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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julia30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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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天子】鐵骨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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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1-14 01:08:27
第六二〇章 理想的家園

在湘西停留的三天時間裡,安毅馬不停蹄地參觀一個個工廠和農莊,巡視各所學校,出席湘西各界舉行的各種會議。龔茜三人興致勃勃全程同行,不時表達感慨驚訝之情,對湘西工農業的飛躍發展和民眾的勤勞樸實深懷欽佩,特別是參觀乾城周邊三個移民新村的過程中,龔茜三人也和安毅等將校一樣倍感欣慰:

來自西北的村民們聽說安毅到來,全都扔下手裡的活計,傾巢而出,老人們拿上自家種植的水果,姑娘和漢子們捧出家裡婆姨精心製作的西北傳統食品羊肉湯和肉夾饃,滿懷感激地孝敬安毅和張弘欒等人,幾位年長者在安毅的詢問下,自豪地回答家裡添了多少頭牛羊,養了多少隻雞鴨,安居樂業心滿意足的神態,令人不禁為淳樸的鄉親們暗自高興。

安毅這回想走都走不了,成百上千的鄉親圍著不讓離開,非要他和張弘欒等人留下吃完午飯才准辭行,盛情之下,安毅與張弘欒、張存壯等將領商議片刻,決定留下來用餐便飯,並詳細詢問鄉親們的近況和要求,看看在什麼方面能夠做得更好。

在父老鄉親們熱情的款待下,安毅一行坐在農家院落的瓜棚下,品嚐地道可口的西北小吃,龔茜吃到風格獨特的食物,非常高興,趁其他人都和鄉老們說事,輕輕擦了擦手,低聲詢問安毅:

「湘西風景秀麗氣候宜人,河流縱橫溪流淙淙,民風淳樸物產豐富,一點兒也不比江南水鄉差,幾日所見處處生機勃勃安寧富裕,理想的家園也莫過如此啊!可見只要經營得好,有一批團結實幹、一心為民的官員,有一個安定祥和的發展環境是多麼重要!

當初你接納安置災民的時候,姐都替你捏把汗,沒想到親眼所見比想像中的還要好,你當時接納數十萬災民時想到今天的勝景嗎?」

安毅放下喝了一半的糯米酒:「想得到,但沒想到這麼快就發展到這個水平,說明湘西的吏治是優秀的,湘西的各級官員是盡職的,人民更是無可挑剔。

看到鄉親們一個個臉帶微笑的知足樣子,我也由衷地為他們感到高興,我們的人民是這麼的堅韌勤勞,同時太容易滿足了,只要對他們付出一點點,他們就用全副心身予以報答,真讓我感動!

要是按照目前的模式和速度再發展個五年,定會在物質生活和精神生活方面更上一個台階,基本能達到我的初步設想,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老天爺!姐姐我走遍中國,都沒看到幾個如此安定富裕的地區,僅僅兩年不到就能從一無所有發展成如今的豐衣足食,難道還不能讓你滿意嗎?你的要求是否太高了?」葉青驚訝地問道。

葉子欣拿著個咬了兩口的山梨走過來,蹲在安毅身邊:「是啊,毅哥哥,你也太追求完美了吧?能否告訴我你理想的程度是什麼?」

安毅想了想回答:「很複雜,幾句話概括不過來,這麼說吧:我理想的家園是有個安寧祥和的生活環境,夜不閉戶,路不拾遺,家家有田地,人人有活幹,孩子們都能念上書,姑娘們都能穿上喜歡的新衣服自由地戀愛,老人們能老有所樂安度晚年,家家戶戶用上電燈和小廣播,民眾足不出戶就能獲知天下大事、獲得先進農業知識的教育,每個鎮子都有一所中學、一所醫院、一個電影院和一個長途汽車站,每個村子都有一個由民眾推舉的村民委員會,自己決定自己的生活方式,把村民對政府的意見和要求向上一級政府呈送,讓自己的生活越過越舒坦。」

龔茜和葉青相視一眼,心存懷疑,率真坦直的葉子欣嬌聲問道:「這可能嗎?你說的讓我想起桃花源了,要是真能實現,多長時間才辦得到啊?」

「當然有可能了,你們什麼時候見我誇海口了?只要大家都齊心協力去做,再有個好的政府和一群好的帶頭人,不出五年就能辦到。」

安毅端起半海碗甜酒,一乾而盡,興致勃勃地告訴三人:「過幾天你們就會看到,敘府周邊的十二個村已經在做了,由尹繼南和楊斌兩人負責,川南議政會議共同努力,由我和前往川南的眾多企業負責出資,當地政府和駐軍、民眾出力,將這十二個村子當成第一批示範區樹立起來。

家家用上電並不稀奇,川南各縣如今都建起了火電廠,與德國和瑞典兩大電力公司合作的兩座中型水電站正在勘測之中,不出兩年就能給整個川南各縣輸送電力;小喇叭更不稀奇,江南電子通訊公司正在生產,準備分出一半技術人員前往敘府設廠生產,工人們一天生產幾百台收音機都沒問題,生產幾萬隻小喇叭簡直和玩兒似的,至於醫院、學校、電影院、車站,都可以由政府稅收支付,取之於民用之於民嘛,五年時間估計行了。

其實這些我都不擔心,我唯一擔心的是文化的發展,道德的傳承和教育的方式及力度,一句話,擔心的是精神文化的培養和發揚,在經濟快速發展的同時,能夠做到精神文化的同步發展並非易事,弄不好整個社會風氣就會迅速敗壞。

別以為我這是危言聳聽,南京和江浙一帶五年來的改變就已經敲響了警鐘,不得不加倍努力才行啊!」

一席話讓龔茜和葉青深思不已,葉子欣望向安毅,滿懷崇敬:「毅哥哥,敘府美嗎?」

「很美!三江匯流,青山如黛,竹林如海,松濤陣陣,那裡不但有千百年遺存的寺院道觀,還有高山迷霧中滋養的各種珍稀藥材,茫茫群山鳥獸成群,河流小溪遍佈全境,礦產豐富民族眾多。

敘府許多高山部落都有自己的傳統絕活,彝族千百年流傳的冶煉工藝能生產出鋒利的合金砍刀,也能打造精美的銀器,苗族聚集地錫礦、銅礦開採了千百年,他們能做出最精美有著濃郁民族氣息的飾物和器皿,還有盛產金礦的瑤族區域、盛產珍惜木材的其他諸多部落,只要能團結起來共同發展,不久的將來川南各地就會成為一個富裕祥和、欣欣向榮的富庶地區,理想的家園就不是夢想,而是活生生的現實。

我願意為此付出所有,從川南開始一步步擴大,為我們的國家民族努力,也不枉來這世上走一遭了!」安毅感慨地說道。

葉子欣羨慕地傾聽,突然問出一句很現實的話:「發展經濟和民生,是要靠錢的,你去哪兒弄這麼多錢?」

安毅莞爾一笑,捏了捏葉子欣挺直的鼻樑:「人小鬼大,一問就問到點子上!放心吧,錢是人賺回來的,在我這麼多年辛苦經營奠定的基礎上,只要加倍努力,就能賺取足夠的錢。

昨天你不是還一直追問我製造出青黴素的價值嗎?現在我就可以告訴你,全世界只有我安毅擁有青黴素藥物研發和製造的專利,研究所的副院長已經攜帶相關申請資料飛往南昌,他將與周崇安先生一道前往上海,將資料交給歐耀庭先生的代表,歐先生拿到資料之後就會在歐美各國為我申請與青黴素藥物有關的諸多專利,此後,全世界都得給我支付專利費才能生產青黴素。

在歐美國家,我們將以盤尼西林名稱註冊相關藥物的專利,最多授權三家大型制藥公司生產,而在中國乃至整個亞洲,就只有我們的湘西、川南兩個制藥廠生產,你說說看,一小瓶粉劑我就能淨賺五到十個大洋,全世界一天會使用多少?我們江南集團遍佈全國各地的銷售網絡每天又會賣出去多少?

磺胺藥物的發明和生產給我帶來了近億美元的收入,目前和將來仍有很長一段贏利時間,加上青黴素這一世界首創的特效藥,你說我會獲得多少利潤?

還有啊,我與國內外各個財團一起投資的西南各地諸多礦業、鋼鐵、電力、機械、無線電、紡織、食品、能源等企業,在歐美國家破產企業採購的機器設備一到位,一兩年內就都會投產開始盈利,你說我該有多少財富?」

葉子欣呆呆地望著安毅,一時間也算不清安毅究竟有多少錢了,她知道僅僅是安毅賣掉的南昌長途汽車公司就賺到八百多萬,要是等將來安毅這麼多企業的贏利累加起來,真不知該怎麼計算才是。

葉青大聲歎道:「早知道你有錢,卻不知道你有這麼多錢,難得的是你把賺來的錢全都投入賑災扶貧、軍力提升和振興民族工農上面,如此博大胸懷,怎麼不令人肅然起敬啊?

我現在算是理解周崇安曾說過的那句話了,兩年前採訪他時,他當著二十幾個中外記者的面表示錢只是個數字,並不是衡量成功的人生和優良道德的標準,我一直不能理解他的這句話,如今慢慢知道他的真實目的了。他和你一樣,和道叔、尹繼南、孔所長、杜所長等人一樣,都擁有一顆高尚的愛國心,有憂國憂民的博大心胸,所以你們才走到了一起,幹出一樁樁驚天動地、感人淚下的事情。

小毅,我打心底裡敬重你,敬重你身邊志同道合的弟兄們。」

「謝謝青姐,你不也是和小弟一起的嗎?你用你的筆桿子為民眾和民族工商業的振興做了多少貢獻,我們弟兄心裡都銘記著,也對你和與你一樣的記者們充滿感激。你仔細想一想也許就會發現,只要是你的採訪,無論是安家軍還是湘西、黔西駐軍都非常配合,江南集團任何一個企業都對你敞開大門,這就是大家感激你、敬重你的原因。」安毅笑吟吟地說道。

葉青聽完感動不已,伸出手抓住安毅的胳膊,深情款款地說了聲謝謝。

葉子欣站起來,撐住安毅的肩膀,大聲說道:「我畢業了一定要進入你的指揮中樞!我會很多東西……我現在正在學習無線電,最差也能給你做機要秘書!我問過沈大哥了,他說你的機要秘書都是男的,很多機要秘書在你身邊待上一年甚至七八個月,就能出去帶兵打仗了,我也想成為將軍!」

安毅驚訝地扭頭望著激動之下滿臉通紅的葉子欣,由於葉子欣聲音太大,使得張弘欒等數十人全都望了過來,看到葉子欣毫不顧忌禮儀,差點兒就要摟住安毅苦苦哀求了,顯得非常驚訝。

龔茜看到周圍的笑臉和低聲議論,深恐影響不好,連忙站起來拉過葉子欣低語幾句。

葉子欣飛快望了一眼四周,羞得轉身就往農家裡跑,惹來院子裡笑聲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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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二一章 交心

在湘西四天的日子裡,每一天都在繁忙的巡視中渡過,安毅的巡視與所有政要的走馬觀花大不一樣,也讓三個冰晶玉潔才貌雙全的絕色美人深刻感受到安毅的聰穎睿智。

每到一處,安毅都能看到問題所在,他不按設定的線路走、不按預定的時間秩序行事,走到哪兒看到哪兒問到哪兒,親身體恤民間疾苦,傾聽民眾的呼聲,非常巧妙地向最高長官張弘欒等人詢問詳情,開誠佈公地徵詢意見提出問題,讓張弘欒感歎不已,也深切感受到安毅的務實與誠摯,對當地各級政府官員無疑是最大的震撼和鞭策。

安毅之所以如此較真,原因是他與張弘欒、張存壯等人之間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利害關係,還有一個重要原因是在湘西多年的投入和經營,容不得半點的馬虎。

舊軍閥出身的張弘欒經過數年的拚搏,非常理解安毅的想法,他知道自己的局限性,知道自己如果沒有安毅的扶持不可能有今天,而且到目前為止,安毅從沒對他有過任何超越情感之外的要求,更沒有越過他染指湘西,安毅處處維護張弘欒的利益,設身處地為張弘欒著想,所以張弘欒早已認定安毅,彼此的感情比外界所預料的還要深得多。

對於安毅提出的每一個建議,張弘欒都非常重視,也非常樂意按照安毅的想法加以改正。

很多人不明白張弘欒為何對子侄輩的安毅這麼言聽計從,但是張弘欒的侄子張存壯非常清楚:

叔叔張弘欒這輩子已經沒有任何的遺憾,現在要權有權,要兵有兵,權傾一方連省主席何健都要事事徵詢,整個家族的日子過得比原先冀望的還要好上百倍,再想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就不是依靠自身的能力可以做到的了。

這個時候,沒有任何東西能夠比得上澤被桑梓、留名青史更具吸引力,而安毅能夠讓已經心滿意足權傾一方的張氏家族實現夢想,能夠讓張氏家族擁有巨大的名譽與實際利益,甚至能達到比理想的更為理想的境地,張弘欒自然而然對安毅的人格與情感倍加珍惜。再者,湘西也面臨川南的巨大挑戰,迅速發展日新月異的川南在某種程度上也是張氏家族的一種壓力,人到不需要為利追逐的階段,最激勵人的就是名譽,是彪炳千古、流芳後世的巨大吸引力。

儘管湘西官場甚至軍隊中仍然存在很多問題,但是對比國內任何地方,湘西的吏治與軍隊管理要嚴格清廉得多;儘管對諸多問題不甚滿意,但是安毅也知道欲速則不達、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因此安毅非常聰明地給予湘西上下最佳的評價,以鼓勵為主,鞭策為次,弄得大家皆大歡喜卻又浮想聯翩。

從安毅在湘西的表現來說,已經算是非常的恰當與溫和,安毅甚至感覺不到自己在權勢與霸術上面的進步,僅憑自己的過往經驗和迷糊直覺處理一切事務,但是無形中恰好韻合了中國官場千百年來的規律。

在湘西軍隊與各界代表的熱烈歡送下,安毅帶著沈鳳道,與三位美人兒一起登上飛機,繼續西行,不到兩個小時,飛機就在敘府西面的機場降落。

令龔茜等人驚訝的是,作為安家軍大本營的敘府卻沒有湘西機場隆重的歡迎儀式和檢閱安排,沒有川南的各界民間代表,也沒有熱熱鬧鬧的軍樂隊吹奏,只有尹繼南、楊斌、顧長風等數十將校和林耀東率領的衛隊在機場迎接。

安毅非常激動,跳下飛機就與自己的弟兄們握手擁抱,捶捶打打,根本就不像是個身居高位的中央大員,尹繼南等人一個個斯文掃地,高呼安毅為「大哥」、「老大」、「賢弟」,安毅也毫無顧忌地說著粗話,這個拍拍那個抱抱,興奮得不亦樂乎,令三個美女驚訝不已。

葉青問龔茜是否安毅在軍中都這樣?龔茜搖搖頭,說第一次見到安毅這麼粗魯隨意,反而是葉子欣非常讚賞地說男子漢大丈夫就該如此,此話一出,讓龔茜和葉青驚訝之餘深思不已,感覺自己是不是想得太過複雜,反而失卻正常的情感?

弟兄們與安毅相見完畢,全都恭恭敬敬地向龔茜問好。

所有弟兄都知道龔茜在安毅心中的份量,因此所有人連同楊斌都恭恭敬敬地稱呼龔茜為大姐,從表情、語氣和心裡都表現出對龔茜的尊重與敬意,對葉氏姐妹也非常禮貌,但一看就知道客套的成分居多,涉世較深的葉青自然能夠感受到其中的顯著區別,心底稍有苦澀,但也表現得落落大方,唯有葉子欣非常不舒服,認為這麼多中將少將點頭哈腰的,肯定不是發自內心。

安毅沒有多說什麼,四下望了一眼修葺一新設施完善的機場,對參謀長趙瑞感激地說道:「師兄,真是難為你了,不但負責那麼多軍工企業的選址建設,還把機場建設得這麼好,看樣子大型運輸機都可以輕鬆起降,絲毫不比南京機場差,小弟感激不盡啊!」

趙瑞微微一笑,指著四周可以看得到的蒼翠青山:「你離開軍團之前,對我說只要在這些高山上安置高炮陣地,敵人就是想轟炸咱們的敘府都要付出沉重代價,於是愚兄幹完機場之後,就讓高炮旅提前行動,目前已經在四十公里內的三個方向成功修築了山道,下一步就能構築防空高炮陣地,算是未雨綢繆吧!」

「師兄,有你在小弟輕鬆多了,從中原大戰前請得師兄襄助開始,安毅就沒有為具體事情分心過,回想起來,真是慚愧啊!」

安毅感激地握緊趙瑞的手,望向東面山巔上隱約可見的防空陣地,嘖嘖稱歎。

趙瑞咧嘴一笑,稍稍用力拉了一下安毅:「楊大哥已經在城裡的三江閣擺下盛宴,一定要和你喝一杯,還說閒話不提一醉方休,什麼事情都擱到明天再說,你意下如何?」

「是啊,大哥,你不在弟兄們心裡沒底,你來了就好了,這回大家先聚一聚,好好熱鬧一下。」尹繼南低聲笑道。

顧長風不耐煩地揮揮手:「別囉嗦了,秋風瑟瑟寒氣逼人,是不是都想在機場待到晚上啊?」

眾人笑成一片,顧長風不管不顧地走到龔茜身前,恭恭敬敬地鞠躬致禮:「大姐能來敘府,小弟欣喜莫名,正好內子攜帶犬兒前來探望,她聽說你要來,高興得不行,等會兒的歡迎宴會她要和大姐坐在一起。」

龔茜頗為意外,想起顧長風的岳父大人曾經與自己做過一段時間的同事,立刻明白顧長風話裡的意思,不但給足了自己面子,而且還隱約提到兩家之間的緣分,於是禮貌地回答:「顧將軍客氣了,你們夫妻喜得貴子,我還沒有賀禮呢,等會兒補上,正好看看我的周妹妹,這一晃兩年多不見了。」

「快上車吧,再聊下去恐怕天真要黑了。」楊斌莞爾一笑打趣地提醒道。

眾人絡繹登上轎車,尹繼南悄悄拉住安毅的手,示意他和楊斌同乘一車,隨後便泰然自若地走向自己的座駕。

安毅看到楊斌把cc系的劉琨支到另一輛車上,會意地點點頭,走向楊斌的黑色轎車,微微一笑鑽進去安坐等待,二十餘輛車組成的車隊絡繹開動,不緊不慢地駛向城區。

安毅看到駕車的司機竟然是楊斌的妻弟小傅,頓時明白楊斌的良苦用心,從組建第五軍團到現在長達一年的時間裡,安毅都沒有機會與楊斌單獨在一起交心,特別是獲知楊斌受到蔣介石的召見卻沒有向自己打招呼,安毅就下意識地迴避楊斌,前段時間的歐洲之行,安毅與留學德國的葉成、曲慕辰、楊飛見面也沒有提及楊斌的任何異動,一直懷著複雜的心情、以任其自然的心態對待楊斌的調任與職務轉換,這時與楊斌同乘一車,安毅心裡百感交集,也無所適從,對於自己的生死兄弟,只要不是投敵,哪怕背叛了安毅也不會有任何的責難,因為他的性格和人生經歷促使他這麼做。

車隊奔馳在寬闊平坦的專用道路上,楊斌擦去額頭上的微小汗珠,轉向安毅:「怎麼了?不想和我說話?」

安毅有些尷尬地笑了笑:「楊大哥,小弟非常感激你,自從大哥調任川南警備司令之後,對繼南、老丁、鄧斌等人的大力支持令人感動,特別是夏儉獲得總司令諒解、調任大哥麾下出任副司令之後,大哥對他的支持一如既往,所有的一切無不令小弟深為感激,大哥對他們的支持,就是對小弟的支持和信賴啊!」

「住嘴!」

楊斌惱火地盯著安毅的眼睛:「你他娘的別跟老子來這套,別人不知道你安毅的臭脾氣,老子還不知道?

從奉新開始咱們就開始搭伙,到打進賢、入浙作戰諸戰役、再到江北征戰再到鎩羽而歸,愚兄什麼時候對不起你安毅了?跟隨愚兄麾下的所有將校,有誰對不起你這個老大了?你這孫子把江西、把南昌諸多產業托付給我,我什麼時候有愧於你的希望?

是不是因為蔣總司令召見過我兩次,楊永泰和鄧文儀和我過從密切,你就心裡有鬼,不相信自己生死與共的兄弟?

安毅,你他娘的還是原來的安毅嗎?你是不是認為身邊的人都是自私自利、見異思遷之徒?是不是覺得任何脫穎而出的人都對你是一種威脅、對你包藏野心?是不是天底下只有你安毅才胸懷天下,憂國憂民?」

安毅一下子愣住了,望著楊斌幾乎冒火的眼睛,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心裡百感交集洶湧如潮,當楊斌虎目中溢出淚珠的時候,安毅突然看到了自己渴慕已久的寶貴情感,看到了無以掩飾的親情與悲憤,感動之下,一把握住楊斌微微顫抖的手,哽咽地說道:「大哥,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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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1-15 00:20:19
第六二二章 赤子之心

翠屏山東麓的幽靜小院裡,山茶花依然綻放,常青籐蔓與高大的菩提樹繁茂的樹冠隨風搖曳,歡快的小鳥婉轉鳴唱,原有的青石小徑經過重新鋪設更為平坦,走在其上呼吸清新的略帶草木芬芳的氣息,令人心神安逸心曠神怡。

龔茜、葉青和葉子欣一進小院就喜歡上這個宛如世外桃源的依山院落,把行囊放在樹下的青石桌上,便圍繞院子四處參觀遊走,欣喜不已,一面走一面對奇花異草、原石古籐嘖嘖稱歎,西面的幾株桃樹雖已過了季節,但優雅別緻古樸自然的樹形令人一見就喜歡。

龔茜指著院子後方漫山遍野的修竹,嘖嘖稱歎:「真漂亮啊!沒想到你有這麼一個幽靜雅致充滿自然情趣的安樂窩,真如人家仙境一般,進來就不想離去了!」

安毅笑著說道:「要是姐喜歡,乾脆搬來這兒常住,就住在東頭的那座帶閣樓的小樓裡吧,紫葡萄籐蔓牽到樓上的露台,坐在上面能看到滾滾東去的大江和四周翠綠的群山,眼界開闊,令人心曠神怡。

你看這兒,我離開之後繼南和老丁他們請來城裡的能工巧匠,在保持小院原有基礎上向左右和後方擴大了兩倍有餘,用石條砌起四周高兩米五的圍牆,增強了院子的安全,還精雕細刻錯落有致地修建,一點也不顯得壓抑突兀,特別是大門,修得古樸敦實,毫不炫耀,車子也能輕鬆地開進來了。兩層半的主樓後方是新辟的空間,全都保留了嶙峋石柱和原有生長數十年的花木,能工巧匠們按照山體自然起伏之形修建了兩座亭台和曲廊,整個院子仍然渾然一體,妙若天成,我非常滿意。

這是我出道以來第一次動用上萬元專為自己享受,心裡想想很不是個滋味兒,但是看到這麼好的住處,又覺得愛不釋手,挺矛盾的,只能掏腰包後笑納弟兄們的美意了。」

龔茜高興得四處遊走,這兒摸摸,那裡看看,顯然是愛到骨子裡了。

葉青和葉子欣不高興了,相視一眼立刻詢問安毅自己的屋子在什麼地方?怎麼只給龔茜留著卻不給自己姐妹留兩間?安毅嘿嘿直笑不知該如何回答嗔怒的葉家姐妹,看到葉青臉上複雜的神色,葉子欣惱火地咬著嫣紅下唇嬌嗔無限的模樣,安毅只能佯裝看不見,若無其事地轉過腦袋不敢面對。

跟隨一旁遊覽的尹繼南連忙笑著解釋:「之前不知道諸位要和大哥一起過來,也不知道你們喜歡這地方,所以事前沒有做準備!如果你們對這兒都滿意的話,南面和北面緊鄰院子的地方都可以騰出點空地建兩座這樣的院子。南面即將竣工的樓群是兵器研究所和社會研究所;北面那棟一半空間深入山體內部的廟宇式建築再有一個月就能落成,掩映在大樹和竹林中的三排營房將會駐紮一個大隊的特勤官兵,空間和建築都比其他院子大上三倍,將來軍事決策會議都會在裡面召開。

大哥這座小院正好處在幾個戒備森嚴的重要部門之間,後山的竹林幾乎沒有動過,但是會成為特勤官兵的訓練和警戒場所,方圓一公里半的區域全都是軍事禁區,從安全保衛和隱蔽性來看,都是難得的好地方,前面的十五米大道上個月底剛剛落成,大道東面原本是方圓四公里的亂石崗和荒地,現在則成為了川南士官學校的校址,再有兩個月教官和學員們都可以搬進來了。」

「就算你說得天花亂墜,我也要住這兒,那裡也不想去,哪怕重新建十座這樣精美的院子我也不稀罕!」

葉子欣嘟著小嘴,任性地叫起來,惹來尹繼南、沈鳳道和林耀東等弟兄哈哈大笑,接著一臉曖昧地望向窘迫的安毅。

還是溫婉大度的龔茜出來為安毅拆招:「小妹,你要是真喜歡這兒的話就住在東面那棟小樓好了,咱們三個一起住,看那漂亮小樓上下兩層的佈局,裡面至少會有五六個寬大的房間,完全夠咱們住的了。」

「大姐說對了,樓下客廳就有六十多平米,外帶廚房、儲物間和兩間客房,樓上有個小客廳,還有三間寬敞的獨立臥室,全都經過精心改造,設置了洗手間和洗浴室,用的都是後山東北面碧月潭的泉水,直接用鑄管引到小樓後的小花園再送到各個房間裡,非常方便。」林耀東笑呵呵地回答,留在敘府的三個月,他就是為了安毅的這個院子擴建改建干監工的,對裡面的佈局比誰都清楚。

尹繼南看了看表,低聲建議:「這樣吧,我們先各回住處洗漱一番,出席完敘府各界代表聯合舉行的歡迎宴會,回來後再細細觀賞也不遲,去晚了不好意思,除了在南面青龍谷督促修建水庫的夏儉之外,弟兄們都從各地趕了回來,都想盡快與大哥見面。」

眾人點點頭齊聲附和,一起回到大樹下,安毅將三位佳人送到用整齊石條建起的小樓門口,就聽到一個驚喜的童音從主樓方向傳來:「義父,花兒想死你了……」

安毅看到小杏花飛跑過來,喜不自勝,上前兩步一把抱起穿上淡藍色碎花新衣的義女,高高舉起,轉了兩圈隨即抱在懷裡,用胡茬輕扎小杏花柔嫩的笑臉,弄得小杏花咯咯直笑叫喚不已。

邊上眾人一見全都會心地笑了,龔茜看到拘束的馬大嫂跑向女兒,連忙放下行李,上前握住馬大嬸的手親熱問候,自從宜昌一別至今已過去一年,兩人見面自然倍感親切。

「嘖嘖,多漂亮的小女孩啊……毅哥哥,你什麼時候有這麼大一個女兒的?」葉子欣沒聽清楚小杏花對安毅的稱謂,靠近小丫頭好奇地問道。

葉青知道安毅認下小杏花做義女的事,與馬大嬸打了個招呼,便對妹妹低聲解釋,葉子欣聽完頗為感動,從安毅懷裡接過小杏花,低聲笑道:「叫一聲子欣阿姨,行嗎?」

小杏花害羞地看看葉子欣,立刻把臉轉向安毅,在安毅的首肯下這才回過頭來,怯生生地叫了聲阿姨,把葉子欣樂得不行。

馬大嬸聽林耀東說等會兒要去赴宴,失望地搖搖頭,低聲問道:「那我燉些蓮子羹吧,再做些酥餅,晚上回來填填肚子,喝酒回來很快就會餓的。」

「有勞你了,大嬸,我待會兒把杏花一起帶去赴宴,你看行嗎?」安毅問道。

「這……還是不要帶了吧,給你增添麻煩。」馬大嬸不好意思地說道。

安毅莞爾一笑,親了親小杏花的嫩臉:「沒事兒,讓弟兄們和敘府各界都見見我這個義女,哈哈!」

坐落在江畔大碼頭北側的望江樓,鮮花似錦,旗幟高懸,安毅剛下汽車就贏來如潮的掌聲,數十名將校恭恭敬敬整齊敬禮,安毅連忙回禮,大步上前,與弟兄們一一握手問候,完了才轉向另一邊等候的祁老先生等川南鄉紳名流,端端正正敬了個環禮,隨即雙手作揖,臉帶微笑,一一問候勞苦功高對安家軍無比支持的社會各界代表。

小杏花由始至終拉著安毅的衣角,羞答答一路跟隨,安毅身後的龔茜三人一出現就引發陣陣驚呼,如此端莊美麗的新潮女性款款而來,禮貌向自己行禮,讓各界代表受寵若驚,一時間驚為天人,要不是安毅將龔茜等人的身份一一介紹,估計很多人都會誤解而想到別的地方,尤其是當大家得知龔茜是中央黨部的高官、葉青就是中央社那個最著名的女記者時,全都收起雜念,恭敬問候。

兩三百人在古香古色的望江樓前足足寒暄了二十多分鐘,這才熱熱鬧鬧地進樓入席。

不可缺少的致辭、答謝進行完畢,宴會在祁老先生抑揚頓挫的唱禮聲中開始,一時間杯盞交錯,喜氣洋洋,軍民交叉而坐舉杯相慶,其樂融融毫無其他地方宴會上的做作與隔閡。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彼此很自然地就談到了工作,談到了收穫,各界代表紛紛詢問安將軍這回回來了還走不走?幾位直性子的政府官員大聲發牢騷說:南京、上海那些個中央大員,政壇耆老,一個個爭權奪利,把政府弄得烏煙瘴氣,安將軍乾脆別回去了,回到家鄉來,回到川南這一方熱土,有八百萬鄉親衷心擁戴,有這麼多新建的工廠、商舖和農場林場,哪裡用得著去受那些人的窩囊氣……

安毅看到這些話獲得大多數人的支持和喝彩,想了想向同桌的幾位名流低聲致歉,端起杯子,站起來用鄉音高聲說道:

「感謝諸位同仁的支持和器重!安毅之所以會有今天,無一不是成千上萬父老鄉親和將士們鼎力支持的結果,如此深情厚誼,我安毅時時刻刻銘記在心!

可是諸位,不知道大家看到了沒有,我們川南剛剛穩定下來,我們的軍隊和在座的各位、以及各縣各鎮的鄉親代表剛剛制定出較為完善的法律和政策,整個川南八百餘萬父老鄉親剛剛完成土地分配,身份證明正在領取之中,各鄉各村都在子弟兵的全力配合下興修水利,新建道路、橋樑,為的是明年的好收成,為的是今後的好年景,為的是公平公正、自尊自強的新生活。

與我們安定祥和的川南相比,全國絕大多數地方仍在飢餓的威脅之中,西北和中原旱災之後緊接著是長江和淮河流域的大水災,數千萬同胞尚未緩過勁來,日本侵略者又強佔了我們的東三省,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數百萬同胞背井離鄉,滾滾南下,淒慘無比啊!

作為軍人,一個以報效家國為宗旨的革命軍人,我們必須時時刻刻聽從國家和人民的召喚,必須為了父老鄉親、兄弟姐妹的生存和發展,挺身而出,全力以赴,必須用自己的血汗和奮鬥來保護自己的親人,這才是軍人存在的意義,否則,偏安一隅獨霸一方,與萬民痛恨的舊軍閥有什麼兩樣?

再有,我們川南算是安定了,可是川西川北還在打仗嘛!劉家叔侄偏偏在九一八前再起戰火,九一八之後仍未停戰,令人傷心啊!

我剛從歐洲回到上海,就聽麾下弟兄報告說,每一天都有成百上千的川西、川北鄉親為躲避戰火逃到川南,我的心就像火燒似的難受。這一年來,我們在川南夜以繼日地幹,投入十萬軍隊數百萬民眾沒日沒夜地幹,為的是什麼啊?不就是個安定祥和的生存環境嗎?不就是建設一個美好的家園嗎?難得我們有了些成績,就能忘記和排斥川西川北的鄉親們嗎?同樣,就不管整個國家和民族了嗎?

不行啊!這種想法是要不得地!國將不國,哪裡還有家哦?」

全場鴉雀無聲,剛才大聲嚷嚷的幾位官員都面紅耳赤無比內疚地低下頭,安毅接著用川音說道:「我今天之所以會出席這個歡迎儀式,是因為我安毅深知這不但是一頓飯一杯酒的事情,而是濃濃的親情、鄉情,是大家對我安毅的信任和期待,所以我來了,非常高興地來了,看到一張張熟悉的笑臉,看到一個個臉都曬黑了的政府官員,我很感動,在此,我安毅謝謝大家!謝謝大家為川南的父老鄉親們所做的一切!

但是,我希望以後這種宴會不要再搞了,要搞就得做出大成績、得到父老鄉親們承認之後,與鄉親們一起歡慶。

此時此刻,至少有上百萬的軍民仍然在修路修水庫修水渠,各縣鎮的官員都在丈量土地,深入田間地頭,商賈和農人正在為一家老小的衣食住行忙碌,這杯酒,讓我們敬給他們,敬給數百萬為了明天的幸福生活、為了建設自己家園辛苦勞動的軍民們,他們是咱們子弟兵的衣食父母,是天底下最值得尊重的人!

來,乾杯!」

「乾杯——」

幾百隻酒杯同時高高舉起,幾百個激動的聲音齊聲高呼,一杯美酒下肚,湧上心頭的卻是安毅拳拳赤子之心,對父老鄉親們的濃濃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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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二三章 不屈的重誓

宴會結束,安毅立即乘車過渡一路向南疾馳,下午四點才來到距離敘府直線距離僅有二十一公里的香爐山。

車至山腳,已經無路可走,新修的六米寬泥沙路延伸到山下的村莊為止,安毅打開車門,就聽到上方兩百餘米的山腰背後傳來一陣密集的爆炸聲,激起的硝煙與土石沖天而起,攪動薄霧隱約可見,顯然是奮戰在青龍谷大型水庫工地上的川南警備部隊第五師工兵營的傑作。

正值初冬的香爐山,正好是多霧季節,茫茫霧靄孕育著漫山紅葉。香爐山的霧優柔如紗,飄飄渺渺,涓涓的氣流捲著白霧就在山巒之間瀰漫開了,帶著涼意也存蘊著曼妙風韻。遠眺淹沒在濃霧中的山峰,宛若是含情脈脈的少女,近觀山巔峭壁上,籐條枝蔓盤根錯節無從分辨,虯龍古枝難以形容,煙霧繚繞變幻莫測。傳說香爐山的霧與別處不同,香爐山的霧有靈性,溶化進峻偉的香爐山那奇秀曠世的空濛山色之中。

安毅謝絕了騎馬走一段平緩山路的建議,將帶來的一瓦罐三十多斤米酒放進背簍,飛快地背了起來,從車上跳下的小昆明犬「汪汪」叫喚兩聲,安毅高興之下一把抱起小狗裝進背簍,與或扛或背著大量食物和煙酒的百餘弟兄一起,大步跟在警備司令楊斌和副司令鄧斌等人身後登上高山。

茫茫白霧,稍遠些便看不清了,安毅只能和大家一樣,順著蜿蜒山道一路摸爬上去,滿山的古樹間,野草花枝嫩竹均在薄霧籠罩之下,安毅的鬢角眉梢衣褲鞋面,甚至於整個人的身體,彷彿都有了霧的痕跡,遠處頂端的觀景台,在山風吹拂下的雲霧間隙,時隱時現。

好不容易穿過一片霧區,安毅站到山腰,轉身望去,只見延綿群峰翹然昂首於雲海之間,滿山滿谷乳白色的霧氣翻捲湧動。

稍歇一會兒大家繼續上路,穿過一片茂盛密林,拐過九條彎道,瀰漫著悠悠的黃昏霧靄再次出現在眼前。

順著陣陣嘹亮號子喊起的方向,安毅凝神望了過去,只見山谷中數千軍民或是赤身掄錘,或是用木槓抬起碩大的石頭,已經建起十數米高、八十餘米長的寬闊堤壩上,到處是勞動的人們,一面面獵獵飄揚的旗幟插滿了山谷,旗幟上隱約看到代表警備部隊各連和工程兵團各連隊的番號。

大汗淋漓氣喘吁吁的安毅和弟兄們均被眼前熱火朝天的建設場面所感動,來不及駐足擦去滿頭滿臉的汗水和霧水,就加快步伐,順著開鑿出的山道逶迤而下。

「我的天吶!竟然是安司令來了……」

「老長官…….」

「師座……」

「夏大哥,老大來了——」

官兵們看到從山腰小道下來的安毅等人,驚喜得連聲叫喊起來。

正在堤壩上方與工程兵團兩位工程師、四位白俄建築師一起預算工期的夏儉抬手示意大家安靜,聽得清楚明白後立刻站了起來,神情激動地告了個歉,轉過身跑向弟兄們叫喊的方向,衝到背著背簍大汗淋漓的安毅面前,激動萬分地望向安毅。

聽到身邊楊斌等人的笑聲,夏儉連忙上前托住安毅的背簍,略一用力便取下放到地上,頭也不抬就大聲埋怨楊斌和鄧斌:

「老楊、鄧老弟,你們怎麼能讓老大背這麼重的背簍?他內傷尚未痊癒,你們又不是不知道,真是的……還有你,老沈,別以為你背著個大背簍我就不說你,還有你,小九,真他奶奶的不像話……」

安毅一把抓過夏儉的手,心疼地輕撫上面的道道豁口,看到另一隻沒了半個手掌的手也一樣都是血泡,搖搖頭難過地低聲責備:

「你身為中將副司令,怎麼能這樣?指揮官就應該干指揮官的事,難道你認為自己比麾下弟兄更能勝任這些重體力活?本末倒置,太不像話了!」

夏儉咧嘴一笑:「你這個全軍參謀次長不也一樣背背簍?哈哈……喲!我聞到酒香了,還有鹵肘子吧?嘖嘖!還是老大瞭解我啊,來視察還不忘記帶些酒來……咦?哪兒來的小狗?看起來挺不錯,比咱們軍犬基地的那些小狗都漂亮!」

沈鳳道接過夏儉副官手裡的大衣,披到夏儉肌肉隆起的身上:「剛送來兩天,益公知道司令喜歡昆明犬,就在下關弄到兩隻據說是千里挑一的小狗崽子經航空托運過來,司令留下只小母狗,這只公的特意背來送給你,別看它現在個兒小,用不了幾個月就是只雄健的大狗了。」

夏儉高興地蹲下身子,輕輕抱住小狗,小狗竟然不認生,親熱地舔舐夏儉受傷裂開的傷口,舔了幾下就抬起頭,對著夏儉「嗚鳴」叫喚幾聲,似乎與夏儉挺投緣。

夏儉眉開眼笑地說道:「好有靈性的小東西!我得好好養著它,等下個月老婆把兒子帶過來就送給我兒子做個伴,他肯定會高興壞的!對了,老丁,回頭你幫我弄本訓狗的教材,我要好好調教調教,說不定今後就是我家的一個寶呢,呵呵!」

「行啊,不管是你自己調教,還是我派軍犬基地的訓練師手把手教你兒子,都可以!」丁志誠一口答允滿臉是笑,眾弟兄也都綻開了笑顏。

夏儉領著安毅等人走上人群湧動的堤壩,高聲向麾下弟兄和鄉親們說安司令今天剛到敘府就來工地看望大家了,數千軍民齊聲歡呼,無比感動,安毅四處揮手致意,大聲問候致謝,最後走到幾位中外工程師面前禮貌敬禮,隨即親切握手,聚在一起交談了好一會兒。

安毅詢問幾名白俄工程師習不習慣,有何要求?幾位嚴謹的白俄專家連聲致謝,說自己的數萬同胞都獲得了湘西、川南駐軍和政府的良好接待及生活資助,生活無憂,慢慢都有了滿意的工作,除了語言交流仍然存在問題之外,其他各方面都非常令人滿意,特別是技術人員在住房、家人安置以及薪金方面受到的優厚待遇、獲得的信任和尊嚴,令白俄同胞深為感動,大家都願意拿出全部知識和熱情,投入到轟轟烈烈的川南建設中來。

安毅高興地勉勵一番,接著詢問青龍谷水庫的修建情況,建設兵團的上校工程師吳寶盛介紹道:

「工期進行到現在,已經完成計劃的五分之三,在明年春汛到來之前定能建好,每日均有五千人以上參與建設,周邊十四個村的鄉親們輪流上來參與建設,進度很快。

青龍水庫設計蓄水量在六百五十萬立方米,得益於兩邊堅固陡峭的厚實山體形成的天然庫壁,我們只需在谷口處築起一道可調節水量的大壩即可,再順著百年來山洪暴發衝出的溝壑修建引水干渠,再由每個村分別修建引水渠道,很快就能完成這一重大工程。

建成之後,周邊十六個村的鄉親們再也不用在雷雨季節遭遇山洪災害,枯水季節四處找水,超過十三萬畝的旱地將能夠種植水稻和麥子,幾百年來因為水源而代代發生的村與村之間的械鬥將會不復存在。

此外,眾多亂石凹地、窪地稍加修建,就成了很好的魚塘,周邊一百八十平方公里地區民眾的生活水平將會提高數倍,一年兩季糧食種植就不再是夢想了。」

「好、很好!你們要記得提出個要求:百年大計,質量為先!這不單只是口號,也是原則,一定要嚴格把握工程質量,不敢說造福子孫多少代,至少要保證百年不出問題!」

安毅諄諄叮囑,細細一想又低聲詢問夏儉:「從開工到現在,傷亡情況如何?」

「炸山塌方犧牲了七名工程兵弟兄,其他事故犧牲四名工兵弟兄,還有上萬鄉親沒日沒夜的幹,我們勸都勸不回去,結果活活累死了十二人。不過你放心,全都按照咱們軍中撫恤標準,給每一個犧牲的弟兄和鄉親都發放了撫恤金,鄉親們感動得不行,開始誰也不願意收下這錢,結果動員了很久才收下,川南的鄉親們好啊!」夏儉微微歎息。

安毅非常感動,想了想對夏儉和吳寶盛等人叮囑道:「水庫建成之後,在顯眼的位置建一座紀念碑,把工程的過程和犧牲的軍民都刻在上面,咱們不能忘了他們。」

「明白!屬下幾個也有這樣的想法,只是工地上太忙了沒時間回去請示報告,夏副司令已經同意了,他來這兒十多天,天天吃住幹活都與軍民待在一起,對士氣的鼓舞作用很大,工程進度無形中也加快了很多。」吳寶盛回答。

安毅欣慰地連連點頭,再說了一會兒話看看天色漸暗,當下拉著夏儉的手,走到沒人的山崗上,掏出香煙,給夏儉點上一支,這才低聲說道:

「讓你擔任川南警備部隊副司令,實在委屈你了。我知道你的性子,雖然說幹活訓練一向都不要命,但這麼折磨自己的次數卻不多。說來聽聽吧,你要是不願意幹這個副司令,稍晚些時候我調你到二十四軍擔任教導師師長,你意下如何?」

夏儉愣了一下,猛吸幾口煙,長歎一聲:「老大,說實話我心裡非常難受,好端端的一個南昌地區,從滿目衰敗的幾萬人小縣城發展到數十萬人的大城市,咱們付出了多少心血和多少弟兄的性命?可是一下子說沒就沒了,我想不通啊!

這些日子以來我一直憋著,從當初離開主力師到老南昌組建二線部隊,剛剛經受考驗有了點起色,就被人謀算了,我一直忍著,知道你不容易,要顧全大局,可是我這心裡不是個滋味啊……先別說陞官晉銜,雖然我也在意這些,但相對於咱們創下的基業來說,根本就不值一提。

老大,今天既然你問我了,我也問你一句:你究竟還要忍到什麼時候啊?不行咱們就拉起隊伍幹他娘的,總比處處受制於人好,咱們不能再忍下去了……」

安毅一把摟住虎目含淚的夏儉:「我發誓,再也不會給任何人謀算咱們的機會了,這麼些年來,老子一直像個孫子似的活著,從今往後,絕對不會再有這樣的事情,要是誰敢再來算計咱們,哪怕這個人是蔣總司令,老子也要和他撕破臉!

相信我,我說到做到,這麼多年來,我沒發過幾次誓言,這你是知道的,今天我在你面前發下重誓:絕不再讓我的親人、我的弟兄流下委屈的眼淚,誰再敢侵犯咱們的利益,必定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老大……我就等你這句話啊,有這句話,再苦再累,我夏儉也無怨無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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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二四章 月下美人

安毅回到翠屏山下的家裡洗完澡已是晚上十點半,換上身寬鬆的長衫便服,穿了雙拖鞋走出正堂,來到略帶寒意的大樹底下,朝愜意喝茶低聲閒聊的三位美女和小九哈哈一笑,接過龔茜遞來的熱茶,美美地喝上一口,嘖嘖稱讚,學著老學究的樣子,背著只手仰頭踱步,似模似樣地吟起詩來:

「皎潔的明月,猶如一枚光燦燦的大洋,掛在清風吹拂的枝頭上,大地籠罩在無邊的銀光之中,真可謂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姑娘啊!嘿嘿……」

龔茜等人沒想到累了一天的安毅此時還有閒情逸致來這套,頓時笑得花枝招展,左歪右倒,小九跟隨安毅多年也很少看到安毅如此放鬆和有趣,也敞開胸懷捧腹大笑起來,隨即若有所思地看看天上的明月,隨口問上一句是否想念異國他鄉的楚兒了?

安毅聽了一愣,仰頭望向天上的明月,悠悠地歎了口氣,來到龔茜身邊坐下,嘿嘿一笑,望向對面樂得不可開交的葉子欣:「小心些,把你漂亮的小嘴轉向邊上一點兒,別把蠟燭給吹滅了。」

「你這傢伙,竟敢取笑本小姐……」

葉子欣站起來繞到安毅身後,抬起粉拳給了安毅背上肩上一通猛揍,不小心一拳打在安毅堅硬的肩骨上,疼得哇哇叫喚,眾人再次爆發一陣愉快的笑聲。

安毅這下真的樂了,搖搖頭說被打的人沒叫喚,打人的倒先叫疼了,什麼世道啊?氣得葉子欣又想施暴,要不是葉青及時喊住她,估計就沒完沒了了。

中午宴會結束之後,龔茜三人在尹繼南和趙瑞的陪伴下,參觀了正在不斷擴建的敘府城,對安毅以拍賣軍閥兼大地主劉氏家族等大批戰敗者的房產、土地、碼頭和貨場籌得的資金來建設川南,大為意外,看到江邊新落成的兩岸碼頭上各種貨船客船來來往往的熱鬧情景,深感驚訝,也甚為佩服。

葉青好奇地詢問現在的川南民眾有多少購買力,需要運來這麼多江南集團和江浙滬生產的商品,難道不怕積壓滯銷嗎?

尹繼南自豪地回答:如今的川南已經不是一年前的那個窮鄉僻壤了,連接各縣之間的水泥道路陸續通車,從老南昌遷移而來的商貿、冶煉、機械、五金、軸承、印染、紡織等工廠也相繼竣工投產,金屬貿易公司開始大量採購各縣各地民眾初加工的生鐵和銅錠等金屬,瀘州周邊三個中小型鐵礦場也已經開採了半年,大涼山和昭通的銅礦、銻礦陸續運送過來,少數民族群眾已經習慣把自己用傳統工藝開採冶煉的金銀賣給西南工商業銀行,用銀行發行的貨幣來購買各種日用品和生活必需品。如今的敘府城和瀘州城已經成為川南兩大貿易集散地,大量初加工珍稀木材的收購和東運,使得川南民眾的收入日益增加,錢包逐漸鼓了起來,購買力方面根本就不成問題。要是再過個一年半的時間,等各地水庫、水渠、水窖都修好,加上農業技術人員的幫助和肥料廠的投產,民眾的糧食和水果、菜蔬產量會成倍提高,收入定會大幅度增加,加上從災區和東北淪陷區不斷湧入川南地區的勞工先後進入各大工廠,每個月都有薪水領,購買力的成倍增漲反過來又會促進經濟的發展。如此良性循環下去,川南這方熱土只會越來越富裕,而不會繼續貧窮。

三個女人走了一下午,收穫很大,發現敘府城裡果然能夠買到江南一帶出產的最新東西,就算是汽車、摩托車這些稀罕玩意兒也有銷售,三人還在街頭發現了電影院和照相館,並在茶館裡趕時髦通過收音機聽了一會兒川南廣播電台的節目。

原本打算由宜昌行營和第五軍團合夥開辦的宜昌廣播電台,由於行營和軍團先後撤銷,轉而由川南綏靖公署出面開辦。廣播公司於今年十月在敘府創立,並在這個月實現向全國廣播。現在國內的聽眾已經可以收聽到三套廣播節目,在安毅其他可以妥協但宣傳陣地不可動搖的辦台宗旨下,江西和川南廣播電台成為了安毅手中不可割捨的一枚寶貴棋子,成為宣傳安家軍、宣傳抗日思想最堅定的陣地。

夜幕降臨,龔茜三女謝絕了尹繼南和趙瑞的晚宴安排,回到家裡與小杏花母女一起吃飯,晚上沐浴完畢,就坐在院子裡的大樹下交流下午的心得體會,等候安毅歸來。沒想到安毅回來洗完澡穿上一身長衫又弄出幾句歪詩來,大笑之後經葉子欣這麼一打鬧,大家的渾身疲憊減輕了很多。

彼此詢問下午的見聞和感受,葉青突然想起尹繼南說的少數民族向安毅的西南工商業銀行出售金銀的事情,詢問安毅怎麼個計算法?收購金銀又拿來幹什麼?

安毅輕鬆回答:「由於冶煉提純的工藝問題,收購回來的金銀還需銀行的加工車間重新提純,世界經濟危機的影響下銀價一跌再跌,金價一漲再漲,我們如今也通過各種方式增加黃金儲備,並且請來國內外工藝高手成功雕刻鑄幣模具,製造四川、湖南、陝西、雲南等地通用的小銀元,運用先進工藝製造再經做舊處理,已經達到非專業高手難以分辯的程度,並且開始在西南諸省發行自己雕版自己製造的鋁鎳合金硬幣,面值為五角、兩角、一角、五分、一分這五種,數月來因其製作精美找補方便,已經為川南和湘西民眾所接受,就連成都、昆明等地也逐漸流通了,你們今天沒發現?」

龔茜和葉青驚訝地搖搖頭,都說沒買東西沒注意到,就算是坐了會兒茶館也是尹繼南代為付賬的。龔茜想了想,不無擔憂地問道:「你們這麼幹不擔心中央政府和財政部找你們麻煩?」

「中央什麼時候管過西北和西南的貨幣鑄造和流通了?原本幾次下令統一貨幣,都因為地方的反對和動亂不了了之,結果是中央銀行的鑄幣和各地方政府的鑄幣同時流通,只有紙幣受到嚴格控制。

宋財長這麼大本事,也只能做到紙幣的限制,一直沒辦法管到銀幣和小額銅幣、合金幣上來,我這麼做完全不違法,中央就算是知道了也沒事,大不了說我安毅不聽話,可是我安毅管理西南相鄰的這麼大片地區,包括湘西、黔西和雲南在內,怎麼可能沒有自己的貨幣控制權?與其讓貨幣發行者通過造幣發行權進行經濟掠奪,不如咱們早走一步,到時候中央就是想把權益收回去,也得給我全額補齊相應的黃金或者白銀才行。」安毅不以為意地回答。

葉青笑問:「這恐怕又是周崇安和張熹幾個守財奴出的主意吧?」

安毅嘿嘿一笑:「正是!還有何京,這傢伙現在也是越來越博學,竟然連經濟問題也觸類旁通,了不得啊!」

「對了,今天下午川南公署政訓處長劉琨也陪同我們參觀,這傢伙在中央黨部的時候是個非常傲氣的人,沒想到今天見到,我發現他改變了許多,似乎更謙虛更隨和了,看來還是基層鍛煉人啊!」葉青有些感慨地說道。

小九樂了:「這傢伙能不謙虛嗎?要不是楊斌大哥奉蔣總司令之命調任川南警備司令兼任公署會辦,劉琨和他的十幾個屬下恐怕連個正式的辦公室都沒有,幾次生氣衝到綏靖公署來大喊大叫,差點兒被虎頭和老丁揍了,要不是繼南大哥攔著,那幫開口閉口黨國利益的人恐怕不死也要脫成皮,全軍官兵沒有一個理睬他們,下到二十四軍和警備部隊去,連口水都沒得喝,不放下架子老實做人,能行嗎?

咱們安家軍上到司令,下到團營長,哪一個不是沙場上拿命拼出來的?難道就比不上那些淨玩嘴皮子的人愛國?他們瞎扯淡瞎折騰,如今看到川南各地欣欣向榮,全都老老實實地閉上嘴了。愛國是用行動來表現的,只會說大道理在咱們軍中可行不通。」

「你們就不拍陳部長他們不高興?」龔茜笑了笑問道。

安毅滿不在乎:「至少現在不用擔心,他們包括宋財長在內,都和總司令一塊兒下野了,沒有那麼快復職的,哪怕復職也會有千頭萬緒的急務等著他們,哪裡管得到川南的這十幾個人?就算能夠想起,也得給我安毅面子,否則別怪我不買賬,惹急了全都趕走,再不行安個什麼罪名關押起來公開審判就地槍斃,他們能把我怎麼樣?」

龔茜和葉青嚇了一大跳,沒想到安毅如今變得這麼強硬。

葉子欣在校讀書時見到黨部特務隨便到學校來抓人,對他們胡作非為飛揚跋扈的囂張樣兒早就看不慣了,此刻聽到安毅豪氣干雲的話語,一臉的崇拜,就差沒高聲叫好了。

安毅看到龔茜和葉青秀眉微蹙為自己擔心,連忙出言開解:「大姐、青姐,你們不用擔心,只要他們不干損害我軍和川南民眾利益的事,小弟和弟兄們就不會為難他們,小弟還是顧全大局的。

你們也許都發現川南各縣正在使用川南綏靖公署印製的防偽身份證明了,很多人不知道這個舉措的深意和重大意義,從明年三月一日開始,沒有咱們綏靖公署發給的身份證明,就不能在川南的任何一個地方經商、工作、受教育和開辦任何機構,更不能享受平價醫療、各種救濟福利,不能擁有土地、房產和其他不動產,不能享受川南的法律援助。

新進入川南地區工作和經商的人,必須得到公署申請並審核合格後才能繼續從事工作,否則在川南這片土地上寸步難行。

從某種意義上說,這一重要制度最大限度地杜絕了顛覆勢力的滲透,對社會穩定、保護民眾的合法權利有著重大促進作用,比中央黨部現行的那些規章制度要好得多。」

龔茜微微一笑:「我想到了,這確實是個行之有效的好辦法,中央一直想實行可是力不從心,看來只有你們川南能夠辦到。」

「不止川南,湘西、黔西也在這麼幹,相信明年年中整個雲南也會幹,咱們四省四地將會緊密聯合,相互協助,一定要把西南經營成為堅定穩固的大後方,至少川南要走在前面。」安毅補充道。

龔茜歎了口氣:「看到川南、湘西生機勃勃的發展勢頭,我對中央頗為失望,爾虞我詐爭權奪利耗去大量精力,哪裡還顧得上其他事務啊?至少在一兩年之內,我看不到什麼希望。」

「姐,你乾脆辭掉中央黨部的工作,調到川南來幫幫小弟吧!」安毅由衷懇求。

龔茜微微吃驚,心裡怦怦直跳,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葉青不悅地皺起娥眉問道:「我呢?怎麼不請我啊?」

「青姐大才,要是能來小弟自然是求之不得!《川南日報》要不是有何京兄派出一個支援小組過來幫忙,做出的報紙還比不上南京上海街頭的三流小報呢,要是青姐屈駕光臨,報社社長一職非青姐莫屬,而且小弟還會聘請青姐擔任川南文化局局長一職,領導監督各種發行刊物的編輯、出版、印刷和發行,怎麼樣?這個職務不算小了,稅政局、教育局長也就是這個級別,再高就是公署主官級別,小弟做不了主啊!哈哈!」安毅露出個燦爛笑容。

葉青大喜過望,摟住龔茜大聲說道:「茜姐,你都聽到了,你要給小妹作證啊!回去之後我就辭職過來,以後就住在東樓了!」

「我呢?為什麼沒我的份兒啊?」葉子欣急得站起來。

安毅躊躇片刻:「子欣,你還沒畢業啊!你有十八歲了嗎?」

「十九了!你這傢伙看不起人,不理你了!」葉子欣氣鼓鼓地轉身就走,以免讓委屈失望的淚水湧出來。

葉青無奈地搖了搖頭,看看天色已晚告辭追去。小九看到安毅與龔茜似乎有話要說,也站起出去查哨。

安毅舒展了下懶腰,轉過頭低聲說道:「姐,咱們走走?月亮很美,咱們也來個月夜賞花吧。」

龔茜點點頭站起來,與安毅並肩緩慢走向西側花徑,一顆心撲撲直跳,似乎有千言萬語想要傾訴,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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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二五章 恩威兼施

連續兩天的川南軍事會議告一段落,安毅在會上先後聽取尹繼南、楊斌、顧長風、丁志誠、夏儉、鄧斌等十餘名各部主官的匯報,並就每一個將領、每一個部門的報告展開熱烈討論,針對兩個主力師東調之後的防務、加強警備部隊正規化建設、建立各軍種訓練基地和軍事學校、飛機製造廠選址及安全防衛、建立健全保甲制度、聯防民兵制度和童子軍制度,使得整個川南十四歲到四十歲的男丁都擁有一定的軍事知識,接受基本的軍事訓練,從而進一步增強川南軍民的責任心和凝聚力。

安毅充分肯定成績的同時,也毫不客氣地指出各部的不足,責令各部主官必須在會議結束前拿出切實可行的整改方案,並首次公佈策劃已久的軍內獎懲條例。此令一出,全體將領無不為之動容,感受到安毅的威嚴與不同往日的嚴謹求實態度,以及在新形勢下即將發生的微妙轉變,一個個規規矩矩遵令而行,不敢有半點馬虎拖延。

二十四軍十六師已經在副師長謝馳的率領下,經水路秘密開赴南京,陸續進駐胡家林獨立師的六合大營,四十四師在副師長顏耀寰的率領下,於三日前徒步開赴湘西,到岳州後將由路程光水警師的運兵船悄悄送到湖口大營駐紮,隨時根據需要順流而下,開赴南京或上海。

由於有蔣介石的大筆軍費補助,十六師和四十四師都沒有攜帶火炮,他們將在南京和湖口兩地接受江南兵工廠生產的新式火炮配屬部隊,留下的新式火炮配給夏儉新成立的川南警備部隊第三、第四、第五師,警備部隊原有的五十餘門老舊火炮,通過四十四軍副軍長張存壯悄悄賣給正在與侄子的聯軍開戰的劉文輝,湘西兵工廠生產的各種武器彈藥,也通過川南一批批秘密賣到劉文輝部,而正在與叔叔劉文輝開戰的劉湘聯軍則採購江南廠的武器彈藥,其中三分之一是從二十四軍宜昌兵站買到的。安毅和弟兄們想起這事便忍不住笑,同時也對這個亂世造成的混亂關係唏噓不已。

在心腹將領聚集的晚宴上,尹繼南告訴大家一個最新消息:「下午五點存壯大哥發來電報,說是劉文輝想和咱們改善關係,不要再相互敵對。我琢磨著估計是劉文輝兵力不夠用了,駐紮在沐川、犍為、榮縣一帶的兩個師又一個旅,由於需要對我川南部隊監視防備,根本就無法動彈,面對我警備第三師、第四師的壓迫估計他非常難受,所以暫時拋棄前仇請求和解,大哥和弟兄們商量一下如何處置才好,存壯大哥那邊我沒回電,估計他也知道大哥在這兒需要好好商量才行。」

「這世道奇了啊!咱們霸佔了劉氏家族數千萬財產,奪去他的二十四軍番號,將劉家勢力從川南地區連根拔除,他竟然不報仇反而做出副和解姿態來,看來這民國確實比三國還亂了。劉文輝這老傢伙也真是個人物,如此拿得起放得下,看來小弟一直小看天下英雄了!」顧長風有感而發,惹來眾弟兄一陣大笑。

安毅看到眾弟兄陸續望向自己,謹慎地考慮片刻,緩緩道來:「之前我也考慮過這個問題,特別是二十四軍兩個主力師東調之後,只剩下楊斌大哥領銜的五個警備師,二十四軍教導師剛剛完成兵員招募,沒有三個月時間訓練,根本就難以應付戰事,因此,劉文輝的和解建議不得不多加考慮,這是其一。

其二、川南的發展必須以安定為基礎,我們與川中、川東的劉湘以及各勢力關係都還可以,他們也知道實力強大的湘西是咱們的盟友,因此不敢輕易得罪咱們,至少在二劉戰爭分出勝負之後的一年時間內他們沒有能力招惹咱們,加上中央軍長期駐紮川東和重慶的三個主力師時刻監視四川各部的一舉一動,可以說咱們北面還是很安全的,東面是欒叔的湘西,南面是德叔的雲南,東南是石大哥的黔西,都是咱們的部隊,唯有西面劉文輝部的保定系聯軍與咱們關係緊張,這個時候,如何保證川南西部的穩定,避免發生戰爭,就是咱們需要面對的大問題。

如今既然劉文輝做出和解姿態,我想咱們也投桃報李吧,不管今後關係發展如何,至少在他們叔侄停戰之前是有益的,咱們還可以通過這個契機,恢復與川西的經貿往來,將咱們湘西廠生產的武器彈藥大量賣給劉文輝部。

大家別忘了,川西大片地區十年來一直在劉文輝的控制之下,劉氏家族逃離川南之前,也把數千萬財富運走了,否則劉文輝如何能夠支撐起這場戰爭?改善關係對彼此都有好處,咱們甚至可以通過這次機會,與劉文輝建立直接聯繫,避免事事通過存壯大哥,既浪費時間也易產生不必要的麻煩,諸位以為如何?」

「這麼一來,劉家叔侄要想分出個勝負更難了。」鄧斌歎道。

「就是不讓他們這麼快分出輸贏,否則咱們怎麼渾水摸魚,到哪兒去賺取支撐川南發展的巨額資金?」楊斌說完夾起塊麻辣魚乾放進嘴裡,眾弟兄聽得哈哈大笑。

安毅環視一圈,轉向楊斌:「楊大哥,這事由你負責怎麼樣?主意你來拿,具體如何行事讓杜易去吧,怎麼樣?」

楊斌沒想到安毅仍然如此信任自己,沒有任何的防備和隔閡,心裡感動,臉上卻一派從容,轉向杜易,笑容滿面地問道:「杜院長,你覺得怎麼樣?」

眾弟兄又是一笑,杜易剛剛晉陞上校軍銜,這位老南昌大本營的情報頭子,自從把老巢和大部分人員遷來敘府之後,很快就憑著優異的能力和驚人的速度建立起了更為龐大和完善的情報體系,如今的成員已經發展到三百餘人,足跡遍佈川南各縣,成都、重慶、漢中、內江四個情報站也讓他一個接一個建立起來。但是限於時局的要求,杜易的情報總局只能頂著川南「社會經濟研究院」的牌子,與領先全國的兵器研究院一起駐紮在翠屏山下的新建院子裡,除了有數的幾位聯絡員之外,個個都不能穿軍裝,全都是平民打扮但擁有巨大的權利,唯一的不足是名字不好聽,弟兄們一直感到可笑和彆扭,觀念暫時轉不過彎來。

杜易卻沒有大家的那種感覺,他反而覺得這樣最好,杜易本來就長得儒雅健康相貌堂堂,穿上一身文人長袍倒也像個大學教授,此刻聽楊斌詢問,他不緊不慢地放下筷子:

「只要楊大哥覺得合適,小弟就會全力以赴。這段時間跟蹤各地商賈的麾下弟兄也反映,川西大量的商品都是咱們急需的,比如白銀、錫錠、毛皮和棉花等物資,商人們由於咱們封鎖商道,只能偷偷走私,回到川南寧願繳納多一倍的稅金也無所謂,別的不說,只要商路一通,稅收增加不說,對川南川西民眾也是百利無一害的,小弟贊成!」

「杜易,你的進步和成績令我驚訝也非常欽佩!」安毅誠摯地望向這位忠心耿耿的麾下大將。

杜易連忙轉向安毅謙虛回答:「老大過獎了,小弟還有很多地方做的不好,雲南各地的情報站也只有昭通站初步建立起來,其他地方亟待進取,小弟很擔心有負老大期望、有負眾弟兄期望。」

弟兄們紛紛誇獎杜易,讓他不要如此謙虛,尹繼南想了想問道:「還有什麼需要咱們幫忙的嗎?」

「有!」

杜易回答:「下個月開始,咱們派出去的前三批留洋學子將會回來,還有從留學生中招聘到的三十餘名人才也會跟著到川南,除了加強軍工部門和醫療教育部門之外,能否也給小弟挑選幾個人的機會?特別是進修數學的,咱們技術處非常緊缺這樣的人才,如今幾位白俄教授率領十幾名弟兄不斷深入研究無線電破譯與電碼加密改良工作,壓力很大很辛苦,還有從歐美各國弄回來的大量科技資料亟待翻譯,交給即將開學的川南大學或者醫學院的教授們幫忙,小弟不放心啊!」

尹繼南望向安毅,安毅點點頭:「好,我同意,而且我還可以給你推薦一個人才。此人名叫吳哲夫,今年二十八歲,祖籍湖北黃岡,曾跟隨身為蔡鍔將軍警衛團副的家父遷居雲南,十六歲進入雲南講武堂,護法戰爭後畢業其家父在昆明病逝,他隨即進入陝軍見習駐紮西安臨潼,有感於陝軍的腐敗和後來西北軍的跋扈,憂國憂民的他辭去中尉連長職務自費留洋,先到法國攻讀三年的政治經濟學,四年前轉到德國柏林大學攻讀法學,獲得哲學和法學雙學位。此次歐洲考察,沈建平把他介紹給我,幾次深談之後彼此一見如故,他和攻讀數學的妻子山東籍的王玲玉一起給我做過幾天翻譯,這對伉儷都是極具愛國心非常有才華的,臨別前他們請求加入我安家軍或者咱們旗下的幾所大學,我答應了,下月初他們都會回來,如果吳哲夫大哥願意,就讓他進入你的研究員吧。」

杜易滿意地點點頭,等弟兄們議論一番,再次向安毅提出個問題:「有個情況需要老大的意見,公署政訓處的劉琨等人,在城中公署大院設立了一個拘留所,關押著三十餘名據說是共黨嫌疑者,這事很棘手,小弟一直想過問但是拿不定主意,根據民國政府和川南現行的法律,劉琨無權私設公堂更無權設立監獄,丁大哥領銜組建的川南警察局已經正常行使權利三個月,各縣警局、各鎮警所都已完善,由法律專家曲文淵老先生領銜組建的法院也都遍佈各縣,咱們的軍事法庭本來就有,監獄系統也已經建立完善,哪怕中央黨部的這些特派員行使權力,也必須通過警察局或者咱們的川南憲兵司令部才是,而不應該擅自逮捕羈押越權行事,如不予以過問,小弟擔心發展下去會造成司法混亂,甚至引發民怨。」

眾弟兄非常驚訝,楊斌與同樣驚訝的尹繼南對視一眼,轉向杜易沉聲問道:「杜老弟,此事屬實?」

「屬實,小弟親自去核查過,也為此與劉琨本人協商過,只是他不買小弟的帳,估計他至今也不知道小弟的身份。小弟原打算讓憲兵司令羅毅兄去問問他的,只是老大到來又接連召開兩天會議,小弟一時抽不出時間。」杜易鄭重回答。

「呯——」

楊斌一掌擊在桌上震得杯碗叮噹作響:「他娘的!老子為了照顧中央黨部的面子,為了緩和彼此間的矛盾,也讓安司令不至於受到中央那幾個人大多壓力,這才給了他們這些特派員面子,為他們張羅辦公場所給予他們最大的配合,沒想到這群傢伙膽子如此之大,竟然敢私設公堂監獄,連老子都瞞著,看來,真要好好收拾他們一下來,否則還不翻天了!」

「楊大哥請慢!」

安毅叫住惱怒站起的楊斌,尹繼南一把拉住楊斌讓他重新坐下。

安毅微微一笑:「楊大哥,這事需從長計議,咱們也不用發火,既然他們敢這麼做,肯定是身後有人在他們撐腰,否則就是給他們水缸做膽,也不敢如此放肆啊。」

楊斌突然醒悟:「你的意思是……」

「大哥不是常和祁老先生以及法院院長曲文淵老先生等人一起下下棋、小聚喝幾杯的嗎?以小弟看,祁老、曲老等人都是一身正氣剛正不阿的飽學之士,哈哈!」安毅含笑回答。

楊斌恍然大悟,指著安毅莞爾一笑:「妙啊!讓祁老他們來辦最好不過了,既教育了民眾,又能將此事妥善處理,這些執著公理道義的知識分子鬧起來,可不是那麼輕鬆的事情,再加上咱們在背後撐腰,哈哈!杜老弟——」

「屬下在!」

杜易連忙站起。

楊斌示意他坐下:「從現在開始,請杜老弟嚴查劉琨一夥的所有惡行,包括我聽到的他們正在想方設法開辦的政治訓練班,借此機會一併取締,絕不能讓他們壞了咱們的大好基業,利用冤聲民怨,這次就一併剷除他們以絕後患,中央那裡自然有愚兄一力承當!」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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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二六章 面子多少錢一斤

一九三一年十二月三十日中午,安毅奉中央軍委之命離開川南敘府,回到首都南京,參加年底舉行的中央特別會議。

蔣介石黯然下野回歸奉化溪口之後,林森如願以償當上了政府主席,奔波經年的汪精衛和孫科分別把持了黨政大權,由蔣介石一手解散的總司令部和分崩離析的軍事委員會只剩下了個空架子。儘管如此,作為中央委員和雲南省省長的朱培德、中央候補委員兼全軍參謀本部次長的安毅等人不得不出席中央會議,以維護南京民國政府的合法性,否則會在輿論上給人落下口實,並借此攻訐。

朱培德的私人專機和安毅的一樣,都採用的是德國容克六座運輸機,是安毅送給朱培德,作為榮歸故里及四十三歲大壽賀禮的,朱培德也借此機會開始著手組建自己的航空部隊,由於斯時敘府的岷江機場(原菜壩機場,菜壩村由於人口增加已正式更名岷江村)正在擴建之中,與位於敘府城西、機場之東的岷江大橋、坐落於城東的長江第一橋、位於城南橫跨金沙江的金沙江大橋同期建設,需要半年的時間擁有航空學校和川南警備司令部航空大隊的機場才能落成啟用,目前朱培德的三十八軍和雲南省保安司令部精心挑選的八十名飛行員、地勤人員正在湘西乾城的航校學習,給朱培德開飛機兼保養飛機的八名弟兄暫時還是安毅從航校調過去的。

朱培德忙完組建雲南政府各部的事情後,首先全力恢復位於昆明城中的雲南講武堂,但仍然將麾下三百餘名年輕官兵送到了老南昌的陸軍士官學校接受培訓。

從這點點滴滴可以看出安毅與朱培德之間的親密關係、安家軍與滇軍弟兄之間無法割捨的兄弟情誼。

有件趣事不但朱培德稀里糊塗,就連山水相連近在咫尺與安毅所部親如手足的黔西四十三軍軍長石珍和湘西四十四軍張弘欒也沒弄明白,他們至今仍搞不清楚安家軍的具體人數如何。

從今年八月份開始,中央軍委下令將全國所有的警備司令部統一改為保安司令部,警備部隊則更名為保安部隊,只有安毅管轄的川南地區無動於衷,仍然使用違例的警備司令部的名稱,當各省各地的保安部隊紛紛換上灰色或黑色制服的時候,安毅的警備部隊仍然與中央軍的正規師一樣,身穿黃綠色常服,訓練、作戰、勞動時身穿製作設計越來越先進的迷彩服,再配上新研製出的綠色加厚帆布腰帶、掛件和迷彩軟帽,高幫膠鞋的帆布鞋面也都是用迷彩布製作的,只有新組建的警察隊伍才使用黑色制服。

這一無心插柳的結果,弄得川中劉文輝、劉湘等人都不知道安毅的川南地區到底有多少正規軍,走在街上或者野外的公路上,舉目所見,全都是正規軍官兵,就連高達五萬餘人的工程兵團也和正規軍一樣的打扮,安家軍的工程兵部隊除了沒有配備輕重機槍和火炮之外,機關鎗、步槍、手槍應有盡有,擁有的軍用運輸車輛比起尹繼南的二十四軍正規師還要多,外人更弄不清川南到底集結有多少部隊了,心存忌憚的外界普遍預測,安毅的川南駐軍不在十三萬以下。

這次安毅之所以會著急趕回南京,還有個非常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張熹從美國購買的數千輛新舊車輛會陸續抵達,三日內首批的一千輛將會在進入長江通過鄱陽湖卸於老南昌碼頭,便於江南汽車製造廠統一裝配,再由江南集團統一進行銷售,稍後裝船的數千輛各式汽車由於蔣介石的下野及宋子文的辭職,安毅急電張熹不需要分解直接裝船便是,必需以最快速度運到國內,安毅要趁此混亂良機公然進口而不用繳納一分錢稅款,這數以百萬計的稅款與其交到軟弱無力、機構臃腫不堪而且各懷心事的汪精衛、孫科政府手裡,不如安毅自己來支配造福於民來得直接和有效。

安毅到達南京後,與飽覽祖國西南河山滿意而歸的龔茜、葉青、葉子欣三人依依惜別,和因為再次暈機而花容失色的葉子欣說笑調侃幾句後,便讓陳瑜開車送她們回去,自己領著沈鳳道登上另一輛車,直接開往玄武湖畔的朱培德府邸。

朱培德在南京政府中以任勞任怨、勞苦功高著稱,年初回雲南就任省主席之後,府邸仍然保存著,沒有誰敢輕易招惹,一個班的心腹侍衛常駐南京,輪休沒事的時候就到厚載巷與安毅辦事處和兵站的弟兄們小聚一番,彼此間關係非常融洽,因此朱府侍衛遠遠看到熟悉的軍用車牌,早早地便打開大門,向安毅敬完禮恭敬地告知益公一早開會去了,應該很快就會回來,請安毅兩人到客廳品茗等候。

安毅笑著擺擺手說自家兄弟不用那麼麻煩,下車走到紫竹林旁的石桌邊上,隨意地坐了下來,手腳麻利的侍衛很快便奉上香茗。安毅與沈鳳道聊了一會兒即將於明天上午召開的中央特別會議,就聽到轎車開入院子的聲音,車一停穩,一身上將戎裝的朱培德鑽出車門,身邊跟隨的竟然是久別的老兄弟詹煥琪。

安毅和沈鳳道眼睛一亮,連忙迎上前去敬禮滿面春風地打招呼,朱培德一臉紅光哈哈大笑,人清瘦了些但精神狀態比起原來好了很多,因此他聽到安毅的致禮和恭維非常高興,還特意轉了一圈身子,讓安毅看看精神不精神。

寒暄了一會兒彼此坐下喝了口茶,朱培德也不多說客套話,把如今的中央政府詳情一一道來:

剛剛閉幕的一中全會作出決議,任命林森為國民政府主席,孫科為行政院院長,陳銘樞副之;任命張繼為立法院院長,覃振副之;任命伍朝樞為司法院院長,居正副之;任命戴傳賢為考試院院長,劉蘆隱副之;任命於右任為監察院院長,丁惟汾副之。還推舉已經下野的蔣中正,風頭正勁的汪兆銘、胡漢民三人為中央政治會議常務委員,又推舉胡漢民、汪兆銘、蔣中正、於右任、葉楚傖、顧孟余、居正、孫科、陳果夫、朱培德等人為中央執行委員會常務委員。特任李文范為內政部部長,陳友仁為外交部部長,何應欽為軍政部部長,陳紹寬為海軍部部長,陳銘樞兼交通部部長,朱家驊為教育部部長,羅文干為司法行政部部長,黃漢梁署財政部部長,陳公博為實業部部長,葉公綽為鐵道部部長,石青陽為蒙藏委員會委員長,劉瑞恆為禁煙委員會委員長。特任命安毅的世叔李濟深為參謀總長兼訓練總監,唐生智為軍事參議院院長。

為了平衡各方勢力,中央常務委員會又推吳鐵城、邵元沖、張知本、周啟剛為組織、宣傳、民眾運動、海外黨務委員會主任委員。

可是,現在的南京政府表面看著似乎風光無限,國民黨元老們和汪精衛、孫科等政治領袖在大義的名分下團結一心共治國家,但實際上由於國庫裡分文沒有還債台高築,故而政府事務難以實施開展,戴傳賢(戴季陶)、於右任等元老眼見亂局心情欠佳,會議一結束立即請假赴上海療養,其他支持蔣介石的各部大員也以這樣那樣的理由作鳥獸散,孫科和汪精衛就是想開空頭支票也難,更別說對軍隊的控制了。

安毅聽到這兒,笑嘻嘻地問道:「既然情況這樣糟糕,還開什麼會啊?節約點錢做實事不是更好嗎?」

「這你就不懂了,越是這樣,汪兆銘他們才越要開會,宣示自己的領導地位和存在感。」朱培德笑著說道:「要不是交情深厚的子超(林森字)兄再三致電請求,我才剛回昆明兩天心臟都還沒有安穩下來,怎麼會再次飛到南京?我來倒也沒什麼,充其量也是撐撐門面,讓各省大員和各軍首腦看到表率,不得不親自來一趟,賢侄你可就不同了,汪兆銘和孫哲生(孫科)召喚開封行營的劉經扶和其他行營的主任前就曾私下發話,手握重兵的將領來不齊沒關係,安毅將軍必須請來出席,這你沒想到吧?如今你安毅的地位和影響力已經令各方刮目相看了,哈哈!」

安毅有些奇怪地問道:「汪兆銘和孫哲生小侄也僅僅是見過幾次面,彼此間打個招呼點個頭也就完事了,從認識到現在說話加起來沒超過十句。再者,小侄既不是一方大員,又不是一軍之長,只是個掛名的中央候補委員和參謀次長,小侄何德何能值得高高在上的國家新任領導人屈尊召喚?」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糊塗啊?」朱培德不悅地側首望向安毅。

安毅忍不住搖頭一笑:「難道是看上咱們江西工商銀行的財富,汪兆銘他們想開口借錢了?」

朱培德撫掌大笑:「你這傢伙,還是那副不正經的臭脾氣,哈哈!正是這樣!今早我剛下飛機,林老哥和汪兆銘、孫哲生等十幾個中央大員都到機場迎接了,二話沒說把我拉進丁家橋黨部一頓招呼,先是客氣地詢問雲南情況再予以祝賀,接下來就向我訴苦,說是介石兄前腳下野,宋財長、經濟部長庸之先生(孔祥熙)等後腳也辭職了,留下一屁股呆賬爛帳弄得新政府頭大不已,國庫裡不但沒錢還欠債四千多萬,江浙財閥趾高氣揚,不但不支持新政府,個別人還拐彎抹角地上門逼債了,他們問我雲南的財政情況如何,能不能支持中央一二?我當然也就叫苦連天,還把原本中央政府答應支持雲南穩定發展的兩百萬承諾搬出來,詢問新財長黃漢梁什麼時候給我雲南兌現?頓時讓滿堂唏噓一片,個個愁眉苦臉的,哈哈……」

眾人開懷大笑,朱培德接著說道:「汪兆銘畢竟是個老江湖啊!他不但沒半點兒的不高興,反而對雲南的經濟建設和發展大讚一番,說著說著就說到賢侄你了……」

「咦,這和我有什麼關係?」安毅大奇。

朱培德歎了口氣:「是啊,剛開始我也覺得似乎和你沒關係,心裡反倒是以為咱們爺兒倆之間的全方位合作被汪兆銘發現了,誰知全然不是這樣,他大讚你為統一西南做出的卓越貢獻,還把你比作衛青、霍去病,給予的評價高得不能再高,接著無奈地說你的豐功偉績沒有得到應有的承認,你的錦繡才華沒有發揮的舞台,你的聰明才智沒有施展的天地,緊接著話音一轉,大聲提議推薦你擔任訓練總監一職,也不讓日理萬機的參謀總長任潮兄兼任那麼累了,還說要在下一次會議上提請通過你為中央執行委員,林老哥和孫哲生他們連聲附和,對你讚賞不已,大讚一通之後財長黃漢梁悄悄詢問我在江西工商銀行還有多少股份?我直到這個時候才知道,他們這麼抬舉你的目的是向你借錢!我說那點兒股份早就轉讓給上海的馮家了,但是沒說你轉讓與否,手裡還剩下多少!賢侄啊,看來如今你這個財神爺比我這老傢伙有面子啊!哈哈……」

安毅看朱培德樂成這樣,不氣反笑,頻頻搖頭:「狗日的,我說呢,電報催得這麼急……德叔你也知道,要是小侄願意當那個訓練總監,早在一年前賀叔(賀耀祖)極力推薦蔣校長徵詢意見的時候就當上了,姓汪的先拿個虛名套我,以為給我面子我就幫他忙了,太可笑了吧!

這孫子也真他娘的天真,說是厚黑恐怕更準確些吧,如今我看中是實力而不是面子,面子多少錢一斤?放眼四顧,當年跟隨先總理左右的大批元老如今不也是活得灰溜溜的嗎?汪兆銘自詡為中山先生傳人,怎麼不給這些元勳們面子啊?想騙我,汪精衛這死漢奸這輩子辦不到了,哈哈!」

眾弟兄暢笑連連,朱培德則皺起眉頭,有些不悅地告誡:「賢侄,你說話注意點分寸,哪怕你看不上他汪兆銘,也不該稱之為萬民痛恨的漢奸啊!這詞實在有欠考慮,以後得注意了!」

安毅一愣,這才記得汪漢奸還有幾年功夫才成為名副其實的漢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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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二七章 新年開張

民國二十一年的第一天,寒風習習的南京城裡,到處懸掛著國旗彩旗,汪精衛政府支持者發動的十萬人大遊行熱鬧非凡,震天的口號聲一浪高過一浪,隨著人流湧動的五顏六色標語,一望無際,新的中央政府領導集體在元旦這一天舉行了隆重的就職儀式。

首都體育場裡,萬民湧動,人流如織,高音喇叭播送迎春曲和凱旋樂,主席台高聳的橫眉上拉開大幅紅布,四角點綴著紅綢結成的花團,紅布上寫著「就職典禮」四個巨大的金色字體,主席台兩側裝點青松和黨旗、國旗,顯得莊嚴肅穆。

主席台下方和整個體育場跑道上,全都是陳樞銘的衛戍部隊,身穿新軍裝全副武裝的官兵,幾乎清一色都是廣東籍弟兄,由於彼此言語不通,維持秩序時非常辛苦,面對激動蜂擁的人群,官兵們用官話反覆勸說不利索,情急之下「丟那媽」「你老母企住(站住)」的罵聲脫口而出,不絕於耳,聽得坐在主席台上第二排的安毅樂得不行。

九點整,就職儀式在山崩海嘯般的歡呼聲中正式開始,汪精衛集團的筆桿子和酸腐文人實在是人才濟濟,主持大會的幾個黨內資深前輩一個比一個能侃,幾乎不用稿子就把會議程序主持得順順當當。

安毅第一次坐在主席台上,觀看如此壯觀的景象,深受感染,尤其是當完成就職儀式的汪精衛走向前台麥克風時,尚未開口,全場就響起排山倒海震耳欲聾的掌聲和歡呼聲,讓一向對這些事情看得非常淡的安毅竟然生出幾許羨慕。

一個沒有實權,也沒有動手能力,連做個土炸彈都找不到北的雌黃政客,竟然能夠獲得如此擁戴、使得五萬餘人如此狂熱,實在是讓安毅意想不到,他不得不重新思考汪精衛究竟有何能力?思考自己是否因固有的認識而輕視了這個仍然擁有巨大人脈和影響力的政客?如果汪精衛真的是一無是處,僅憑年輕時的「引刀成一快」就能獲得這麼多人的支持嗎?中國哪一個朝代都擁有無數的「不明真相者」,可是,參加今日盛會的所有人都是不明真相者或者被蒙蔽者嗎?

想到這裡,安毅就暗自好笑,突然想起下野的蔣介石來。

昨日下午的特別會議結束,安毅回到厚載巷就立即給蔣介石發去電報,匯報自己出席特別會議的事情,特別是把汪精衛與自己單獨談話的細節一一進行匯報,說安排這樣的會面無非就是為了向自己要錢和賺得一個惜才的好名聲,並說自己聲明了自己的實際困難,答應在經濟好轉之後即刻召開股東大會轉達汪精衛的意見,因此這樣的會見更像是大家配合演一齣戲,沒有實際的意義。

事實上當時汪精衛表情非常失望,但卻沒有表達任何不快,還嘉勉了安毅幾句。只要是聰明人,都知道安毅如今的地位和影響力,只要不像黃埔系其他那些帶兵將領那樣公開站出來反對他汪精衛,表面上掛著虛職、實際上擁兵十萬的安毅就是個擁有極大利用價值並可以爭取團結的對象。

安毅清楚蔣介石肯定第一時間就知道了汪精衛會見自己的事情,所以他沒有任何隱瞞。另外今日參加就職儀式的人中間,肯定有不少是留在中央政府與汪精衛等人虛以委蛇的蔣介石心腹,多他安毅一個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何況身為中央候補委員的安毅,仍然有責任、有義務參加中央會議。

身穿少將戎裝的沈鳳道從主席台側後來到安毅身後,歉意地向第三排的將校低聲請求,道:

「兩艘上千噸的美國貨輪已經駛入了吳淞口,在程光麾下兩艘炮艇的護衛下強行過關,稅警團的弟兄看到水警師的旗幟,駕船出來後又縮回去了,但是海關稅政局的兩艘快艇仍然緊緊跟隨,估計一會兒在寶山江段獅子橋碼頭水上檢查站那裡會有點兒麻煩。」

安毅點點頭,低聲吩咐:「立刻致電程光,讓他命令護送炮艇上的兩個陸戰旅特種分隊警覺些,誰敢登船檢查和阻撓,就把人給抓起來痛揍一頓,要是他們敢動槍,就給我幹他娘的,水警師特種大隊弟兄練了幾年了,難道還對付不了一群只會恃強凌弱、吃喝嫖賭樣樣都來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海關警察?炮艇上的雙聯三七炮可不是用來做擺設的。

如今滬北和沿江駐軍都是咱們自家兄弟的部隊,看到路程光水警師的旗號,就不會去幫海關緝私局的那些孫子,相信陳樞銘的上海衛戍師和陳紹寬的艦隊也不會輕易得罪咱們。這個時候人人自危,前途撲朔迷離,誰敢鬧出不可收拾的事情來?你可別忘了長江艦隊那十幾艘船都是咱們半賣半送的,海軍弟兄不會忘了這份交情。」

「明白,我現在就去辦!」

沈鳳道點點頭悄然離去。

坐在前排的朱培德聽到聲響,轉過身來,看到沈鳳道離去的背影,低聲詢問安毅:「有事?」

安毅笑著搖了搖頭:「沒事,德叔要的幾百輛載重卡車,馬上就要入關了,等江南廠組裝完畢,小侄就給您老送去。」

朱培德會心一笑,轉向前方,繼續望著全場黑壓壓的人群,還有激動演說的汪精衛,心裡在想安毅小子真他娘的能幹,新年第一天就給自己這麼個喜訊,看來改善雲南交通運輸不用發愁了。

與此同時,上海寶安獅子橋江段。

海關的六艘大小緝私艇傾巢出動,艇上坐滿了全副武裝的緝私警察,碼頭上的檢查站站長辦公室裡,中校站長額頭上全是豆粒大的汗水,拿起電話搖個不停,打到稅警團,稅警團的弟兄客氣地說現在正在為整訓做準備,這會兒所部已經完全轉為陸軍了,很遺憾幫不上忙。

站長手忙腳亂打到上海海關關長辦公室,關長聽到急報後,立刻意識到這是大規模的軍隊走私,而且涉及到鄱陽湖水警師和江南集團,驚愕之下來不及向南京方面報告,立刻致電海軍長江艦隊和龍華衛戍司令部,請求配合攔截。

海軍值星官早已獲知是江南集團的進口貨物,接到海關電話後推諉一番,說這事兒海軍不能插手,按照相關條例只能上報南京中央政府裁決才行,沒有軍事委員會的命令,海軍不能攔截美國貨船,更不能對同是兄弟的鄱陽湖水警師弟兄動粗。

陳樞銘十九軍的政治部主任接到海關關長電話,不敢怠慢,但是這個時間請示正在南京出席慶典的老大陳樞銘又不可能,情急之下,按照衛戍部隊特別規定,派出憲兵團,乘坐大卡車直奔寶山江邊,誰知到了江邊一看,兩艘美國貨船早已進入上游幾公里以外,政治部主任跳下車來看到海關緝私艇陸續返回,艇上的數十人一個個滿臉沮喪地登上碼頭,其中幾個當官的臉上還帶著挺重的傷,渾身濕透有如落湯雞一般,無論是樣子還是神情看起來都非常狼狽,立刻上前詢問是怎麼回事?

緝私大隊長看到衛戍師少將居然親自帶隊過來增援,非常感激,上前致謝完畢,低聲稟報:

「江南集團走私大宗貨物,強行沖關拒不申報更不交稅,咱們六艘艇上百餘弟兄如何奈何得了武裝到牙齒的鄱陽湖水警師特勤大隊?幾個大膽的弟兄還沒爬上船就被人家拉了上去,什麼道理也不講就開始動手打人,打夠了扔下江裡揚長而去。小弟無奈之下只能鳴槍警告,他們竟然開炮回應,還用機槍把小弟緝私艇上的旗幟給打斷了,對他們,我們真是什麼辦法也沒有!」

「我的天吶,竟然是江南集團?還有鄱陽湖水警師也出來了?」

少將聽了大吃一驚,立刻聯想到水警師和江南集團背後的安毅和那群炙手可熱、連自己老大陳樞銘都不敢得罪的股東們,依依呀呀幾下,連忙找台階下:「你們沒請求長江艦隊幫忙?」

緝私大隊長搖了搖頭,慘然一笑:「鄱陽湖水警師與長江艦隊是多年兄弟,就連如今川南新成立的水警師也從海軍學校調去數名年輕船長,你說海軍那幫人會幫我們出頭嗎?難啊!這事恐怕連新成立的中央政府都管不了,飛狐將軍是誰?就連咱們上海的杜先生、黃先生、虞先生這些跺跺腳地皮就會震三震的人物也叫他安老弟,背後還有孔家和馮家撐腰,咱們這些小小的緝私警察,能奈何得了他們嗎?弄不好咱們一家老小都永不安寧啊!算了,將軍,回去吧,按例上報中央,由上峰頭痛去。唉,早知道是這樣,小弟打死也不會管了,真晦氣……」

少將安慰幾句,轉身離去,登上車命令所部即刻返回大營,心裡不禁為自己晚到碼頭暗自慶幸。別人他不瞭解,安毅是誰他可是一清二楚,整個粵軍分裂前本來就與安毅和他的軍隊交情不淺,安毅又是能征善戰、麾下擁有十萬精兵的新興豪傑,麾下的江南集團更是提供了中央軍系列中一半軍隊的物資給養,就連李宗仁、白崇禧這些長官談到安毅時都給一句「後生可畏名至實歸」,也給了一句「氣量狹窄睚眥必報」的評語,自己的十九軍正處於夾縫之中生存困難,要是這次不小心惹上安毅,恐怕今後會生出數不清的麻煩。

船隊順順利利,一路悠然自得地離開上海江段,沿江而上開向目的港口,炮艇甲板上的少校艇長看了一眼江岸上南通駐軍營房那高高飄揚的旗號,微微一笑,轉入駕駛艙內。

十分鐘後,平安過關的電報經鄱陽湖水警師湖口大營發到南京,很快便轉到安毅手裡。

此時慶祝儀式剛剛結束,新就職的中央大員們一個個神采奕奕,準備前往中央黨部召開記者會,北伐中親自給安毅宣讀晉銜少將命令並頒發少將師長委任狀的老長官陳樞銘叫住安毅,安毅剛想要登車離去,聽到陳樞銘的叫聲連忙回頭,隨即大步走過去恭敬地笑道:「長官有什麼事嗎?請吩咐!」

「安老弟,你們江南集團的兩艘貨船今早強行闖關,還把海關緝私局的弟兄給打了,這事兒你知道嗎?」陳樞銘表情非常嚴肅。

安毅瞪大眼睛,裝出一副大吃一驚的樣子:「有這事兒?哎呀,長官,屬下已經不管江南集團的事情了,全都交給周先生和剛辭職的孔庸之先生管理,這事屬下還真不知情,回去後我馬上問問看。」

陳樞銘看到安毅不像是撒謊,搖了搖頭低聲勸道:「此時正值多事之秋,老弟切不可給人落下什麼把柄,以老弟的崇高聲譽和政治上的影響力,切不可讓這些小事給玷污了。」

「謝謝長官!安毅記在心裡了。」安毅誠摯地道謝。

陳樞銘向叫他的何應欽揮了揮手,稍微靠近安毅,低聲問道:「安老弟,有件小事想請安老弟幫幫忙,本部十九軍弟兄的冬裝尚欠九千套,原以為總部兵站庫存豐富,誰想最近才得知,蔣總司令下野的次日,所有物資全都被你們黃埔一系各師給瓜分一空,眼看嚴寒將至,官兵們挨餓受凍,我這個老長官心裡難受啊!安老弟交遊廣闊,與江南集團下屬的幾個軍服廠關係很不錯,能否……」

「老長官客氣了,如此小事儘管吩咐便是……這樣吧,長官讓人明日上午前往厚載巷屬下的兵站,屬下定會在一日之內給老長官的弟兄們湊齊一萬套冬裝。」安毅想了想回答。

陳樞銘緊皺的眉眼頓時舒展開了,愉悅地說道:「好好,這樣弟兄們過冬就不用愁了。貨款請容我一個月內結算,行嗎?」

安毅擺擺手:「不急,一年內隨便哪個時候結清都行。屬下知道長官的十九軍弟兄好幾個月沒發軍餉了,昨日下午汪先生也對屬下談過此事,屬下深知長官的艱難,請長官不要介意。這件事對於安毅來說並不是什麼難題,日後如有差遣,長官儘管吩咐就是。」

陳樞銘感激地點了點頭,隨後拍拍安毅的肩膀,詢問他是否一起去出席記者會和午宴?安毅搖搖頭一直將陳樞銘送到轎車旁,敬完禮這才含笑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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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二八章 不速之客

厚載巷主樓側廳裡,胡家林、楊冠、黃應武、吳立恆這些獨立師將校和十六師的謝馳副師長等八名師旅長齊聚一堂,彼此久別重逢,嘰嘰喳喳說個不停,顯得無比興奮。

目前十六師已順利入駐六合大營,謝馳、史俊仁等原本就是獨立師出來的老兄弟自然安心不少,這會兒聚在一起小酌兩杯,也沒有那麼多牽絆。

弟兄們邊喝連聊,除了詢問離別後的經歷,自然就是目前國家和民族面臨的嚴峻國內國際形勢:

日軍攻佔吉林和黑龍江主要城鎮後,把魔手伸向了遼西地區。上月十五日,關東軍開始進攻國聯設定的中立區錦州。十七日,日本陸軍中央部由日本本土增派部隊增援關東軍,二十八日,其主力渡過遼河進攻錦州,就在昨天,日軍順利佔領錦州。駐防錦州的東北軍繼續執行不抵抗政策,迅速撤退至河北灤東地區和熱河一線,自此,日本人完成了東北攻略,開始偃旗息鼓,消化新佔領的龐大地盤。

隨著軍事上的節節勝利,日本艦艇在東南沿海和長江中下游地區也變得更為囂張,弟兄們氣不過紛紛出謀獻策,盤算如何能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展開報復,許多巧妙計策令安毅思路大開,受益良多,腦子裡原本頗為躊躇、一時無法確定的局部性計劃經過弟兄們的啟發,慢慢變得清晰和完善起來。

只是安毅沒有把自己所思所想說出來,他知道只要稍微透露一下,弟兄們就會天天念著這事兒,所以一直含笑傾聽,話語不多,任由這些平時在成千上萬麾下將士面前板著臉扮深沉的好兄弟有個發洩放縱的機會。

酒至半酣,劉昊來到安毅身邊遞上電文:「總司令密電。」

安毅接過一看,沉思起來,抬起頭低聲詢問劉昊:「湘贛閩有何消息?」

「二十六路軍董振堂率部投靠紅軍,並擊敗我剿匪部隊的消息已經獲得證實,根據尚留在南昌總部小組破譯的無線通信內容,原孫連仲將軍二十六路軍七十四旅旅長季振同被任命為紅軍第五軍團總指揮,二十六路軍參謀長趙博生為參謀長兼第十三軍長,董振堂為第十四軍長,黃仲岳為第十五軍長,蕭勁光為軍團政治委員,劉伯堅為政治部主任。

根據江西各個情報站的消息匯總,紅軍各部正在悄然集結於贛南地區,很可能紅軍會在未來十天裡,發動一兩場大規模攻打主要城市的行動。」劉昊低聲回答。

「怎麼回事?江西形勢怎麼會如此混亂?」胡家林不解地問道。

安毅搖了搖頭:「中央軍各部因為政權更替,陷於消極等待之中,被調往各地剿共的地方軍也陷入迷茫,這很正常。還好,咱們的隊伍已經離開南昌地區,不需要為這些破事兒傷腦筋,不過我就沒這麼舒服了。總司令密電,要我明日就趕赴南昌行營,切實肩負起參謀指揮和監督各軍剿共的責任。

看來蔣總司令雖然下野退居幕後,還是對剿共作戰無比專注,估計陳誠長官和蔣鼎文長官也都接到了總司令密電,接下去恐怕誰也不能閒著了。」

謝馳一聽皺起了眉頭:「不會把咱們的十六師和鬍子的獨立師調去剿匪吧?還有虎頭的四十四師,兩日之內就會盡數開到湖口。原本咱們都是抱著狠揍日本人的想法出川的,要是被調去剿匪,就虧大了。」

「肯定不會,咱們二十四軍的兩個師是針對南京和上海方向的,這一點很明確,至於獨立師,那可是半個京城衛戍師,一直拱衛著南京北大門,三個師都不用擔心被調去剿匪。」安毅擺擺手讓弟兄們放心。

「報告!」

上尉機要員將一份電文遞給劉昊,劉昊接過點點頭,示意他可以離去,看完之後遞給安毅:「尹長官的密電,用三號密碼發來的。」

安毅接過一看,頓時樂了:「回電吧,就說不用顧慮我的感受,讓他儘管去溪口見見蔣總司令。要是我的估計沒錯的話,校長想念繼南,又要找他去面授機宜了,同時這也是校長深刻認識到大西南的重要戰略地位而做出的一種姿態,很可能他也意識到中日之間的一場大戰很快就會到來。

這不是什麼壞事,說不定繼南會因此行而進入校長的心腹將領名單之中,軍長的地位更加牢固,前途也更為遠大,好事情,對繼南本人和對咱們弟兄都是好事!證明在他心目中,咱們都是無可替代的!」

謝馳微微歎息:「總司令果然長袖善舞啊!汪精衛、孫科政府如今兩手空空,只剩個花架子,要錢沒錢,要槍沒槍,除了嘴皮子和吃老本,估計沒什麼仰仗,如此下去除了矛盾加劇政局四分五裂沒有任何希望,看來總司令復出的日子不會太遠了。」

「對了,老謝,前個月總司令問你上不上陸軍大學進修,你為何不去?」吳立恆問道。

謝馳白了吳立恆一眼:「老吳,你小子也早就夠資格進入黃埔將軍班了,你怎麼也不進去鍍鍍金啊?」

「不敢多想囉!我這輩子,當到少將旅長已經到頭了,再讓我到學校去唸書,還不如送我進大牢,你想要我的命啊?要不是鬍子脾氣不好,我早想調到川南和一幫老兄弟們一起湊熱鬧了!」

吳立恆的話頓時惹來一陣笑聲,胡家林也不見怪,但是他決不會放走吳立恆這個沒什麼理論知識和驕人的學歷,卻擁有過人的實戰經驗,對戰局擁有驚人的判斷力和洞察力,打起仗來既堅韌又詭詐,憑借一個個漂亮的硬仗和實實在在的戰功聞名黃埔一系各軍之中的神勇悍將。在中央軍數十萬將士中,一路跟隨安毅走下來的吳立恆威望很高,獨立師的黃埔一系軍官無不對其恭恭敬敬,深感欽佩。

胡家林望著安毅:「你什麼時候走?」

「估計要明天下午了!明天早上還要和趕來的何京幾個商量一下上海生意的事情,這段時間上海的地產一個勁兒地跌,黃金價格漲了又漲,日本各大銀行和商社的舉動非常反常,我擔心很可能是大戰來臨的前兆,因此上海方面的經營要迅速調整,該收的收一下,該出手的盡快出手,還有四個紗廠的幾百萬元紗錠、布匹都在半價拋售,我打算讓周先生和陳瑜去一趟,以杜先生中匯銀行作擔保,以三至四個月匯兌的結算方式先接下這幾百萬的貨,迅速運往川南,讓川南紡織印染廠生產,包括一批破產企業的紡織設備也一同運回去。

明早你過來一趟,估計上海灘的狠人辛逸也會一同過來,他是戴笠大哥介紹來的,又是杜鏞先生(杜月笙)的高徒,我和你一起見見他吧,說不定將來有所裨益。」安毅說道。

胡家林微微吃了一驚:「你說的辛逸是不是江湖上稱之為翅膀的青幫楚翹?記得他是杜老闆?」

安毅點點頭:「就是他,聽說這傢伙不錯,沒念過多少書,卻會說一口流利的英語日語,十七歲出道到現在,十年間作案無數,卻從未失手過,平時很少拋頭露面,聽說就連青幫子弟中見過他真面目的人也不多,是青幫這一代中最深沉、最穩重的一個,也是非常有義氣有原則的一個。我想他可能和虎頭一樣,也是名門之後,否則沒有這份造詣,倒是值得一見。」

胡家林點點頭不再說話,晚宴完畢,弟兄們也都陸續回營。

安毅上到二樓書房,細細品味蔣介石的密電,沉思良久叫過沈鳳道,寫下「遵命」兩個字的回電交給他拿下去回復。

數分鐘後,沈鳳道上來低聲通報:「司令,何京到了。」

「這麼快?不是說明天才來嗎?走,一起下去迎接一下。」

安毅興沖沖地下樓,看到小九領著西裝革履的何京、劉鴻和一位身材熟悉穿著文人長袍戴著禮帽的文人。

相互寒暄問好之後,安毅在長袍文人身前停下腳步:「貴客是……」

長袍文人摘下禮帽,露出端正堅毅的國字臉,溫和地笑著致意:「安將軍風采依然啊!」

「原來是誠鈞大哥!」安毅驚喜地上前握手致意:「什麼風把你從北平吹來了?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裡面請……山子上茶,哈哈!」

賓主謙讓地坐下,何京歉意地解釋:「王兄遠道而來,到了上海就找到小弟,小弟欣喜萬分,後來王兄得知小弟要趕來南京,便欣然同行,說北平一別兩年,一直想見見將軍,所以小弟擅作主張,來不及打個招呼就登門拜訪了。」

安毅知道何京在刻意隱瞞他和安毅之間的真實關係,也聽得出何京話語裡似乎有為難之處,想到王誠鈞北大教師和學生領袖的身份,預感到點兒什麼,臉上掛著熱情的笑容,爽快地說道:

「何先生客氣了,想當年小弟在北平,獲得王兄和師生們的熱情接待,鼎力相助,才在北中國樹立點兒名聲,有機會說出心裡話,這樣的朋友安毅求之不得呢,怎麼會不高興?哈哈,王兄請喝茶!要不來點宵夜,再暖上壺酒舉杯暢談?」

「要是將軍不嫌唐突,大家就喝兩杯吧,天氣怪冷的,坐了一天火車吃得都是冷食,肚子早就寡了。」劉鴻不客氣地笑道。

眾人笑了起來,小九沒等安毅吩咐即轉入後面的廚房,半碗茶的功夫,冒著騰騰熱氣的火鍋和幾碟精緻小菜便端上桌面。

安毅客套幾句,大家舉杯同慶,一飲而盡後相視一笑,便開始吃起來。

吃了一會兒,王誠鈞放下筷子,歎息道:「東方電影公司的幾部片子實在是拍的好,特別是《模範營》,創紀錄啊!第一天晚上在北大操場公映,觀者如雲多達四萬餘人,雄奇壯觀!師生們看得熱血沸騰,感動處哽咽深深,緊張處熱血沸騰,實在令人歎為觀止,終生難忘!次日開始,京報學報校報和各種刊物全都是《模範營》的觀後感,好評如潮歷時半月,安將軍和模範營將士的英雄形象深入人心!」

眾人笑聲連連,安毅搖搖頭謙遜地說道:「過獎了!安毅慚愧難當,深恐浪得虛名,慚愧之至,哈哈!對了,王兄,師範大學美麗動人的學生會主席納蘭飄雪小姐、宣傳部長佟倩萍小姐、北京大學學生會副主席徐風啟兄都還好吧?」

王誠鈞放下杯子,一臉的苦澀:「納蘭上個月遷來上海了,現在在上海師大教書,啟風……啟風留校任教,上月組織反日集會被北平憲兵司令部逮捕,至今仍在關押之中。」

安毅眉頭微蹙:「小弟與張漢卿僅是一面之緣,彼此毫無交情,在對日問題上更是多有齷齪,只怕……」

「這些愚兄都知道,此次前來並非是為了啟風之事,我們多方營救基本已有眉目了,此次冒昧登門實在有個不情之請,希望將軍能看在昔日的友情上,救佟倩萍小姐一命。

實不相瞞,倩萍是愚兄的未婚妻,也是個共產黨員,前往江西之時突然失蹤,幾經打聽,今日才知道她被關押在老南昌的軍事監獄裡,受盡了毒打和折磨,恐怕熬不了幾天了。」王誠鈞痛苦地背過臉。

安毅站起來走向正堂,望著正堂上懸掛的中山先生大幅畫像良久沒有說話。好一會兒才在眾人緊張的注視下回到原位坐下,提起酒瓶,給王誠鈞斟上杯酒:

「明天王兄和我一起去趟南昌吧,此事頗為棘手,但小弟會盡心盡力!來,乾一杯!喝完大家就在寒舍好好休息一夜,有什麼事明天再談。」

「謝謝將軍!謝謝!」

王鈞誠提起酒杯的手微微顫抖。

何京感激地說道:「小……安將軍,麻煩你了!」

安毅微微一笑:「不麻煩,反正明天我也要去南昌公幹,順便吧,大家別拘束,來!先喝為敬!」

酒至半酣,安毅借上廁所的間隙找到劉昊:「你立刻給許一塵去電,讓他動用一切關係,查詢一個名叫佟倩萍的年輕女性被關押在何處?因何原因被關押?如被關押,是否在審訊之中吐露什麼重要情報,明日上午十點之前必須回復,電報或者長途電話都行。」

「明白!屬下也打打電話吧,南昌憲兵司令部有我們多位從士官學校調去的弟兄,不成問題。」劉昊低聲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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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1-15 00:22:10
第六二九章 以勢壓人

元月二日下午四點,左右機翼上漆著兩個碩大青天白日徽章的草綠色軍用運輸機平穩降落在南昌機場。

這架容克公司生產的第七架序飛機使用了羅伊斯.羅爾斯成熟的大功率發動機,增大機翼的後掠角和上反角,起飛重量增加到七千二百公斤,全金屬機身線條硬朗,波紋獨特,尾翼上畫著一隻可愛的長著翅膀的銀狐,地勤人員一看就知道這是安毅的專用座機。

這架設計為兩名駕駛員的六座客機比實際承載能力超出許多,承載兩千公斤重量仍能擁有一千五百公里的續航能力,在目前眾多的同類運輸機中,屬於創紀錄的佼佼者,加上簡單靈活的操控性能和堅實簡單的固定起落架,使得該機可在極其簡陋的平緩地形降落起飛,因此安毅非常喜歡,也很信賴其安全性。

南昌行營的政訓處長鄧文儀、憲兵副司令黃朝偉少將等十餘名將校前來迎接安毅,見禮之後,鄧文儀對安毅身後一身便裝的周崇安、王誠鈞禮貌點點頭,看到安毅、周崇安沒有介紹王誠鈞的意思,也不問什麼,師兄弟敘敘舊隨即登車返回北面的南昌城。

奔馳的轎車上,鄧文儀聽完安毅介紹昨日新政府的就職儀式,撇撇嘴不屑地一笑:「咱們黃埔師兄弟中間,也只有你才有閒情逸致去參加這樣的典禮,換了別人估計誰都不願意受罪,弄不好被人捅到校長或者陳部長、徐老闆那裡,恐怕又落得個立場不堅定的責難。」

安毅笑了笑,轉移話題:「師兄,小弟向你打聽件事。」

「說吧,你這次是奉校長密令前來督戰的,包括愚兄在內,誰敢不給你面子?」鄧文儀笑道。

安毅打個哈哈隨即問道:「小弟向你打聽個人,是個女的叫佟倩萍,江蘇泰州籍人,今年二十三歲,北師大歷史系畢業,一周前在贛浙交界地區上饒被第六路軍政訓處逮捕,兩天後轉押到老南昌軍事監獄,師兄知道這事吧?」

鄧文儀驚訝地望著安毅,臉上陰晴不定,好一會兒才慎重地問道:「師弟,這個姓佟的女人和你是什麼關係?」

「很好的朋友,小弟在北平遇刺之前,宣傳校長和陳部長的政治主張,力主北伐之後的裁軍編遣,就是得益於佟小姐和其他幾位學生領袖的幫助,也因此結下了深厚情誼,小弟遇刺當天,她守在協和醫院手術室外一天一夜沒合眼,小弟被校長悄悄送上專列返回南京,也是她從醫院照顧到車站。另外,她的未婚夫是小弟的朋友,在北大做教師,同時也是東方新聞社的特約記者,東方新聞社的份量以及與小弟的關係師兄知道,所以小弟不能不幫這個忙!」安毅懇切地說道。

鄧文儀為難地搖搖頭:「師弟,你的性格咱們這些師兄個個都很清楚,重情重義從不負人,可是這事不一般啊!你知道這個姓佟的的漂亮女人是什麼身份嗎?她是共產黨中央黨部的特別聯絡員!這件事已經上呈校長和陳部長了,就連行營秘書長楊暢卿也極為重視,前天上午剛從溪口回到南昌,就連續兩日親自參與審訊。其中還有個重大隱情你可能不知道,根據我們隱藏在共產黨高層的情報員秘密傳遞回來的情報顯示,共產黨高層內部正在出現巨大的分歧和矛盾,數日前周恩來出席了毛澤東在瑞金舉行的所謂全國會議,高層各派系私下裡發生激烈爭論,這個時候,身為中共中央特別聯絡員的佟倩萍匆匆自上海潛入匪區,你說這事尋常嗎?

如今事情已上達天聽,各級上峰眾所周知,每一位都極為重視,給愚兄下達的命令是誰也不許探視,誰也不許染指,這還是愚兄來到南昌任職之後首次遇到的大案要案,愚兄就是想幫你這個忙也不敢啊!」

「師兄,有證據確定她的身份了?」安毅問道。

鄧文儀搖搖頭:「唉!這共產黨真不知道中了什麼邪,如何威逼利誘就是不開口,下面弟兄說姓佟的女人大牙都咬碎了幾顆,就是不說話,楊暢卿親自審訊也都無可奈何,又不敢弄死她,頭疼!」

安毅微微點頭:「這麼說來,還是沒有證據嘛。」

鄧文儀凜然說道:「師弟,愚兄勸你別趟這攤渾水,對你的影響不好,你知道嗎?如今你是我黃埔前四期同袍中的領軍人物,是帶兵的第一功臣,要是弄出些下不來台階的事情,你考慮校長會怎麼想?你的老南昌都被楊暢卿、何敬之算計過一回了,你還不收斂些?聽愚兄的話,就當不知道算了。」

「笑話!楊暢卿算個什麼東西?小弟要不是看在校長的面子上,早就做了他了!」

安毅惱火地吼道,開車的政訓處司機嚇了一大跳,方向扭動幾下才穩住,安毅惱火地拍了一下司機的腦袋,大聲罵道:「你小子挺能耐啊!耳聽八方是不是?」

司機嚇得臉都白了:「安將軍,對不起,對不起!職下什麼也沒聽見,什麼都不知道,將軍息怒……」

「算你這小子機靈,想活得長久些,就要管住自己的嘴!」

安毅又在給司機腦袋一巴掌,轉向無可奈何的鄧文儀,不以為意地笑著說道:「師兄,楊永泰兩次遇到意外的事小弟也聽說了,第一次是飛機遇險,差點兒把小弟的好朋友魯詠庵的性命也都冤枉地搭進去,第二次是在南京陸軍總醫院,楊永泰的腿還沒好利索,輸液的時候竟然被人悄悄換了藥水,好在有個姓蘇的小護士細心,發現吊牌裡的藥水色澤不對起了疑心,悄悄上報副院長老陸,這件事最後也給壓下來了,對吧?」

「你怎麼知道的?」

鄧文儀震驚地望著安毅。

安毅暢聲一笑:「師兄就別管小弟怎麼知道的了,反正小弟已經知道了,再刨根問底的也沒啥意思!政學系這幫弄權獻媚者真他娘的招人恨,反正他楊永泰已經得罪老子了,別以為小弟不吭聲事情就這樣過去了,老子創下的多好基業、老南昌多年的太平盛世啊,就給這些小人一下弄沒了,害得老子像老鼠搬家一樣狼狽,可恨!可惱!就算小弟嚥下這口鳥氣,麾下的弟兄們能善罷甘休嗎?」

鄧文儀心情複雜,百感交集。他非常清楚安毅的勢力有多大,來到南昌兩年多,他比誰都清楚安毅在整個南昌和周邊十幾個縣的勢力有多大,黑白兩道各種商會武館都把安毅奉為老大,可以說誰在南昌或者九江或者各縣丟了個錢袋子,只要安毅麾下那幾個狠人發話,不出兩天就會如數奉還分文不少。許多途徑南昌地區的各軍各師官兵欺負百姓慣了,剛開始不知道此處的水有多深,搶東西吃白食橫行霸道,直到被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的高手痛打一頓、或者被孔武彪悍的警備司令部弟兄用槍頂住腦袋、甚至悄然無聲丟了性命才知道惹上誰了。黨部上層和黃埔同袍核心師兄弟都知道,只要讓安毅恨上了就難以解脫,安毅不發飆是給面子,是不願意讓校長為難,真要是惹急了他可是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了,而且做出來也讓人無跡可尋。

就拿九江日本銀行、商會被盜被搶的當前第一大案來說,中央黨部調查科、南昌行營第二廳、憲兵司令部投入巨大人力物力聯合辦案,至今仍沒有半點線索,日本人為此咆哮已久,甚至要求中央政府予以賠償,到如今仍然沒完沒了。

鄧文儀查到現在才隱約知道,除了安毅和他的弟兄們,任何人都沒有這個膽子,可是在毫無證據的情況下,鄧文儀哪裡敢把這火引到安毅身上?就算知道是安毅勢力干的,他鄧文儀也無可奈何,更不敢吭聲,唯有往共產黨特務身上推才能好過一些。從另一個方面也說明,影響到兩國關係的這麼大的事安毅都敢幹,還有什麼事他不敢幹的?

「師弟,你變了,整個人變化很大啊!」鄧文儀感慨地歎道。

安毅嘿嘿一笑:「師兄,要是你也和小弟一樣被人反覆算計,你能不變嗎?小弟還是夠忍耐的了,要不是校長諄諄叮囑,要不是外敵環視,國難當頭,小弟早就沒這好心情了,奶奶的……」

鄧文儀苦笑一下:「這樣吧,安頓好之後愚兄陪你去軍事監獄看看那個姓佟的女人,也只能做到這樣了。」

安毅感激地點點頭,湊在鄧文儀耳邊低聲問道:「她傷得怎麼樣?」

「骨頭沒事,皮肉傷得挺重,你也知道那幫審訊的傢伙個個是這方面的高手,知道怎麼辦。」鄧文儀低聲回答。

「那幫孫子審訊時沒干下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吧?」安毅再問。

「這倒不敢,我嚴格禁止這樣的事發生,起碼的道義還是要有的。」鄧文儀認真地點點頭。

安毅想了想湊得更近:「這樣吧,師兄也別陪小弟去了,只需告訴下面人小弟要去視察監獄就行,你知道小弟有這特權,行嗎?」

「你可千萬別胡來!」鄧文儀嚇了一大跳。

安毅微微一笑:「再怎麼胡來也不敢把責任惹到師兄身上,對吧?師兄請儘管放心,小弟只把童小姐送到江南醫院療傷,傷好之前,誰也別亂來,包括楊永泰,等小弟把人帶出來,下面人肯定急報給師兄,師兄立即把情況電告陳部長或者徐恩曾處長,師兄就能撇清麻煩了。」

鄧文儀深吸口氣,徐徐呼出:「看來你是下定決心要幹這事兒了……師弟,愚兄佩服你!誰要是你的兄弟朋友,這輩子該多幸運啊!」

「師兄說什麼呢?你不是小弟的兄長嗎?如果你出事,難道小弟會置之不理?難道這麼長時間,你一直把小弟當成外人?」安毅嚴肅地看著鄧文儀,一雙深邃的眼裡露出幾許責怪之色。

鄧文儀頗為感動,拍拍安毅的手臂,低聲說道:「好吧,愚兄也想想看怎麼樣才能把事情的影響降至最低。再一個,你把人帶出來之後,最好立刻給校長發去一份自責電報,校長器重你,更清楚你的為人和性格,想必不會太過生氣的,早告訴校長總比別人去告狀要好,記住了嗎?」

「謝師兄!小弟銘記在心!」安毅一語雙關地笑道。

鄧文儀搖搖頭想想,也笑了:「拿什麼謝我?」

「嘿?師兄考究小弟是不是?只要師兄開口,小弟能不辦得妥妥當當的嗎?」安毅仗義地回答。

「這樣吧,過幾天你教我開飛機吧,反正你這小子還要留在南昌挺長一段時間,你那架專機愚兄就不動了,就學開那家容克偵察機,輕便靈活,開起來一定帶勁,哈哈!嗨……還別說,愚兄還穿開襠褲的時候,就夢想有一天自己能飛上天看看,如今都二十多年了,這個夢想還未能實現,時不時湧現心頭怪饞人的,這回終於可以過把癮了!」

鄧文儀一臉感慨,似是追憶童年時光了。

安毅莞爾一笑:「這太容易了,明天早上師兄就跟小弟去機場得了,等師兄學會了,我送給師兄一架飛機又如何?不就是一萬多大洋嗎?這點小錢哪裡比我們兄弟的情誼重要啊!」

鄧文儀親熱地給了安毅一下:「送給愚兄就免了,以後我要用到的話,向你借的時候你別推辭就是了。還有,明早我可不能去,明天一大早我得動身去九江,聽說日本幾千僑民因為江西抵制日貨發火了,在一群不知哪兒來的浪人武士壯膽之下,開始遊行抗議,今天人數不多,估計明天那些飛揚跋扈的小日本就會男女老少傾巢出動,我不去坐鎮不行啊!又是他娘的外交事件……」

安毅驚訝地問道:「怎麼回事?幾年來九江的日僑沒有幾個敢囂張的,記得小弟初到江西創業的時候,就和日本人鬧得挺大,九江汽車站硬是讓日本人擠到遠離碼頭五百米的地方去,至今想起來小弟仍然一肚子火呢,後來日本人吃虧多了也就變老實了,不敢硬來,日本銀行反而在前幾個月給了咱們江南集團兩筆長期貸款,一筆四百萬,一筆五百萬,合作得還不錯,今天怎麼敢鬧起來?是不是因為被黑道打劫的事,心裡窩火了?」

鄧文儀苦笑道:「很有可能,算了,這個時候校長歸隱,咱們還是別讓事情鬧大,過得去就算了。」

「師兄,你得小心,日本浪人可是不講理的,殺了人最多遣送回日本,估計到了華北就會被放掉,繼續在異地作惡,那些浪人中有許多是為日本情報機關服務的,你得小心,實在不行我讓道叔派幾個高手跟隨保護你。」安毅小心提醒。

鄧文儀覺得脖子發寒,想了想點點頭:「也好,愚兄身邊的確沒什麼好手,就煩勞師弟了。」

「沒問題!晚上我讓沈副官把人送到師兄那裡,讓他們換上士官學校衛兵的衣服就行了,師兄也省事些。」安毅周到地建議。

「嗯,就這麼辦,明天我也得穿上軍裝去,正好合適。」鄧文儀笑著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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