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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julia30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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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天子】鐵骨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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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0-30 01:13:26
第二四六章 情何以堪(二)

彎月、燭光、香茶、甜酒……潘家大院的花園裡,幽悠揚。

周若婷用古箏彈奏的一曲《芙蓉春早》,在顧長風的長簫和應下,餘音裊裊,動人心扉,博得眾人齊聲喝彩,就連滿腹心事、惶惶不安的潘鶴年也禁不住擊掌叫絕。

站在園中長廊盡頭擔任侍衛的沈鳳道為曲聲所動,幽幽歎息,一旁的小九林耀東也低聲讚歎。

兩人都是幼年開始師從名師的文武兼修之人,對國學與古樂均有一定的修養和見地,也都掌握一兩種傳統樂器的演奏,因此都能聽出周若婷琴聲矜持傾訴和顧長風嘯聲中的溫婉愛慕,彼此相視一笑,都沒有說什麼。

顧長風放下長簫,含情脈脈地注視著對面的周若婷。

周若婷倚在身的馮潔雲肩頭,媚眼迷離,心跳加速,癡癡望著顧長風火辣辣的眼睛,嬌軀禁不住微微顫抖。

「此只應天上有,人間能幾回聞?絕了!」安毅故附雅,大聲讚歎,仰頭灌下一杯潘鶴年珍藏多年的陳釀,放下雅致的酒杯,連忙示意小丫鬟再來一杯,說什麼趁現在餘音未絕得快點兒浮一大白。他誇張的語言與神態,惹來眾人一陣大笑,馮潔雲捂著小嘴,笑得花枝顫動,鳳儀萬千,周若婷也因此躲過眾人的注意,靠著馮潔雲笑個不停。

一身華服的潘夫人和身後的幾個丫也都開懷大笑,寬大幽靜的花園裡,頓時歡聲一片,春意盎然。

潘鶴年客氣地將一碟桂花糕緩緩到安毅面前:「呵呵,聽說將軍也深韻詞曲造詣頗深啊!」

安毅了一愣。緩緩放下酒杯。指指眾人圍聚中地幾張矮几上地樂器。不無遺憾地說道:「不瞞潘會長和各位。本人其實粗俗得很。只會一些鄉間曲。難登大雅之堂。像這些古箏、琵琶、秦琴、長簫等我都一竅不通。哪有馮小姐、周姑娘和顧兄地深厚功底?潘會長謬讚了。我自己想想都臉紅啊。慚愧啊!」

眾人全都愣住了。潔雲和恢復神采地周若婷根本不信安毅地話。

馮潔雲低聲笑道:「我們可是聽說了。大營裡地將士們每天高唱地《精忠報國》就是將軍傳授地。此曲悠揚昂。意境深遠。氣勢磅礡。豪氣沖天。每次聽到都使人熱血澎湃無法自己。將軍如此自謙。太不應該了吧?」

眾人齊聲附和。顧老二也說自己無論如何寫不出這樣豪氣萬丈地曲子來。安毅尷尬不已。只能嘿嘿一笑:

「《精忠報國》那歌不是我寫地。當年四處流浪地時候。有幸聽到個姓屠地遊俠唱起。我傻乎乎地遠遠跟在他身後哼哼。也就記下了!來來。潘會長、潘夫人。還有各位。像今晚這樣地良辰美景。一輩子難得幾回。過幾天晚輩又得與麾下數千弟兄北上征戰。下次見面不知何年何月啊!喝一杯吧……各位請。借花獻佛。感謝大家了!」

眾人捧起美酒。心中暗自傷感。喝一杯之後相互低語。和聲交談。

安毅靠近身邊地潘鶴年低聲笑道:「戰爭期間百業凋零,估計近期內鎮江城沒什麼生意可做,潘會長如果有興趣,不妨在明日上午與晚輩一起到南京城走一趟,也許有機會見到我們蔣總司令也未可知啊。」

潘鶴年大喜若狂,情不自禁抓住安毅的手感激莫名:「哎呀……將軍啊,連日來老朽惶惶不安,苦求無門!不瞞將軍,為避免嫌疑惹火燒身,老朽三次致電上海請求岳父大人幫忙斡旋,岳父大人也建議老朽前往南京覲見蔣總司令,稟報實情洗清嫌疑,只是半個月來軍全城戒嚴,蒼蠅都飛不出去一隻!老朽深恐叨擾將軍,或落下個此地無銀三百兩之疑,一直猶猶豫豫,寢食難安,如今得到將軍體恤,怎麼不令老朽感激莫名啊?感謝將軍、感謝將軍……」

「快坐下、快坐下!潘會長不要如此見外,晚輩率部進駐鎮江以來,得到潘會長的支持不少了,這舉手之勞何須此感謝?要不是聽說蔣鹿鳴在供詞中胡說八道張口亂咬,晚輩還不知道此事會牽連到潘會長,無奈查處的權利在總司令部陳長官地機要部門,已經遠遠超出了晚輩的權利範圍,否則哪兒有這麼多的周折?」

「聽說潘會長的岳父大人馮老先生與我們蔣校長是多年故交,與虞先生、杜先生、孔先生一樣都是上海灘名震天下的名流,長期以來對我革命軍頗多支持,居功至偉,潘會長這點小小的誤會算得了什麼啊?只需到南京求得蔣總司令一句話,誰還會誤解潘會長?哈哈!來來來,喝上一杯吧,很長一段日子沒機會像今天這樣放鬆了!」說罷,安毅再次舉起酒杯,熱情相勸。

潘鶴年感激得不知如何是好,端起酒杯,雙手頻頻顫抖,一飲而盡剛要說話,安毅就在他耳邊悄悄低語幾句,潘鶴年會意地連連點頭,轉向相互交談的眾人說了幾句場面話,以精力不濟為借口滿面春風地拉著夫人的手告辭離去,安毅和顧長風禮貌地站起來,將潘鶴年夫婦送到長廊入口處。

回到席中小坐片刻,安毅再次起身,大大方方地邀請馮潔雲四下走走,欣賞美景,馮潔雲羞澀地站起來欣然同意,向身邊地周若婷歉意一笑,跟隨安毅步入左側花徑。

丫鬟們見狀,全都知趣地悄然離開,席上只剩下顧長風和周若婷兩人,安靜得似乎聽得到彼此的心跳。

顧長風四下看看,站起來走近腦袋都快埋在酥胸上了的周若婷,溫柔地邀請周

步花園,走走聊聊。

周美人抬頭望了顧長風一眼,再次低下頭,好一會才羞羞答答站起來,跟隨在顧長風身後半步,走向前方的假山荷池。誰知才走到一半,兩人就停下竊竊私語起來,不知不覺間拉著手拐入右邊幽深小徑。

午夜時分,安毅和顧長風回到大營會議室,尹繼南、陳侃、詹煥琪、彭劍青等人仍在緊張地制定擴編報告,兩人習慣性地坐下,一起幫忙。

尹繼南吸吸鼻子,放下手中的筆,抬起頭疑惑地看看安毅,再轉向顧長風。突然,他眼神一閃,望著顧長風嘴角和腮巴,似笑非笑地問道:「虎頭,怎麼偷吃完了也不擦擦嘴啊?」

「胡說什麼啊?不是和老大一起到潘老頭家坐坐喝杯茶嗎?什麼時候偷嘴了?」顧長風嘴上這麼說,可一隻手已經摸到自己嘴皮上。

安毅這時才清楚顧長腮巴上地兩個唇印,對他如此神速地進展佩服不已:「虎頭,老子算是服你了!不愧是咱們特種分隊地任主官啊,哈哈!」

顧老二看眾弟兄卻都望著自己的臉曖昧大笑,連忙站起來疾步走出會議室,跑到後面安毅地臥室裡,抓起桌面上的圓鏡,走到白熾燈下仔細端詳自己地臉,看到上面的桃紅唇印,隨即溫柔地搖頭笑了笑。他抬起手,用指尖輕輕撫摸與周若婷親吻時留下地印跡,久久不願擦掉,閉上眼細細回憶美妙一刻的每一個片段:果敢而強壯的他一把摟住嬌滴滴地美人之後,懷中散著縷縷幽香的灼熱嬌軀沒有絲毫的抗拒,美妙的聲聲低吟伴隨著急促的喘息,接著就是香艷滾燙的四唇相貼……

良久,顧長風留戀地擦去嘴角和腮幫的桃紅,把鏡子放回到書桌上,想了想安毅和馮潔雲並肩回到席中地每一過程,兩人衣衫整齊,神態自然,除了眼眸中濃濃的柔情之外,似乎什麼也沒有,這時顧長風倒是很想問問安毅,與美得不若凡塵絕色、猶勝仙子天姿的馮潔雲在長達半個多小時的獨自散步中都談了些什麼?

次日上午,兩輛轎車在四輛運兵卡的護送下,離開鎮江開往南京,其中的黑色雪鐵龍轎車裡,坐著心懷忐忑的潘鶴年和臉帶喜色的馮潔雲與周若婷二女。

雪鐵轎車前面,仍然是安毅自己駕駛地黑色轎車。

與安毅徹夜長談至天亮的老道仍然精神飽滿,與身邊的顧長風低聲交談,笑聲不斷,開車的安毅與副座上的沈鳳道則是一言不,靜靜傾聽,不時也出爽朗地笑聲。

行至途中的橋頭鎮,正逢圩日,公路兩邊一個個攤點密密麻麻排成一大串,眾多地趕圩村民和附近山民將擠得水洩不通,看到運載荷槍實彈革命軍的車隊到來,人們神色慌亂,連忙讓道,車隊在第一輛卡車地開道下,緩緩通過。

老道望著窗外的人群,搖搖頭低聲歎道:「相比全國其他地方來說,這片地方應該算得上是富裕之鄉了,可你們看看窗外地人,大部分都光著腳板,身上的衣服也陳舊破爛補了又補,可想而知這長年的戰爭,讓多少人被盤剝得一窮二白,咱們這國家何時才能安定下來穩步展啊?」

安毅接口說道:「很難啊……不過估計接下去十年間應該有個較為穩定的展期,人們的生活水平會成倍提高,十年後就不敢說了。」

「咦,又是你那個著邊際的預測?」老道不屑地笑問。

安毅洋洋自得地笑著問道:「老道,你認識我以來,什麼時候看到我的預測出錯過?當時我說北伐開始,一年之內就能打下南京,你說我做夢,我說三年之內革命軍會統一中國大半國土,你說我癡心妄想,如今怎麼樣了?更別提我跟你說的汽車、輪船、火炮、高射炮這些高技術的東西了,不都一一實現了嗎?」

「我說五年內自己能當上將軍,會有成百上千萬的財富,你說我白日做夢淨說瞎話,可現在這些不是都實現了嗎?所以啊,你別看不起我的預測,雖你糊弄人的一套套理由和依據,但是準確度絕對遠遠在你的占卜和易經八卦之上,你可不能不承認。」

老道歎了口氣,不再說話了,顧長風看有趣,莞爾一笑,坐在副駕駛位置一直沒開口的沈鳳道突然對安毅說道:「小毅,你看左前方路口,看到那個身背火鐃、衣衫破爛的孩子沒有?請看他腳下的兩隻大山貓,鐵砂全都是打在腦袋上地……這種山貓皮毛像豹子,雖然很值錢但絕不好打,行動敏捷,十分警惕,就連尋常的老獵人都難以獵到,那個孩子能打到這麼大的一對而且槍法這麼準,絕對是個狩獵天才。」

安毅有些奇怪沈鳳道居然對無關瑣事如此關注,待看清獵物身上的彈痕也大為敬佩,想了想按響三聲悠長的喇叭,減慢速度,將車開到路邊緩緩停了下來。

看見安毅主動停車,雖然不知道生了什麼事情,整個車隊依舊全都自覺地停了下來,隨後三十六名荷槍實彈的侍衛在衛隊長林耀東的帶領下迅速衝下車,展開全方位地警戒。

雪鐵龍轎車上的潘鶴年驚訝地看著前面的安毅打開車門走下車,顧長風和氣度不凡地中年道士等人也跟隨安毅一起,走向了公路對面,轎車後座上的馮潔雲和周若婷盯著安毅等人的身影,秀眉微蹙,不知道他們要幹些什麼。

身材單薄、年紀約為十六七歲的小獵手看到幾個軍人大步來到自己面前,神色顯得非常慌張,情不自禁地退後幾步,但又捨不得扔下自己千辛萬苦得來的獵物,慌慌張張望著含笑的安毅幾個不知如何是好。

一旁的民眾被荷槍實彈地侍衛嚇壞了,四下躲開,遠遠駐足圍觀。

老道細細打量了一番身高約一米七五的消瘦孩子,緩緩點了點頭,低聲詢問身邊的沈鳳道:「骨骼不錯,相貌也行,是塊未經雕琢的上好璞玉……怎麼,你想收徒弟了?」

「不不!小侄仍在修煉之中,師父至今仍未准許小侄回歸門牆,更不敢存非分之想,擅自收徒。只是看到這孩子如此優越的天賦與根基,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好苗子,留在荒野任其自生自滅,實在是太可惜了。」

「 我想讓小毅收回去培養一番,這孩子擁有極高的天賦,只需稍加訓練,就能為最強的狙擊手。」沈鳳道低聲回答。

安毅沒有聽到道兩人地議論,蹲下細細查看兩隻大山貓腦袋上的傷口,欣喜地站了起來:「小伙子別害怕,我們是革命軍,不會傷害你的。我想問問,你是在哪兒打到這兩隻獵物的?」

「在……在南邊的老鴉山上。」小子看到安毅等人和善地笑容,沒那麼害怕了。

安毅笑了,和氣地問道:「你打到的?」

「嗯。」小伙子一個勁兒地點頭。

「我聽說這種山貓很難打,你是怎麼打地?」安毅再問。

小伙子猶豫了一下,還是回答了:「是打的,我順著雨後留下地印跡跟了四天,在老鴉山北面的仙人峰下找到巢穴才打到地。現在剛開春,兩隻貓還瘦,長官要是想買的話,隨便給幾個錢就行了。」

安毅點頭:「我買了,不過我想看看你身上這把獵槍,可以嗎?放心,我不會要你的獵槍,如果你願意,我送你一支也行。」

「這……好吧,但我不要你的槍。」小伙子猶豫了一下,還是大方地解下身上的獵槍遞到安毅手裡。

安毅接過來細細查看這支已經磨損得不成樣子的獵槍,現擦拭得非常乾淨,斑駁的木製槍托的裂縫,也用樹膠細細粘合得嚴絲合縫,簡陋的撞機擦得閃閃亮,顯然是長時間的愛惜保養才能用得這麼長時間。

安毅把槍還給雙眉修長、眼睛清亮的小伙子,看到他微隆起的喉結和緊閉嘴唇上的淡淡絨毛,微微一笑:「你叫什麼名字?」

「安晉,安逸舒適的安、晉朝的晉。」小伙子如實回答。

安毅非常驚訝:「巧得很,我也姓安,五百年前咱們可是一家啊?」

小伙子聽了高興地問道:「真的嗎?我聽爺爺說我們這個姓在晉朝是個大族,很有名的,我還知道如今也有個大英雄姓安,就是你們革命軍中被稱為北伐英雄的安毅將軍,長官你認識他嗎?」

眾人一愣,隨即暢聲大笑起來,心多的老道上前一步,和氣地問道:「小伙子,你家裡還有什麼人啊?」

小伙子看到老道和顏悅色人畜無害的親切樣,爽快地回答:「就我和爺爺,我們家住在正南三十里的雷公山下,周圍幾里地就我們一家,我和爺爺靠打獵為生,我爺爺年輕時候可有本事了,打死過兩隻老虎,方圓百里之內沒有一個人比得上他,我的槍法就是跟他學的。」

「哦……小伙子,你想不想入伍當兵、為國效力啊?」老道和藹地問道。

小伙子連連搖頭:「我爺爺年紀大了,沒人照顧,我爸媽死得早,十幾年前那場大瘟疫死了很多人,我有個姐姐也死了……」

老道與安毅對視一眼,轉向小伙子低聲問道:「如爺爺有人養著,你願意當兵嗎?」

小伙子猶豫片刻,低聲回答:「我從未想過當兵,如果……真要當兵的話,除非是安將軍的部隊,否則我不去!村裡和鎮裡的人都說,只有安將軍的軍隊才是真正為國為民的軍,他們打仗勇敢從來沒輸過,也從不欺負老百姓,每到一處都為老百姓修橋修路蓋房子,還拿出自己的錢接濟孤老和窮人,我爺爺說這樣的軍隊百年不遇,是真正的軍隊,還說要是他死了讓我好好活著,真要當兵也要到安將軍這樣的軍隊裡當兵,否則就老老實實做一輩子獵人,不能去參加別的軍閥部隊禍害鄉親們。」

老道對小伙子越看越喜歡,惜才之心溢於言表,想了想對安毅說道:「你留下輛車等我,我和小伙子到他家裡看看,如果行的話我把他家老爺子接到老南昌去住,你看怎麼樣?」

「行啊!有你出馬,沒辦不成的事,我先到南京等你的好消息,要是你辦成了,我就跟這小傢伙拜把子,反正他也是我老安家的人,拜了把子他家老爺子就更放心了,對吧?哈哈!」安毅轉向驚訝的小伙子問道:「小兄弟,你識字嗎?」

小伙子點點頭:「認識幾個。」

「你看看,這兩個字叫什麼?」安毅上前半步,指指自己左胸上的將軍名牌,滿面春風地望著小伙子。

小伙子細細一看,突然驚呼起來:「安毅……安將軍?!」

安毅喜笑顏開,掏出五個大洋塞進小伙子手裡,吩咐手下把兩隻山貓扔上車,不顧小伙子和周圍民眾的陣陣驚歎,大步回到車邊,命令後面的一輛車和八名侍衛留下等候老道,鑽進車裡與車隊緩緩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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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七章 情何以堪(三)

揚州大捷產生的效應,遠遠地超出了眾人的意料之外,一系列軍事行動,更是讓國內外各勢力瞠目結舌:在五月一日舉行的誓師大會上,把持南京政府權柄的蔣總司令鄭重宣佈:何應欽將軍擔任第一路軍總指揮,率領第一軍第二、第二十一、第二十二師,周鳳岐將軍的第二十六軍、賴世璜將軍的第十四軍、曹萬順將軍的第十七軍即日渡江北上;李宗仁將軍就任第三路軍總指揮,率領麾下第七軍夏威師、第十五軍劉鼎甲師、王天培將軍第十軍、王普將軍第二十七軍、柏文蔚將軍第三十三軍等部迅速北上,進攻州一線;由蔣總司令任總指揮、白崇禧將軍任前敵總指揮的第二路軍,下轄賀耀祖將軍第四十軍、第一軍第一、第三師和安毅獨立師、陳調元將軍的第三十七軍、楊傑將軍代理指揮的第六軍,即日誓師北上,攻向徐州。

武漢方面對此反應強烈,繼四月份宣佈撤銷蔣介石的軍事委員會主席、軍人部部長和黃埔軍校校長職務之後,再次以國民政府主席汪精衛的名義,宣佈撤銷蔣介石的北伐軍總司令職務,同時任命遠在陝西的馮玉祥將軍為國民革命軍總司令,任命晉綏軍統帥閻錫山和軍事實力急劇壯大的唐生智將軍為國民革命軍副總司令。

誰知道老奸巨猾的閻錫山並不買賬,以「深恐赤禍蔓延」為由,拒絕了武漢政府的任命,讓汪精衛和唐生智狼狽不堪,鬧了個大紅臉,卻讓蔣介高興萬分,立即密令祖籍山西的財閥孔祥熙自上海啟程,秘密前往山西與閻錫山商議。

就在此時,突然傳出蔣介石要對第二軍進行繳械收編的驚人消息,第二軍將士聞訊後大驚失色,驚恐之下全部離開江北,開往武漢,而南京衛戍司令程潛不知道是不是厭倦了殺人盈野的「清黨」運動,暗中響應了武漢方面的呼籲,於誓師前匆匆率領麾下最為精銳的十七師離開南京,投往武漢陣營,隨後駐紮在南京地第六軍十九師在楊傑領導下,迅速改編為第六軍,從此依附在蔣總司令的羽翼下。

獲得李宗仁桂系軍隊和江浙軍界各部支持的蔣介石,完全與武漢方面撕破了臉皮,公開否認武漢方面的合法地位,另立中央,推出胡漢民為國民政府委員會主席兼中央政治會議主席,與汪精衛和孫科領導地武漢國民政府針鋒相對,並以極其高調、無比堅定的北伐姿態,向全國宣佈立即率部北上,消滅反動軍閥,捍衛中山先生的遺志,完成中山先生未完成的北伐大業,一時間贏得了許多中立勢力的好感與支持。

國民黨以及國民革命軍從此徹底分裂為兩大陣營,無數的黃埔同袍從此走向了同室操戈的道路,在今後數十年的紛爭中,演繹了一場又一場痛心疾首、愛恨交加地歷史悲劇。

安毅並不知道自己一手策劃並取得的揚州大捷,對時局產生地意義和推動作用有多大,他只知道自己的獨立團升級為獨立師之後,有忙不完的事情。一到南京大公館飯店,他就直接給陳立夫打了個電話,陳立夫滿口答應前往大公館飯店,與潘鶴年見面。

安毅放下電話,驅車前往南京政府大院,來到留守的第一軍軍部呈交編製報告,仍然像以往那樣恭恭敬敬求見軍部長官,與副軍長蔣光鼎將軍和政治部主任何玉書等長官交談一個半小時,詳細匯報所部的擴編情況和面對的嚴峻形勢,誠心誠意地懇請軍部在各個方面,給予年輕的自己和獨立師大力幫助和指導。

安毅誠懇的態度和不驕不躁的謙遜作風,得到了長官們地欣賞和信任,爽快地批准了獨立師的擴編方案。

蔣光鼎將軍與眾同僚商議片刻,當即決定調撥八千套軍裝、一個團的輕武器裝備和相應彈藥,以支持獨立團升級為師的擴建工作。

匯報結束,老長官何玉書將安毅送出門外,諄諄叮囑安毅盡快去找總司令部經理處長老長官繆斌幫忙,為老南昌的徵募處和士官訓練基地多弄點兒裝備和資金回去,並告訴安毅已經確定了獨立師黨代表的人選,就是目前供職於軍部政治部的二十六歲少將劉首江,江蘇宿州人,十七歲就在上海加入了國民黨,去年畢業於日本士官學校,放棄了進入日本陸軍大學繼續深造的機會,毅然回國追隨蔣總司令參加北伐,是個既懂軍事又懂政治的難得人才。

安毅告別何玉書,與副官沈鳳道、侍衛長林耀東驅車前往蔣總司令的官邸熙園。

車剛在花園旁地草地上停穩,總司令侍衛長王世和已經笑著迎了上來,將安毅領進院子,來到侍從室等候。

很快,得知安毅到來的俞濟時和康澤等黃埔師兄全都圍到了侍從室,一個勁兒地恭賀安毅晉陞師長,並要求安毅擺上兩桌酒好好慶祝一下。安毅不假思索,爽快地便答應了下來。

四五個師兄弟沒能說上幾句話,秘書前來通知俞濟時,校長有請安毅,安毅連忙站起來,端正帽沿,整理風紀,跟隨在俞濟時身後走到蔣介石地辦公室門前,稍微停頓片刻,大步入內朗聲報到,並對坐在裡側沙發上含笑望來的葛敬恩和殷祖繩兩人敬禮問候。

蔣總司令等人此時正在為第二軍戴岳地兩個師逃離江北、放棄圍攻州造成的戰機延誤而頭痛不已,對顧祝同和何應欽同時發來地請戰電報,一時間難以做出抉擇。

蔣總司令示意安毅坐在辦公桌對面的凳子上,想了想將顧祝同和何應欽的電報推到安毅面前:「你先看看吧,涉及到你的新編獨立師面對的戰局,你的教官顧墨三和何敬之各有各的理由,也都是圍繞中心目標津浦路而制定出的兩種截然不同的計劃,看完後說說你地意見。」

安毅詳細閱讀完兩份長長的電文,沉思片刻,委婉地提出自己的意見:「校長,何長官以主力攻取海安迅速北上鹽城的計劃很好,學生妄加推斷:如今南通已在我一個師和賴世璜將軍十四軍地夾擊之中,南通守敵定相互策應,採取層層抵抗的策略,何長官計劃使用周鳳岐將軍二十六軍兩個師和我軍十四、二十一兩個師,放棄南通,沿東路海岸直插海安,估計是想一舉攻破海安,對敵軍重兵把守的鹽城強勢進逼,間接形成對泰州、興化和高郵的張宗昌部的迂迴包圍,迫使張宗昌部的直魯聯軍向北撤出南通、江陰、泰州、高郵,退到淮安、徐州一線,最後再利用我第一、第二路軍集結的優勢兵力,趁後撤之敵立足未穩之際展開大規模的圍殲或者擊破,同時也避免了顧長官三師、劉長官地二師和學生的獨立師遇到太大阻力。從全局上來說,即能以最小地代價佔領泰州、高郵至淮安以南、以東的大部地區,又能振奮士氣,威懾敵軍,的確是個很好的戰略計劃。」

「不錯!眼光不錯!你能看出老長官何敬之的整個戰略目的,非常難得,證明你的軍事水平已經進入了一個全新的境界,不枉我對你的信任和期望,很好!」蔣介石高興地站起來,看到安毅禮貌地站起來,便揮揮手示意他坐下,走出幾步回過頭來期待地問道:「那麼,你又是怎麼看待顧墨三圍殲泰州之敵、斷絕靖江一線守敵退路地局部作戰計劃?」

安毅略微遲了一下,在蔣介石鼓勵的目光中終於鼓起勇氣,大聲說道:「校長,學生認為,在即將發起全線北伐的初期交戰中,不應執著於一城一地的佔領,而是以殲滅敵軍有生力量為最大目的,只要殲滅敵軍有生力量,佔領蘇北地區兵力稀少、防衛空虛的城池不在話下。」

「僅以此戰來說,晚幾天佔領淮安圍攻徐州,對我軍並沒有任何的損失,如果學生推測不錯的話,至少在一周之內,李宗仁長官的左翼第三路軍,不會迅速攻打張學良督戰的蚌埠一線,只能在拿下合肥、淮南和阜陽地基礎上,兵分三路,對一馬平川的徐州實施戰略逼迫。」

「以李宗仁將軍目前只抽調麾下地一個師參與北伐來看,他定會步步謹慎,不再做攻打賀勝橋那樣的血戰,而是等待校長委託白崇禧將軍指揮地中路軍攻下州,然後才協同共進。」

「有鑒於此,學生更傾向於顧長官的計劃,只要顧長官地三師和學生的獨立師牽制住泰州、高郵一線的敵軍,就能為何長官指揮的東路第一路軍創造圍殲江陰、南通兩萬餘守敵的大好機會,七萬人圍殲兩萬人,最多也就三天時間完成,三天之後,泰州、高郵之敵將會不戰而退,龜縮至淮安一線,我軍乘勝北上,同樣也能實現何長官的戰略企圖,戰果卻要大得多,在後一步發起的整個徐州戰役中,以我軍為主的東路軍將能減輕許多壓力。」

蔣介石非常驚訝地凝視安毅的眼睛,把安毅看得侷促不安,連忙站起來肅立,一動也不敢動。

靜坐在角落處的參謀處長葛敬恩和殷祖繩兩人對安毅的眼光和計策震驚不已,他們都看到了李宗仁高調北伐暗中卻保存實力的真實意圖,但彼此都心照不宣,從未提起,沒想到年紀輕輕以能攻善守聞名軍中的虎將安毅竟然會擁有如此高遠的戰略眼光,還能從目前糾結複雜的戰局中提出清晰明確的戰略主張——不應執著於一城一地的佔領,而是以殲滅敵軍有生力量為最大目的!

這份遠見卓識與恢宏大氣的氣度,如何不讓蔣介石和兩位高參暗自驚歎?

「對不起……學生狂妄無知,信口開河了,請校長責罰……」安毅無法從蔣介石深幽的目光和陰晴不定的臉上看到喜怒之色,嚇得低下頭,忙不迭地認錯,暗自後悔自己說得太多,鋒芒畢露,後悔沒有聽從老道的忠告,隱忍機鋒,圓滑處世,弄出這等無比尷尬、前途堪憂的局面來。

蔣介石抬起頭長歎一聲,走過忐忑不安的安毅身邊,來到葛敬恩和殷祖繩面前,示意站起來的兩人坐下,隨即和氣地問道:「剛才安毅的意見,你們怎麼看?」

殷祖繩望了葛敬恩一眼,挺胸肅立,低聲回答:「目光高遠,切實可行!」

「屬下也是這個意見。」葛敬恩也站起來恭恭敬敬地說道:「屬下還聽出了安毅將軍沒有說出的意思,他說『七萬人圍殲兩萬人最多也就三天時間完成』,其實是想說根本不需要這麼多人,敬之兄完全可以留下兩個師和賴世璜將軍部,與墨三兄地三師和安毅獨立師一起圍困南通、靖江之敵即可,其他各部四萬餘將士完全可以按照敬之兄的計劃,脫離江北戰場,攻取海安,劍指鹽城。」

「 安毅之所以沒有明白地說出來,屬下認為他只是謙虛罷了,看來他早已細想過目前的整個戰局,估計也有了圍殲靖江、南通之敵的好辦法。他雖然年紀輕輕,但確實是個難得一見地帥才,要是總司令同意的話,等打完徐州後把安毅調到總部來吧,這樣或許更能發揮他的長處。」

蔣介石欣慰地點點頭:「我也聽出來了……你們立刻將這一修改計劃總結出來,隨後盡快電令何敬之和顧墨三展開行動,行動得越快,我們就越能把握主動。

其他的事情,等以後再說吧,他還年輕,在基層多鍛煉幾年更好一些。」

「是!」葛敬恩和殷祖繩敬禮離去,走過安毅身邊都親熱地拍了拍他的手臂,以示讚許。

蔣介石漫步回到寬大的辦公桌後坐下,手托著下巴,靜靜地看著安毅好一會兒:「你的獨立師擴編工作進行得怎麼樣了?」

「回校長,從南昌開往鎮江的兩千新兵還在路上,學生擔心隨時打仗,在保證戰鬥力地基礎上只進行簡單的調配,把原本團屬戰鬥各部和模範營充實為獨立團,現已在江都至泰州一線構築工事,嚴密防備,其他各營基本是整體合併,不會影響隨時可能展開地軍事行動,只要校長或何長官一聲令下,即可拉上戰場。」安毅低聲回答。

蔣介石滿意地點了點頭,從抽屜裡拿出一份清單,輕輕放到安毅面前:「看來你早已有了充分的作戰準備,很好,我很滿意!這是我為你新編的獨立師補充的一些裝備,完全按照你的模範營現有裝備配備的,估計能滿足你的大部分要求,已經裝運完畢,很快就會運抵鎮江,不需要你浪費寶貴的時間親自去跑。」

「不過,你也不能在南京城過多停留了,和外面幾個師兄打個招呼就回去吧,形勢逼人,東路的戰鬥馬上就要展開,你地獨立師將會承擔很大的壓力,弄不好還要兩面受敵。」

「在目前這麼錯綜複雜的局勢下,你為了大局不畏艱險,將牽制泰州一線兩萬敵軍的重任攬到自己肩上,這種忘我的奉獻精神、堅定的革命信念我記在心裡。回去好好幹,有何要求就給我發電報,等打下徐州,我要親自接見你們這些有功之人,親自給你頒獎。」

「是!學生決不負校長期望!」安毅一副感激莫名的樣子,徐徐舉手莊重敬禮,雙手接過清單原地轉身,邁著堅定的步伐大步離去。

蔣介石站起來走到窗前,遙望院子裡的滿樹新芽,長長地吐出口氣。在目前各部勢力日漸座大、人心浮動政局撲朔迷離的情況下,他不得不做出讓步與妥協,來換取自己在南京政府中地統帥地位,不得不通過北伐來消耗各部的實力,漸漸鞏固自己地優勢,但是現在各部都在保存實力,陽奉陰違,就連手下推心置腹的大將何應欽居然也在盡力避免手中部隊地消耗,以進一步確立他在第一軍中的絕對統治地位,這讓蔣介石暗自警惕之餘,又顯得無可奈何。

自從清黨之後,蔣介石麾下地薛岳、嚴重等將領和一批批前途無量的軍中俊傑憤然離去,第一軍各部的戰鬥力急劇下降,唯有安毅所部一如既往地保持著強盛的戰鬥力,而且還在穩步上升,在整個寧漢決裂中沒有受到任何的影響。

此刻的蔣介石,多麼希望多幾個像安毅這樣的學生為自己分憂啊!可是到目前為止,安毅根本就沒有一丁點兒的政治取向表露出來,這讓蔣介心底裡暗自擔憂,這也是他為何沒有大力提拔、放手任用安毅的重要原因。

雖然從安毅對錢財的過度追求和容忍部下逛妓院並討多個老婆的做派上分析,安毅絕對不屬於那種為了信念甘於貧苦的人,也不會去過什麼清教徒式的嚴謹生活,但安毅至今沒有發表任何反對的言論,也沒有鎮壓和清洗駐紮區內的任何赤色分子,這讓蔣介石一直耿耿於懷,難以釋然。

「報告!」陳立夫報告完畢帶上門,走到蔣介石身邊,低聲匯報與潘鶴年見面的情況,隨後如實說出自己的想法:「……據屬下分析,小毅早已清楚潘鶴年的奸細身份,一定也在暗中嚴密監視,之所以沒有明確地告訴屬下,很可能是礙於校長與馮景堯前輩之間的良好關係。蔣鹿鳴被押回南京之後,為了活命,也供出了潘鶴年此人,屬下正想給小毅去電查詢,沒想到他倒把人給送來了。」

蔣介石點點頭說道:「安毅這傢伙很聰明,做事留有餘地,沒有將潘鶴年是奸細的事情公開出去,處理得非常不錯,否則又會讓那些居心叵測之人橫加利用,肆意謾罵攻擊我們了。罷了,這件事就不要再追究了,將姓蔣的那些人槍斃就可以結案,不要讓潘鶴年受到牽連,讓他回鎮江後低調做人,別再給我們添麻煩了,我會將此事告知懷德兄(馮景字)的,讓他自行嚴加管教吧。」

「是!」陳立夫回答完走向大門。

「慢點兒。」蔣介石突然想到什麼,招手叫住了陳立夫,回到位置上坐下,長長地歎了口氣,抬起頭頗為痛苦地發出旨意:「你現在就趕去黨部,和你哥哥好好商量一下,然後以安毅和獨立師的名義,在報紙上發佈一條北伐宣言和一個政治申明,表明安毅以及他麾下九千將士堅定三民主義理想,堅定北伐的革命意志,以及抨擊擾亂政局分裂革命的罪行,如何寫你們拿主意,立場要堅定,措辭要明確,一定要讓全中國都知道,安毅是個堅定的國民黨員,堅定地站在我們南京政府,站在我蔣某人這一邊。」

陳立夫猶豫了一下:「這……小毅是個外柔內剛之人,是不是讓屬下趕過去動員他,由他親自……」

「不用了!就按我的意思辦吧!安毅這人我比你更瞭解他,要是你不逼他做出選擇,他仍然會像生意人一樣企圖左右逢源,兩不得罪,說不定會給我們的對手以可乘之機。」

「這個世界上,不可能依靠兩面派手段生存下去的,這一點上他很糊塗,與其讓他到危難關頭才進行選擇,不如現在我們就為他選擇,斷了他那種虛妄的退路就一切好辦了,他不會有什麼劇烈反應的,頂多悶在心裡不痛快,就像長期以來受到一軍部分人壓制排擠時一樣。」

「你們放心,哪怕他再不痛快,也會顧全大局的,仍然會繼續北伐打好每一仗,在這一點你們不要有什麼顧慮,哪怕他對我產生誤會,我也相信他總有一天會理解的。」

「去吧,馬上去辦,我希望在明天的報紙上就看到安毅的聲明和安毅獨立師的北伐宣言,越快越好!明天就展開重新修訂的東路戰役,這是沒有白健生參與策劃的一仗,而是按照安毅的好意見臨時修訂的一個大仗,對這一仗我很有信心!」

「因此,越早讓世人明白安毅的立場,對我們就越有利,一兩個勝仗連續打下來,安毅的威名就會更大,起到的模範表率作用也就更大,明白了嗎?」蔣介石盯著陳立夫的眼睛問道。

「明白了!屬下馬上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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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八章 情何以堪(四)

黑色雪佛蘭轎車離開熙園,一路向南行進,拐過兩個繁路口,緩緩地停靠在寬大氣派的三層洋樓前面。

安毅吩咐沈鳳道和林耀東在外等候,隻身走進黨部大門,出示證件後立即得到警衛的恭敬迎接,其中一位熱情地將安毅領到二樓東頭龔茜的辦公室門口,這才興奮地敬禮離去。

安毅整理了一下發皺的軍裝,拉了拉腰間的槍套,舉起手剛要敲門,大門就從裡面打開了,一位秀氣的女職員看到英俊的安毅微微一愣,隨即認出了來人是誰,高興得想要大叫起來。

安毅連忙將一個指頭放到嘴前,示意噤聲,伸頭望了一眼裡面辦公桌後埋頭書寫的龔茜,搖頭笑了笑,在年輕女職員耳邊低語了幾句。

女職員理解地連連點點頭,含笑離去,連走還邊回頭看上英俊帥氣的安毅幾眼。

安毅悄悄閃入門內,輕輕閉上大門,無聲無息地走到茜面前,隔著寬大地桌面,靜靜端詳挽著高髻、聚精會神寫字的龔茜,激動得一顆心「怦怦」直跳。

「小欣,怎麼回來了,還有事嗎?」

龔茜沒有抬頭查看,她以為是女職員沒走和氣地詢問,溫婉平和的聲音讓安毅無比親切,激動萬分。

安毅嚥了咽喉嚨,低聲回答:「嗯。」

「有事快說吧,我正忙著呢。」龔茜仍然埋頭疾書,白皙的脖子如天鵝般嬌美。

「看你這麼累,我心疼啊!」安毅說完,長長地歎了口氣。

龔茜一聽醇厚地男聲,猛然抬頭,呆呆地望著安毅好一會兒,突然歡叫一聲,飛快站起來,隔著桌子摟住安毅的脖子,另一隻手捏成拳頭,狠狠地給了安毅一頓好打:「……可惡的傢伙,這麼長時間不見了,一見面竟然敢作弄姐姐,揍死你這沒心肝地東西……」

安毅帽子掉地也不及撿起,連連求饒,緩緩繞過桌邊,輕輕地摟住茜的肩膀,狠下心推開柔美迷人的嬌軀,深情地望著龔茜白淨的臉:「姐,你瘦了,不過看起來還是那麼漂亮!」

龔茜心懷一蕩,抬起微微顫抖的白皙秀手,輕輕撫摸安毅俊朗堅毅的臉,性感潤澤地雙唇動了幾下,吐出幾個字來:「小毅,你長大了……也黑了好多……來,讓姐姐看看你肩上的傷口……」

安毅抓住龔茜溫潤地雙手,紅著臉將她輕輕推到椅子上坐下,走到一旁搬來張椅子,坐在她側邊:「別看了,傷口全都好了,肩頭前面只留下了個小疤痕,後面那個疤痕稍微大一些,不過全都沒事了……姐,你不知我有多想你!好幾次做夢都夢見你,還夢見吳媽給我做獅子頭,饞得我醒來枕頭都濕了。」

龔茜嬌聲大笑,愛憐地拍了安毅的胳膊一巴掌,一邊給安毅整理有些翻捲的衣領,一面柔聲問道:「髒兮兮的……怎麼還穿這種校官衣服啊?我聽說蔣校長送了全套的將軍服給你,怎麼不穿上?」

「姐,你不知道情況,在前線可不能隨便穿將軍服,否則極有可能成為敵人優先照顧的活靶子。比如我麾下的戰鬥排,每個排都有幾名槍法不錯的射擊手,打仗時專門挑選對手的軍官開槍,兩三百米距離之內取敵軍軍官性命易如反掌,為此我特別作出規定,我部所有軍官在戰鬥期間都禁止佩戴領章,禁止披掛軍官武裝帶,必須和士官們一樣地裝束,包括我自己在內都要遵守,軍銜的大小只能近距離通過胸前的銘牌辨認,所以久而久之,大家都習慣了。 」

安毅笑語盈盈,望著龔茜美麗潔淨的臉,笑得很壞:「姐,轉眼都快一年了,給我準備好姐夫了嗎?」

龔茜揚手就是一巴掌,輕輕落到了安毅腦袋上:「壞小子,沒個正經,居然敢譏笑大姐?再胡說八道,看我怎麼收拾你!告訴我,你今天怎麼有空來南京的?不是說你們新擴編的獨立師正在揚州東面的江都,天天與泰州之敵激戰嗎?你這個新晉少將師長怎麼能擅離前線?」

安毅享受地感受著龔茜手心傳來的脈脈體溫,將事情的經過簡要說明,龔茜一邊聆聽,一邊收回手,拔出安毅上衣口袋裡的鋼筆,看到是自己地贈送之物,欣喜而又滿足地笑了,輕輕插回原處,接著抓住了安毅的左手,撫摸手腕上自己送地手錶,隨即握著安毅的手不願再鬆開,望著安毅清澈明亮地眼睛,竟有些醉了。

「……從校長那兒出來,我就立刻開車來找你了,一路上還擔心你不在,心裡七上八下的,好在到了大門口一問哨兵說你在,我心才徹底放下……姐,別這麼看我好嗎?你不知道有多誘人,把我惹急了,小心我咬你一口哦!」

安毅受不了那溫柔如水地眼神,嘴裡說得硬氣,可是被握住的手不由自主抖動兩下,看到龔茜佯裝惱怒的樣子,急忙說道:「姐,我馬上就要返回鎮江了,前線戰事緊張,校長責成我立刻趕回本部去指揮戰鬥,等北伐完畢,我就回來看你,好好陪著你到處走走,還有啊,我好久都沒有吃到吳媽做的菜了,嘴饞得慌!」

龔茜心中一酸,雙眼濕潤,剛剛見面又要再次分離,讓她倍感失落和難過,恍惚中她心底那一縷縷躁動的情愫猶如水底的精靈,想湧上灑滿陽光的汪洋溫情之上,她越是刻意壓抑,掙扎得越發強烈,強烈到她這樣堅韌含蓄之人也幾乎無法抑制。

龔茜深深地吸了口氣,強忍愁懷,嫣然一笑:「吳媽天天念叨著你,每次看報紙都尋找你的新聞,一個勁兒地誇你,說你和她打賭一年打下南京,你贏了,她要給你做很多很多好吃的……」

安毅抬起手,輕輕擦去龔茜美目內溢出的一滴淚珠,咬咬牙溫存地說道:「姐,你放心吧,我一定會保重自己,不會再讓你和吳媽替我擔心地……看,這是我送你的禮物,一朵翡翠雕成的蓮花,我家老道說這朵玉蓮花有點兒像是宋朝皇室貢品,我也不知是真是假,可惜我沒時間配上跟紅絲繩或者別的什麼,給!拿著……」

龔茜望著手心中晶瑩剔透精美雅致的翠蓮,眼睛濕 潤了。她匆匆拿出手絹擦擦眼睛,將禮物小心翼翼屜裡,幽幽歎了口氣,緩緩站起,替安毅整理一下衣襟,溫柔地告誡:「你現在重任在肩,每一步都不能行差踏錯,姐能理解你,看到你做出這麼大的成績、立下這麼多戰功,姐為你感到驕傲……」

「篤篤……篤篤……」

敲門聲打斷了龔茜地低訴,安毅笑了笑,低聲說道:「你坐著吧,我去開門,但願來人我不認識,否則免不了又是一陣寒暄,來到南京這兒,無論見到誰都得打哈哈,笑得我臉皮都快抽筋了,不勝煩惱啊!」

龔茜點了點頭,回到座位上,很快便恢復了從容不迫的神態。

安毅撿起地上地帽子,戴上後大步前去打開門,看到門外站著的是陳立夫,高興地笑了:「陳教官,我還想給您打個電話告別呢……呃……屬下得馬上返回前線,臨行前來向姐姐告別。」

「哈哈!不用向我解釋,我知道的,其實黨部和總部不少人都知道你們兩姐弟的事情,一直傳為美談呢!」

陳立夫沒有想到會在這兒再次碰到安毅,他剛從樓上陳果夫的辦公室下來,要叫主管黨務宣傳和審查的龔茜上樓去傳達蔣校長的最新命令,內容正是關於安毅那份子虛烏有的聲明和安毅獨立師的北伐宣言,不想卻意外地看到安毅,讓他心裡頗為尷尬和歉意。

安毅哪裡知道陳立夫來此地目的,回到桌旁向龔茜擠眉弄眼地笑了笑,低聲說道:「姐,你保重好身體,我先走了啊!替我向吳媽問好,告訴她我回來一定給她帶份禮物。」

龔茜站起來對陳立夫低聲致歉,將滿面春風的安毅送出門外,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處,這才心事重重地回到辦公室裡。

聽了陳立夫轉達的蔣總司令的命令和安毅的聲明內容,龔茜愣了好一會,點點頭認真地回答:「遵命!」

「行,不耽誤你了!果夫在樓上等你,你們好好商量一下,看怎麼才能做得最好吧!記住,明天的報紙一定要登出來。」

陳立夫彬彬有禮地微微鞠躬,大步走出辦公室,禮貌地帶上房門。

龔茜連忙站起,走到身後的窗前,撩起紗簾的一角,正好看到安毅與一位少將熱情握手告別,鑽進黑色轎車很快開車離去。

龔茜突然感覺陣陣深切地擔憂,她現在仍然不知道所謂的聲明是否出自安毅地本意,但她知道這份聲明發佈之後,將會產生巨大而深遠的影響。

懵懵懂懂地安毅將車開回北面的大公館飯店,迅速召集麾下眾人召開緊急會議,眼看天色將黑,而老道一行依舊尚未趕到,安毅只好吩咐大家前去就餐,邊吃邊等。

有機會暢快自如逛了一番南京城地丁墨蘭和張茹怡等人坐在安毅旁邊一桌,本來想向安毅匯報自己幾個豐碩的採購成果,但看到安毅正與南昌徵募處主任黃應武,手下大將顧長風、沈鳳道等七八個軍官一邊用餐一邊低聲交談,丁墨蘭便打消了上去匯報的念頭,望向圓桌對面的秋明軒,低聲問道: 「明軒,等會兒我們都得一起返回鎮江去嗎?」

秋明軒放下飯碗,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看了一下周圍,他伸長脖子有意識地壓低聲音說道: 「剛才我偶爾聽到師長說,我們教導連和你們女兵連將要全體調往南昌訓練基地,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不知道為何師長會突然做出這樣的決定。」

丁墨蘭和張茹怡大吃一驚,齊齊轉頭望向安毅,全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

丁墨蘭回過頭,異常著急地問道:「怎麼會這樣?不是好好地嗎?不是說三個月的訓練完成之後,就全部分配到師部直屬各單位去嗎?」

秋明軒不無遺憾地搖了搖頭:「可能是要打惡戰了,否則師長不會貿然做出這個決定,不行!回去之後我一定找機會問問師長為什麼,我一定要上前線。」

「我也一樣!」丁墨蘭堅定地說道。

「什麼一樣啊?」 安毅捧著個飯碗走了過來,坐在秋明軒的身邊,毫不客氣地伸長筷子夾菜,塞進嘴裡大口吃起來:「快吃吧,等會兒出發了可沒地方吃去……丁墨蘭、張茹怡,你們兩個買到什麼好書了?」

張茹怡有些害羞地低下頭,丁墨蘭紅著臉小聲回答:「很多書,還有字帖,差不多裝了十大箱。」

安毅欣慰地笑了起來:「不錯嘛,不過不用帶回鎮江去了,讓黃應武中校運回老南昌培訓基地吧,回去之後,你們女兵連將與一百八十五位已經到了退伍年齡地軍士一起開赴老南昌基地,退伍的弟兄將會進入我們的各個工廠擔任工人或者保安人員,你們則全部轉入士官訓練基地,繼續接受未完成的訓練,之後才能決定你們的分配去向。」

「不!我不去老南昌訓練基地,我要留在前線跟隨部隊繼續北伐,打倒軍閥統一全中國!」丁墨蘭大聲反對,說完才意識到自己的唐突,鼻子一酸,低下頭悄悄擦去委屈地淚水。

安毅驚訝地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隨即重重地放下飯碗,嚴肅地說道:「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面對上級的命令,根本就沒有什麼討價還價地餘地,難道這麼長時間的軍紀學習都白學了?」

「再者說了,你們女兵連如今連打槍都不會,怎麼可能留在前線?下去的每一戰都是極其艱苦的,並非有勇氣有決心就能勝任,因此你們必須全體開回老南昌訓練基地,進行完整的軍事訓練後才能算得上合格的革命軍人,才能根據你們的具體情況和意願,分配到我師各部門正式服役,在此之前,你們的任何要求我都不予考慮。你們是女孩子,我必須為你們的安全負責!」

秋明軒看到心儀地丁墨蘭如此傷感心中難過,想了想壯著膽子向安毅問道:「師長,我們新兵連怎麼辦?」

安毅回答:「小部分擁有軍械修理、電話電線安裝架設等特長的,留在師部教導大隊,邊打仗邊訓練,大部分將會和女兵連一起開赴老南昌訓練基地,包括你在內也必須到老南昌接受訓練,之後步分配。」

「可我會修理槍械啊,為什麼把我也給調回去了?」秋明軒不解地問道。

安毅想了想問道:「明軒,你見過最新的德國產專用槍械修理設備嗎?其中包括可以製作槍管膛線的膛線機床、對槍機槍匣進行精加工的切削車床,聽說這種新的設備整個中國只有瀋陽的兵工廠擁有兩套,你見過嗎?」

秋明軒搖了搖頭:「聽說過,但沒親眼見過,要是有這兩種機床,再購買一些優質鋼材,基本可以仿製目前軍中通用的駁殼槍,甚至連花機關鎗都能很容易造出來。」

「據屬下所知,九江、福州、西安等地的非專業作坊都成功地仿製出以上兩種槍械,他們的設備非常簡陋,那些工人幾乎沒有接受過專門地教育,很多人連字都不認識也能做出來,只不過受到材料和工具的限制,產品性能太差罷了。」

安毅又問:「如果可能,你願意造出我軍地第一支駁殼槍嗎?」

「那當然了,屬下就是學機械的,能造出自己地槍來是很多人的夢想,哪怕仿製也是一種驕傲。只是屬下想到前線鍛煉幾年,只要活下來,以後有地是時間干老本行。」秋明軒似乎猜到了安毅的意思。

安毅莞爾一笑,指著秋明軒道:「那你就別猶豫了,去南昌吧,機器設備早已運到那裡,缺的只是像你這樣的專業人才。」

「這……」秋明軒聽到機器到位,一下子心動了。

安毅收起笑臉嚴肅地說道:「我們成立的老南昌軍械所已經獲得總司令部批准,並在兵工署註冊備案,雖然是以槍械修理保養為主,但是我們決定開始進行武器仿製,積累經驗之後慢慢建立起自己地兵工廠。」

「軍械所的編制屬於我獨立師,師部仍然保留你們的軍籍,希望你再好好考慮考慮,如果實在不願去也沒關係,留下來跟我打仗吧,不過浪費你地專業學識了。」

秋明軒呆呆望著緩緩抬起頭的丁墨蘭,心情異常矛盾。

玲瓏俏麗非常容易害羞的張茹怡咬咬嘴唇,詢問安毅:「師長,像我們這十幾個女衛生兵呢?總不能不讓我們留在前線吧?我們也是擁有專業救護知識的。」

安毅和氣地解釋:「部隊是很需要你們,但是接下來的戰事太過艱險,我們獨立師與其他各師有點兒不一樣,所要承擔的任務非常嚴峻,突進或者急撤地速度將會很快,所以暫時不能讓你們這十幾個專業的女衛生兵上前線,目前師部衛生隊擁有地十八人基本上足夠了。」

「再一個,徵募處的新兵教育、士官培訓基地的文化教育、醫療保健都需要你們,在那裡更能施展你們的才華,同樣是革命軍人,同樣為了統一祖國的偉大事業做貢獻,不一定非得扛槍上前線,何況你們都沒完成最基本的軍事訓練。」

丁墨蘭和張茹怡沒有再反駁,低頭想著心事。秋明軒擔憂地望著臉色發白的丁墨蘭,滿臉都是關切。

安毅看在眼裡,暗自歎息,正巧這時老道等人及時到來,總算是讓安毅擺脫了這尷尬的處境。他與黃應武、顧長風等人迎上前去,熱情地招呼老道和一位身體硬朗、精神矍鑠的六十多歲老者入席。

在老道地介紹下,安毅脫下帽子,恭恭敬敬地向蓄著五柳花白長鬚的老獵人行晚輩禮,高鼻深目、臉膛紅潤的老人連忙站起直呼使不得,一個勁兒地說哪有將軍向一個山裡老頭行禮的規矩?

安毅禮貌地攙扶老人坐下,轉向睜大眼睛羞澀不安的小兄弟安晉低聲問道:「決定當兵了嗎?」

「嗯,爺爺答應我了。」安晉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安毅望向老道,老道矜持地捋捋鬍子微微點頭,安毅大喜之下高聲叫道:「掌櫃的……」

酒店經理連忙上前作揖:「安將軍有何吩咐?」

「麻煩你幫我擺個香堂。」安毅客氣地笑道。

酒店經理連忙答應,快步退下準備香燭果品,顧長風、黃應武這一幫弟兄們喜氣洋洋地恭喜起哄,讓暗自傷感的丁墨蘭、張茹怡、秋明軒等人驚訝不已。

這幾個接受過新式教育的知識青年認出了身背獵槍的小獵手安晉,對身為將軍的安毅居然要和一個山裡小伙結拜兄弟深感意外。

安毅可不管那麼多,看到香案擺好,滿臉笑容地老道和長者安永山被弟兄們攙扶到一左一右兩張椅子上坐落,安毅解下安晉背上的獵槍,拉著他地手低聲問道:「安晉,大哥我是個孤兒,和你一樣沒有了父母和兄弟姐妹,因此非常想有個親弟弟,和我一起在這亂世拚搏一番,你願意和我成為兄弟嗎?」

安晉重重地點了點頭:「願意,一路上勞伯伯問過我,爺爺很高興,說我們本來就是一家人,我很想有你這個哥哥。」

安毅樂不可支開懷大笑,在弟兄們的陣陣喝彩聲中拉著安晉地手,來到笑得合不攏嘴的老人安永山面前,恭恭敬敬地跪下,接過弟兄們遞上地美酒敬天敬地敬鬼神,隨後雙雙捧著滿滿的一碗美酒,相互舉上頭頂,重重一碰仰頭灌下。

撤下酒碗,安毅和滿臉通紅的安晉接過弟兄們遞來的香茶,按照老道的規上前,給安老爺子恭敬地奉上。

安老爺子激動地接過茶,美美地喝上一口,掏出顆珍藏已久的猛虎獠牙掛在了安毅脖子上。

安晉則膝行到老道面前,顫顫悠悠地將茶奉上,老道剛剛接過茶碗喝下一口,放下茶碗,剛從懷裡掏出個物件想要送給安晉,不想安晉身體一歪,倒在地上醉過去了。

眾弟兄大吃一驚,連忙扶起小安晉,安老爺子嘿嘿一笑,和氣地說道:「沒事兒、沒事兒!這孩子酒量淺,清明那天他偷喝我的酒也睡上一天,哈哈!沒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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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0-30 01:14:27
第二四九章 情何以堪(五)

春末夏初晚風微。空氣中飄灑著淡淡草幽香。銀杏樹影婆娑。在清風吹拂下輕輕搖曳。

安毅和老道黃應武三人陪同安老爺子用完飯。吩咐屬下將爺孫倆安頓下來。好好休息一晚明日一同返回南昌。

三人並肩漫步在大公館的林蔭之下。就老南昌基地的大片家業的安全保障問題展開緊張討。走走停停。竊竊私語。似乎有說不完的話。

「寧漢交惡不久。長江水道即被雙方封鎖。好在南京至南昌江段完全控制在南京政府手中-日均有客船往來兩地。否則明天回去非常麻煩。如今贛東贛北一帶頗多運動對過往人員車輛嚴加盤查。稍不如意即會扣留逮捕。所以陸路更不好走。明天一早我們就乘船離開。省的夜長夢多。如今這紛亂道。看不透啊!」老道連連搖頭。

黃應武點點頭:「原來由蔣總司令任命的江西省政府主席李烈鈞被總工會和農工糾察隊趕走了。武漢方面任命的省主席朱培德將軍上月底接任。似乎蔣總司令對此也予以默認朱培德將軍的三軍兩個主力師駐紮在九江一線。新擴編的一個師駐紮於瑞昌。嚴密監贛北和長江航道。南昌城只留有一個主力師和兩個團。他們已經明顯地傾向於汪精衛唐生智的武漢政府。允許各種政黨發起遊行集會。但控制的還算不錯。沒出什麼亂子。」

「我們來南京和你會合的一天。新任南昌公安局局長朱德將軍突然到訪。當時把我給嚇了一大跳。好在朱將軍很好說話。對我們訓練基地的規模和設施大家稱讚知訓練好兩千新兵已經開赴鎮江後。他遺憾了挺長時間。說很想觀摩我們的軍事訓練…」

「等等!你說誰?」安毅停下腳步震驚不已。忽然起不久後就要發生地巨變。立刻意識到歷史的車輪仍然按著巨大的慣性與軌跡。一路滾滾向前。驚駭之下頭皮發麻。步子都不動了。

老道和黃應武驚地看著昏黃路燈臉色蒼白驚魂地安毅。黃應武驚訝地問道:「朱德朱將軍啊!老大。怎麼你認識他嗎?」

安毅回過神來。幽吐出口濁氣。搖搖頭:「不認識也可以說認識。我和他神交已久。可惜卻從來沒見過一面……應武你快告訴我。現在的他多大年紀?長什麼樣?都和你說了些什麼?」

黃應武雖然覺的安的回答很奇怪。但想了想將自己的印象一一道來:「朱將軍年約四十多的敦實老成。給人一種誠實穩重鎮定自若之感。有大將風度。聽說他早年畢業於蔡將軍的講武堂。參加過護法戰爭。並擔任過雲南省警察廳長和憲兵司令等職務。」

「朱將軍態度和什麼架子。說話客客氣氣的。他被任命為南昌警察局長之後仍然擔任三軍教導團少將團長一職。那天應他的要求我還帶著他到城西幾個廠子工地走了一圈。參觀途中他問了不少問題。我按照原來商定的告訴他。這些即將建成的工廠大多用來安置傷殘軍人和家屬地。他聽完後讚不絕口還說老大你是個難一見的才。不但能打仗還會做生意對士兵和老百姓有真摯的感情。說咱們模範營哪方面都是全國隊學習的楷模沒能見到你一他感到挺遺憾的……老大。你怎麼了?」

老道一直留意安毅臉上瞬息萬變的複雜神色。盯著安毅的眼睛低聲問道:「你想到什麼?這個朱德很了不起嗎?」

安毅歎了口氣:「確實了不起。用大將風度實在委屈他了。用元帥更為恰當……」

老道非常驚訝:「聽應武介紹。他現在只是個不帶兵的少將。而且年紀也四十多了。比起你來多有不如。怎麼你會如此高看於他?」

迎著黃應武也投來的驚訝目光。安毅訕訕地笑了笑:「我沒什麼。只是感覺此人氣度不凡。前途無量……」

有越描越黑的趨勢。他果斷地轉換了話題。

「應武。回到老南昌基地之後立刻停止所有擴建工程。保持現狀即可。要是朱將軍那裡對你有何要求。你盡可能地幫助他。包括要槍要子彈要藥品都可以。但要悄悄地做。千萬別讓人發現!原因我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很快你就會明白地。朱軍是個令人尊敬的軍中前輩。很早就是同盟會成員。值的我們尊重。」

「再一個。這次回去必須把招收新兵的工作停下來。對咱們位於城西地霞山軍械所進行更為嚴格的保密和戒備。所有修復地日本法國西班牙等國製造的槍械要盡快處理掉。賣不掉就藏起來。決不能露出半點兒風聲。我回到鎮江就給歐先生和漢斯先生發電報。讓他們暫時停止向老南昌運送機器設備。這個動盪的時刻。好好守住咱們地老窩即可。千萬別參與任何勢力之間的爭鬥……瞧這架勢。南昌恐怕要亂一陣子了。任何事情都等過了陽曆八月份再說。否則很可能惹來禍端血本無歸啊!」

「啊。情況這麼嚴重?」黃應武驚訝地瞪大了眼。

安毅鄭重地點了點頭:「可能比我預料地更為嚴重!應武。你馬上去吩咐小九集中人馬。讓司機加滿油發動汽車。我這就趕回鎮江去。不能再耽誤了。你們也要好出發的準備。」

黃應武走向住宿樓。

等黃應武走進洋樓門口。安毅一把拉住疑惑不已地老道走到大樹底下。在他耳邊足足說了五六分鐘。

老道顯的無比震驚。臉上時紅時白不住變化。哪裡還有剛才的半點兒幽雅從容?

聽完安毅的話。老道深深地吸了口氣:「你哪裡來的消息?不會是蒙的吧?」

「這事兒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你也別問我為什麼知道反正你的相信我。這麼長時間來。我對你說的大事有哪一件錯過?你的多想想法子保住咱們地基業過了這個時期。一都好辦。

再一個。回到老南昌後你立刻去求見朱將軍。讓他發個話。禁止各縣農會中的過激分毀壞道觀道場。實在不行你要給你地道門弟子說一聲。讓他們全都跑到萬壽宮去躲避風頭。朱培德將軍和萬壽宮的關係很不一般。估計他會給予照顧的。偏遠縣鎮他管不了。在他眼皮底下方圓百里內他還是能管的住的否則南昌城裡那聲槍聲一響。怕什麼也來不及了。到時候就是你死我活不死不休的拚命格局。誰還在乎那些整天靠裝神弄鬼發財的道士?恐怕連咱們的老南昌產業都成大問題啊!」安毅苦口婆心地解釋。

汽車的發動聲傳來。老道沒有時間再糾纏這驚天消息的來由。緊緊抓住安毅的手。動情地叮囑道:「到了前線你可別逞能。上次你受傷地消息傳到廣州後。你二嬸和二毛哭了一夜。老子的心就像針扎似的要不是顧著你在廣州的諸多生意。老子早就來找你了!唉……放心吧我會幫你把家看好的不管怎麼說。老子現在也是個堂堂的革命軍中校主任方方面面都會給我點面子的。保住老南昌的基業估計問題不大。你就不要太操心了。回到老南昌之後,也會給歐先生發去電報。他先別離開香港到南昌來。南昌的事我替他看著。」

「估計到了這個時候。他也看出些名堂了廣東那邊如今比內地還亂。報紙上說你那李副校長麾下三個和錢大鈞的二師一直在和湃等人地工農武裝作戰。四處抓捕。武漢和南京的各個勢力弩張劍拔就差一聲號令同室操戈了。這麼下去。遲早要出大事!」

安毅點了點頭:「這點倒可以放心一時半會兒不會有事的。你要相信我地判斷。現在寧漢兩邊都拼呼籲北伐。這時候。武漢的汪精衛根本就不敢對南京動手。從他火急火燎任命北方兩大軍閥馮玉祥和閻錫山為革命軍司來看。他們是想找幫手。否則擔心一打起來四面受敵。」

「如今唐生智兩位將軍地兵力已經打下了武勝關。逼到信陽城下。證明武漢方面暫放棄爭執一致對敵。南京這邊各勢力同床異夢。蔣總司令也不敢在這個時候自毀聲譽。授人以柄。所以我認為這次北伐會順利進行。」

「你回去後讓二嬸和二毛們寬心。我現在是少將師長了。不可能再像當營長時那樣衝到前頭去拚命。安全方面沒問題。我夾在寧漢之間兩不罪。沒有人會害我。相反卻因為北伐讓我能暫時擺脫目前這個困境。」

「放心吧。我知道怎做的。倒是得辛苦你了。不過再辛苦你也要把咱們的秘密情報網給建立起來。這個情報網暫時要獨立於我地軍隊之外。越秘密就越好。今後咱們要面對的局勢將會更加錯綜複雜。所以的盡快動手組建起來。有備無患啊!」

「這事兒你就別操心了。人員方我已挑選地差不多。有兩才正在徵募處學習無線收發報技術。再過兩三個月就能回到我身邊。」

老道看到沈鳳道小九和黃應武遠遠走來。壓低聲音悄悄說道:「小沈的事情我讓他自己跟你說。是走是留。你們自己看著辦吧。這小子造了那麼大地孽被趕出師門。連我都覺的難以為他開口……算了。我還是硬著頭皮幫他一次吧。這小子心眼好天賦高。只是一時糊塗罷了。但願他師父能給我幾分老臉原諒他。」

安毅不以為意地笑笑。等沈鳳道走帶身邊和氣地問道:「老沈。你是留下來的副官。還是跟老道一起回老南昌去?」

沈鳳道平靜回答:「我繼續留在你身邊。」

「好!」安毅轉向林耀東:「小九。都準備好了嗎?」

小九回答:「準備了。按照大哥吩咐。我已經向潘鶴年先生和兩位姑娘解釋清楚了。他們說明天也要返回鎮江去。秋明軒等人採購的修理工具和藥品下午已裝完畢。沒什麼可準備的。只是——安晉說他不回老南昌基地集訓。一定要跟你去前線打仗。幾個人都勸不動他。頑固的很。」

「既然這樣。那就讓他暫時跟著吧鎮江,我把他交給老丁帶。再讓他拜老李為師學打槍。讓他過足打仗的癮!」安毅不以為意地笑了笑。和大家走到車邊停下告別:「我走了。老道。記的替我向二嬸和二毛問好。你也要多保重。我的所有家業都托付給你了!應武。家裡靠你和弟兄們了。這幾天將會有三百左右的老兄弟和男女新兵返回老南昌。你得提前準備一下。好好安頓他們。」

「是!老大儘管放心。」黃應武恭敬地敬禮。

老道依依不捨地看著安毅上車緩緩離去。心裡有說不清的擔憂和牽掛。

車隊徐徐開出滿是邏隊和崗哨的南京城。沿途看到不少身穿平民服裝和軍隊服裝的漢子被五花大綁押解回城。

安毅的車隊也好幾次被執勤軍警攔下。都因車上的模範營旗幟而獲的放行。

夾在六輛軍卡中間行駛的安毅頗感歎。與副駕駛座上的沈鳳道低分析越來越緊張的時局。對沈鳳道清晰的認識和判斷暗自讚歎——沈鳳道竟然預言武漢與南京之間的開戰為期不遠了。最晚也就在北伐結束前後。

半小時後。車隊在霞檢查哨卡一次被攔下。第一輛車上的林耀東跳下車出示安毅獨立師的派遣命令。憲兵中校立刻命令升起橫桿予以放行。

安毅沒有下車。而是開車徐徐跟隨在第二輛軍卡後面。剛越過高高翹起的橫桿就聽沈鳳道聲驚呼:「小毅你看。被綁在右邊哨所門前的第二個人……對。就是他。此人好像是在我們師見習的李霄龍。他四個也很臉熟。應該都是在咱們軍中見習過的一軍各部士官!」

安毅看清之後大吃一一腳踩剎車。飛快熄火。抓起軍帽戴上。一把推開車門走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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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〇章 情何以堪(六)

看著安毅飛快鑽出車門。後面四輛車上的衛隊和秋明軒迅速下車。第一輛車上的小九聽到尖銳的剎車聲。連忙命令司機停車。率領十二名全副武裝的侍衛趕到安毅身邊。迅速散開。

檢查站的十幾名憲兵以為出了什麼事。大叫放下橫桿。端起槍湧到了哨所前面。但看到安的三十六名侍衛全都是端起花機關鎗之後。臉都嚇綠了。室內剛剛開始對兩位被捕中年人進行審訊的兩位憲兵校官也先,跑了出來。

「哈哈!文朝師兄辛苦了。請恕在下眼拙。竟然沒看到師兄親自值班上崗。」安毅滿面春風地敬禮。一把抓住黃文朝中校舉起回禮的手。緊緊一握。

黃文朝有些疑惑地看了安毅那些殺氣騰騰的侍衛。想了想揮手趕走緊張圍上來的十幾個部下。不輕不重給了安毅左胸一拳。和顏悅色地說道:「你小子打越厲害了。轉個背竟然讓你攻下了揚州城。威震天下啊!來來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玉庭。這是建威。都是三期政治科的。在軍校時你應該都見過。」

「見過。見過……李師兄張師兄好!小弟這廂有禮了。哈哈!李師兄。張師兄。不是說你們都在武漢分校教導隊當教官嗎?怎麼會到這兒來了……」安毅熱地問道。

著副近視眼鏡的*威頻頻搖頭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樣子:「別提了!咱們幾個差點兒沒被武漢政府糾察隊的人打死。他們趁全體軍校生在血花世界集會之機將我們這幫忠於校長地師兄弟們全都繳械關押連一期的杜光(杜明字)等擔任各科教官和分隊長的十幾個師兄。也被關押審查。一連關了幾水都不讓喝一口實在沒辦法了。我們只能在深夜悄拆了氣窗地鐵支逃出來一路上就像喪家狗似的東躲西藏。全都走散。我和玉庭兄千辛萬苦回到京。隨後就被校長安排進了憲兵司令。到現在我還沒打聽到其他人地下落去!」

安毅驚地看看這望望那個見大家都鄭重點了點頭。不由長長歎了口氣:「小弟知道一些這方面的事情。沒想到竟然到了這種地步令人哀歎啊!」

「小毅你根本就知道。他們是把咱們這些忠於校長的人往死裡整啊!其中還有幾個二期兄根本就不念及同窗之情。竟然對據理力爭的幾個師兄弟拳相向老子住了。這輩子一定要加倍償還!」長相斯文地李建威嘴角都扭曲了。

黃文無奈地搖搖頭遞給安毅一支煙。有些疑地問道:「看到車隊前面的編號就知道是你的部隊。見你走的挺急。估計有重要軍務在身。便沒攔下你說話。你卻突然停下來了。有事嗎?」

安毅指指被反綁在屋前樹根下地李霄龍:「這是小弟獨立師的參謀李霄龍。晃眼看見他被困在這兒。嚇了一跳就連忙下車了。師兄。這是怎麼回事?」

黃文朝剛劃燃根火柴準備點煙。聞訊驚訝地望著安毅沒有說話。燒痛手了才飛快扔掉燃燒的半截火柴棍:「你說地是真的?」

「是真地。師兄。他身邊那個被打破腦袋的叫陳修權。那個矮個子叫張普芳邊上那個沒半截袖子地盧靖。還有地躺著的那個。他們與小弟一起參加過昆太戰役。一起進駐鎮江。都是我一軍各師選送到小弟所部代為培訓的優秀士官。小弟所部擴編為獨立師之後。他們就全都是屬於小弟的人了。」

「 前段時間他們說回老連隊道個別。我答應了。沒想到竟然在這兒見面。真是的……幾位師兄幫幫忙。讓小弟把人帶走吧。小弟今天剛見過校長。接到急令連夜返回。再晚也要趕赴江都。準備打大戰了。小弟手人手啊!」安毅頗痛苦地解釋

黃文朝三個面面相覷。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過了一會兒。黃文朝凝眉思考了一下。低聲說道:「小毅你等等。事關重大。我們也做不了主。讓我和建威玉庭商量一下。人不是我們抓來的而是黨部行動剛剛送來讓咱們暫時幫忙看管的。行動科的人還在北面的金家莊圍捕漏網的共黨南分部的頭目。他們是秘密集會被偵緝的。非常時期。愚兄不敢怠慢啊!」

「行!小弟等著。麻煩幾位師兄了。」安毅歉意地笑道。

看到黃文朝幾個走到一邊圍在一起商量。想了想走到仰頭用期盼目光望自己的李霄龍身邊。揮手趕走恭恭敬敬的兩個憲兵。緩緩蹲下。盯著李霄龍激動的眼睛。

李霄龍舔舔乾燥的嘴唇。低聲哀求:「安團長。求你救救裡面的兩位老師吧!小弟死了也不會忘記你的大恩大德。」

「大人物?」安毅點燃香煙塞到李霄龍嘴上。

李霄龍狠狠吸了一口。閉上眼無奈地點點頭。

安毅拿下他嘴上的香煙。順手放到自己嘴上。不再猶豫大步走向正在緊張商量的黃文朝三人。他知道不能再耽擱了。否則黨部行動科的人趕回來就更麻煩。他必須在盡可能短的時間內救下這人。

這對他的老南昌未來的安全有好處。也為己留下條後路。至於黨部和上峰怎麼看到沒關係。事情過去隨便找個借賴賬即可。他相信黨部的龔茜和陳立夫會給他個面子的。就算蔣校長因此生氣也沒什麼畢竟這七個人中有五個是他代培的士官。以愛才為名怎麼樣也能糊弄過去。最多受個小小的警告或者處分

黃文朝看到安毅大走來。停止說話。無可奈何地望著安毅其他兩人也是一副愛莫能的表情。

安毅低聲說道:「三位師兄。小弟這輩子不會忘記師兄們這份重情!想必師兄們也清楚。小弟對麾下將士歷來視為手足沒有弟兄們拚命。就沒有小弟肩上的顆將星。他們都是一時行差錯地小人物沒什麼影響力和分別能因此小弟論如何要帶走們。把他們帶上前線一直打到徐州。小弟相信他們不會再糊塗的。等會兒黨部的人回來各位師兄就說是我毅搶走了。因為這些人都是我安毅的兄弟。就算再有錯也是我毅的錯。一切後果由我安毅來承擔!」

「小毅。你可千萬別糊塗!這什麼時候了你還看不清楚形勢?千萬別因為幾個蝦兵蟹將害你地大好前程啊!」性格穩重的張玉庭聲規勸。李建威和黃隨聲附和。讓安毅不要為了幾個無足輕重的士官惹上麻煩。

安毅感激地點了點:「師兄們的心意。小弟心領了。可是小弟怎麼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地部下惹上這種麻煩?要是小弟不管了。回去肯定吃不香睡不好的。見了其他弟兄也感到心中愧疚。所以寧願手下弟兄辜負小弟。小弟也不能辜負他們。請三位師兄體諒小弟地苦衷。小弟求你們了!有什麼責任。全都由小弟一人承。我想黨部的師部長和校長也能理解小弟一片苦衷的。」

黃文朝三人對一眼。相互點點頭無奈地笑了。他們都知道。安毅如地地位和擁有的眾多關係。如果斷然拒絕安毅。很有可能從此產生隔再也沒有良好的師兄弟關係了。如今安毅既然主動承擔下責任。他們把人放了頂多也就是被呵斥句。換來個大情也很划算。何況押解地這幾個人看起來也不是什麼大人物。抓回去審不出名堂關一段時間也就放了。不如做個人情來的實在。

「算了。在象中小毅從沒過人地。他這麼低聲下氣。我們要是不依了他。恐怕他會恨我們一輩子。」張玉庭半開笑半認真地說道。

文朝和李建威均,點頭。會心一笑。

安毅見狀大喜過望。揮揮手讓身後的沈鳳道和小九把人帶走送上車。轉向黃文朝三人連感謝。完了笑嘻嘻地承諾:「三位師兄地恩情。小弟感激不盡!這事兒要是沒看見倒也罷了。看見了就只能死皮賴臉地哀求了。哈哈!三位師兄。以後用的著小弟的地方。請儘管吩咐。小弟定會鼎力效勞。絕無二話!」

「絕無虛言?」黃文朝滿含深意地笑道。

安毅起笑臉。鄭地說道:「小弟的為兄們應該知道。有事儘管吩咐。千萬別見外……」

張玉庭上前拍拍安毅的胳膊:「別說了。弟兄們都知道你安毅是什麼人。不用再承諾了。走吧!否則會兒人多就不好商量了。你走的越快。我們就越舒服。急了我們就是你硬搶走的。們也沒辦法!」

「沒問題!哈哈!小弟就不謝了。」安毅恭恭敬敬地敬了個禮。轉過身大步走向自己的車。鑽進車裡關上門迅速離開。開出十里看到身後沒有人追上來。這才徹底放下心。

沈鳳道由始至終跟在安毅五步之內。對安毅與各人的談話聽的一清二楚。他非常佩服安毅種重情重義的品德。想到自己如今的處境。隨即感慨萬千。沉思很久才向安毅坦白自己的身世和經歷:「小毅。承蒙你將從斷頭台救下之後。我都沒對你說起我的過去。你也從來沒問過我。讓我心裡很沉重。也很愧疚。今天我想對你說說。」

安毅瞥了沈鳳道一眼。繼續專心開車:「想說就說不想說就別勉強自己。誰心裡沒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小小天地?我也一樣。很多事情我沒有和任何人提起過。來也不願提。但這並不影響我與弟兄們的感情。」

沈鳳道感激地笑了笑:「不說我對你。」

「別這麼說。也別惦記著以前的事。我可是很實際的人。想的幾乎都是今天和明天。沒間糾纏過去。」

安毅笑了笑接著說道:「昨晚在鎮江。老道和我談了一晚。他告訴我他和你的師傅松鑒真人的淵源。也說了你們道門兩派從義和團之後的四分五裂甚至互相殘殺的事。我覺的沒什麼很多宗教都這樣。只不過我原來不知老道的輩分這麼高。竟然連萬壽宮的首座長老也叫他一聲師弟。我只知道老道的童年一定受了很多苦。知道道門能夠修煉的像你這樣水平的人都受過很多苦。因此你們的心胸也比常人開闊很多。」

沈鳳道歎了口氣:「你不願意聽我說?過了這個可就沒這個店兒了!」

安毅毫不猶豫地回。

沈鳳道無比感激地點點頭:「好吧。我回去之後向小郎中交代點事情。然後啟程返回老南昌。估計此行需要一兩個月時間。」

「沒事。其實我一直在想。也許你回到原來的那種生活之中會好一點……你自己拿主意吧。」安毅轉向鳳道笑了笑。

沈鳳道也笑了:「不。我還會回來的。我們太乙門講究機緣。我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機緣是什麼。也知道自己應該在那一層境地繼續磨練。等我辦完事就回來。繼續當你的副官……臨戰脫逃。你不會不要我了吧?」

安毅哈哈一笑:「麼不要?有在身邊。我的命也長一些。哈哈!這樣吧。如果你有時間的話到常一趟。幫小郎中把殺父仇人的腦袋提回來。這傢伙總想著回去報仇。看到他那麼痛苦。我心裡也不好受。」

「行!」

沈鳳道回答完畢。閉上嘴不再說話。車窗外濛濛細雨再次飄下。四周萬籟俱寂。只聽到引擎的轟鳴聲。

放下一大心事的沈道靜靜地閉上眼。腦子裡再次出現幽谷裡那座彷彿看到了他搶劫偷竊回來的一筆筆巨大財富僱人修建的一座座精美石橋掩映在綠叢中盤山。而上的一級級石階以及深谷深潭邊上那座精美的道觀。

彷彿看到心愛的人兒那張聖潔的猶如天仙般的美麗笑臉。看到了自己童年時依偎在她潔白如玉的懷中傾聽她歌唱。戴上她隨手為自己編織的漂亮花環。看到自己一天天長大為她買來最舒適精緻的道袍。看到自己全身浸在冰寒卻無比清冽的深潭中。貪婪地熱吻她那仙女才有的嬌軀。在旋地轉中。情不自禁地呢喃呼喚:師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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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一章 巧妙的告白

午夜一點,安毅一行順利抵達鎮江大營,略作休息,於渡江趕赴揚州,三師師長顧祝同、參謀長韓德勤、七團長陳鐵、八團長潘國聰、九團長王萬齡、補充團團長李及蘭等人熱情地招呼安毅共用早餐。

早已得到通知的獨立師副師長胡家林、參謀長楊斌也從江都前線趕了過來,大家聚在一起,非常熱鬧。

三師的四個團長都是黃埔一期的畢業生,除了補充團團長李及蘭仍掛著上校軍銜之外,陳鐵三人均已是少將軍銜。

師兄弟幾個相互問候,聊著聊著便開起了玩笑,其中祖籍廣西容縣的潘國聰因為與甘麗初同鄉的關係,在廣州時與安毅較為熟悉,其他幾位包括顧祝同在內,也與當時的馬術教官胡家林見過面,久別重逢,彼此自然十分高興。

顧祝同看著安毅與手下幾個愛將相處如此融洽,非常開心,不時與自己的結拜兄弟兼同鄉、同出於保定軍校六期的參謀長韓德勤低聲交談,向他介紹安毅的情況。

早餐完畢,隨即召開了兩個半小時的軍事會議,根據蔣總司令和總司令部參謀處的最新作戰計劃,顧祝同和安毅兩師將校一起討論並確定兩個師的協同配合問題。

顧祝同通過蔣總司令採納自己的建議並發來更為詳盡的行動計劃中,已經得知安毅在南京大力支持自己的作戰方案,因此,在聽取兩個師作戰參謀的敵情通報之後,顧祝同就讓安毅說出他的設想。

安毅看到時間有限,也就沒有開口推辭,走到地圖面前將自己的整體計劃詳細予以說明,並自信地說只要配合得當,高郵之敵估計都跑不掉。

韓德勤和幾個師兄弟看完地圖,又仔細琢磨一番,對安毅的計劃大為讚佩,欣喜萬分的顧祝同越想越覺得妙不可言,當即拍板,表示無需再議,完全按照安毅地方案展開。

安毅恭敬地告辭,和鬍子、楊斌一起騎馬趕赴江都龍川大營,立刻召開全師營長以上作戰會議,把總體方案公佈完畢,逐一聽取弟兄們的意見,略作修改,很快便定下了詳細的作戰計劃和各部兵力調配,隨後在鬍子、尹繼南、楊斌和丁志誠等人的陪同下,前往炮營所在地薛家莊巡查。

一個令泰州守軍崔景桂、段承澤兩個師守敵痛苦不堪的詭異計劃,就此進入了緊張的實施階段。

下午四點,安毅回到鎮江大營,恰逢第十七軍杜起雲中將的第二師被總司令部調至鎮江助戰,安毅不敢怠慢,連忙率領麾下弟兄前往車站迎接,將杜起雲部六千五百餘將士安頓完畢,又在城中最大的酒樓為杜起雲將軍及麾下將領設宴洗塵。

待招呼妥當,安毅回到大營已經是晚上八點五十分。剛坐下喘了口氣,侍衛長林耀東來報:「李霄龍一行求見。」

安毅連忙站起出門迎接,將客人迎回到會議室裡賓主相繼坐下,安毅吩咐勤務兵上茶,然後含笑看著李霄龍身邊的兩位「老師」,暗中揣測他們的身份,手衝著茶盞擺了擺,示意大家不要客氣:「兩位老師,請用茶,由於本人軍務繁忙,直到現在才閒下來,有照顧不周的地方還請見諒!」

臉上傷痕仍在、戴著副普通文人眼鏡地中年人,感激地回答:「安將軍的救援之德,我們銘記在心,感謝安將軍了……不過強行從臭名昭著、雙手沾滿我中國人鮮血的國民黨黨部行動科手裡把我們搶出來,我們很擔心這樣會影響安將軍地前程,給安將軍帶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啊!」

安毅搖了搖頭,客氣地說道:「沒事,要真有麻煩現在就有了,我此刻不是好好地坐在這兒,沒人來調查我嗎?好在各位都是剛被捕,沒有受到審訊,估計負責抓捕的人也不清楚各位的身份,不過哪怕知道了各位的身份,對我來說也不是什麼大問題,各位就不要替**心了。今天下午接防的友軍部隊已經到達了鎮江,我們獨立師這個師部明早就要搬到江對面去了,不知各位下一步有何打算?」

另一位教授摸樣、器宇不凡的中年人含笑問道:「安將軍,你就不問問我們的身份嗎?」

「不用問了,李霄龍的為人我非常清楚,能讓他這麼畢恭畢敬並願意拿自己地性命來保全的人,絕對不是平凡之人。兩位先生最好也別告訴我,省得我老惦記著這事兒,心裡不舒服,萬一上面真的追究下來,我也能實話實說。」安毅的回答很聰明。

兩位中年人相視一笑,都覺得安毅的處事風格非常有趣,低聲商量幾句後也就不再拘泥,戴眼鏡的中年人再次致謝,客氣地提出要求:「將軍,明天貴部師指搬遷的時候,能否也把我們一塊兒帶到江北去?」

「沒有問題,其實不用等到明天,就算現在也隨時都可以過去,在我部隊裡還是比較安全的。」安毅想了想問道:「兩位先生到了江北有何打算?」

戴眼鏡的男子如實告知:「我們知道湖地區的水路已經斷了,在蕪湖、安慶、九江一線,宗仁地部隊查得很嚴,而東下上海的船隻也因為大江南北地交戰而暫時停運,陸路就更不能走了,所以我們打算通過蘇北到海州,然後從海州乘船到廈門,之後再想辦法前往長沙。」

安毅想了想,平靜地點點頭:「明白了,本人有個建議,如果各位信得過我安某人的話,就別走這麼多冤枉路了,明天一大早,你們一起跟隨我們獨立師教導隊和後勤部門地車隊返回南昌。如今的南昌,已經是朱培德將軍地天下,朱將軍為人還是很開明的,到了南昌諸位想怎麼走都方便,至少不需要浪費那麼多時間,穿過江北的交戰區很危險,離開本人地戰區範圍,我就無法出手幫忙了。」

眾人聽了大喜過望,激動地站起來想要和安毅握手,無奈會議桌實在太大,足有兩米寬伸不過手,只好按照民間禮儀,給安毅合手作揖。

安毅連忙站起來,示意大家坐下別客氣,然後叫來站在門邊的小九低語了幾句,轉向李霄龍低聲吩咐:「李霄龍,等會兒你跟隨侍衛長到老常那邊去領取軍裝和武裝帶,你們都得穿上我師的軍裝,隨大隊人馬一起乘車回去,和原後勤股股長老韓頭他們坐一輛車……對了,你還記得老韓頭嗎?」

「記得!韓大哥對我很好。將軍,韓大哥正值壯年,怎麼也回老南昌去了啊?」李霄龍大著膽子問上一句。

安毅頗為感慨地回答:「這次不但老韓頭要回去,那些上了二十八歲准尉軍銜以下的老弟兄都回去。這些老弟兄共有一百八十五人,絕大多數不識字,也沒有什麼奔頭,跟我從廣東、湖南打到這兒已經非常難為他們了,該回去娶老婆生孩子了。」

「明天女兵連地全部女戰士和新兵連八十幾名有知識的小伙子也一起回老南昌,進入士官訓練基地接受進一步的培訓。實話對你說吧,其中有二十三個優秀弟兄和你一樣,都是有自己堅定信仰的人,與目前的軍隊格格不入,留下來也太委屈他們了,到了後方他們願意留下就留下,不願意的話隨時可以走人,我沒意見。」

李霄龍震驚地看著安毅,他不知道安毅是如何將其中二十三個共黨員辨別出來的,就連李霄龍也是在離開安毅的部隊之後,在黨內晉陞一級並且主管這一塊後才得知地,好不容易進入安毅部隊裡的也就這二十三人,工作還沒展開就被安毅送走,這讓他臉上無光,同時也無可奈何。

邊上兩位「老師」聽了安毅的話,也非常感慨,但事以至此,由不得他們多說什麼,只能默默接受下來。

「將軍,其實我很想留下來跟隨將軍多學點兒東西地,可是如今這個時局,把一切都攪亂了,我感到很遺憾。」李霄龍打破尷尬的氣氛,頗為動情地說道。

安毅微微一笑:「跟我有什麼好學的?其實有很多黃埔師兄打仗比我強百倍,比如一期畢業的雙傑陳、蔣先雲師兄,對我關愛有加智勇雙全的許繼慎師兄,一直在蘇聯留學的左權師兄,打仗不要命卻非常有謀略的黃公略師兄、英勇善戰喜歡喝酒的繼勳師兄,還有攻打桐廬時代替李明揚將軍指揮攻打桐廬城東面的王爾琢師兄,還有二期、三期、四期、五期許多師兄弟都比我強,我只是機緣湊巧才當上今天這個少將師長,所以你今後有很多機會可以向這些師兄們學習。」

「我呢,別看報紙上吹得花裡胡哨地,其實我自己最清楚自己有多少斤兩了,我這人喜歡享受,喜歡做生意,不願吃苦也不願打內戰,雖然因為北伐獲得些軍功,可沒一個能讓我感到高興。如果是驅除外國強盜還我河山的話我會很驕傲的,包括收回外蒙、貝爾加湖和新疆那一大片被俄國人搶劫去的國土。」

「說句老實話,我對包括俄國人、日本人在內的列強沒有任何好感,更不會相信所謂的外國人能給我們帶來統一和幸福,看到他們對我的祖國和各個政黨指手畫腳、氣勢凌人的做派,我就感到噁心,他們只會製造分裂,盡情地壓迫和掠奪我們,因此,總有一天我會為了國家的尊嚴和他們拚死一戰,我相信這一天不會很遠,你很快就會看到的。」

聽了安毅這話,眾人無不驚愕,兩位「老師」面面相覷,不知安毅借題發揮地目的何在?李霄龍與身邊不開口地幾個同伴根本就無法容忍安毅對「國際友人」的狂妄態度和毫無區別地惡毒攻擊,他們已經把心中的留戀拋在腦後,圓睜雙眼,惡狠狠地盯著安毅地眼睛,卻發現安毅根本就不理睬自己,自顧自地掏出香煙愜意地點上,還吩咐一旁的勤務兵給大家續茶,絲毫不受滿堂疑惑和憤怒情緒的影響。

戴眼鏡的「老師」突然發出爽朗的笑聲:「安將軍真是個至情至性的人啊!對於意識形態問題,我們都有各自地理解和追求,任何事物和思想的接受,都會有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

「別是先進的思想,需要更多地時間去研究和探索,想法我們能理解。在某種程度上我們的目標一樣,那就是打倒列強,驅除外辱,建立一個統一的、民主的、富強的、沒有人剝削人壓迫人的幸福國度。」

「謝謝老師的指教!對於老師地追求,本人非常尊敬,也深為欽佩,安毅受教了!雖然本人沒讀過《資本論》等著作,但卻深為贊同辯證唯物主義,也極為欽佩馬克思先生的剩餘價值學說,知道資本家貪得無厭的與生俱來地逐利本質,導致了剝削加劇、導致貧富不均和社會財富分配的差別越來越大,進而導致了矛盾的加劇和階級鬥爭的升級等等。」

「其次是,本人也明白物質決定意識的正確性,明白沒有一定數量的物質和精神積累,不可能促成質變,但是量的積累往往要經歷一個漫長的過程。這些先進的寶貴思想讓本人感觸良多,所揭示地事物本質清晰透徹,令本人受益無窮啊!」

「等完成北伐後,本人很想離開軍界,去做個振興民族工業的實業家,做一個有良心的商人,用剩餘價值理論指導經濟實踐,只是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實現這個夢想,期待啊!這是我的一點膚淺認識,請大家別見笑,哈哈……」

安毅像是忽然意識到自己說的太多了,打了個哈哈,就此不再開口。

可坐在對面的兩個「老師」臉上卻沒有一絲一毫的笑容,而是無比震驚地凝望著安毅,他們怎麼也弄不明白,安毅怎麼會懂得這麼多不亞於自己的馬克思理論?

安毅感覺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笑容可掬地站起來,隨便找了個借口告辭,吩咐侍衛和勤務兵把客人送到後院好好休息,與兩位似乎有很多話要問地「老師」熱情握手,表達歉意。

隨後,安毅獨自走進西面的辦公室,找到商量新兵分配地夏儉、顧長風和詹煥琪幾個,以巡營為借口,拉著眾弟兄到大營斜對面的小酒肆邊喝邊談,整日地奔波和過度用腦,讓安毅又累又餓,不喝上兩杯今晚真的沒法入睡。

一架螺旋槳雙翼偵察飛機自東北向西南方向飛來,從江都獨立師陣地上飛過不久,在鎮江西北地金山寺上空掉轉了個方向,飛往揚州地界,盤旋兩圈後再從揚州向北面的高郵飛去。

顧祝同和安毅等人在隨從的陪伴下,視察江都防務,目送飛機消失在天際,顧祝同歎息道:「我軍航空處從北伐開始成立,飛機也有十幾架,可是直到現在,也沒能為戰地服務,倒是張宗昌和張作霖的飛機時常在我們頭頂上飛來飛去,對我軍的調動、佈防進行頻繁偵查,對我軍相當不利。這幾天天氣不錯,敵機出動頻繁,你這邊沒什麼損失吧?」

「損失不大,至今沒一個弟兄被傷著,前天上午兩架敵機還在我前沿陣地楊家營投下了六顆炸彈,沒炸著官兵和工事,卻把鎮中楊明陽老先生的宅子給炸塌一半。這位譽滿江浙的國學大師嚇得中風了,模範營的弟兄們看到楊家大宅燃起熊熊大火,立刻展開救援,衝進滿目狼藉的楊家大宅找到老先生時,他正蹲在雅致的茅房裡,褲子都沒繫上,當時已經氣若游絲說不出話了。」

「好在我們有個醫術不錯的醫官,救活他後立刻送往了江都大營,昨天晚上才把他倖存的一家老小二十餘口送過江安頓在鎮江城裡。據說老先生醒來後的第一句話就問我的書呢?旁邊救護隊的弟兄們告訴他,整座宅子都燒了,哪裡還有書啊?老先生立馬就昏過去了,差點兒救不活。」

安毅含笑告訴顧祝同,眾人一聽竟然有如此腐儒,全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安毅卻頗為感慨地說道:「大家別笑,正是因為這幾天敵機頻繁的出動和轟炸,我們的官兵們才逐漸適應過來,心裡不慌了,估計三師的弟兄們也有同感吧?」

參謀長韓德勤點了點頭:「是啊!敵機第一次在我們北面的王莊投彈時,一個營的弟兄嚇得扔下陣地沒命地向南逃跑,好在高郵守敵沒有趁機出動,否則定會造成較大損失。現在天天見到飛機出動,見多了也就適應了,官兵們基本知道該如何應對,由此看來,什麼事都有個適應過程。」

眾人走到南面一帶矮山後的炮兵陣地,進入覆蓋著偽裝網、兩面盡可能保留植被的寬大戰壕。

三師的將校們對安毅所部修建的完善工事讚不絕口,沿著憑借起伏地勢而建的戰壕前行了一百餘米,這才看到三十四門火炮全都有序地靜臥在深挖的炮位裡,一層層逼真的偽裝網覆蓋其上,若不是走近看,根本就知道這裡是個炮兵陣地,還以為是一帶植被茂密的荒丘,實在太巧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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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二章 襲擾與破壞(上)

面對巧奪天工的偽裝。顧祝同讚歎之餘。立刻停下腳肅的詢問身邊的將校們有何體會?一雙看不出本意的眼睛緩緩注視著每一個下屬的反映。

三師的作戰參謀和將校們不敢懈怠。到處遊走觀摩。走一圈回來後都說開眼界了。第一次看到這麼完善的防禦陣地和如此逼真的偽裝。回去之後定會把這種好經驗傳授給麾下的官兵們。

顧祝同對下屬中規中矩的反應有失望。但還是點了點頭。轉向安毅和尹繼南低聲問道:「此處距離敵軍重兵把守的斗門陣地只有十二公里。你們的炮陣卻如此前。定是有自己的打算吧?」

「是的。教官請跟我來……」安毅領著顧祝同和德勤沿著戰壕走到後方八十餘米處的紫竹林。登上戰壕邊上十餘米高的土丘。拿出自己的望遠鏡遞給了顧祝同:「敵軍只能從正東這片道交錯的五公里區域向我進攻。而敵人的火炮絕不敢推向前面。因為水網太過密集。炮兵難以行動。哪怕前移也難以退回去。反倒會成我們的活靶。因此。這一的勢非常有利於我們的炮兵運用。」

「教官請看南面四公的花鎮。那裡是我二團的陣地……請轉向東南方前出的兩個高的。那裡是我警衛營第二連的陣地。完了再看西北方向的三團陣地……長官定能看出屬下的意圖了。」

顧祝同和他的將校們看大吃一驚。紛紛放下望鏡。詢問安毅部怎麼獲的如此多的火炮?不但南面五公里的花蕩鎮北有個數十門火炮的陣地。北面的丁北村西面陣地也有一個這麼強大的炮陣。晃眼望去全都是密密麻麻的工事戰旗和游動'[隊。看起來聲勢驚人。絕對不止兩個師的兵力駐守。

安毅笑著介紹:「南北兩個火炮陣地都假的。所有的火炮都是各團工兵連弟兄們用木頭做成的。不過從遠處看。辨不出真偽來。這繼南在敵軍飛機第二次偵察時想到的策。讓繼南給官解說一下吧。」

尹繼南上前一步。詳細解釋:「在定作戰計劃之後,隨即在原有的的基礎上不停修建工事加以完善。才佈置出這個令敵軍無法確定的前沿佈置。目的是給敵人造成大兵集結的假象。使的泰州方向的兩個師守敵不敢主動上來尋求決戰加上南通方向在我軍劉峙長官陳誠長官和賴世璜將軍部的夾擊之中泰州守敵顧慮。不會在弄清我江都方向的意圖之輕舉妄動。而為我們兩個師的最後行動贏寶的時間。」

「再一這麼做能免泰州守敵猜出我們的虛實知道我師只有六千餘弟兄之後放手一攻打江都以解除他們的側翼之憂。便於與北面高郵之敵和南面泰興之敵保持呼應所以我們才不的不從進駐的第一天開始。便不停的挖戰建御工事。結果敵人猶豫不決。錯過了前三天最好的攻擊時機。讓我們穩了腳跟。如今哪怕他出動兩個師的兵力發起強攻。也休想從我們這半點好處。」

「現在看來。只要何長官指揮的二師二十一師和十四軍攻下南通。泰州之敵除了東逃不會有第二種選擇。更不敢馳援南面駐守靖江的白寶山師。否則我軍一不做不休強攻泰'。他們就被我軍五個師夾擊在方圓幾十公里的長江彎道回形區域。想逃也逃不了。」

顧祝同聽完細細回想。對尹繼南的每一句話進行推敲。越想越覺的有道理。不由大感佩服。

一旁的三師參謀長韓德勤和幾個團長這個時候才知道自己與安毅和尹繼南之間存在的巨大差距。從一路上看到的數公里戰和工事中。從尹繼南從容不迫的詳細分析中。從安毅和楊斌等人充滿自信的臉上。大家都突然意識到獨立師之所以走到今天。絕對不是什麼運氣好的原因。而是一個細節們都沒有忽視。一件事都是踏踏實實的幹。因此才了這麼多的勝利和戰功。

別的不說。僅僅是繼南對戰場勢的分析和敏銳的反應。大膽而果斷的臨機處置。就能讓大家受益。

感歎聲尚未停下。繼南的進一步解釋讓大家聽的目瞪口呆:「按照整個作戰計劃的要求。我們已經投入一半的主力從昨夜開始悄悄行動。師屬警衛營的四個連各團的迫擊炮連機槍連和偵察連。已經從南北敵軍的結合部潛入泰州守敵的縱深區域。將於今晚黃昏時分開始向敵軍展開全方位的襲擾打擊。包括炸毀敵軍通向南北的各座橋樑。襲擊敵軍後方的交通重鎮和臨時補給兵站。用我師各團各營配備的迫擊炮轟擊敵人軍營和倉庫。特別是對泰州北各村鎮的小股守敵進行毀滅性的打擊。射殺敵軍巡邏隊等等。」

「總之就一句話。從今天開始。決對不會讓泰州守敵睡好覺。要打的他們分散駐紮在周邊的守軍縮回去不敢再出來。這樣才能促使敵軍將領做出錯誤判斷。以便於我軍展開下一的行動。」

對尹繼南和安毅等人如此大膽的行動驚愕不已。紛紛的轉向了若有所思的顧祝同。

顧祝同點點頭。非輕鬆的走到尹繼南身邊。拍尹繼南的手臂開了個玩笑:「怎麼在黃埔時。你小子一點兒也不顯眼啊?我們這些教官都知道安毅的大名。不知道工兵科的學員裡居然還有個年紀輕輕的尹繼如此厲害。你小子隱藏的很深啊!」

早已磨練出來的尹繼南沒有一絲一的難為情。而是指著身邊的安毅。動情的說道:「謝謝教官誇獎。其實我也是一步一步成長起來的。當初要不是我大哥天天欺負我。我不會總想著法子對付他。也就沒有今天了……尤其是北伐後我跟在大哥身邊。言傳身教慢慢磨練。這才有所進步。要不然現在我也然眾矣!」

說罷。尹繼南臉滿是感慨。看向安毅的眼神充滿了感激。

眾人全都默默點頭。顧同再次拍了拍尹繼南的手以示嘉許。眼神卻落到了安毅身上。心想這小子調教人才倒是一把好手。

回到江都鎮獨立師的指揮龍川營顧祝同吩"1屬下好好和尹繼南楊斌等人切磋一下帶上韓德勤拉上安毅進入作戰指揮室。關上門走到大型地圖前靜靜的看了五分多鐘:「小毅。你如何能肯定高郵之敵會馳援泰州?」

「不能肯定。但是把握很大。郵守敵喬-晟是泰州守將崔景桂的同門師弟兩人還是教官和韓長官保定軍校三期的師兄呢我們從俘虜的嘴裡知。喬晟這個師只有八千餘人。而且其中的三千餘人還徒手兵孫傳芳從比利時人手購進的一船槍彈藥和火炮剛到海州卸貨尚來不及補給前線。」

「據說喬-晟此人敢愛敢恨。非常講義深的孫傳芳部官兵們的愛戴。當年直皖大戰時他還是營副。在師兄崔景桂部被圍困營長猶豫不決的情況下勃然大怒。毅然率領麾下連同馬伕在內的五百餘官兵一夜走了八十多華里。奮勇潰吳佩麾勇將盧麻子的臨時指揮部。救出被困的崔景桂殘部近千人。戰後被孫傳芳賞識。越級晉陞為團長。因此。我們綜合分析後認為。他這一次也會前來救援崔景桂。我們把泰州的崔景桂打的越痛。這個機會就越大。」

「再一個。教官您不是已經順利領西北三十八公里的界牌鎮了嗎?相信九團的弟兄們已經找到了足夠的船隻和船夫。只等一聲令下。即可渡過高郵湖。出其不意突襲高郵。在發起突襲之前。教官的七團從城南的王莊一線發起猛攻。格急躁的喬-晟肯不住。哪怕喬-晟龜縮在高郵一線見死不救。終也會被多出他一倍的三師弟兄們南北夾擊。迅速擊潰。何況高郵沒有城牆。」安毅輕鬆的笑。

韓德頻頻點頭:「情況已經很清楚了。也就是--晟不管是否南下救援崔景桂。我們都能通過正面的強攻和背後的突襲。輕鬆拿下沒有城牆護衛的高郵。如果他率部馳援泰州的崔景桂和段承澤。我們拿下高郵就更輕鬆了。再回過頭來收拾他戰果更大。可是這麼一來。小毅你面對的壓力就大了。不但要不停的攻擊'守敵使之不敢動彈。還要死守南邊靖江泰興守敵李寶璋師撤向泰州。非常冒險啊!」

「韓長官請儘管放心。李寶璋到不了泰州。此人膽小如鼠。只會向東北方向的如或者姜堰退卻。因為今晚我們一開打。他就知道泰州不安全了。敵人不是整天派出飛機偵察?在我師和剛剛到來的杜起雲將軍部的配合下。鎮江,和屬下所在的江都大軍集結的跡象很明顯。相信這個消息已經傳到了江北各個守將帥那裡。加上屬下將兩千新兵來來回回的在長江上運來運去。造不斷增兵揚州和都的假象。再弄出兩個那麼龐大的炮兵陣地。李寶璋敢退回泰州才怪。要是何長官在東面戰線打的更猛烈些。行進速度再快一些。李寶璋白寶山兩個師絕對跑不掉。」安毅笑語盈盈。顯舉重若輕信任百倍。

韓德勤大聲喝彩。顧祝同卻分明看到安毅眼裡一閃而過的遺憾。他略微思考。就知道安毅的遺憾在哪裡。

其實安毅的遺憾也顧祝同的遺憾。要是手上多一個師的兵力可以支配。顧祝同會更有把更為迅速。的的戰果也就更大。只可惜如今是兵少將多。每個師的主官都是資歷不凡之輩。個個都在覬覦即將開始的擴軍。都想步步高陞擁有更大的權力和實力。不知時才能輪到自己更上一層樓的那一天。

「教官。您有何意?」安毅看到顧祝同靜靜沉思的樣子。連忙謙遜的問道。

顧祝同擺了擺手。微微一笑:「我哪有意見。你已經想的很周到了。為我們頂住南面和面之敵。的我師可以放心大膽攻打高郵把風險留給自己卻這麼照我們。我心裡感激不盡啊。不過。如此一來何長官那邊恐怕就會有們兩師的戰鬥一打響。泰州守敵肯定會亂套。很可能我軍從西北兩面夾擊而向一線撤退。」

「綜觀東路整條戰線。敵人控制的江北區域也只有海安一線的防禦是最牢固的。敵人必定將大軍集中在-興泰和興化一線展開頑強的抵抗孫傳芳剛剛開到城一線休整的四個師也會陸續南下增援。這下何長官該頭痛了。」

安毅意味深長的笑著問道:「難道我們就不頭痛嗎?我們可是兩個師兩萬人面對敵人四萬人啊!依屬下分析。何長官指揮的三個半軍七萬餘將士都是英勇善戰的精銳部隊。拿下海安絕對沒有任何問題。」

顧祝同和韓德勤對一眼同時哈哈大笑顧祝同親切的拉安毅的手臂走向門口:「小毅。打完這仗計我們兩個都要轉戰西北的州。正式歸白健生長官指揮不再與我第一軍各師協同作戰了你是怎麼想的?」

安毅搖了搖頭:「軍人以從為天職。我只管盡力打好每一仗對其他的沒有想法。」

顧祝同道:「我聽說白健生總揮對我們的擅自行動有些不高興。前天他一到南京就找校長。說自己既然替校長代理第二路軍的指揮權。卻不知道屬於第二路軍的兩個師與第一路的何長官展開如此大規模的戰役。實在心中有愧。校長連忙安撫了好一會。答應三天之後我們兩個師和胡宗南代理師長的第一師開赴州以南。歸到白長官麾下。還給了白長官便宜行事的利。」

「我想。白長官心裡定不服。加上他要面對的州守敵成倍增加。他肯定心裡會不痛快。因此。打完這仗我們兩個師都沒辦法休息了。你要有隨時開拔的思想準備。」

安毅轉過頭有些奇怪的問道:「西線第三路軍的李宗仁將軍不是剛出蕪湖以北嗎?東線的何長官第一路軍也需要不少時間才能齊頭並進。白長"不會這麼在意吧?何況我們利這個寶貴的時打一仗。對誰都有好處。怎麼說也都是殲敵啊!」

「咦。你這小子怎這麼不開竅?虧你打仗這麼厲害。人際關係和官場上的慣例卻一點都不清楚!算。什麼也別說了。我現在的趕回去指揮各部的行動。隨時保持無線電聯繫吧。打完我再來找你。到時候怎麼做你聽我的準沒錯。身為教官。我要給你好好補補課才行。」顧祝同拍了安毅一掌。安毅感的笑了笑。

送走了顧祝同一行。安毅與前方的前敵指揮胡家林進行了長達半小時的無線電系。瞭解各部的最新進展隨即召開戰前會議。

半小時後。陳侃率領的教導大隊和師屬戰鬥部隊利用黃昏的掩護。悄悄開向了東南前沿。夏儉留下的一千新兵暫時歸屬尹繼南獨立團指揮。率部七百餘精銳做好了隨時增援的準備。

安毅將總部指揮權交給楊斌。衛隊很快乘船南渡。回到鎮江碼頭東面的造船廠。由於杜起雲部又一個師接到總司令的命令快速向鎮江開來。城裡已經沒多少駐兵的安毅獨立師爽快的把後勤各部門前移到了江邊的造船廠。把城中所有軍營讓了友軍。

正準備用晚餐的顧長風早已等候在船廠碼頭上。看到安毅下船。連忙迎上前問道:「老大。三團弟兄如狀況如何?」

「放心吧。你的三團由老吳帶著。士氣不錯……」

安毅晃眼看到左前方小洋樓上的一個倩影閃入門。非常驚訝。走出幾步低聲詢問:「怎麼回事?周姑和馮姑娘還留在這裡?」

顧長風嘿嘿一笑。了摸頭道:「她們早上過來問候了一聲。看到你已經上船渡到江心了。心裡挺難過的。說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到你。馮姑娘待了幾分鐘就回去了。周姑娘喜歡看這邊的色。喜歡看新兵們的訓練。於是就留下看看……等會兒我就送她回去。」

安毅會心一笑:「不的不爭著搶著上戰場了。原來你這傢伙陷入情場之中了。大戰在即也能抽出時間風流快活。老子算是服你了!說吧。戰果如何?」

「我說了你可不能告訴別人。馮姑娘淚眼婆娑的一走。周姑娘知道我也要上前線。一上樓就趴在我肩上哭哭啼啼的。軟玉溫香動人心魄。老子真的守不住了。糊里糊塗就跟周姑娘……好上了。誰知一覺醒來天都快黑了。要不是她初經人事走不動。我早就把她送回去了。」顧長風春的意的回答。

安毅大吃一驚。猛然停下腳步。瞪大眼睛看了顧長風好一會兒。這才低聲歎道:「你這家行啊!可是。你和一千新兵上就要出發了。你怎麼善後啊!要是老天長眼播下你顧家的種子……」

「求之不的呢!要是這樣。老子立馬娶她為妻。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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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0-30 01:15:32
第二五三章 襲擾與破壞(中)

夜幕剛剛降臨。泰州城東面轉來一聲巨大的爆炸聲。隨,東南至城西北一線爆炸聲此彼伏。連接不斷。整個泰州城中雞飛狗跳。亂成一片。一匹匹戰馱著傳令兵穿梭於各大城門。,中的一萬三千餘守軍在陣陣急促的哨中集結。隨後奔向城外各個方向。緊急增援。

「報告師座。城東七公里的茶橋東南六公里的通楊橋悉數被炸毀。守橋官兵死傷慘重……」

「……城北孫垛河橋和泰東河橋樑被炸。泰東四團大營在五分鐘內受到上百發迫擊炮彈襲擊。弟兄們正在吃晚飯來不及應對。傷亡巨大……」

「師座。西南方向軍潛伏於三江村北的樹林裡。突然對北面斗門橋的展開猛烈炮擊。幾發炮彈正好落在陶家祠堂正堂瓦頂。正在用餐的二旅旅長秦將軍重傷不治。三團長當即殉職。一團長失去一隻胳膊已無法指揮戰鬥。其餘團副營長死傷眾多。二旅弟兄群龍無首。出現大規模的逃兵。炮團戚團長請求後撤……」

「我前沿西面陣地六公里一線哨兵同時遭受襲擊。」

匆匆扔下飯碗到揮部的孫軍第十二師師長崔景桂臉色鐵青。一言不發。疾步走到地圖前查看片刻。大聲命令:「立刻給我接南宮大營的段將軍!」

「報告師座。電話無法接通。可能……可能是線路被人切斷了……」通信參謀低垂著腦袋。戰戰兢的回答。

崔景回過身來冷冷盯著飛快趕來的眾將:「立刻回到各自陣地上。對各方向展開警戒。看這樣子敵人是襲擾我們而不是大規模強攻誰也不能亂!發現人立刻給我狠狠的打!」

「是!」

「唐城。立刻率領警衛團馳援戰鬥!」

「遵命!」

堂中眾將校頃刻間了乾淨崔景桂命令速修復電話線路隨後回到地圖前。

不一會兒工夫第九師中將師長段承澤風風火火趕來。手中的精緻皮鞭帶著絲絲血跡。這位原任寧波警備司令現任五省聯軍第一軍副軍長兼第九師師長寫的一手好字擁有較深繪畫造詣的資深將領。此刻已經沒有了那份儒雅和穩健。臉上全都是焦慮之色。

「繩武兄(段承澤字)……」崔景桂大步上前迎接。隨即所部遭遇的情況簡要匯報。槍聲和爆炸聲仍不時傳來。攪他心神不定煩躁不已。

段承澤頗為疲憊坐下。端起勤務兵送上的香喝下半盅:「我那邊更糟。前線各部都被軍數日來的防禦態勢給蒙蔽了。毫無準備之下各個前出陣地上的官兵死傷慘重。我來你這兒的時候。在張家堡橋頭遭遇小股遠距離伏擊我的參謀長和副官一死一傷。敵人一擊的手隨即退去。短暫的混亂過後我的衛隊長率領一個連弟兄策馬追擊。沒追出兩里路即被密集的機槍彈雨打死大半。唉……對於目前的情況賢弟有何看法?」

長臉鷹鼻的崔景桂強壓住心中的緊張。有些無奈的回答:「來襲之敵定是蔣中正的的意門生安毅無疑了。此人年紀輕輕卻計謀百出新創之練兵方法獨樹一幟效力驚人。所部行動來去如風。最可恨的是。此子毫無章法無跡可尋的詭異戰術。麾下戰將儘是些自林或各軍中悍不畏死之士。相當難以對付。」

「據說此人每次俘獲均嚴格挑選精兵補充自身。有專長者均能迅速獲提升一旦認定即會手使用毫不懷疑而且此人作戰身先士卒。平日非招待飲宴均與軍中士同吃一鍋飯從不剋扣麾下軍餉。左右將佐與其情逾手足對其忠心耿耿。歸附之人無不感激流涕。因此每次作戰悍不畏死人人爭先。」

「從奉新到南昌從州到昆山。每一個與其遭遇的同僚不是被俘就是逃之天天。沒有一人從其手上獲的半點兒機會。不怕繩武兄笑話。數日來小弟均在研究其戰法。至今仍無頭緒。此子相當可怕啊!」

「英雄所見略同。連日來我部士卒聽聞面對之敵竟然是安毅和他的模範營。無比驚慌失措。未戰先怯。實在令人憂心。我原本以為安毅區區一個新組建的獨立師充其量只能封鎖我軍西進之路。以斷絕我軍與徐蚌一線友軍之聯繫。而不敢貿然主動進攻。安毅部戰力再強充其量也只是一個師罷。只要大帥援自鹽城一線南下。定可收復揚州。進逼鎮江。今日次接到鄭軍長急電方才知道。安毅所部並非區區八千人馬。連日來南昌數千久經訓練之士卒開到鎮江迅速渡河。安毅部到迅充實如虎添翼實力大增。定會在我軍到來之前主動進攻。打破兩軍對峙之勢取的戰略主動。加上東線何應欽所部七萬大軍陸續渡江北進。我先機已失。恐怕難以抵擋了。」段承澤憂心的說出自己的意見。

突然。一陣密集的炮擊聲傳來。的楠木茶几上的瓷杯叮噹作響。房屋上的瓦片和四面窗發出陣陣噪。

段承澤和崔景桂一驚。同時站起快步走到門外。向西面數公里炮聲隆隆火光四起的斗門橋方向觀望。隆隆的炮擊聲仍在繼續。經久不絕。

室內的通信參謀放下電話。大步跑到崔景桂身後大聲報告:「師座。敵軍炮兵突然對斗門橋一線發起猛烈炮擊。剛剛趕到斗門橋陣地的警衛團弟兄損慘重。其餘前沿陣地幾乎同時遭受敵軍猛烈進攻。初步估計敵軍炮兵規模至少達到兩個團。否則不會有如此巨大的威力和持續炮擊能力。」

崔景桂大吃一驚:「個炮團?這可是一個軍才擁有的火力配備啊!難道敵軍就要發起衝鋒了?」

站在一旁的參謀長著急的說道:「恐怕是。從敵軍炸毀我東面和北面所有橋樑來分析。定想斷我退路。逼我部決戰。或者調集揚州城顧祝同師一起從西北西南兩個方向對我實施夾擊。將我軍牽制於此的便於東線何應欽部大軍迅速擊破南線對我實施包圍。否則其大可不必冒死深入我軍縱深實施襲擾與破壞其中定有巨大陰謀!」

「遲參謀長此言有理。安毅師定是獲的大批援兵才敢突然發難。這一定是他們為了明天的攻進行試探性的攻擊。以探我軍兵力部署和反應。最終目的是攻陷我泰州陣地。對南面泰興和靖江一線友軍展開包圍!」

「賢弟。事不宜遲。立刻調遣後備隊馳援斗門橋至三江村一線。如能讓高郵的喬晟將軍破其南線顧祝同部的王莊陣地定能牽制駐守揚州之顧祝同師與安毅部配合攻擊我泰州。否則前沿陣地如被強敵所佔。泰州危矣!」

「我這就立刻返回南宮大營。調遣我部兩個團猛攻安毅部右翼之花蕩鎮。以分散其兵力。與部齊心合力竭力將安毅部拒於斗門之西。力爭支持到援兵到來!」段承澤匆匆提出建議。

「報告。總部急電。通守軍失守。我南通守軍正在向北撤離敵軍三個師有向西進跡象。」通信參謀著電文的手不住發抖。

眾人大吃一驚。景桂連忙將心急如焚的段承澤送至營門。回到指揮部立刻命令通信參謀高郵的結拜兄弟喬晟致電求援。同時將急報發至鹽城總指揮部。懇請軍長鄭俊彥火速派兵馳援泰州。

一小時後。戰忽然停止。安毅所部在長達一個小時的間歇式炮擊之後。全線靜默。

崔景桂接到話報後疑惑重重。心驚膽跳。但又不敢命令麾下各部冒死。只能下令各部死守陣地嚴密監視敵軍動向。隨即向面十五公里的段承澤部致電協商。他裡知道在安部狙擊手準確的射殺下。他的前線各部再也沒有一支部隊敢於派員前出偵察。何況此刻正值夜晚。與打野戰聞全國的模範營交手只能自尋死路。

此時段承澤。正親率兩個團出擊。待趕至花蕩鎮東面和兩面陣地時。突然受到來自兩側河道裡的迫擊炮長達五分鐘的轟擊。輕機槍的射擊聲響徹夜空。兩翼官兵遭此突然打擊。沒命似的向中路靠攏。黑暗之中。眾多官兵扯動道路上一束束用榴彈捆綁淺埋的拌雷。一陣陣爆炸激起的火光為數十個機槍手指明了目標。成片的彈雨和炮彈飛向成群結隊混亂不堪的敵人。打的段承澤部官兵死傷慘重。慘叫連連。尚未抵達花蕩鎮安毅師陣地方一公里範圍全軍士氣被奪。隨即發生了無法控制的大規模潰逃。

就這樣。四千餘冒死趕來的段承澤官兵沒有見到一個革命軍的影子就已損失八百餘人。餘者無不魂飛散瘋狂逃命。段承澤根本無法阻攔已經喪失鬥志的麾下官兵大規模潰逃。原本對崔景桂所做的承諾如風般飄逝。只能長歎一聲倉惶下達撤退命令。在眾侍衛的掩護下匆匆撤離戰場。

楊家營前線半的下指揮部。胡家林聽完各部通信兵的匯報。毫不猶豫下令各部全體隱蔽休息。對身邊的丁志誠低聲吩咐:「老丁。看樣子敵人經動搖。把勁就能把敵人嚇跑。你的一連二連可以出發實施第二套方案了記住。吩咐弟兄們不要戀戰。完成任務立即返回師指揮部。主攻任-各團擔當。」

「是。」丁志誠轉身離去。

胡家林吩咐副官接通安毅的電話。將前線各方的情況詳細說明。建議安毅讓夏第一團和繼南的獨立營做好攻打鬥門的戰鬥準備。安毅讓胡家林等待半小時。討論之後立刻答覆。

龍川大營指揮部。安毅將鬍子的匯報內容和建議通報給尹繼南楊斌風等人。走到大型地圖前面指著段承澤所部的位置大聲說道:「估計南通被我軍陷的消息已經傳到泰州和靖江各的守敵耳中。敵人如今膽戰心驚。不敢放手一搏。特別是不敢與我軍打夜戰。」

「段承澤部約兩個團到西南方向的花蕩鎮外圍。遭受二團和機槍連弟兄的猛烈打擊之後潰不成軍。已經盡數逃回南宮一線。警衛連弟兄想追都不上;我們正面崔景桂部如今連鬥門橋頭陣地都不敢靠近。」

「這是我戰前沒有想到的。估計我們一開始的襲擾與破壞讓敵人嚇破膽了。真以為是我部在大軍助下展開試探性的進攻。因此我建議採納鬍子的意見。立刻將炮兵向前動四公里。也就是前移至馬家營一帶。這已經是我們移動的極限。正好達到最大射程範圍。」

「虎頭的三團夏的一團立刻趕赴蕩鎮與陳志標的二營匯合。隨後進行四個小時的休息。其間警衛營三連四連會為你們進行不間斷的對敵騷擾。於黎明時分中三千餘優勢兵力直插泰州,南敵軍兩個師的結合部。從南向北猛攻泰州城。與同時。繼南率模範營和師屬各部在炮火的支援下強攻斗門。我認為一個團足夠了。只要攻下斗門。崔景桂絕對會扔下所有輜重沒命的東逃。我們只需留下一個團守住泰州城西監視姜堰方向。其他兩個團迅速掉頭南下。定能把段承澤師打殘!」

尹繼南嚇了一大跳:「這樣做很冒險啊!不留預備隊了?」

「留啊!陳侃率領幾個教導連接應各部不就行了?」安毅自信的笑道。

眾將相視片最後全都點頭。楊斌站起來大聲說道:「我去炮營。絕對能幫繼南將斗門守敵的陣地炸個稀巴爛。哈哈!」

高郵城。素以勇猛韌著稱於孫各部的喬晟少將默默閱讀軍長鄭俊彥和把兄弟崔景桂發來的急報。想了想依然向緊急集中的麾下眾將下達命令:「春林。你率領二旅弟兄們留下。我率一旅和師各部立即悄悄出城。到達城南王莊位。立刻向顧祝同部發起進攻。三天前我們的飛機到來扔下幾顆炸彈。就把顧祝同的三千烏合之眾嚇的屁滾尿流。逃無蹤無影。咱們發現的晚沒有追擊。實在可惜了!這次定不會讓這群名不見經傳的革命軍逃了。咱們也來個圍魏救趙吧!怎麼樣?」

「遵命!」麾下將校齊齊站立。個個鬥志昂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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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四章 襲擾與破壞(下)

腳步聲在靜夜中顯得異常的沉悶,潮濕的泥土激起一絲塵土,路旁野花上凝結的露珠被震落,眾多軍人靜默疾行激起的風兒將片片野草吹得無序地搖擺,鳴唱的夏蟲也被無形飄溢的殺伐之氣嚇得收起了翅膀,自覺地閉上了嘴巴。

位於寬闊浩淼的高郵湖南面的王莊,其實只是一個很小的村子,滿打滿算也不過四十餘戶人家,距離王莊兩公里開外的郭集才是周圍數十里最繁華熱鬧的集市。

顧祝同之所以會選擇在此地建立防線,是因為從王莊正東至東南的岔湖橫亙著一道六公里長的土坡,這條宛如蛇形的土坡,只有十米左右的高度,扼守著從高郵城南通向北面界牌鎮和南面揚州城的三條道路,在沒有重炮的攻擊下,是個非常不錯的天然阻擊陣地,只需要每隔三十米挖出一段戰壕擺上機槍,即可游刃有餘地控制東面和北面的大片開闊地。

凌晨五點剛過,天地一片漆黑,喬晟率領的一旅四千餘名官兵經過四個小時的謹慎潛行,終於來到了郭集以東地界,停止前進。

略作休息,喬晟便準備向王莊陣地的顧祝同部第九團展開突然襲擊。從高郵城到郭集雖然只有十八公里,卻要經過十一座大小橋樑和三片似乎一望無際的蘆葦蕩,大隊人馬足足用了四個半小時方才走完。正在緊張巡視麾下官兵、進行戰前準備的喬晟並不知道,顧祝同第七團四千餘名裝備精練的將士乘坐緊急徵用的一百二十餘艘漁船和貨船,正徐徐駛向高郵城北兩公里的東墩港,此刻距離港口只有不到六公里的距離,一個半小時之內即可登岸,向防禦空虛的高郵城發起進攻。

六點剛過,黎明前最黑暗的瞬間剛剛過去,喬晟所部分成八隊,向革命軍陣地發起迅猛攻擊。

急促的呼吸聲、金屬地撞擊聲和喧囂的腳步聲,嚇得剛剛安靜不久的家犬驚恐狂吠,守軍陣地的三師哨兵發現了黑壓壓洶湧而來的敵軍,立刻拉動槍栓,剛要呼喊,就被一片飛來的子彈擊倒。

蜷縮在戰壕和臨時搭建的草棚子裡的守軍驚慌失措,大喊大叫,端起武器就匆忙地向來敵射擊,槍擊聲、叫喊聲頃刻間響成一片。數百名速度飛快地喬晟部官兵絲毫不懼指向自己的槍口,扣動扳機之後來不及再次上膛,就與守軍展開了激烈地肉搏,怒吼聲、慘叫聲接踵響起,傳向四面八方。

陣地後方八百米處的土地廟前,胸有成竹的九團長王萬齡見敵人來襲,鎮定自若地發出命令,號兵隨即吹響了撤退號。

王萬齡帶著手下校尉翻身上馬,率領養精蓄銳的兩千餘弟兄飛快地向南逃。

陣地上地數百弟兄雖早有心理準備。但看到自己被作為棄子依舊非常恐慌。拼著老命方才擺脫敵軍地糾纏。飛快向南潰退逃命。很多人扔掉了手裡地武器。無助地叫喊著。一個又一個被後方飛來地子彈所擊倒。待跑到土地廟時已損失了一半。

打馬登上高坡地喬晟看到數千逃兵狼狽不堪地向南敗退。豪情頓生哈哈大笑。大手一揮。命令部隊全速追擊。麾下官兵士氣大振。吼聲如雷。衝下山坡穿過狹道。吶喊著蜂擁向前突進。

追出兩公里。追擊部隊士氣銳氣漸漸消失殆盡。二團長感覺情況有異。連忙調轉馬頭跑到後隊地喬晟身邊大聲報告:「師座。情況不大對勁啊!拐過這片密林。前方地逃敵就全都不見了。我懷有埋伏!」

「什麼?」 喬晟聞言大吃一驚。抬頭四顧連忙下令:「我們中計了。快撤回去!快。吹號撤回去!」

號聲還沒來得及吹響。震耳欲聾地機槍聲已經響了起來。密集地彈雨將喬晟身邊地副官和剛剛掉頭離去地二團長打得橫飛馬下。頃刻斃命。

喬晟身邊地一個連衛士也接二連三地被打落馬下。剛剛還是被追趕得喪家之犬地九團官兵在團長王萬齡地率領下。高呼「北伐萬歲」回身殺來。

左側樹林裡地第八團三千餘名官兵迅速蜂擁而出。佔領制高點。架起機槍向進退失據地敵軍展開猛烈射擊。

右則旱溝裡地補充團官兵派出一部堵住了敵軍地退路。剩下一半兩千餘人將密集地子彈射向密密麻麻地敵人。

喬晟率領的四千餘名官兵在數分鐘之內完全被合圍,轉眼間被打倒數百人,精明者飛快趴下,端起武器奮起反擊,愚笨者四處奔逃相互撞在一起,接著就被一顆顆無情的子彈取走性命。

喬晟匍匐在自己被打死的戰馬腹部,推開奮不顧身掩護自己的侍衛屍體,迅速四下打量算計突圍的方向,剛要轉身發出命令,一顆子彈從他右太陽穴進入從左耳上方的頭蓋骨下飛出,喬晟來不及張嘴便頹然摔倒,沒了半邊腦殼的腦袋上流出的紅白之物與愛馬的血跡混在一起。

失去統帥的數以千計的官兵開始大喊投降,緊接著求饒聲響成一片,密集的槍聲也漸漸變稀,一場只進行了四十多分鐘的戰鬥至此宣告結束。

設伏的八團弟兄來不及打掃戰場,在團長潘國聰的率領下迅速集結,隨即向高郵城方向飛馳而去,九團兩個營在經過短暫整理也向北進發,留下補充團四千餘弟兄慶典俘虜打掃戰場。

旭日東昇,顧祝同在特務連官兵和眾多隨從的簇擁下,騎著高大的棗紅馬趕來。

望著黑壓壓一大片俘虜,顧祝同高興地說道:「打得不錯嘛!俘虜恐怕足有兩千吧?」

補充團團長李及蘭飛快上前,興奮地報告:「此戰殲敵一千二百八十餘人,擊斃敵師長喬晟及其十六名校官。俘敵兩千四百五十三人,繳獲各種槍支三千餘支、馬匹兩百餘匹,對零星逃敵的清剿仍在進行中,還是師座料敵在先啊!」

顧祝同哈哈大笑:「料敵在先固然不錯,但這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而是大家集思廣益的結果,戰前就對可能發生的戰局詳細的研討,有備無患,這個習慣很好,哈哈!」

「估計這會兒韓參謀長和七團長陳鐵率領的四千餘弟兄已經攻進高郵城了,敵軍師長竟然親自率領麾下一半人馬前來偷襲,果然應了安毅所說的有勇無謀這句話,本以為他們不來襲擊我軍,而是從湖東馳援泰州,沒想到竟然企圖擊潰我王莊陣地,倒也省得我們許多事情了。及蘭,你率部把所有屍體埋葬之後,將俘虜和戰利品押解回揚州大營吧。」

「是!」李及蘭敬禮快速離去。

中午十一點半,顧祝同命令麾下近八千將士將一千六百餘俘虜、十二門火炮、大批槍支彈藥和六十餘大車的繳獲輜重運回揚州,高郵城中一兵不留,盡數撤退,一場殲敵兩千餘人、俘敵四千餘人地大勝令三師將士興奮不已,揚眉吐氣,回程時的速度也大為加快,傍晚六點四十分就已盡數回到揚州。

飢腸轆轆的顧祝進入師部尚未坐下,突然想起安毅所部的戰鬥不知進行得何了,剛要開口詢問,副官黃維隨即來報:「師座,獨立師於今日上午九點三十分成功佔領泰州,泰州守敵崔景桂在尹繼南獨立團佔領斗門陣地之時,當即率領麾下兩個旅萬餘人扔下一切輜重逃之天天,模範營幾乎是兵不血刃便開進了泰州,將崔景桂扔在城裡城外的十四門克虜伯火炮和大量彈藥盡數繳獲。」

「安毅麾下的陳志標二團、夏儉一團、顧長風三團早已插入泰州城南敵軍結合部,幾乎在尹繼南進駐泰州之時得知泰州守敵瘋狂逃竄,立刻高舉數十面模範營戰旗,折而向南,對段承澤師發起猛烈追擊圍堵,所到之處望風披靡,降者無數。」

「段承澤在自己衛隊的拚死保護之下衝出重圍得以身免,就在夏儉一團向南面的泰興運動之時,泰興守敵杜全忠旅主動派人前來聯繫,不久後雙方迅速達成了投誠事宜,如今安毅正在江都城陪同杜全忠等十餘將校喝酒呢。」

「什麼……」顧祝同震驚之下大聲感歎,他在進入高郵之後與安毅通過一次電報,得到安毅地祝賀和「一切順利」的回答之後放下心來,哪裡知道安毅這仗打得如此輕鬆,戰果如此輝煌,大大出乎他地意料之外。

顧祝同不顧身邊韓德勤等人張大了嘴巴的驚駭樣子,站起來詢問黃維:「安毅這傢伙真他娘的狡詐,連戰連捷,繳獲無數,最誇張的是還收編了杜全忠旅……他是怎麼做到的?」

黃維搖了搖頭,無比感歎地回答:「安毅小子如今威震四方啊!他那面模範營地旗幟所到之處,無不威震敵膽。屬下事後細細分析,何長官指揮的我一軍三個師進展神速,佔領南通之後直逼如皋,二十一師和二師折而向西,步步緊逼,靖江一線守敵無法向東北方向撤退,加上泰州被安毅所部佔領,靖江、泰興敵軍唯一之退路已失,負隅頑抗只有死路一條,所以敵軍才會鬥志全無,望風而降。」

「屬下依照師座命令,率領師部直屬教導隊、工兵營隨時準備策應安毅部,得到安毅地戰況通報,屬下隨即趕赴泰州城,安毅那小子正樂不可支地打開監獄,釋放人犯,隨後與泰州城士紳名流一同巡城,所到之處歡聲雷動。」

「屬下跟隨他漫步街頭,不時有快馬送來捷報,當他得知泰興城守敵杜全忠的求和代表已到城南後,立刻向那群士紳告歉打馬趕去,屬下覺得戰鬥至此已無懸念,也就提出告辭返回揚州了。」

顧祝同與麾下將校面面相覷,沉默片刻,顧祝同幽然長歎一聲:「安毅的確是個智勇雙全的軍事天才啊!計謀百出勇猛快捷,審時度勢隨機應變的能力不做第二人之想,取得如此輝煌的成績,我一點兒也不嫉妒他,反而佩服他!試想,有幾個人擁有他這份一往無前地膽量?誰能像他這樣在戰前就布下一個個圈套,做足了功夫引敵入甕?他的勝利來得決不輕巧,反而充滿了危險,可是他敢幹,也幹成了,不由得你不佩服啊……走!我們一起趕到江都去,十幾公里片刻即到,我要好好和他喝一杯!」

南京,熙園。

蔣總司令激動得來回疾行,在眾多歡欣鼓舞地將帥注視中,突然停下腳步,對參謀處長葛敬恩、政訓部副部長劉文島等各部主官下令:「立刻將泰州大捷、高郵大捷的喜訊向全國通電;總司令部政訓部、軍政部聯名通報全軍,給予安毅、顧祝同以及獨立師、三師個人和集體特別嘉獎!」

「是!」眾將齊聲回答。

「永清兄……」蔣介石走到劉文島面前:「以我本人及總司令部地名義,在我方各大報紙上大力宣傳泰州、高郵大捷,並向全國通電,任命投誠革命的杜全忠將軍,為國民革命軍第十六獨立師中將師長。」

「明白!」劉文島高興地點點頭。

「湛侯……」蔣介石轉向葛敬恩。

「屬下在!」葛敬恩上前一步。

蔣介石望向天花板,平靜地下令:「密電安毅,將杜全忠旅所有官兵禮送至鎮江;命令軍政部緊急派人前往鎮江給予正式委任,將杜全忠部駐地定在丹陽,接令之日起全軍開赴丹陽駐紮休整。另,致電杜起雲部即日渡江北上,進駐揚州和泰州,盡快接過防務。鎮江防務由參謀處另行指派二線部隊接防。」

「是!」葛敬恩回答完畢低聲問道:「是否電令第三師和獨立師開赴州,盡快歸白健生將軍地第二路軍節制?」

蔣介石點點頭:「想必他們也需要休整片刻,就致電顧祝同和安毅,讓他們三日之內率部趕赴州即可,命令顧祝同和安毅在後天中午十二點前回南京一趟,我要見見他們,親自給他們頒獎!」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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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五章 善後

後日上午,江都龍川大營裡熱鬧非凡,尹繼南、胡家林、詹煥琪等獨立師將校坐在檢閱台上,一面打趣,一面興高采烈地掃視校場中的熟悉景象——儘管這種熱鬧有趣的場面他們自己經歷過很多次了,但每一次都百看不厭,倍感高興。

獨立團團副路程光、一團長夏儉、二團長陳志標、三團長顧長風率領自己的營連長穿梭於六千四百餘俘虜兵之中,熟練地將俘虜中的老弱病殘與鴉片煙鬼一一剔出,半小時不到,兩千六百餘俘虜被集中在一起,排成十幾排隊伍,每人從軍需科長史樂君麾下的十幾個軍需官手上領取兩個大洋的遣散費,接連被禮送出營後就地解散,任其自生自滅。

隨著一團長夏儉大喝一聲「不願當兵的出列」,八百餘名被革命軍的威勢嚇破了膽的俘虜先後走到幾個方隊前面,還在忐忑不安暗中揣測會不會是革命軍明放暗除的手段之時,已經被戰士帶到設置在營門內側的遣散處,每人領取兩個大洋,也被送出了大營。

剩下的兩千九百餘名俘虜,眼看著昔日同僚拿著遣散的大洋自由離開,心中懊惱自己剛才怎麼不站出去現在依然要面對莫測的命運時,夏儉的口令已經下達了:剩下的所有人都必須繞場跑步,消極應對者從重懲處!

很快,上百名連排長手舞皮鞭衝了上來,凶神惡煞地怒目監督,大喊大叫,嚇得俘虜兵們抬腿就跑,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怠慢。

俘虜中的近百個老兵油子自由自在懶散慣了,兀自待在原地罵罵咧咧的,不予合作,立刻被憲兵隊長李錚鳴麾下戴紅袖章地執法隊員舉起皮鞭沒頭沒腦地一通猛抽,乖巧者抱頭鼠竄迅速奔入隊列之中不敢再造次,頑固不化者立刻被押送到營門處,連基本的兩塊大洋遣散費都沒有就勒令滾蛋,結果營門口黑壓壓跪下一片人。

俘虜兵們看到這樣的情景,哪裡還敢嘮叨反抗?全都拿出吃奶地力氣沒命向前跑,十圈下來已經有數百人癱瘓在了場地上,任憑連排長們如何吆喝威脅,就是起不來。結果,又有七百餘人被集中在了一起,每人發放兩個大洋之後這次沒有遣散,而是由教導隊的弟兄們率領開往鎮江城,交給投誠起義的杜全忠將軍,以充實這個剛剛投身革命從旅擴編為師地隊伍。

接下來,場上倖存的一千八百五十餘名俘虜在各級長官們的口令中,快速地做出選擇,自動歸列到步兵、炮兵、機槍兵、工兵通信兵、輜重兵五個方隊裡面,除獨立團外,各團和直屬炮營地營團長們歡天喜地領走自己的兵,原本還是手舞皮鞭聲色俱厲的連排長們,此時笑臉綻放,突然變得和藹可親了,一個個拉著自己的新兵弟兄問寒問暖,極為體貼周到,邊走邊告訴新入伙被嚇得傻乎乎地弟兄們:回去馬上脫下你們這身狗皮,換上咱們革命軍的軍裝,隨後到教導員那裡登記檔案,再領取武器和十二個大洋的本月軍餉,從此咱們就是一鍋吃飯生死與共的手足弟兄了!

操場上的人流慢慢散去,副師長胡家林心滿意足地站了起來。剛剛結束的泰州之戰是他第一次通盤指揮地大戰,複雜的戰局和輝煌地戰果讓他受益良多,加上長期以來堅持不懈的自學各科知識,整個人地氣質與內涵都在發生了巨大變化,這種美妙的提升日積月累並不顯眼,但鬍子自己心裡卻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地能力和修為如水到渠成般迅猛昇華,從此邁入了一個嶄新的境界。

尹繼南跟隨弟兄們回到指揮部裡進行善後工作的商議,他要盡快將各團各營的繳獲集中起來,僅僅只是數字彙報就讓尹繼南興奮不已:

此戰繳獲火炮二十八門。輕重機槍一百六十五挺。長短槍四千八百餘支。炮彈及各種槍彈三十餘萬發。馬匹五百五十餘匹。鴉片煙土一百四十箱價值二十八萬元。現金三十二萬元。最令他感到滿意地是。這次繳獲地武器大部分與本部制式相同。全都是德國和捷克生產地優質武器。其中百分之六十以上地步槍和機槍都是新地。獨立師得到這批優質武器地配備。實力更為強大。後勤地負擔也大大減輕。尹繼南由此也看到孫傳芳為了保住勢力下了多大地心血和本錢。

興奮地尹繼南想到很多。包括許多軍隊建設地改良問題。更想把自己地幸福和心中所想告訴大哥安毅。讓他和自己一起分享快樂和滿足。但遺憾地是。安毅沒有辦法親耳聽到這些。他讓胡家林和尹繼南全權負責善後事宜。自己則陪同投誠地杜全忠將軍早早出發。率領投誠地五千餘名將士前往鎮江等待編整。

鎮江城革命軍大營裡。祖籍山東濟寧地杜全忠鄭重地從政訓部部長陳樞銘上將手中接過委任狀。恭敬地敬了個禮。低聲致謝。

參謀處副處長殷祖繩向杜全忠下達了總司令部地最新命令。杜全忠爽快地答應下午立刻率部趕赴丹陽駐紮。穩定當地秩序。

繁瑣地禮儀過後。將軍們全都放鬆下來。彼此笑容可掬地相互禮讓。輕鬆地坐下喝茶。

這時。杜全忠地副官來報。七百餘名新兵由獨立團教導隊送達。杜全忠高興地站起來。向安毅致謝。與殷祖繩等人一起出去檢閱接收。

安毅想跟隨而出,卻被陳樞銘招手叫住了。

陳樞銘示意安毅坐到自己身邊來,低聲讚揚安毅一番,接著便仔細詢問泰州之戰的經過。安毅面對這位早已熟悉的~軍著名將領非常恭敬,毫不隱瞞地將整個過程簡要匯報。

陳樞銘聽完大為讚歎:「初生牛犢不畏虎,鐵骨錚錚壯軍魂,真是有膽!有膽啊!要是任公(李濟深)知道你這麼打仗,恐怕也會掉眼鏡的,哈哈!

對了,我告訴你件事,基於你獨立師在此戰中的傑出貢獻,將一個揚州之戰發展成為一個聯動整個東線、雙方參戰官兵多達十七萬人的大戰役,你部各團營主官均能得到晉陞地獎勵,但是你暫時不能再晉陞了,因為你剛剛晉陞不久,也要考慮到方方面面的平衡,所以只能委屈你了。按照目前的形勢分析,下去會有很多惡戰要打,你立功晉銜地機會還有很多,希望你能充分理解蔣總司令和我們政訓部的一片苦心。」

「沒問題,屬下晉不晉銜倒是無所謂,只是我師各團以及師部幾個副職確實應該晉級了,沒有他們的艱辛努力,哪有這一個個勝利?長官,屬下懇請長官幫個忙,讓屬下地那幾個能打能拼的弟兄們晉將級吧,如今各師主力團團長幾乎都是少將軍銜,只有我獨立師各團甚至師級副職都還是校官,這實在說不過去啊!」安毅毫不客氣地提出要求。

陳樞銘點了點頭:「放心吧,你獨立師的情況我知道得清清楚楚,也為此專門提醒過參謀處和侍從處,各部主官對我地意見還是聽得進去的。不過,小毅你也別太著急了,我來此之前,總司令已經有了對你部獎勵的腹案,估計這會兒政訓部和參謀部正在商討之中,總司令不是定好明日中午之前召見你嗎?估計到時候就會宣佈獎勵和委任,如果你覺得不滿意,盡可當面向總司令提出請求,我想以總司令對你的器重,不會不答應你地合理要求的,我本人和政訓部會盡全力支持你獨立師的建設。」

「謝謝您,長官!」安毅高興地致謝。

陳樞銘的副官進來耳語了幾句,陳樞銘點點頭放下茶杯站起來:「小毅,時間緊急,我們就要離開鎮江了,你跟我們一起回南京去嗎?」

「很抱歉,長官,三師師長顧長官讓我在此等候他一同前往南京,屬下不敢違背諾言,就不耽誤長官的行程了。」安毅連忙站起婉言謝絕。

陳樞銘點點頭,欣賞地拍了拍安毅的背,兩人一起並肩走向室外。杜全忠等人熱情地迎上來敬禮握手,將陳樞銘一行送到轎車邊。

幾位總部長官再次上前與心滿意足地杜全忠告辭,和聲讚揚,勉勵鞭策,再與一旁的安毅打完招呼先後鑽進車廂裡,兩輛轎車在四輛滿載警衛地運兵卡車護送下,緩緩駛出營門。

安毅望著熟悉的鎮江大營,頗為感慨,長達一個多月地駐紮,這裡的一草一木彷彿都有了感情,不過隨著部隊開拔,這裡終將消失在自己地記憶中。

與身邊對他感激莫名的新朋友杜全忠辭別之後,安毅騎馬回到了江邊的造船廠,獨立師的後勤部門仍然駐紮在此,正在將蔣總司令送來的一批武器彈藥和兩批軍裝鞋帽運往北岸,並完成撤離前的善後工作。

警衛營營長丁志誠看到安毅進營下馬,立刻大步迎上,看了看周圍低聲匯報:「老大,城中車隊已經離開了二十分鐘,估計在十分鐘之後會進入計區域,鄧斌小組已經到達城東八公里的羅家橋一帶潛伏。」

「明白了!」

安毅點點頭,長歎一聲望向滾滾江面,心裡充滿了歉意和惆悵。

羅家橋是大運河上的主要公路橋樑,距離長江僅為九百餘米,是鎮江通往東面上海方向的必經之路。

橋東公路左側有幾座綿延起伏的山包,山上長滿喬木,山下滿是翠繡,鬱鬱蔥蔥一路延伸到江邊,此地距離橋東熱熱鬧鬧的羅家圩僅有四百餘米。

斯時,橋頭北側一百五十餘米高的山包上,獨立師的第三神射手鄧斌正在從容不迫地往手中三八大蓋的彈匣裡裝填子彈,體型微胖的助手韓潔一直趴在射擊位置前方三米的樹根下,用望遠鏡嚴密注視著大橋西面的公路。

三分鐘後,韓潔身軀一震,低呼一聲:「目標出現,距離約為七百米。」

鄧斌眼中寒光閃爍,面無表情地拉動槍栓,小心上膛,端起步槍將槍頭伸出樹叢,以跪姿開始瞄準橋頭的公路。正巧這個時候一個老者趕著七頭牛從東向西進入橋面,將四米多寬的羅家橋佔去了一半,兩輛黑色轎車從東向西緩緩駛上橋面,看到迎面而來的牛群,只能無奈地減速慢行。

「注意:目標在第二輛車上,坐在後排右側位置,一個女的似乎靠在他懷裡睡著了,別誤傷!風力二,距離一四八。」韓潔冷冰冰的聲音再次傳了過來。

鄧斌就像一節老樹根一樣,穩穩地端槍瞄準,第二輛汽車在十八米長的橋面上已經緩緩前行了十米,鄧斌仍無法找到合適的射擊間隙,轎車前後門之間寬大的中柱和慢悠悠的耕牛,數次成為車中目標躲過一劫的障礙,目標懷中女子的長髮被吹入車窗的微風撩起,擋住了目標的大半個頭部,而且看情形,那個女子不時地抬起頭,似乎在親暱聊天,在無形中更增加了鄧斌的射擊難度。

就在汽車行將到達橋頭東段車速緩慢提升之際,車中的目標不耐煩地坐正了身子,搖下右側半掩的車窗玻璃,抬頭望向了外面,鄧斌穩穩抓住這稍縱即逝的良機,扣動了扳機。

「啪——」

鄧斌飛速上膛,再次瞄準,前方的韓潔已經收起望遠鏡站起來往回走:「任務完成,子彈擊中目標後腦,這一槍相當漂亮,撤吧!趕快渡過北岸返回江都大營覆命。」

身穿便裝的鄧斌默默點了點頭,緩緩站起,掏出腰間的望遠鏡透過茂密的樹葉凝神觀看:汽車已經停下,鎮江首富潘鶴年斜靠在放下一半的玻璃窗上,天靈蓋已被子彈掀掉,腦漿和血跡不斷湧出,車座後排的婦人尖叫一聲昏了過去,車頭的司機和保鏢已經下車,抽出手槍大喊大叫,前一輛車上的兩個男子也舉著手槍驚恐萬狀地跑動,最後出現的兩個美麗女子互相攙扶著走向橋面,在距離潘鶴年的屍體兩名處停下腳步,望了一會兒潘鶴年變形的腦袋,掩面痛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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