前見過一次,當時印象很好。

    而這時再見,所見自然又是不同。

    看到韋恩身邊那非常有序的土元素波動,方天心中忽然有點感慨,然後開口問道:“韋恩閣下,我記得,你是有個弟子的?”

    “韋恩只是一個小小學徒,實不敢當大人閣下之稱。”韋恩這次是真的惶恐,又是起身行禮道,不過又立即補充一句:“大人,劣徒正守候在楓林門外,我這就讓他進來拜見大人!”

    方天微笑不語,算是應了,心裡的感慨卻是又增加了一些。

    這個世界的老師對於弟子,不怎麼樣的有,比如帕特以前的那個老師。但是對弟子很好的,卻是更多,至少,他現在身邊的這些人,木羅的老師是如此,埃裡克的老師是如此,希岩的老師也是如此。

    現在,作為那個小弟子的老師,韋恩的表現,同樣如此。

    真心的,讓人有點羨慕啊。

    我之此生,已是不可能有這樣的老師了,那就讓帕特和莫里希,讓人羨慕去吧。

    此一刻,方天心中淡淡想道。

    然後,韋恩的那個小弟子快步進來,先給老師行了一禮,後給在座眾法師魔法師行了一禮,然後又用大禮參見了方天。

    “我記得,你是叫尼爾是吧?”方天看著眼前這個二級的小學徒。

    “是的,大人!”尼爾低著頭,恭聲應道。

    “抬起頭來,看著我的手。”方天說道。

    尼爾一臉不解地抬起頭來,在座其他眾人此時也好奇地看向方天,然後只見方天伸出一隻手來,在身前輕輕一握,又猛地放開。

    在方天把手握起的時候,尼爾心神一片模糊,只覺有一座彌天大山朝自己壓來,然後,正在他聚集全部力量想要抵抗的時候,大山忽然消失,而他的身體一個急墜,一下子掉落在一個茫茫大海之中,所有聚集的力量,也一下子突然為之消散。

    然後,整個心神就是一片極度的放鬆。

    再然後,此時的尼爾所不知道的是,楓林大院中,忽然泛起了一陣小小的元素波動,而波動的中心,正是他的身體。

    在場眾人,雖也極度驚愕,卻也很快恢復了平靜。

    只有韋恩魔法師一人,一直都目瞪口呆著,怎麼也不敢相信,他的小弟子就這般,從二級晉陞到了三級。

    而不久之後,完成了此次晉陞的尼爾更是一直都呆愣愣地,好大一會兒,直到地上的篝火突然有了一個爆響,其呆滯的表情才開始有了些生動,但總的來說,仍然還是處在失神狀態。

    “你的老師待你很好,以後莫要忘了這一點。”方天淡淡說道。

    是日,八級魔法師韋恩在安迪埃裡克等人的舉薦之下,加入了“炎黃城魔法師協會”,成為協會之中,除方天之外的第十五位成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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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1-6-8 00:34:12
第五百四十三章 散步庭院

    篝火散去人初靜。

    並不明亮也並不明朗的月華,朦朦朧朧地鋪灑在大地之上,方天就踏著這份朦朧,在楓林大院的練武場中,靜靜地散著步。

    步入法師後,百里一輾轉,千里為庭院。

    正兒八經地在這小院中散步的次數,卻是越來越少了。千里山水攬入懷,這一方小小院落,卻是越來越不起眼。

    會不會有一天,終於不再涉足呢?

    漫步到那張長長靠椅附近的時候,方天停下了腳步,微微仰首,向天凝佇。

    走到現在的這個層次,已經越來越向世人眼中的“神奇”之境靠攏了,就如同今天晚上,他只是指掌微動之間,就讓一個二級的小魔法學徒由此晉入三級。

    對這個小學徒的老師、八級魔法師韋恩來說,這是一種極大的不可思議。

    直到告別之時,他的心神猶在恍惚著。

    對韋恩是如此,對安迪、埃裡克、莫里希、萊恩等人來說又何嘗不是?只是他們已見多了他的“神奇”,又有最近的那種晉陞之事作為鋪墊,所以,雖然同樣是不可思議,他們卻也在驚訝之後,平靜地接受了。

    對方天來說,這卻已是不值一提之事。

    不過就是如之前所想,看到棵不錯的苗子,然後照拂一下罷了。

    而就這一個照拂,就給那叫尼爾的少年減省了至少兩三年的時間。

    兩三年,時間不多,但卻會在將來,決定一個人是止步於九級,還是登入法師。然後邁入更高。——當然,這僅僅只是一種可能罷了。

    但這種可能,有一定概率並且是概率不小地存在著。

    前世,圍棋界有一句俗話,叫“二十歲不成國手。終生無望。”

    在前世的時候,或者也可以一直延伸到不久以前,方天對這句話都是不太信服的,總覺得,這話太玄乎,未必可靠。但是現在。自從十字修行體系建立之後,再來看向這話,卻是一目瞭然。

    十字修行體系,是從修行中發現,在修行中建立,然後應用於修行。

    但卻不止是可以應用於修行。

    因為它的立足點是“人”。

    是以。只要是“人”的事,就都可以用它來分解,來梳理,來剖析。

    圍棋既然是人下的,那當然也可以自此切入。

    不論從事哪一行哪一業的人,撇除外界的際遇問題,在自身方面。涉及到的不過就是那幾個東西,身體,精神力,意識,心。

    當一個人年齡大了之後,首先,身體衰退,於是緊隨著,精神力的凝定有所不足。

    同時,隨著年齡越大。接觸的東西越多,意識的內容也就越來越駁雜。

    對修行者而言,可以從駁雜中走向海納百川,然後重新萃取,獲得殊勝成就。而對一個普通人而言。意識駁雜,於需要專注的事業而言,卻是一項極大的災難。

    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問題,那就是成年之後,一個圍棋手,就很難再是一個“純粹”的圍棋手,情慾、感情、婚姻、家庭、人生責任以至於人生道路等等問題,全都紛至沓來,慢慢地侵入其心及意識之中。

    心不再純粹。

    意識不再專注。

    精神力不再凝定。

    身體也從生機勃勃開始一步步走向下坡路。

    這四個方面,全都有退無進。

    是以,一個圍棋手,在不講際遇只拼身心的圍棋之道上,面臨著“四衰”齊至的情況,還怎麼求進步?

    能困守不退,便已是極大的天才了。

    縱有些許技藝上的進步,在那根本性的“四衰”催逼之下,也不過就是杯水車薪,無濟於事。

    因此,“二十歲不成國手,終生無望。”這句話,並非神話,並無玄虛。

    相反,能打破這句話的人,才是神話,才是玄虛。

    前世的圍棋之道是這樣,對於這個世界的修煉者來說,如果不能像他一樣建立一個可靠的修行體系,並用之來指導修行的話,那無疑也同樣是“修者成名需趁早”。

    越早越好。

    十歲就晉入法師,都不嫌早。

    在這一道途中,如果沒有特殊的際遇,是很難指望“大器晚成”的,通常來說,能成就“大器”的,都是“早成”。

    十字修行體系,也是一把鑰匙,打開“人”這把鎖的鑰匙。

    隨著對其認識愈來愈深入,方天對整個世界的認識,也在跟著愈來愈深入,深入到,在今天晚上,端著酒杯向安迪埃裡克等人走去的時候,突然地就想起了自我之道與世界之道的接洽與融合問題。

    那個時候,無暇多想,此時,在腦海裡慢慢思量,方天卻是想起了前世的兩個人。

    華夏古代,兩個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老子和孔子。

    用前世及以前的目光看去,他們的形象縹緲而不實在。但是這時,方天再看向兩人,卻忽然明白,這兩位都是成就了自我之道的人物,然後,在面對世界的時候,方式大有差異。

    老子成就於世界,回饋給世界的,是八十一章五千餘言,然後,就是萬事不管,隨緣自適,任它地覆又天翻,我只飄然處其間。

    孔子不一樣。

    孔子刪詩(詩經)定易(易經),但都只是述而不作,也就是“純引用”、“純整理”、“純打醬油”、“以上一切言論都與本人無關,本人概不負任何法律責任”。

    而一部流傳於後世的《論語》,也只是其弟子所自發整理而成,同樣與孔子本人無關。

    真正代表著孔子對這個世界態度的,是其編纂的《春秋》史傳。

    完成這部書後,孔子說了一句話,知我罪我,其惟《春秋》!

    這句話的意思是。想瞭解我,想理解我,只有通過《春秋》;如果我給後世留下罪過,也只會是因為這本《春秋》。

    因為這本書,是以己意凌駕於事實。

    在這本書裡。孔子有著極鮮明的褒貶,並且,孔子還刻意地虛擬了一個並不存在的“理想國”。一切,都是“讓事實為我說話”。

    理想國其實並不存在,但是孔子說,上古時候是有的。

    ——既然人間沒有。現在沒有,但又是眾人之所願,那為什麼不人為地打造一個出來?讓上上下下以及千秋萬世向著這個目標而努力?努力到總有一天,它會無中生有,真的誕生在這方世界上。

    也讓這個世界千千萬萬心向美好的人,在真正的美好沒有到來之前。在人生陷入黑暗的時候,心中始終有著那麼一絲溫暖,一絲憧憬,一絲希望。

    為著這份意圖,縱然虛擬,縱然捏造,縱然“歪曲事實”。這個罪責,我也擔了。

    孔子如是想,如是說,如是做。

    罪責果然來了。

    事實只有一個,人心的善惡卻是各不相同。既然你可以以善扭曲事實,那我憑什麼就不可以以惡扭曲事實?本質上,大家都是乾的一樣的事嘛!

    誰也別說誰高尚,當然,誰也別說誰卑鄙。

    就以那個倒霉鬼楊二來說,在隋朝滅亡了很多很多年之後。有人站出來說,大隋名士薛道衡的死是因為詩寫得很好,讓楊二嫉妒了,所以就把他給掛了,並且在把他給掛了的時候。還親自上場,說道:“你還能再寫‘暗牖懸蛛網,梁空落燕泥’的詩句嗎?”

    “暗牖懸蛛網,梁空落燕泥”是薛道衡的一首當時很被士林稱誦的詩句。

    這樣的一則軼事,只要一看編纂者的年代,就知道,純是胡編亂造,一塌糊塗,只有腦子殘掉的人才會相信。

    但是很遺憾,就是這樣的一個軼事,居然就越傳越廣了,最終成為許許多多人知道的“事實”。一說起楊二的種種荒淫無道、心性刻薄陰狠、無半點容人之量,這件事往往就作為證據,被列入其中。

    不知其中究竟的人津津樂道。

    而知道其中究竟的,又有點講究的,則一律緘口結舌,不傳播,也不闢謠。——那廝已經永世翻不了身了,給他說話有什麼好處?

    真正的事實不重要。

    人們願意相信的“事實”,才重要。

    蘇東坡的詩文很好,但是人們更願意談論“東坡肉”、“東坡肘子”;蘇東坡的品格很不錯,但是人們更願意相信他曾經把一名小妾換了一匹馬。明朝有良心的歷史發現家馮夢龍先生在小說中披露了這個“事實”。

    所以謡言永遠都有市場,也永遠都不會絶止。——哪裡有需要,哪裡就有製造。

    這只是千古文史事中,微不足道的一二例。

    也不止是文史事,更不止於古代。——

    我是老大,以前的那個老大被我幹掉了,現在,作為小弟,你應該知道怎麼做了吧?——小弟心神領會地點頭。

    不久後,前老大小時候推鄰居家小孩下水,長大後霸佔了四五十個美女做老婆的事就被“有良心的知情人”透露出去了。

    至於前老大十六歲時就在一次械鬥中受傷以致不能人道的事,現任老大絶對會很厚道地保持緘默的,並且嚴令所有小弟,這件事絶對不能透露出去,以前的老大也是老大嘛,要給他留點面子,你們說是不?

    小弟們當然要說是。

    於是,前老大的形象就此定格為“荒淫無道”。

    世間之事,大都如此。

    沒有事實。

    只有能夠說話、有權利說話的人,告訴你的那些“事實”。

    而對已經不能夠說話、已經沒有權利說話的人來說,“事實”是什麼,又有什麼關係呢?一點關係都沒有了。

    世界上有兩種人,一種議論他人,一種被他人議論。

    口舌之爭,從來只有議論他人的人才會在乎。

    被人議論者,成功也罷,失敗也罷,對那種種議論,不過是一笑置之,或一口唾沫。——他們的人生,本就不建立在口舌之上。

    想前生今世,想世事紛紜,自始最終,方天的落足點只有一個——

    他之於世界,又該採取一種什麼樣的態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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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四章 我是此間主

    一夜,就在方天的凝佇中,悄然過去。

    第二天上午,方天前往竹林山,找小loli。

    卡琳返回了巨岩城,小艾薇也去了神殿,至於南海十三以及一眾九城來賓等人,則在方天晉入法師之後,被各自的家族召喚了回去,於是,曾經有過伴的小loli又恢復了孤孤單單。

    方天自己有太多事需要思量和考慮,是以雖然和小loli同處一個大院,但相互見面的時間,其實並不多。

    想到這些,方天一時間心中甚是有些愧疚,平日,他應該抽出一點時間,來陪陪這丫頭的,每天甚至只是每隔幾天,陪她下幾把五子棋也是好的。

    方天背著手,慢悠悠地向竹林中的那個小湖走去。

    小loli修煉之餘,正在那個湖面滑冰,也是起舞,看起來無憂無慮的樣子。如果不是年齡還太小,方天甚至會認為這丫頭就是一個前世民間傳說中的山鬼,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帶女蘿。

    見小loli喜歡滑冰,方天就直接把這個小湖連底都給凍上了,又兼竹林陰蔭太多,基本上,隔上三五天,甚至更長,都不需要再次冰凍。

    看到方天過來,小loli意外之餘,更是驚喜,在冰面上連續幾個絶技,然後笑盈盈地問道:“哥哥,好不好看?”

    方天當然還是按照老規矩,給她豎了兩個大拇指。

    片刻後,小loli坐在鞦韆上,方天給她晃蕩著,然後問道:“小妹。這段時間是不是挺無聊的?”

    “不會呀,哥哥怎麼會這麼問?”小loli挺訝異地抬起頭來說道,“哥哥給我的珠鏈裡面好多東西,我天天都在看呢,別的時候就冥想啦。鍛鍊法術啦,還可以跳哥哥教給我的舞,比我在家裡的時候好多啦!”

    “嗯!”方天點了點頭,沒有繼續問她在家裡時候是怎麼樣,從她初來楓林時候鍛鍊法術的那種認真,就可以見得一二了。只是說道:“如果以後什麼時候無聊,就來找我,隨便什麼時候,哥哥陪你玩兒。”

    “真的?”聽到這話,小loli喜動顏色,“哥哥你不用修煉的嗎?”

    “我的修煉已經步入了一個新的階段。現在就在修煉著。”方天微笑著道。

    “哥哥你好厲害,比爺爺都要厲害得多,我什麼時候也能像哥哥你這樣就好了!”小loli說著,神情甚是崇拜。

    方天搖搖頭笑著。

    現在他已經知道小loli嘴裡的爺爺其實也就是她的老師,當然也是沙迦的老師。——那是什麼人物?

    已經步入聖域的人物。

    走得越高,越知向上攀登是多麼的不易。

    就算安迪、埃裡克等得他之蔭才得以步入法師的那幾個人,其中又有誰是簡單人物?

    一個都找不到!

    甚至連昨晚才加入協會的那個韋恩魔法師。才只是個八級的魔法學徒,身上就有著很多他都看不清楚的厚重。

    他們這等人猶是如此,方天都不知道一個步入聖域的法師該厲害到何種程度。

    “小妹,喏,這是以前的那把劍,你那個時候說你喜歡的,現在看看,還喜不喜歡?”方天心念一動,放於楓林大院井中的那把“軒轅劍”,已經破空而至。到了他的手中。

    然後方天把劍遞給小loli。

    這具小身體背後的家族,送來這把劍,據方天估計只是兩個用意,一就是通過那道封印的法術驗證他的血脈,說得狗血一點。就是前世的“滴血認親”;二呢,就是向他傳遞一個消息,讓他晉入大法師後回去一趟。

    至於是不是有向他展示力量以及其它一些什麼的,就是方天所無法猜測的了。

    畢竟,對那“風家”,他什麼都不瞭解。

    沒有瞭解,就無從猜測。或許所有的猜測,都距離事實太遠,根本沒有意義。

    總之,這把劍,在他手上,已經沒有了作用,送給小loli把玩,倒也並無不可。

    連方天都對這把劍大生喜歡之情,就更不用說一開始就對這劍的樣式大是喜愛的小loli了,接過劍,然後小心抽出來後,劍身之上如點點月華流轉的光芒,立即就讓她迷戀住了,然後就是眉開眼笑。

    “哥哥,真的給我?”把玩了半天,小loli猶自不敢相信。

    方天笑笑,伸出一隻小手指。

    小loli跳下鞦韆,先緊緊地勾了方天的手指一下,然後就是抱著他的肩膀,猛地搖晃,喜不自禁。

    方天心中也自生出欣喜。

    然後忽然就明白,其實,他已經不需要再思慮自我之道與世界之道的接軌問題了。

    炎黃之道,又一次升騰心中。

    就是那句話,先及愛我,再及我愛,復及我喜歡,再及我欣賞,然後再及我之願意。處理好每一個和自己有關係的人,也就是處理與世界的關係。

    至於這個世界的力量體系太過極端,他並不喜歡,那又如何?

    不喜歡完全可以改變。

    他現在,不就是此地的一方之主麼?

    “一溪清水碧,十里桃花開。我是此間主,乘舟去復來。”這是剛來此世的時候,他於心中構想的“桃花源”。

    現在,真的成了此間之主,另一種形式的,他以前從未曾想過的“此間主”,他又何嘗不能為此地的千百萬人構築一個共同的“桃花源”?

    就算一切最終只是夢幻,最終只是短暫,但是,終究是有過那麼的一段不是?

    步可邁蹣跚,心當持無量。

    這是方天晉入法師之時的體悟。

    現在,又可以再加上一句,將之前的,倒反過來,心可持蹣跚,步當邁無量。

    縱然前程不測,縱然心中不甚樂觀,但是,以現在而言,以現在手中的力量而言,卻確實已經可以做很多很多事情了。——若認為只有登到世界頂端的那一天,才可以真正地做些什麼,那是不是,太過驕傲,也太過逃避了呢?

    若我是太陽,我當澤被天下。

    若我是星辰,我當指路眾生。

    若我只有一盞微燈的光輝,我也依然可以盡我之能,明亮三尺,溫暖一寸,給我身邊的人,以安寧,以慰藉,以光明,以希望。

    這,就是我的生命之炎。

    這,就是我的炎黃。

    來到這個世界,第一次,方天真正地如同一個孩子般地,笑了起來。

    這一天的傍晚時分,方天通過魔法師協會,也即安迪埃裡克等人,向外傳遞消息,定於三日之後,開講卡巴斯基第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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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五章 卡巴第五回,前奏,神蹟開啟篇

    為什麼還不講卡巴斯基下一回呢?這是這麼長時間以來,許多修者心中共同的企盼。

    不過自然沒有人跑去對方天說,你丫快講下一回吧!

    以方天今日的層次,又有誰可以對他說這樣的話?

    或許有還是有的,但是有這個資格的人不會說這話,而想說這話的……基本也是找不到通向方天的門路的……

    也有人表示理解:“方天大人不是擔任炎黃城城主了麼?身為城主,肯定是很忙很忙的吧?一天到晚還不知道要忙多少事!”

    只有方天的一乾親近與下屬,才知道,那位……

    那位他忙個球球!

    或許,確實也是忙的吧,只是決計與城主什麼的沒有一個銅板的關係!不知道多少次找他們的城主大人找不著的一幹下屬們,早不知道淚流滿面了多少次。

    安迪埃裡克等人也是有交際圈的,並且,可以想像的,他們現在的交際圈肯定比一年之前要擴大了十倍不止。

    於是,理所當然的,他們也會被人問起這個問題,而且也不止一次,“方天閣下,他什麼時候才會再講卡巴斯基的故事呢?”

    這看起來似乎是件小事,按理說,安迪埃裡克等人之中的隨便一人,都可以在與方天的閒處之際,隨口提上一下這個問題的。

    但自始至終,沒有任何一個人開口。

    只因為他們這些人中的每一個人都明白,方天所講的,那絶不僅僅只是故事!——

    他們這些親近的人,有很多人,有很多次。就是在方天的“故事”中得到晉陞的!於是可想而知的,這些故事,任何一次,方天都不可能是隨便講的,必然有自己的打算和安排。

    他們。就算和方天再親近,又怎麼會在這樣的問題上,置以口舌?

    “方天閣下,呵,在講這一回的時候,已經是中位法師了啊。”某處庭院中。幾位魔法師之間,一位老魔法師無限感慨地嘆道。

    這位老魔法師以前就曾對同伴感嘆過,方天每開講一回卡巴斯基,級別就上升一級,從開始時的六級魔法學徒,講一次升一級。然後,幾回講過,便入了法師。

    現在,轉眼間,那位閣下卻便已是中位法師了。

    “莫非方天閣下還真的是升一級就講一回?那不知這個故事,後面可以講到什麼地方?”聽了同伴剛才的感嘆,在場另一位魔法師說道。

    這話中的意味。就非常的意味深長了。

    意味深長到場中一時之間,竟沒有人再作回答,全都若有所思地在想著這個問題。

    三日轉眼即過。

    第三日清晨,不,在遠遠還談不上晨的時候,炎黃城千里方圓之內,無數人流,就開始了湧動。

    如果從空中看去,人群分佈越往紅石鎮的方向便越是密集,然後。在最為密集的地方找一個中心,那顯然就是楓林大院西側,被人為堆築起來的小小山脈,以及那山脈之上的小高台。

    當上午九十點左右,也即這個世界通常的早飯後的時間。方天的身影,在幾乎無有一人察覺的情形之下,瞬間來到了高台之上,然後緩緩坐下。

    四周,立即響起了一片被強行壓抑著的嘩然和騷動。

    而這嘩然和騷動,在產生之後,就如同一道衝擊波一樣,全方位且無比迅速地向外圍擴散,十里、百里、千里……

    浩浩廣廣的千里之域,幾乎是在極短的時間之內,就由裡到外,完全地被一種廣袤到極點也無以形容到極點的靜謐氣氛所包圍,這一刻,風停,雲住,人聲亦為之完全斷絶。

    這是只有在魔法世界才可能誕生的奇蹟。

    千千萬萬個大大小小的元素感應交融在一起,讓這整個千里之域,天然地形成了一個類似於大元素禁製法陣之類的存在。

    每個人,都被這個元素法陣所籠罩,所禁制。

    就連方天,也不例外。

    甚至可以說,因為他處在最中心的位置,因此所受到的那種無形籠罩,也就最為濃郁,濃郁到讓他的整個心神及意識,在這一刻,都為之不由自主地凝聚且莊嚴起來。

    每一次開講,方天的層次都與上一次不同。

    每一次開講,聽眾的數量都較上一次有所增加,且是大幅度的增加。

    然後,每一次開講,方天的感受也便與上一次,有著很大的差別。

    第一次開講的時候,聽眾的人數還不夠多,至少相對來說“不算太多”,那個時候,開講故事之後,四面八方,偶爾還有不少零碎的交談與感嘆什麼的。

    第二次開講的時候,方天當時沒有多少體會,但是現在想來,那個時候,已經隱隱地有一些“奇怪”的東西在他開講故事的時候產生了。

    然後一次次地累積,一次次地變化,一次次地昇華。

    終於,到了這一次,或許是方天已經升為中級法師的緣故,也或許是因為身周那莫名其妙的絶對掌控區域讓他在某些感受上變得極為敏感的緣故,當然,也或許是他建立了十字修行體系的緣故……

    總之,不管是什麼緣故都好,方天在這一刻,感受到了這千里方圓,突然凝結為一體,然後呈現出了某種和上次安迪埃裡克等人同時晉入初法時,一樣的狀態。

    那一次,六個人同時晉陞,木羅最後跟了上來。

    如果不是在那種特殊的情況下,方天分析,木羅在那一次,未必,甚至是很大可能地,無法晉入初法。

    但是他偏偏晉陞了。

    就因為,其他五個人的同時晉陞,讓場中產生了一種特殊的波動,一種極有利於引導其他人也隨之調整的波動。

    可以說,木羅那一次的晉陞其實是被其他五個人“帶”上去的。

    這或許是這個世界目前為止。還沒有人發現的一種現象?

    如果有幾十個人同時將要從準法晉陞法師,那麼把他們聚集在一起,讓他們同時晉陞,那麼,最終是不是每一個準法都有可能順利地跨出那一步呢?

    這就是方天對那種現象的猜測。

    但是想來。在這個世界的現有情況下,做這個實驗的可能性不怎麼大。——魔法師實在不是前世的棚植大白菜啊,可以三五天就割一茬的。

    別說幾十個人同時在一起晉陞了,就是兩個人同時,都不是一件容易碰上的事情。

    但是這時,感受著這千里之域又一次的“凝定”。方天心中,忽然升起了一個極為極為極為大膽的設想——這一次,他是不是也可以將這千里之域的千千萬萬魔法師,當成是當日的安迪埃裡克等人?

    這一次,他不需用言語引導每一個人,而只需感應。感應這千里之域內的整體元素波動,然後,順手推舟地,做出某些有益的引導和調整。

    再然後,會不會發生一些在他猜想之中卻又讓他很難以相信的事情呢?

    默坐台上,方天認真地沉吟著。

    沉吟著是不是真的要那麼“試”一下,試的結果。很可能什麼都不會發生,但也很可能……

    很可能讓這整個大陸,都為之沸騰。——

    徹底地沸騰!

    那麼,到底,要,還是不要呢?

    選擇很簡單。

    但是影響或許會很重大,超出以往任何一次的重大!

    半晌之後,方天忽地綻顏微笑,他有什麼可擔心的?他有什麼可害怕的?來到這個世界後,這一路之上。他不就是這麼走過來的嗎?

    這一次,最多最多,也就是讓那影響變得更大一點罷了。

    有什麼大不了的?

    幹了!

    然後瞬時之間,方天便已下定決心。——這一次,就讓這千里之域所有修者的生命之炎。都為之升騰一次吧!

    就算作為我炎黃城的立城慶典。

    我執黃道來開局,你們以炎為收尾,我們一起,來在這天地之間、千里之域,濃墨重彩地寫它一筆——

    炎黃!

    主意既定,方天心神瞬間凝定,然後,整個人都進入了一種空靈至極的狀態。

    身週三四十米的那片區域,被他向著外圍無限制地擴散開來。每擴散一點,他對這個區域的控制便減弱一點,漸漸地,就像一滴墨水,擴散在了整個大海之中。

    墨水不見了,但是,方天感覺得到。

    而這千里之域,在他的感應之中,也得到了某種無以名狀的加強,比平時那種法師層次的感應,不知道清晰了多少倍。

    這一刻,方天心神如鏡,而這千里之域,每個修者,不論是魔法師還是武者,身上的那種光華,也即方天命名的“生命之炎”,都在灼灼爍爍,如燭如火,纖毫畢現在映照在那片“鏡子”之中。

    在這種極度的洞察之下,下一瞬間,方天感到有幾個相當強大的意識感應,幾乎不分先後地,進入了這片區域。

    近乎於直覺地,方天就知道,這些,應該是他的“同僚”,或者說,“同儕”,附近其它諸城的城令等人。

    又片刻後,又有幾個更為強大的意識感應加入。

    這次的,應該就是大法師層次的了吧?

    不知塞勒前輩,是否也就是這些當中的其中之一呢?

    方天心中微微笑了一下,然後,瞬時之間,進入了“空寂離塵境”的修煉狀態。接下來,就在全身氣血都在走向沸騰之時,方天緩緩開口,開始了卡巴斯基第五回的講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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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六章 你要過河去

    卡巴第四回,龍傲天在“我道別有三徑”中選了“戰天戰地之路”,並言道:“我之大欲在橫行”,然後,其老師便給了他三個字——

    識、斷、行。

    建立十字修行體系之後,方天再次迴首,才恍然發現,原來,十字體系中的“意識”與“心”,就是脫胎於這三個字。

    那一恍然的同時,方天便忽然意識到,原來,任何體系的建立,都是從枝枝葉葉而來。

    真真是“這個世界本沒有路,走得多了,也便成了路。”

    聚沙成塔,聚水成海。

    力量的真諦,原來真的只是水滴石穿。

    此時,將卡巴斯基前幾回的故事於意識中輕輕流轉,片刻後,方天輕輕開口。而就是那輕輕的說話,卻是以一種普通人甚至是中低階修者無法理解的方式,同時響起在這千里之域。

    聲音響起,千里清肅。

    只有一個聲音,在這天地之間,輕輕飄蕩。

    “那老者大袖一拂,龍傲天便失去了所有的意識。而當他再一次回覆意識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站在了一個荒涼孤寂的原野之中,天地一片蒼茫,大風從遙遠天地交接處捲起,帶來種種淒厲的嘶吼。”

    “這時,已是黃昏時分,殘陽如血,照得西方天際一片赤紅。而在那赤紅之中,點點夜幕的黑色,正在擴散。”

    “很快,就要入夜了。”

    “龍傲天在這茫茫天地之間轉身四顧,那種荒涼,那種孤寂,那種極度的空曠。竟讓他的身形在轉動之間,不由自主地踉踉蹌蹌。”

    “‘這是哪裡?怎麼連一個人都沒有?’龍傲天對自己說著,說到最後,甚至毫不顧儀態地放聲大喊起來,他怕不說些什麼的話。在這片簡直像是荒涼了幾萬年的天地之間,再待下去就要發瘋了。”

    方天的聲音輕輕淡淡響起,竟不知怎麼的,讓這整個千里之域,好像也都隨著他的話,變成了那龍傲天所處之地。千千萬萬修者,這一刻,全都感到一股無以形容的蒼涼空曠,撲面而來,然後透骨入心。

    “‘少年人,你怎麼會在這裡。是迷路了嗎?’正在龍傲天失卻儀態的時候,一個嗓音沙啞的老婦人聲音響起在龍傲天耳邊。”

    “那聲音極其沙啞難聽,龍傲天這一輩子都沒聽過那麼難聽的聲音,但是這時,那沙啞的聲音入耳,龍傲天卻是頓時感到像是聽到了天地間最美好的聲音。”

    “原來,不是我一個人!”

    “龍傲天忘形地蹦跳了起來。然後像是風一般地,向著剛才那聲音傳來的方向奔跑而去。”

    “沒跑多久,他就看到一個形態枯槁一身黑衣的老婦人靠坐在一根不知道乾枯了多少年的老樹下,龍傲天也不管這些,只是一口氣地跑到那個老婦人跟著,問道:‘老前輩,這裡是哪裡啊?’”

    “‘少年人,你倒奇怪,你到這裡來了,居然不知道這裡是哪裡?’那個老婦人聽了龍傲天的話。大笑聲來,她說話的聲音已是難聽至極,現在笑起來,更是刺耳到難以形容。”

    “但是龍傲天這時完全顧不上這些,只是又道:‘老前輩。請問這裡到底是哪裡?’”

    “那老婦人終於不再發出刺耳的怪笑,伸出一隻乾枯得像是老樹根一般的手,向著前方一指道:‘喏,少年人,看到前面那條河了嗎?’”

    “順著老婦人手指著的方向,龍傲天轉身看去,才看到,前面很遠很遠的地方,確實是有一條河,一條寬得完全看不到邊的河。只是,不知是傍晚的緣故,還是其它的什麼原因,龍傲天只看到那河裡的水好像是一片黑色的,且似乎是無聲無息地流動著,看起來詭異得讓人心裡發寒。”

    “‘老前輩,那是什麼河啊,怎麼那麼古怪的樣子?’龍傲天轉過身來,問老婦人道。”

    “‘桀桀,那就是你要過的河啊。’那老婦人又發出刺耳的怪笑聲。”

    “‘我的過的河?我為什麼要過河?’龍傲天莫名其妙地問道。”

    “‘少年人,你沒看到,這天快要黑了嗎?’那老婦人說道。”

    “‘天黑又怎樣?我可不怕天黑。’龍傲天說道,其實如果他真的不怕,就不會這麼說了。這不知道是什麼的地方,一切都很怪異,讓他心裡發寒的很,更不敢想像,天黑後,這裡會是什麼樣子。”

    隨著方天的敘述,一種詭異的氣氛,也在這千里之域內流淌,所有人都有一種透不過氣來的感覺。

    而方天也在說到這裡的時候,停了下來,片刻之後,才又開始繼續。

    “‘天黑,你就要死了啊!’老婦人說道,“從來沒有人能在這裡過夜,挺到太陽再次升起的時候。所以,你要過河去啊,過了河,才能活下來。””

    “‘啊?’龍傲天震驚出聲道:“那河連邊都看不到的,怎麼過啊?””

    “‘我想想啊,這裡太久沒有人過來了。少年人,你沒看到,這裡連路都沒了麼,在你腳下站的地方,原來是有路的,現在啊,早就埋沒在荒草裡了!’那老婦人說著,過了半晌,又道:‘對了,我想起來了,這條路的盡頭,那條河上,是有座橋的。那橋是什麼名字來著的?唉呀,都過去好多好多年了,我想不起來了!就叫它‘生死橋’吧!’”

    “‘生死橋?’龍傲天奇怪地問道。”

    “‘對啊,這頭死,那頭生,所以叫‘生死橋’,還有過橋的人,十個裡頭有九個半死,所以也叫‘生死橋’。少年人,你不覺得這個名字很好聽嗎?生死橋,桀桀桀桀!’說到這裡,那老婦人又怪笑起來。”

    “‘那老前輩你在這裡是幹什麼的啊,你不過河嗎?’龍傲天聽了那老婦人的話,不知怎麼的,心裡越來越發寒,於是這麼問道。”

    “‘你要是過不了河,天黑後,你就知道我是幹什麼的了,桀桀桀桀!’那婦人又怪笑著,‘不過,少年人啊,天還沒黑的時候,我在這裡是賣書的,每一個走到這裡來的人,不管男女老少,都可以在我這裡買書。’”

    “‘書?老前輩,你都有些什麼書?’龍傲天不敢多想,只是這麼問道。”

    “‘喏,都在這裡了,少年人,你自己看。’那老婦人伸手在她靠著的老樹上一拍,那樹上就像長樹葉一樣地,長出好多書來。”

    “龍傲天抬頭看去,只見那些書個個都有著奇怪的名字,像是《洪荒舊事》、《開天記聞》、《封神演義》、《迷失永恆》什麼的,從上看到下,一共幾十本書,龍傲天很快就把書名看完了,然後問那個老婦人道:‘老前輩,那個《封神演義》是講什麼的啊?’”

    “‘少年人,這個卻不能告訴你,你要買了,自己看,才行。’老婦人說道。”

    “‘那這些書多少錢一本?’龍傲天問道,同時心裡在想,這些書怕是很貴吧,也不知道我能不能買得起。”

    “‘不貴不貴,只需要一個銅板,就可以買一本。少年人,你要哪本?’老婦人說道。”

    “聽了這話,龍傲天心裡大喜,心道一個銅板就可以買一本,那只需要一個金幣不就是可以把這些書都買下來了?於是便大聲道:‘這些書我全要了!’”

    “‘少年人,你的錢呢?’老婦人說道。”

    “龍傲天把手伸進口袋,但是立即便呆住了,現在,他的口袋裏一無所有,他唯一的一枚金幣,早就在之前選擇‘截斷眾流’的時候,隨手扔掉了。”

    “龍傲天此時心裡大是後悔,卻又不太甘心,抱著一絲希望地對那老婦人道:“老前輩,才幾個銅板,書我能不能先拿走,等我下次再來的時候,再把錢給你?””

    “聽了龍傲天這話,那老婦人又是仰頭桀桀怪笑了起來,笑了好久,才道:‘少年人,你當這裡是什麼地方,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我給你一句好話,你還是快點過河吧,再不過河,就晚了!’”

    “龍傲天無奈,又看了那棵樹一眼,把那從上到下幾十本書的名字都記住了,才對老婦人道:‘老前輩,那我走了,你下次還在這裡嗎?’”

    “這次,那老婦人只是怪笑,卻並不回答。”

    “龍傲天只好作罷,向她躬身行了一禮,然後轉過身來,照著老婦人剛才的指點,向著那條河的方向走去。”

    “走了不知多遠,龍傲天突然聽到剛才的那個老婦人用著一種奇怪的腔調唱道:”

    “‘生死橋,生死橋,幾人走過路迢迢。’”

    “‘生死橋,生死橋,十個來者九個夭。’”

    “‘生死橋,生死橋,橋下枯骨都沒了。’”

    “‘生死橋,生死橋,多少亡靈在呼召。’”

    “老婦人那沙啞的聲音源源不絶傳來,卻是越來越變得縹緲,好像被風颳得散了,才把那第四句勉強聽完,後面的傳到耳中時,就已經完全是模糊一片了。龍傲天完全無法分辨,一邊趕路,一邊在心裡嘀咕道:‘真是好奇怪的地方,好奇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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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七章 你我皆凡人

    一句話,重點不是什麼話,而是看那話由誰說。

    一句話,重點不是由誰說,而是看那人在什麼場合說。

    此時,此地,還可以把這個句式再擴展一下——一句話,重點不是在什麼場合說,而是在什麼環境下說。

    現在,這是什麼環境?

    數以萬計、十數萬計以至幾十萬計修者聚集在一起的環境;

    無數人的感應交錯疊加後形成一個天然元素封禁的環境;

    無數人的精神、心境乃至意識都在有意與無意中步入一個清肅凝定的環境。

    這是這個世界目前以來還似乎從未有過的環境,因為沒有人能把這麼多的修者聚集到一起。這也是一個方天意識到其中某些玄妙但基本上也還無甚瞭解的環境。

    但他知道,可以初步利用這種環境來做些什麼,而那,已經足夠了!

    “生死橋,生死橋,幾人走過路迢迢。”

    當方天的這句話經過故事之前的氣氛鋪墊,而在這千里之域輕輕蕩響的時候,許許多多一路之上走過艱難、繁複與曲折的修者,尤其是老年修者,剎時間,或遠或近的回憶便破封而出,如洶湧的潮水一般淹沒整個身心。

    某一旅店中,才剛加入魔法師協會的韋恩魔法師,雙目瞬間濕潤,然後,緩緩合上。

    路迢迢?

    這一路走來,又豈是一個路迢迢可以說盡的?

    少年時,多少次被無休無止的冥想折磨著,總想著,歇歇吧,歇歇吧。就歇上一天都好!第二天還可以再繼續的!

    每當這種想法反應在修煉中的時候,向來溫和而又惇厚的老師一下子就會嚴厲得無以復加,刻薄得無以復加,他似乎不是斥責,而只是冷冷且又淡淡地說道:

    “怎麼。堅持不下去了?又想做一個廢物了?”

    “連每天正常的修煉都堅持不下去,韋恩啊,你知道像你這種資質本來就不怎麼好的,又抱著這種想法,意味著什麼嗎?”

    “一個人不成才,可以有多種多樣原因。但你這種,是讓人連多看一眼的興趣都沒有的。”

    “……”

    還有更多的時候,老師什麼都不說,只是搖搖頭,眼中閃過一絲失望的神情,然後就轉身離開了。

    中年時。老師故去了。

    離去之時,老師也沒有什麼動情的表示,只是依然淡淡地說道:“我的老師是七級,現在,我是八級。韋恩,將來你也能像我一樣,在我的層次上進一步突破。走到九級嗎?”

    老師沒有動情,他卻一下子動情了,如同回到了被老師剛收為弟子時的年齡,一下子淚流滿面:“老師,我能,我能的,我能走到九級的!”

    不知不覺,就走到老年了,卻還在七級的層次上徘徊。

    別說在老師的層次上做出突破,就連達到老師的層次都不能夠。多少次在心裡一遍又一遍地問著自己:“我是不是真的是一個廢物啊?”

    那樣的自問,問得多了,變得不再激烈,卻越來越傷心徹骨。

    好像整個人都被冰冷住,連半點前行的力量。都沒有了……

    某一山澗中,另一老魔法師瞬間緊緊地握住了拳頭,下一刻,整個掌心都滲出血來,而那個老魔法師卻半點不覺,只是想起了一路走來的點點滴滴。

    被嘲笑,被羞辱,多少次在打擊中頑強地堅持著。

    得到的卻並不是讚揚和肯定、溫暖和撫慰,反而是家中的長輩目光變得越來越冷淡,甚至嫌惡和厭煩,“那小三子,心性越來越孤僻,越來越涼薄了啊,我當初就說,他那樣的,就不應該讓他接觸修煉……”

    某一大樹下,一個清瘦老者雙目無神,全身都像散了架一般,但在地面,他的兩隻手掌,卻一下又一下地拍擊著地面,拍得越來越狠,越來越用力……

    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方天前世的時候,一本叫做《安娜.卡列妮娜》的書中如是說道。

    幸福相似,是因為幸福的味道總是一樣,很甜,很蜜。

    不幸多端,是因為生命中太容易有這樣那樣的不如意,家庭不和、長輩刻薄、父母嫌棄、兄弟離心、資質不好、際遇糟糕、少年輕狂而犯下不可彌補之錯、中年落魄而走向不可承受之殤,或者到了老年才發現,整個人生,都是一團分不清是苦是澀是酸還是鹹的混合……

    太多的不如意,在生命中累積。

    因為還要活著,還要繼續前行,那些不如意便被壓在心底,埋在意識深處,只有夢迴的時候才會偶爾泛起,平日大多數時候,卻讓自己堅強而又冷漠著。

    為什麼堅強?是因為一旦不堅強,生命中那麼多的辛酸與苦難就會一下子全部泛出來,把自己徹底地擊倒。

    為什麼冷漠?是因為受傷太多,是因為失望太多,是因為機巧和欺騙太多,是因為人生路途中風雨和疲乏太多,這些林林總總,早已把那本就不多的熱情,一點一點地摧折衝洗殆盡……

    你我皆凡人,生在人世間;

    終日奔波苦,一刻不得閒。

    因為凡人,總有虛弱。因為虛弱,總有受傷。因為受傷,總有迷茫。因為迷茫,總有失望。因為失望,總會一步步走向冷漠。因為冷漠,久而久之,變得連自己都觸摸不到自己的真實……

    還記得小時候哭過嗎?還記得是因為什麼哭的嗎?

    還記得少年時笑過嗎?還記得是因為什麼笑的嗎?

    還記得那些輕狂與張揚嗎?

    還記得那些挫折與受傷嗎?

    或許,太多太多的人,已經不記得了。

    但是不記得,不意味著已經忘記。生命總在把那些被有意與無意遺忘的東西牢牢地珍藏著,只待其主人有一天忽然來到那個幽暗的角落,打開那早已塵封的堆積……

    “生死橋,生死橋,幾人走過路迢迢。”

    “生死橋,生死橋,十個來者九個夭。”

    “生死橋,生死橋,橋下枯骨都沒了。”

    “生死橋,生死橋,多少亡靈在呼召。”

    尋常的話,尋常的歌謡,卻在不尋常的環境中,在千千萬萬個清肅而又期待的心境中,一下子,變成鋒利的尖刀,向著每一個走過人生曲折走過歲月滄桑的人心中刺去。

    然後,回憶泛起,意識沉浸。

    同時卻又因著千里之域那肅穆而又凝定的氣氛,心神一邊沉淪在意識之海,或癲狂或淒愴地沉浮著,另一邊卻又冷靜且超然地注視著。

    每一個回憶泛起的人,這一刻,好像都被剖成了兩半。

    一半盡情地顛倒迷醉。

    一半無比清醒地看著自己的顛倒、自己的迷醉。

    如果方天知道這一切的話,就會立馬體悟到,這也是陰陽!

    只是,他並不知道。他只是感覺到,那本是清肅凝定的千里之域,那本是如同一個澄靜之湖般的現場環境,漸漸地有如風回,有如雪卷,絲絲漣漪在泛起,絲絲動盪在生起,就好像一個人本是盪舟平湖,慢慢地,失落了路途,小舟泛進了一片汪洋與風浪中……

    舟入風浪當如何?

    曰:不要停,繼續,一直駛去,駛到風高浪急處,駛到風平浪靜時,駛到縱意忘情處,暮然迴首,才發現,那重重風浪,已被拋在身後……

    是故,微微的停頓之後,述說在繼續,故事在繼續:

    “那遙遠的黑河,看起來遠,走起來更遠。龍傲天走了很久,與那黑河的距離,竟似乎沒有半點拉近。而西天的殘陽,卻在這個過程中,無情而又冷漠地,一點點向下沉降。”

    “要是天黑了,我還趕不到那裡,怎麼辦?”

    “要是那裡並沒有橋,怎麼辦?”

    “要是剛才那個老婦人欺騙我,我在這裡才是安全的,到了那黑河之邊,才會危險,怎麼辦?”

    “龍傲天一邊朝著黑河的方向奔跑著,一邊卻在想著這許許多多的問題。”

    “我怎麼會這麼想?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脆弱了?這片荒涼無邊的原野一看就不是什麼好地方,不然之前我剛來到這裡的時候,為什麼會悽惶無狀?”

    “就算那個老婦人欺騙我,我也要走到那個黑河邊,看一看。看那到底是什麼河,看那河上,到底有沒有橋!”

    “龍傲天心中想著,腳下卻是絲毫不停。”

    “再浩瀚的天空,也可以被心攀登,再遙遠的大地,也可以被腳丈量。不知不覺地,那荒涼且看似無邊的原野,已經被龍傲天一步一步地拋在身後。”

    “當西天的最後一抹殘陽即將完全落入山谷,龍傲天終於臨近了河邊。”

    “或許是天色將暗,或許也本來就是如此,河水一片深沉黑色,無聲流動。而向遙遠的前方望去,天蒼蒼,野茫茫,卻惟獨看不到那對岸的方向。”

    “好像整個天地,這一刻,都化身成了這幽暗的黑河。”

    “這是什麼河,怎麼這麼詭異,這麼懾人心神。我要是不小心失足掉下去,豈不是連屍骨都不存一點?龍傲天心中升起驚悸地想著,那無盡幽暗且完全看不到邊際的黑色,引起了他心中的大恐懼。”

    “好像這不是一條河,而完全就是一條生與死的邊界。”

    “生死橋,生死橋,我看這河倒是生死河,只是那橋,卻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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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八章 幽冥河上通天橋

    “龍傲天四處打量著,卻沒有發現任何一處像是有橋的樣子。”

    “順著這條河,不論向左邊看,還是向右邊看,都只是幽暗黑水。而向前方看,則更是一片茫茫。”

    “龍傲天從腳邊的地上撿起一塊拳頭大的砂石,試探著向那黑河中投去,那石頭瞬間沉沒不見,無聲無息,而黑河之上,卻是連哪怕是一點點的波紋和浪花都沒有泛起。”

    “龍傲天心中的寒意陡然大起,而這時,眼看,天色就要完全變成一片漆黑了。”

    “到了這裡,前無路,後……若是還待在這片荒野上,入夜之後,會發生些什麼?”

    “龍傲天不知道,但心裡卻是莫名地隱隱有著一種感覺,那就是如果入夜還沒過河,就一定會如之前的那位老婦人所說,再也看不到明天早上的太陽!”

    “無論如何,我必須過河!”

    “無論如何,必須有橋!”

    “龍傲天心中急迫地,也是惡狠狠地想道。”

    無論如何,必須過河!

    無論如何,必須有橋!

    這兩句話,就像是兩塊無比沉重且堅硬的巨石,砸入無數聽眾的心中,許多之前被勾連起了過往無窮回憶的修者,這一刻,心神陡震。

    然後,故事在繼續:

    “就在龍傲天心中無比急迫且堅定地想著的時候,突然有一塊石碑在他身邊不遠處從地面升起,一直升到數十步之高。”

    “石碑正對著西天的方向,也因此,當西天最後一抹殘光照過來的時候,龍傲天看到這巨大石碑之上。從上到下,被人用手指深深地刻下了一行大字——”

    “一橋飛架南北,天塹變通途!”

    “然後,在這行大字底下側邊處,又有著一行稍小一點的字。‘幽冥河上通天橋,幾人走過幾人夭?’”

    這石碑及碑上字的安排,方天原本是打算以某個另外的方式讓其默默無聞地登場的,河邊會有很多奇巧眩目之景,而石碑只會作為一個點綴,在不經意中偶然露出一下。

    但是這時。其實,他也在被這千里之域的凝定影響著,於是,早在意識中編排好且流轉回顧過好多次的故事,不知如何地,就在悄然之中。拐了一個彎,然後變成了現在的這個模樣。

    對此,方天聽之任之,意識之中無思無慮,心神之中無驚無喜,整個身心,都融合在那千里之域的凝定之中。

    也正是在這種身心凝定之中。方天無比清晰地感知甚至可以說是“看”到了,剛剛,就在他說到那兩個“必須”的時候,這千里之域,無數修者的生命光華,瞬間綻放了一下。

    “幽冥河上通天橋?”

    “原來這幽暗無邊的黑河叫‘幽冥河’,這名字,果然一點都不錯!只是,‘通天橋’?橋在哪裡?龍傲天心中想著。”

    “而就在這時,一道寬闊得同樣看不到邊的大橋突然出現在河面之上。橋面呈拱狀,龍傲天看不到遠處怎麼樣,抬起頭來,他只能看到這橋從他身前不遠處的黑河邊開始,然後一直向上延伸著。延伸到他看不見的高處。”

    “‘通天橋’,‘通天橋’,這橋看起來果然也像是通天之橋。”

    “龍傲天心神被這壯闊無比的大橋震懾著,卻也並未如何驚奇。因為一路之上,他早已經歷過太多的震驚與不可思議。”

    “對遭遇到的這些種種事物,龍傲天只當自己是做夢,他在想著的是,不管他遇到的這些是真是假,只要他自己的心神,是清醒著的,就行了。”

    “眼看天色真的要完全黑暗下來,龍傲天不再有任何遲疑,幾個縱身和跨步,就踏上了那名叫通天的大橋。”

    “也就在他的兩腳剛剛踏上橋的那一瞬間,天地之間,最後的一抹光線,完全消失。”

    “黑夜,正式降臨。”

    “龍傲天心中有點好奇地轉過身來,想看看入夜之後那荒野之上到底會發生些什麼。但就在把身體剛剛轉過來的時候,龍傲天一下子全身僵硬如石,心中陡然泛起無以形容的寒冷。”

    “在他的眼前,他片刻之前還站著的地方,還奔跑的地方,哪還有什麼荒野,只有茫茫一片比橋下這黑河更幽暗、更深沉的無盡深淵。”

    “整個身心都冰冷僵硬了好久,龍傲天才無比後怕地想到,要是他晚上一點才踏上這個橋,現在會怎麼樣?”

    “龍傲天又想到,之前,正是他心中動念,那碑那橋才忽然出現在他的腳下。若是他沒有那般動念,又會怎麼樣?”

    講到這裡,方天的感應之中,無數修者的生命光華,如被風吹,在搖搖晃晃,卻不是搖搖欲墜、搖搖欲熄,而是更為灼灼,更為明亮。

    好像突然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加入了他們的生命光華之中。

    “心中後怕著,卻更堅定著,龍傲天轉過身來,放開大步,向前向上走去。一邊走,龍傲天一邊心中想道,橋的這一邊,是如此詭異,如此變化莫測,橋的那一邊,又會是什麼樣的光景呢?”

    “不論是何光景,我總要走到那裡去,看一看!龍傲天心中堅定著這般念頭。”

    “下一刻,龍傲天忘卻了所有,也不再想著唸著什麼,只是一步又一步,不緊也不慢地,默默向著前方走著。深沉暗夜的黑色披散在他身上,卻讓他的心中一片明亮。”

    不止是龍傲天的心中一片明亮著,方天講到這裡,這千里之域的千千萬萬人,心神也在步入凝定,而在凝定之中,每個人的生命光華,都在升騰,都在明亮著。

    “心神沉凝,無思無想,不動不搖,龍傲天漸漸地忘卻了時間,也忘卻了自己,兩腳,只是一步接一步地,向前向上邁進著。”

    “不知多久,那深沉的夜色漸漸褪去,新的一天緩緩到來。”

    “龍傲天對此依然不覺,只是繼續朝前邁步著,又不知過了多久,一抹朝陽的光線突然從東方天際破空而來,照射在龍傲天的臉龐之上。”

    “這是陽光?第二天的陽光?龍傲天從一片深沉中清醒過來。”

    “只是一個傍晚以及夜晚的時間,此時,再次見到陽光,龍傲天卻是覺得這陽光已經久違了一輩子。不然,這麼純粹、這麼溫暖、又這麼明亮的陽光,他以前怎麼好像從來沒有感受過?”

    “龍傲天轉過身來,讓自己對著東方初升的太陽,然後緩緩伸出雙手,在身前輕輕一捧。”

    “他沒有捧住任何一縷的陽光,卻好像把那遙遠天際的太陽,一下子捧進了自己的心裡。心中,這一刻,也是那般的純粹,那般的溫暖,那般的明亮。”

    “而就在這時,龍傲天聽到一個聲音道:‘少年人,轉過身來,來,這裡,走了這麼遠的路,累了吧?過來歇一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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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1-6-8 00:35:46
第五百四十九章 行路難,難非難,多少緩水是險灘

    隨著這千里之域千千萬萬人的心神都在步入凝定,方天的講述,也在不知不覺中由快而慢。其實一開始也談不上快,只是現在,那速度越來越慢了起來,往往一句之後,好一會兒才等到下一句。

    但沒有一個人感到慢。

    此時,與其說是他們在聽著方天的講述,不如說,他們是在用整個身心感受著。

    方天口中說出來的每一個字,都彷彿帶著一種莫名的力量,而這力量,又挾帶著一種無形的波動,在一點一點地搖撼著他們的心神,撞擊著他們的身心。

    其實,到了此時,故事是什麼已經不怎麼重要了。

    感受到這千里之域在一片凝定之中傳來的點點波動,方天甚至都不知道,此時,還有多少人在聽著他的講述。

    但是其實,他的聲音他們聽到的。

    只是,似聽非聽,似聞非聞。事後,他們每一個人肯定都清楚他講的這個故事是什麼,但是現在,似乎所有人都沒有任何意識活動。

    只是感受。

    憑一種類似於“本能”的東西在感受。

    不止是聽者,就是講述者方天自己,方天覺得,如果不是這個故事早在腦海裡醞釀了好多遍,他是否還能將之順利地講下來,也實在是一個問題。

    身心極凝定,意識感受極清醒,但是思維活動極慵懶、極緩慢,方天不知道這是一種什麼狀態,他以前從未經歷過,相信這千里之域的無數修者,大多數也都未曾經歷過。

    這“大多數”是不是可以無限上推到“全部”,方天不知道。當然也不可能知道。

    恍惚中,方天只覺自己身在一個繁星滿天的夜空中,周圍,遠遠近近,是無數大大小小的星星在閃爍。而他自己,也同樣是那些星星之一。

    靜謐、遼闊,而又深邃。

    深邃之中,只有無數星辰閃爍。除此之外,再無其它。

    現在這千里之域的無數修者呢,他們是一種什麼感受?是否是和我一樣的?

    講述中。方天如此這般地緩緩想到,但是不久之後,這種“浮思雜念”徹底被那無盡深邃所消解,方天的心神,一點點地,徹底步入幽深冥杳之境。

    然後。在近乎於無意識狀態下,故事,就如同之前設定好的程序,自行地緩緩運作著:

    “聽到招呼,龍傲天轉過身去,卻見到身側不遠處,有一棵樹繁葉茂的大樹。而那棵大樹底下,有幾個中年人坐在那裡,神態輕鬆愉快地交談著,一時之間,龍傲天也不清楚剛才招呼他的,是其中哪一位。”

    “龍傲天走了過去。”

    “‘少年人,你是要過橋嗎?’其中一個中年人笑呵呵地對龍傲天說道。”

    “‘你這不是廢話麼,到這裡來的,不是為了過橋還能是為了什麼?’另一中年人不待龍傲天回答,便如此說道。說完這話,他又轉對龍傲天道:‘少年人,這個橋不好過啊,正好我們這裡也好久沒有新人來了,你不如在這裡歇上一段時間再走。如何?’”

    “‘你們也是要過橋的嗎?怎麼不趕路呢?’龍傲天問道。”

    “‘誰知道橋那邊是什麼情況呢,說不定比之前這邊的還糟糕,正好走到這裡也累了,所以就停下來歇歇了。少年人,人生苦短啊,該歇就要歇。如果不歇好,怎麼能更好地趕路呢?’又一個中年人一臉淡然且睿智地說道。”

    當故事進行到這裡的時候,這千里之域,無數修者的生命光華都變得柔和起來,且或多或少地,變得有些黯淡。

    只是故事依然在繼續著:

    “‘那你們在這裡歇多長時間了呢?’龍傲天心下好奇地問道。”

    “‘我歇了三年了吧。’一個中年男子道。”

    “‘我歇了好像五年了。’”

    “‘你們都沒我歇得時間長啊,哈哈,我已經歇了差不多十年了。’”

    “‘十年,十年算什麼?我以前可是見過一個,都歇了好幾百年了。’其中一個看來年紀最大的中年男子這般說道。”

    “三年、五年、十年,還有好幾百年的,龍傲天越聽越覺得不對勁,越覺得恐怖,便又問了一句:‘那個歇了好幾百年的前輩,現在在哪裡呢?’”

    “‘人老了,就要死。喏,他還是我親手埋的,就埋在這棵大樹下。生前坐在大樹下休歇,死後還是在這裡,多好啊!’剛才的那個中年男子說道。”

    “‘是啊,很好的。’”

    “‘真好。’”

    “‘我將來也要這樣。’”

    “幾個中年人都紛紛這般說道,龍傲天心中感到越來越是恐怖了,便又說了一句:‘你們還記不記得這是什麼地方,這是橋啊,要麼在這頭,要麼在那頭,哪有人在橋上歇著的?’”

    “‘唉,又一個傻子!’聽到龍傲天這話,其中一個中年人搖頭說道。”

    “‘是啊,真是傻子,還是太年輕了,不懂事啊!累死累活的,到頭來,圖個什麼?’其他幾人都先後紛紛附和道。”

    “龍傲天再也不說話,轉過身來,大踏步開始重新趕路。”

    “被他甩在身後的那幾個人又在說著什麼,但他完全不再關心,也不再去聽了,心中只是對自己說道:‘要是不趕路,我又怎麼會到這裡來?也許他們說的是對的,橋那頭未必就是個什麼好地方。’”

    “‘但是我絶不會學他們!’”

    “‘不管橋那頭是好是壞,我本來就是要過橋的。他們肯定也是,但是他們,背叛了自己。’”

    “‘就算到頭來什麼都沒有,什麼都得不到,我也還是要過橋!我龍傲天頭上是天,腳下是地,生來就是為了頂天立地,卻絶不是為了背叛自己來的!’”

    就在這時,這千里之域,無數的生命光華,突然灼亮,而在漫山遍野的灼亮之中,又有數十個生命光華,在短短的時間內,或先或後地爆發。

    如同火山衝破熔岩的封鎖。

    又有如種子突破泥土的束縛。

    這動靜,方天感受到了。

    千里之域的一切,都在方天的感應之中,但是他沒有在意。或許一般情況下,他會在意。但這時,他的整個身心都處在一種特殊的狀態下,絶不是那“一般情況”。

    所以故事依然在點塵不驚地繼續著:

    “龍傲天如此這般想著,然後,心神是前所未有的凝定和清明,接下來,他就一直在默默地趕著路,不知何時,又一縷陽光照過臉龐,照過眼角。”

    “龍傲天又一次回過神來,轉頭看去,卻見西天燦紅,落日如金。”

    “原來,這一天,已經到了黃昏時分了。”

    “就在這時,一些哄鬧雜亂的聲音紛紛不絶地傳入耳中,且是從正前方傳來。龍傲天抬頭看去,然後就是一呆,這道路前方,居然是一個規模很大的鎮子,鎮中,人來人往。”

    “微微詫異了一下,龍傲天便繼續前行,不多時,便步入了那個鎮子之中。”

    “才一入鎮,龍傲天便又是一呆,只見鎮頭大道的一側,許多人都擁擠著,圍成一圈,只在靠著道邊的這一小側露出了空處,從空處,龍傲天看到被眾人圍著的裡面,正有人在表演著一些雜耍。”

    “那不是尋常的雜耍。”

    “一個穿著長袍的男子兩手在身前轉著圈,而就在他的兩手轉動之間,一個又一個青綠紅黃的四色光圈不停地從他指尖冒出來,然後圍繞著他的身體旋轉。”

    “幾百幾千個光圈或者分散著,或者相互連合,彼此交錯著套在一起,圍著一個人的身體在旋轉,速度有快有慢,快的如閃電穿梭,慢的如蝴蝶輕舞,偏偏快與慢同時存在著,不同的快和慢配合在一起,那真是難以形容的神奇和美妙。”

    “龍傲天只是看了一眼,就看呆了,心道,莫非這個玩雜耍的人是大魔法師嗎?不知有沒有我的那位叔叔厲害?”

    “龍傲天想停下來看一看,但又想到還是趕路要緊,於是心裡微微有點不捨了一下,然後還是順著鎮中心的大道繼續前行。”

    “一邊走,龍傲天一邊想道,等我以後自己成了大魔法師,再做出這般雜耍來玩玩也不是不行,何必在趕路的當口看別人的戲耍呢?再怎麼看,自己一點本事也得不到,何必呢,何苦呢!”

    故事到此,那無數的灼亮之中,又有數十個,再次為之爆發。

    方天的心神紋絲不動,講述一成不變地在繼續著:

    “才又走了幾步,龍傲天便感到剛才那些哄鬧雜亂的聲音全都消失了,天地之間,只剩下了一種聲音,那聲音龍傲天以前從未聽過,但是真是悠揚起伏,說不出的動聽。”

    “才聽了一會,龍傲天便感到自己的心神都被這聲音帶著,或者如同遨遊在天空,或者如同搏浪在大海,說不出的悠然或快意。”

    “半晌,回過神後,龍傲天發現有很多人都呆呆地站在道上,臉上一副沉迷之色。”

    “這個聲音真是好聽啊,我要不要停下來聽一聽呢?”

    “龍傲天心裡想著,但是立馬又搖了搖頭,想道:‘還是趕路要緊!最多等過了橋,以後有機會再問問老師這聲音是怎麼回事好了。’”

    “於是,龍傲天繼續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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