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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風陵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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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庚新】悍戚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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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27 08:17:01
卷二 殺青州 第143章 豎子不足與謀(上)

    九月,劉闖敗泰山賊,解於陵之圍。

    消息一經傳開,齊郡震動。

    而遠在濟南國的袁譚在聽到這個消息後,心情卻變得格外複雜。

    說實話,他巴不得袁尚戰死於陵,這樣可以少去一個和他爭鬥的對手。袁紹三個兒子當中,除了袁尚之外,他根本沒有對手。袁熙此人,性情懦弱,並不是一個喜歡爭鬥的人。所以,從頭到尾,袁譚都沒有將袁熙放在眼裡,真正可以對他產生威脅的人,也只有袁尚一個。

    可是,他也知道,如果袁尚死在於陵,袁紹必然暴怒。

    袁譚自知無法承受袁紹雷霆之怒,但讓他這麼去解救袁尚,他心裡又不太情願。

    齊郡果真無兵?

    就算是齊郡沒有兵馬,他大可從樂安國抽調兵馬,也不過一兩日光景。袁譚為青州刺史,青州境內,除濟南國和北海、東萊三郡之外,其餘郡縣兵馬,皆聽從他調遣和指派,他又怎會沒有兵馬?不是沒有,實不欲耳!乃至於後來劉闖統兵,袁譚密令劉獻,不得與劉闖太多兵馬。內心裡,他何嘗不是希望袁尚戰死於陵,可這表面功夫若不做足,必然會有大禍。

    但誰料想到,劉闖居然贏了!

    憑藉那寥寥數千烏合之眾,劉闖居然大敗泰山賊,解了於陵之圍,讓袁譚心裡面很不舒服。

    “友若先生,沒想到孟彥用兵,竟如此厲害!”

    坐在中軍大帳裡,袁譚強笑著與荀諶說道:“他小小年紀就能有如此手段,日後必能成就事業。”

    荀諶笑得合不攏嘴,連連點頭。

    袁譚心裡一陣煩躁,便不想再與荀諶說下去。

    “荀先生。接下來,該如何是好?”

    “今於陵之圍已解,田楷援軍已絕,必軍心大亂。

    大公子當立刻向台縣發動猛攻,只要擊潰台縣兵馬,則可以順勢長驅直入,直抵東平陵。

    東平陵一破,田楷休矣。”

    袁譚點頭,“我亦如此考慮。明日即向台縣發動攻擊。

    只是,如此一來,必須要有一支兵馬,輕騎出擊,攻取歷城。切斷田楷退路,不知荀先生以為,何人可擔當此重任?”

    “可以請三公子出兵。”

    荀諶哪能不懂袁譚的小心思,微微一笑道:“三公子雖經土鼓慘敗,兵馬損失頗大。

    然其麾下,尚有數千兵馬,乾脆讓孟彥再調撥三千人與三公子。請他出兵復奪土鼓,攻佔歷城。想必三公子,定然不會拒絕。他年少氣盛,方經過土鼓之敗。定卯足氣力,要報仇雪恨。”

    袁譚想了想,便同意了荀諶的主意。

    荀諶搖著扇子,從大帳裡走出來。突然露出一抹詭異笑容。

    孟彥所言不差,這個袁顯思。果然不足以成大事……不過如此人物,孟彥倒可免去不少麻煩。

    袁譚心裡那點小九九,荀諶如何看不出來?

    這廝在嫉妒,嫉妒劉闖一戰成名。此人心胸氣度之小,實不宜成就大事。仲治把希望放在他的身上,恐怕是一個錯誤選擇。袁譚這個人,聲厲色荏,志大才疏。他有心除掉袁尚,那就大著膽子去做就是。他如果真能害死袁尚,荀諶說不定對他會高看袁譚幾分。只可惜……

    你袁譚也是袁紹的兒子!

    袁紹哪怕寵愛袁尚,但虎毒不食子,他絕不可能對袁譚真的下手。

    最重要的是,袁尚一死,你袁譚就是堂堂正正的嫡長子,到時候袁紹殺你,也會有些顧慮。

    偏偏,這傢伙明明是心懷歹意,卻又沒那個魄力。

    這麼一個對手,孟彥必高枕無憂!

    想到這裡,荀諶心裡冷笑一聲,便邁大步,朝轅門外行去……

    +++++++++++++++++++++++++++++++++++++++++++++++++++++++++++++

     翌日,袁譚向台縣猛攻。

    與此同時,袁尚也在於陵重整旗鼓,準備攻打土鼓,報仇雪恨。

    不過,與之前的態度相比,袁尚這次對劉闖的態度,明顯好轉許多。他派人邀請劉闖前去助戰,雖被劉闖拒絕,但並沒有因此而心生不滿,反而讓信使,向劉闖轉達了他的感謝之意。

    他也知道,不可能讓劉闖立刻轉變心意。

    畢竟,劉闖才殺了他手下愛將,哪怕是解了於陵之圍,恐怕也不敢輕易接受他的好意。

    當然了,更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在袁尚的帳下效力。

    袁尚對此倒是表現出足夠的大度,甚至還專門寫了一封書信,告訴劉闖,請他安心。

    刀槍無眼,難免會有死傷。

    你雖殺了眭元進,但是我並不生氣,相反還為我父親感到高興。

    父親能得到你的幫助,實在是一種幸運。待此戰結束之後,我一定會返回臨淄,親自向你道謝。

    劉闖在般陽看罷書信,忍不住一聲長嘆。

    和袁譚比起來,袁尚的氣度和才幹,的確強不少。

    可惜他不可能與袁尚產生太多交集,哪怕他與袁尚是同齡人,卻注定兩人只可能成為對手。

    劉闖甚至再想,如果袁尚是袁紹獨子,又會是什麼結果?

    這種事情,很難猜測,他也無心在這件事上費太多腦細胞……此次來齊郡,不管怎麼說,目的已經達到。剩下的事情,已經無需他再去費心,相信有荀諶在,自可以把事情處置妥當。

    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招降夏侯蘭。

    這夏侯蘭被俘虜後,便被關在般陽縣城裡,整日一言不發。

    劉闖自原山返回般陽,先觀察了夏侯蘭幾日,並沒有立刻與夏侯蘭見面。

    這一日,他收到袁譚書信。便讓彭安和華彥率三千兵馬,連帶著般陽城兩千多俘虜,一併送去於陵。

    他告訴袁尚,般陽而今守衛空虛,實不宜再留這麼多俘虜。

    所以,把這些俘虜送給三公子,請三公子你來處理,權作是我的一番心意。

    這,也是劉闖向袁尚暗中釋放出的一個善意。袁譚已經沒有太大用處。相信這一戰之後,袁紹必然會對他更加重視。只要袁紹不對劉闖用兵,那麼袁譚就算有天大膽子,也不敢動手。

    那個傢伙,有心無膽。心狠而手不黑,早晚必死於非命。

    劉闖這次來齊郡,本就是想要藉著袁譚,在袁紹那裡掛上號。如今看來,目的已經達到……

    彭安華彥兩人帶著兵馬離去之後,劉闖便開始了他的動作。

    整個般陽縣城,已經被他控制在手裡。

    他喚來岑壁。“伯圭,此戰結束後,恐怕用不得太久,我就要返回北海。

    你從臨淄隨我。奔襲般陽,偷襲原山,處得極好。我這一走,卻有些捨不得你。所以想請你與我一起返回北海國,不知你意下如何?當然。若你不願意隨我走,我也不會勉強。只是你有一身好本事,留在這邊也實在可惜。相信你也看到,大公子麾下能人眾多,似你這樣沒有名氣的人,恐怕很難有出頭之日。不過,我可以向大公子舉薦,說不得也能有些用處。”

    岑壁表字伯圭,聽了劉闖這話,不禁怦然心動。

    這幾日,他跟隨劉闖,倒是確確實實見識到劉闖的手段。不管是劉闖的武力,亦或是陳矯的拾遺補缺,都讓岑壁大開眼界。這並不是一個只會靠著大漢皇叔之名招搖撞騙的傢伙,的確有些手段。這兩天跟隨劉闖征戰,也是岑壁這些年來,最為痛快的一次,劉闖給予他足夠信任。

    岑壁也想過,劉闖回北海之後,他和他手下這六百多人,恐怕會不容於齊郡。

    原因嘛……

    很簡單!

    他們不是袁譚心腹。

    袁譚心腹者,無非華彥劉獻彭安等寥寥數人。

    即便是辛評恐怕也算不得袁譚心腹……彭安為人老實忠厚,卻非統兵之才。

    岑壁早就不服氣彭安,奈何彭安名門之後,在齊郡名氣頗為響亮,遠不是岑壁草根出身可以相提並論。

    而今劉闖相邀,岑壁不禁怦然心動。

    他有些心動,但又顧慮到劉闖和袁譚的身份,所以猶豫不決。

    劉闖似乎看出岑壁心中的猶豫,於是笑道:“伯圭,你不必有太多顧慮。

    你若願意隨我走,我自會一力為你承擔。你也知道,我今方取東萊,拿下許多城池,需有人為我坐鎮。至於大公子那邊,你更不用擔心,我相信以大公子之氣度,斷然不會為難於你。”

    岑壁心動不已,忍不住問道:“敢問若末將隨公子前往北海,可當什麼職務?”

    “今北海國方定,盜匪叢生,山賊橫行。

    特別是劇縣、壽光、都昌一帶,情況最為嚴重。我就任你為北海賊曹,在三縣招攬青壯,剿匪平亂,不知你意下如何?”

    賊曹?

    這就類似於後世的警察局長職務,權力極大。

    岑壁聽了這話,再也沒有猶豫。

    他在齊郡,不過是一個小小騎督,根本不為人所重。

    齊郡騎督便有幾十人,好事輪不到他,苦差事全都落在他頭上,岑壁這心裡,早就有些不舒服。

    若能為北海國賊曹,豈不比在齊郡受人排擠,任人欺辱來的舒服?

    再者說,劉公子乃大漢皇叔,雖然實力還不算強大,可是憑他勇武,再加上他這次救下三公子,都足以表明,袁大公子以後再想壓制劉闖,難度可是不小,更不要說他還和呂布結盟。

    想到這裡,岑壁沒有再猶豫,匍匐地上,恭聲道:“璧有何德能,令皇叔另眼相待,敢不效死命?”

    劉闖拍拍岑壁,“伯圭,休言生死,你跟隨我,自會有大好前程。

    從現在開始,我要你代我帶好此次隨你我奔襲之六百壯士,他日我返回北海時,希望能把他們全部帶走。”

    岑壁精神一振,輕聲道:“公子,般陽城內,可還有兩千人。”

    “我只要這六百人,其餘人馬……”

    劉闖微微一笑,輕聲道:“如何能與你們相提並論?

    秦風曰:執子之手,與子同袍。你我袍澤之誼,那些人與我何干?從今日起,我府衙之安危,便與你和六百兒郎守衛。”

    “喏!”

    岑壁心情大好。

    聽到沒有,劉皇叔說,我與他是袍澤之誼。

    就憑這一句話,足以令岑壁肝腦塗地……

    收服了岑壁之後,劉闖也心情大好。

    當晚,他安排那一千多兵馬分為兩部,輪流在城上警戒。

    而般陽縣城內,自有岑壁率部巡查,他倒是一點也不擔心。

    般陽縣衙中,燈火通明。

    劉闖坐在衙堂之上,執一卷春秋,正品讀得意。

    劉陶生前,精於《春秋》。那麼他重生為劉陶之子,《春秋》一書,必須要熟記於心。劉闖讀地這本《春秋》,是經過劉陶註疏。裡面自然有很多屬於劉陶的思想在其中。鄭玄曾對他說,若不熟讀《春秋》,必被人恥笑辱沒門風。你是劉陶的兒子,那麼就必須要承擔起劉陶門風家學。所以《春秋》一書,你必須要背熟,讀懂,吃透……一個從後世穿越而來的靈魂,去讀明白《春秋》這種文章,的確是非常吃力。即便劉闖前世也喜歡古代文學,但要想把讀懂這部著作,也感到頭疼。

    古人如何讀書?

    先背下來,把文章牢牢記在腦子裡。

    不要求你馬上能夠明白,只要你能牢牢記住……隨著年紀的增長,也許在某一天,就能夠對某一句,或者某一段文章豁然開朗。古書裡面,不僅僅是一種文字記載,更參雜有古人的人生感悟。

    只不過,這需要歲月的沉澱。

    劉闖一開始也讀不進去,甚至每次看那沒有標點符號,沒有任何分段的文字時,就會頭大如鬥。

    不過慢慢的,他找到了一些門道。

    所以對於這部《春秋》,也就更感興趣。

    後世言:關公夜讀《春秋》。

    可以說,關二哥用一輩子的精力,想要讀懂春秋這部文章,可到最後也沒有能真正的領悟。

    這更說明,《春秋》之博大精深。

    劉闖開始理解,為何關二哥對春秋如此痴迷。

    這裡面的內容,的確是值得人去品味,值得人去深思……

    “公子,夏侯蘭帶到。”

    岑壁在門外輕聲道了一句,劉闖抬起頭,就見夏侯蘭一身黑裳,被繩捆索綁,推進衙堂上。

    “伯圭,你且下去吧。”

    劉闖說著話,起身一把抄起思召劍,邁步走向夏侯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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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27 08:17:22
卷二 殺青州 第143章 豎子不足與謀(下)

    那殺氣騰騰的模樣,直讓岑壁心裡一驚,連忙帶著人退出衙堂,在台階下守護。

    周倉不在劉闖身邊,那麼岑壁就擔負起周倉的職責。

    夏侯蘭昂首挺胸,怒視劉闖。

    卻見劉闖也不說話,指按繃簧,就聽寶劍倉啷一聲出鞘,緊跟著劉闖二話不說,提劍就斬下來。

    夏侯蘭也嚇了一跳,卻面不改色,眼睛一閉。

    可過了半晌,卻沒有寶劍及身的感覺,他睜開眼睛看去,卻見劉闖提劍,笑盈盈站在他身前。

    夏侯蘭心中大怒,“劉孟彥,我敬你是大漢皇叔,何故羞辱與我?”

    同時心裡面暗自責備自己,方才怎能閉上了眼睛,平白被人恥笑……

    劉闖哈哈大笑,抬手擲劍還鞘,轉身回到榻椅上坐下。

    “衡若,好膽色。”

    夏侯蘭只覺身上一鬆,低頭看去,原來綁在他身上的繩索,已經被劉闖割斷。

    “衡若,可敢坐下?”

    “有何不敢。”

    夏侯蘭有些羞怒,撩衣跪坐一旁。

    自有扈從奉來酒食在他面前,劉闖滿了一杯酒,“衡若,可敢飲酒?”

    “大丈夫死且不懼,何懼飲酒?”

    夏侯蘭有些弄不清楚劉闖的心思,但到這個時候,他是斷然不會露怯,哪怕是半點畏懼都不會讓劉闖看出來。

    劉闖露出讚賞之色,連連點頭。

    “衡若,好膽色。”

    夏侯蘭頭揚起來,面露一絲傲色。

    “我知道,衡若你得名師傳授,武藝高強。

    不過我也知道。你性情剛烈,若我勸降於你,便是羞辱你……所以,我不會讓你投降,今晚你我痛痛快快吃了這頓酒,然後我送你上路。其餘事情,咱們便不必說,你看怎麼樣呢?”

    “正合某家心思。”

    夏侯蘭面露傲色,伸手撕下一隻熟鵝腿。大口咀嚼。

    我是不會向你低頭,哪怕你是皇叔,又能奈我何?

    “據我所知,衡若你是冀州真定常山人氏,對嗎?”

    夏侯蘭一怔。嘴裡面仍嚼著鵝肉,含糊道:“沒想到夏侯蘭一介無名小卒,也能被皇叔所知。”

    劉闖哈哈大笑,“衡若,休妄自菲薄。

    你之才幹,我自知曉。可惜你不得人賞識,以至於至今一無所成。

    我本想要你為我效力。但想你性情忠直,未必肯降……唉,大丈夫生於世上,卻無人賞識。即便練就一身好本領,也難建功立業。只可惜了你這一身好武藝,到頭來恐怕也難以施展。

    對了,我聽說你有一師弟。槍馬純熟,號常山趙子龍。

    你或許武藝不如此人。但以才幹而言,未必差他太多。而趙子龍卻聞名天下,蓋因他生逢其時,得遇劉備,徐州一戰揚名天下。我不知衡若你怎麼想,只是……呵呵,為你感到不值。”

    夏侯蘭聞聽,猛然抬起頭,看著劉闖。

    他心中感到無比震驚!

    劉闖所說的趙雲,他自然知曉,而且關係極為密切。

    兩人同是常山趙家莊人,一同長大,一同拜師……只不過他心急,故而提前下山。臨下山時,他曾與趙雲相約,他日一同建功立業。可惜,此後他與趙雲便再未有任何交集……趙雲下山後,便投奔公孫瓚而去。想來是因為早年間公孫瓚抗擊胡虜的緣故,趙雲一直對他極為仰慕。

    而夏侯蘭和趙雲之間的關係,更少有人知道。

    夏侯蘭從未對人提起過,卻不想今天被劉闖一言道破……

    只是,趙雲的名氣,果然很響亮嗎?

    夏侯蘭眼中顯出一絲迷茫,有些不太清楚。

    不過,劉闖那番話倒是讓夏侯蘭感觸頗深。他自認武藝不差,也讀過兵法,粗通謀略。與淳于瓊相比,夏侯蘭自認要高出淳于瓊十倍。可就因為他沒有名望,也沒有門路,被淳于瓊死死壓制。

    投奔泰山郡,也是這等狀況。

    原以為呂虔有識人之能,哪知道……

    呂虔寧可看重一個廢物般的王營,也沒有在他身上多下一點功夫。

    說一千,道一萬,只因他名聲不顯,更因他毫無資歷。

    劉闖的話,自然是有誇張之處。

    但入了夏侯蘭的耳朵裡,卻好像變了味道,讓他感到萬分贊同。

    如萬年堅冰一樣的心境,突然開始融化……他越想,越覺得委屈,越想,越感到命運不公。

    心中一股火湧上來,他忍不住拎起酒罈子,咕嘟咕嘟一頓暢飲。

    “你話雖如此,可機緣又豈是能隨意求來?

    子龍武藝比我好,當年又得老師看重,兵法亦有不俗。那時候,我就是眼見自己比不得子龍武藝,才生出想要下山之心。我想,反正我怎麼練,也練不到子龍那種程度,倒不如下山尋找機緣。

    當時正值董卓作亂,諸侯群起而討伐。

    我傻兮兮,以為憑自己一匹馬,一桿槍,怎地也可以創出一番功業……哪知諸侯到了洛陽之後,便不戰自亂。當時我在淳于瓊帳下效力,本以為淳于瓊簡堂堂西園八校尉之一,可為明主,於是便跟隨他一同去了冀州。可是,不管我如何奮勇殺敵,淳于瓊也好,袁紹也罷,從未正眼看過我。

    當初袁紹奪去冀州,我是第一個殺入鄴城。

    到頭來,這功勞簿上,卻連我的名字都沒有,儘是一些酒囊飯袋之徒……我何嘗不想建立功業,可是誰又肯與我機會?淳于瓊壓制著我,根本不與我這機緣。初平四年,魏郡與于毒勾結,奪取鄴城,我當時保護袁公家眷撤離,依舊沒有人在意。同年,袁公在河北接連征討劉石、青龍角、郭大賢和李大目等賊人,我也是每戰爭先。到頭來平白便宜了淳于瓊。

    我無奈之下,得罪了淳于瓊,最後逃離河北,流落兗州。

    本以為曹公是一個有識人之明的明主,可到頭來……一個東萊敗將,就因為對你有所瞭解,便做了騎督。

    我實在想不明白,人說明主明主,可這明主。究竟何在?”

    夏侯蘭有些吃多了酒水,說起話來,更是格外激動,到最後是一罈子酒一罈子酒灌進去,在劉闖面前大聲咆哮。手舞足蹈。

    劉闖面帶微笑,只靜靜看著他發洩心中情緒,卻沒有開口打斷。

    夏侯蘭醺醺然,用手指著劉闖道:“劉孟彥,我知道你……你的遭遇坎坷,少年時也經歷不少災難。可你說,如果你不是中陵侯之後。不是漢室宗親的話,你可有今日之成就,你說!”

    這廝酒品,真心不好。

    劉闖吃了一口酒。笑呵呵道:“衡若,你說的也沒有錯。

    若我不是中陵侯之後,若我不是漢室宗親,可能現在。還在四處漂泊,最後說不得淪為山賊盜匪。但我和你不一樣。至少我不會像你這樣,只會抱怨,只會嘆息。想當初,我剛從朐縣反出來的時候,身邊不過三十六人。當時整個東海郡,乃至大半個徐州都在圍剿我,我卻沒有放棄,一路殺出來,從徐州到揚州,從揚州到豫州,又從豫州殺回徐州,最後落足青州。

    最開始的時候,我比你更迷茫。

    可是我卻沒有頹廢,只要有機會,我就一定要把握住……誰敢阻我前程,我就一刀刀殺盡。

    我敢與天下人為敵,衡若,你可有這膽量?”

    “我……”

    劉闖站起來,朗聲道:“大丈夫生於世上,難免有不得志的時候。

    古人說,人生不如意事常十居八九……但不管怎樣,總有那一二能夠讓你如意的事情。你看你,從小有好朋友相伴,得遇名師,練成一身好武藝,這種機緣,又有多少人可以擁有?

    偏你不珍惜,提前下山,以為自己能建功立業。

    可遇到一些小挫折,又自哀自戀……奪你功勛又如何?那說明你的功勞還不夠大,不夠搶眼,否則那淳于瓊,又怎敢把你功勞佔據?你說你每戰爭先,我問你,可殺過幾個賊人?別的不說,你方才講劉石、青龍角、郭大賢、李大目,這些人又有幾個,是死在你的手中?

    你殺幾個無名小卒,算得什麼好漢?

    有本事殺了劉石,殺了青龍角,殺了郭大賢,殺了李大目……我就不相信,袁紹還會看不到你。

    說到底,還是你本事不夠,活該你被人壓制。”

    “你……”

    夏侯蘭聞聽,暴跳如雷。

    “不是這樣子!”

    “好,咱們不說你在袁紹手下如何,就說你在泰山郡。

    呂虔這個人,我沒有和他打過交道,但我知道,他絕不是那種會搶奪人功勞的小人。可你為什麼還是沒有崛起?沒有被呂虔所重視?說到底,就是你本事不夠,膽略不足。有本事你弄清楚我的底細,有本事你去搶一座縣城?今為亂世,乃大丈夫殺人立功之時,但我卻未聽說過,你殺過什麼人……衡若,別說別人看你不起,說到底,是你本領不夠,膽量不大。”

    “你胡說!”

    夏侯蘭暴怒而起,雙手抓住食案,呼的一下子掄起來。

    那食案上的杯盤散落一地,他也毫無顧忌,掄起食案便砸向劉闖。

    劉闖一見,也不驚慌,反手抓起他身旁的食案,迎著夏侯蘭便轟過去,就聽蓬的一聲巨響,兩張食案撞擊一處,頓時四分五裂。劉闖跨步上前,抬手抓住夏侯蘭的胳膊,一個大跨蓬的把夏侯蘭掄起來,狠狠摔在地上。

    “衡若,不是我小覷你,似你這樣的人,便是十個,百個我也不懼。

    大丈夫生於世上,勝不驕,敗不餒,方能成就一番事業……但是最重要的,卻是當機會到你跟前時,一定要牢牢把握住。如果我不是把握住機會,就算我是中陵侯之後,會有誰會視我為大漢皇叔?

    機會到跟前時不去把握,卻要抱怨老天不公,此懦夫所為……”

    夏侯蘭倒在地上,一陣恍惚。

    劉闖的話,在他耳邊迴響,他掙扎著爬起來,手指著劉闖,怒目而視半晌,卻突然一頭栽倒在地。

    “公子,公子可無恙。”

    衙堂外,岑壁跑上來,可是當他看到遍地狼藉的景象之後,也不禁呆若木雞,半晌說不出話來。

    劉闖微微一笑,朝著岑壁一招手。

    “找人把這裡打掃一遍,把這個倒霉鬼丟進廂房裡,讓他好好睡一覺。

    明日他醒來後,若想要離開,便讓他走。

    這傢伙……”

    劉闖說罷,走到榻椅旁,從榻椅上拿起那卷春秋,背著手溜溜躂達往後院走去。

    岑壁看著劉闖的背影,又看了看醉的一塌糊塗的夏侯蘭,突然啞然失笑,找了兩個人把夏侯蘭抬起來。

    “你這廝,倒是好運道。

    老子陪著公子奔襲般陽,偷襲原山,冒了好大風險,才被公子看重……你他娘的做了俘虜,卻被公子看上,真是好大運氣。真不知道,你這傢伙又逞什麼強?自討苦吃而已……”

    岑壁說著話,輕輕嘆息一聲。

    也就是公子這等氣度,才能容得你這般張狂。

    若是大公子或者三公子,你這廝的人頭,恐怕早已落地……

    ++++++++++++++++++++++++++++++++++++++++++++++++++++++++++++++++++++

     夏侯蘭迷迷糊糊醒來,只覺頭疼欲裂。

    渾身上下,無一處不疼,骨頭就好像散了架一樣。

    他翻身坐起來,忍不住一陣齜牙咧嘴。

    這他娘的,怎麼好像被人揍了一頓似地,全身都疼。

    “公子,您醒過來了?”

    一個柔柔糯糯的聲音,在夏侯蘭耳邊響起。

    他連忙扭頭看去,就見房門外一個身著布裙的少女,捧著一個水盆,站在門口正看著他。

    “你是……”

    “奴奉劉公子之命,特來服侍公子。

    你昨日吃多了酒,想必正難受。奴已經做好了醒酒湯,公子先洗漱,待奴這就把醒酒湯取來。”

    那糯糯的聲音,聽著很舒服。

    夏侯蘭掙扎著從榻上起來,忍不住問道:“我這全身都好像散了架,又是怎麼回事?”

    小婢女聞聽,噗嗤笑出聲來。

    “公子你真會說笑,昨晚你與劉公子動手,被劉公子打了一頓,莫非都忘了?”

    我和劉闖動過手?

    夏侯蘭一怔,一段段模糊的記憶,頓時在腦海中浮現出來……

    昨晚,劉闖請他吃酒。

    本來說準備吃了酒之後送他上路,可後來不知怎地,自己竟吃多了酒,然後和劉闖爭吵起來。

    爭吵的內容,他已經記不太清楚。

    只依稀記得劉闖當時對他說:當機會到來時,你當牢牢抓住……

    夏侯蘭心中,不由得一動。

    他機械的把臉擦乾淨,洗漱完畢之後,又喝了那小婢送來的醒酒湯,突然問道:“敢問,劉公子而今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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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27 08:17:47
卷二 殺青州 第144章 揚武將軍

夏侯蘭一路走來,只覺縣衙中的雜役,看他的目光頗為怪異。

他向那婢女詢問過,原來昨日他在衙堂上向劉闖咆哮,已經為許多人知曉。

也正是這個原因,大家看他的目光頗有古怪。

似乎帶著幾分譏諷之意,讓夏侯蘭更感羞愧。

  喝酒誤事!

這昨天,我究竟做了些什麼事情?

他循著長廊,便來到衙堂後門,卻被幾名軍校阻攔。

  “衡若,酒醒了?”

岑壁笑呵呵與他打招呼,“公子這會兒正在裡面接待客人,他有吩咐,如果衡若想走,只管離去,不必與他道別。公子說,他好不容易下決心放你離開,你若要走,千萬別再去他面前,免得他改變主意。”

夏侯蘭一怔,拱手輕聲道:“多謝岑將軍。”

  “叫我伯圭便是。”

岑壁說完,臉上露出好奇之色,“怎樣,你究竟有何打算?”

夏侯蘭猶豫一下,“我也不知道,只是有些話,我想與公子當面說清楚,哪怕公子改變主意,我亦不會後悔。”

岑壁笑道:“既然如此,你我便在偏廳等候。”

所謂偏廳,就是衙堂後面的一間小屋。

一般來說,這裡都是親信扈從在值守時,休息的地方。

屋子裡的陳設非常簡單,除了一張小桌之外,便是兩張蒲席。

岑壁坐在蒲席上,命人取來兩碗蜜漿水,悠悠然喝著,顯得格外自在。

夏侯蘭忍不住問道:“公子這是在召見何人?”

“哦,今晨辛評辛軍師從臨淄趕來,正在和公子議事……”

  “原來如此!”

夏侯蘭聽罷後點點頭,若是如此,便只有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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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彥,此次你來般陽確是鋒芒太露。”

坐在衙堂上,辛評看著劉闖,心情感到萬分複雜。

當初他聽從荀諶建議讓劉闖出兵救援於陵……說實話當時他真不認為劉闖能夠解於陵之圍,在他看來,能牽制住'泰山賊'兵馬,是於陵不破,便已經是極致。可沒想到,劉闖竟然奪下般陽,更把泰山賊徹底擊潰五千對五萬,如此戰績,足以讓辛評為之震驚。

他一方面為劉陶感到高興因為故友之子果然不同凡俗。

但另一方面,他又為劉闖感到擔心。

因為他太了解袁譚,這絕不是一個氣量很大的人。別看袁譚看上去很寬厚,實則氣量狹小。若劉闖只是拖住泰山賊,能保住於陵不失,則袁譚勢必會對劉闖極為親厚。哪怕於陵丟失袁譚也不會真的就怪罪劉闖,甚至會對劉闖優渥有加。可問題是劉闖解了於陵之圍,而且大敗泰山賊,這就超出了袁譚的承受範圍。他會認為,劉闖這樣做,會奪走他的風頭。

而事實上,從袁譚目前的情形來看,他也的確是這麼想。

  外寬內忌!

有時候,你必須承認性格是會遺傳。

袁譚在這方面,的確是甚得袁紹的影響……

劉闖一笑,渾不在意道:“老大人,不必為此擔心。”

  “哦?”

“袁公在一日,大公子便奈何我不得。

今我解於陵之圍,想來大公子也無法掩蓋我的功績,早晚必為大將軍所知。我相信,大將軍一定會對我看重,而我坐擁北海國,與大公子井水不犯河水,他又怎可能奈何得了我呢? ”

  辛評臉色一變,凝視劉闖。

  “孟彥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非常清楚,大將軍在,立嫡之說尚早。

老大人,我有一句話,不知當不當講。你乃大將軍所屬,所忠者,唯大將軍一人耳。何以大將軍猶在,卻投效他人?若大公子他日為大將軍時,所屬地位和身份又有不同,自然不會把今日之事放在心上。我的意思是,大將軍要立何人為嫡,都是他家事,老大人何故參與其中? ”

  辛評看著劉闖,目光凌厲。

而劉闖更無所畏懼,迎著他的目光。

“老大人,你我皆出自潁川,也有同鄉之誼。

你是我父好友,我實不忍你走入歧途。子曰:不自見,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長。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這句話的的含義,想來不用小子解釋。 ”

辛評飽讀詩書,論才學,甩劉闖十條街都不止。

可是聽了劉闖這番話之後,他卻呆愣住了。

  目光,漸漸柔和。

辛評道:“既然如此,孟彥你何以爭之?”

  “若家父在世,我何苦爭之?

我若不爭,便唯死耳,故只能相爭。可大公子卻不一樣,他越爭,就會越令袁公反感,而老大人你在後面推波助瀾,非但不能為大公子爭得先機,反而有可能因此而讓自己深陷泥潭。

其實,大公子只要做好他本份,何人能與他相爭?

若他能使六成以上的人讚他一句好,恐怕三公子就算是有劉夫人相助,也不可能是他對手。

大公子舍大義而爭小利,非明智之舉。

老大人你涉足他人家事,更非君子所為……”

劉闖這句話,說得讓辛評感到心酸。是啊,如果劉陶還活在世上,劉闖又怎可能會像如今這般模樣,四處漂泊?他不爭,就只有死。而這一點,卻恰恰和袁譚袁尚的情形不太一樣。

“孟彥,你就不怕我把你今天的話,告訴大公子?”

劉闖聞聽,哈哈大笑:“老大人,若你能勸得大公子醒悟,那我會非常高興。

只可惜,我不認為你能勸說動大公子,更不認為你,在大公子心目中,佔居有多高的地位! ”

  “你……”

  辛評氣得站起身來,怒視劉闖。

可片刻後,他突然頹然一笑,輕聲道:“孟彥你說得不錯,若我真得大公子所信,斷然不可能只與你五千烏合之眾。”

  他仰天,發出一聲幽幽嘆息。

“可笑我自認智謀百出,卻不如你這小子看得清楚。

怪不得友若每次在我們面前提起你的時候,都會帶著得意之色。這傢伙,的確是有得意的理由。 ”

劉闖連忙起身,躬身向辛評一揖。

“老大人,小子說話猖狂,若有不對之處,還請老大人恕罪。”

辛評卻曬然一笑,指著劉闖笑道:“你這小子,說話有時候忒大膽,與你父親,果真是相似。”

  劉闖笑了笑,心裡面也疑惑。

怎麼不管他做什麼事情,都會有人說他和劉陶相似?

  “老大人,我準備走了。”

  “啊?”

“齊郡已無我事情,我若繼續留在齊郡,只會在立嫡之爭中越陷越深。

我如今,目的已經達成,實不願繼續涉足在這些事情當中。所以,現在離開,也正是時候。 ”

  “孟彥,果真要走?”

劉闖點點頭,“不過我走,有一件事還求老大人幫忙。”

  “什麼事?”

“我想帶門外六百人,以及岑壁離開。”

  劉闖本以為,辛評會不同意。

哪知道辛評笑道:“你這小子,當初把你的飛熊衛,還有那幾百匹戰馬急匆匆送走的時候,我就知道,你不會放過這些人。只是沒想到,你胃口倒是不大,還以為你要把這兩千人全部帶走。”

  “烏合之眾,要之何用?”

劉闖可是清楚,般陽縣城裡那些軍卒,是什麼樣的來歷。

這些人,大都是齊郡縉紳的僮僕,說穿了就是一幫子流氓地痞。沒看彭安走的時候,根本不願意把這些人一同帶走,也就說明了這些人的素質,是何等低下。劉闖在般陽,有足夠威懾力,讓這些人老老實實。

可劉闖肯定,只要他前腳走,這幫子傢伙,就會立刻鬧翻天。

  這麼一群兵卒,劉闖沒有興趣。

他感興趣的,只有那六百名隨他從臨淄一路殺過來的銳士。

  辛評一怔,旋即撫掌大笑。

“孟彥,你這孩子說話,倒真是不留情面。”

“實話實說而已。”劉闖冷哼一聲,“外面那些傢伙,我只需帶一百飛熊衛,甚至不必親自出手,便足以將他們打得潰不成軍。我治軍素來有一個觀念:兵在精而不在多……這些烏合之眾與我,我寧可不要。老大人給我一句痛快話吧,岑壁和這六百人,你給是不給我?”

看著劉闖,辛評眼中突然閃過一抹柔和。

“你這混小子,既然把話都說到這個份上,我估計就算我不答應你,你也不會就此善罷甘休。

罷罷罷,我回頭就把他們的名冊註銷。

  只是,你準備何事動身? ”

劉闖閉上眼,沉吟片刻後道:“濟南國之戰,不會持續太久。

泰山賊敗走,田楷已無援軍,恐怕是難以挽回局面。我準備趁濟南國戰事結束之前離開,不然的話,恐怕會有更多麻煩。若老大人能接手般陽的話,我甚至有可能,明日就返回北海。 ”

  “走這麼急嗎?”

劉闖道:“留下來有何用處?難不成再想大公子表示忠心?”

辛評微微一笑,輕聲道:“既然如此,那我明日就從昌國調兵,接手般陽。

不過孟彥,你這回去,可與友若說過?據我所知,友若是準備把親事定下後,再讓你回去。 ”

  “此事,我自會與老大人說明。

不過,這齊郡是真不能繼續留下去,保不准又要鬧出什麼勾當來。 ”

想想袁譚那氣度,辛評倒是不置可否。

他只是感到有些遺憾:此前因為不知劉闖深淺,故而始終未得交談;如今知道了劉闖的厲害處,可惜劉闖又要離去。辛評暗自感到可惜,若早知子奇有子若斯,定要好生與之盤桓。

  想到這裡,辛評突然靈機一動。

“孟彥,有件事想要請你幫忙。”

  “什麼事?”

“我有一子,名叫辛冉,年十二歲,正是求學年齡。

我素來仰慕幼安才學,有意讓犬子拜入幼安門下,不知你可否引介? ”

劉闖一怔,旋即笑道:“這有何難?”

不等他說完,辛評便接口道:“既然如此,那我改日就讓人把犬子送去北海,還請你多為費心照拂。”

慢著慢著,他要把兒子送去北海?

劉闖激靈靈打了個寒蟬,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情。

歷史上,辛評之子,好像是被審配滿門誅殺,以至於絕嗣。

  他現在把兒子送來自己身邊……

劉闖發現,在不知不覺中,他似乎又改變了一些事情。只是他不知道,這個小小改變,是否會改變辛評的命運?要知道,歷史上的辛評,可說是結局淒慘。他是為數不多,一直忠於袁氏的舊臣,可是最終一家人,都因袁氏而亡。他自己,被袁譚氣死,而家人,又因審配而被遷怒,以至於無一人存活。反倒是他的兄弟辛毗,卻得了善終,留下一子一女而傳血脈。

劉闖看著辛評,突然道:“老大人,以後若有可能,還是多與家人相聚。”

  “哈哈,這是自然。”

辛評和劉闖談的非常開心,一直到正午,才算結束談話。

送走辛評之後,劉闖返回衙堂,卻見夏侯蘭已恭候多時,不禁一怔,旋即露出一抹古怪笑容。

  “衡若,何以在此?”

  “我有一句話,想要問公子。”

  “請講。”

  “公子,欲王天下乎?”

  劉闖聞聽,嚇了一跳。

他連忙向四周看了一下,見岑壁帶著人,遠遠的警戒著,周圍不見一人。

  “你若想我死,我必先殺你。”

劉闖咬牙切齒道:“怪不得你這廝不得人看重,就你這眼力架,換做任何人,都會對你心生不滿。”

  這種話,是當面問的事情嗎?

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你若是聰明人,就該明白其中含義。

劉闖可是被夏侯蘭嚇得不輕,忍不住破口大罵。

不過,夏侯蘭卻不生氣,反而露出一抹笑容,躬身道:“蘭自知性情太直,不得人所喜。

然昨日公子說,若機會到來時,當牢牢把握。公子乃大漢皇叔,蘭亦願輔佐公子,便赴湯蹈火,亦在所不辭。 ”

  劉闖忍不住笑了!

“你既然願意留下,我自然高興。”

他停頓一下,又開口道:“只是,你這廝酒品不好,以後當少吃些酒才是。”

若非你昨日言語相激,我又怎可能吃多了酒?

夏侯蘭在心裡嘀咕了一句,不過還是恭恭敬敬道:“蘭必牢記公子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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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決了夏侯蘭的事情,劉闖也算是了結了最後一樁心事。

次日,辛評派昌國守將前來接手般陽,同時還給劉闖帶來了三百匹好馬。

劉闖更不會和辛評客氣,接收下來之後,便帶領夏侯蘭岑壁,以及那六百部曲,離開般陽縣城。

他沒有去昌國,只是在路過昌國的時候,派人送了一封書信,請正在昌國處理雜務的辛評轉交荀諶。除此之外,他還請辛評轉告陳夫人和荀旦,請她們不用擔心,來日到北海做客。

  畢竟,他此次是不辭而別。

若再跑去臨淄的話,只怕是想走,就有些困難。

不過,劉闖可以想像出來,若荀旦知道他不告而別,必然會非常生氣。

他還欠了荀旦十幾個故事沒有講完……但相信,用不得太久,他和荀旦就會在北海國重逢。

因為,劉闖和荀旦的婚事,早就由管寧出面,在上半年就和荀諶說好。

若不是袁譚這次把他從北海國找來齊郡的話,說不得劉闖這個時候,正在高密準備迎親之事。

  這個辛仲治啊!

劉闖也感到很無奈,不過這次來齊郡,倒是收穫不小。

於公事上,他五千破​​五萬,奪般陽,奇襲泰山賊,算是正式闖出名號。雖然他之前名聲就不小,甚至有兩敗呂布的驕人戰績。可相比之下,卻遠不似這一次大敗泰山賊,解於陵之圍的意義重大。可以說,這也是劉闖自重生以來,第一次真真正正,靠自己來解決戰事。

此前他雖有驕人戰績,但更多的,還是依靠他的武力……

此一戰,他將會正式進入袁紹的視線之中,為日後謀劃,又多出幾分把握。

荀諶的理解,也讓劉闖更多出不少信心,至於招攬到岑壁和夏侯蘭,確是一件意外之喜……

而在私事上,陳夫人對他的態度,也發生不小變化。

老丈母娘的態度轉變,也讓劉闖感到非常開心。

只是,當劉闖抵達劇縣的時候,卻聽到了一個意外的消息。

陳矯在把他迎入縣城之後,便拉著劉闖到一旁,有些興堊奮的說道:“公子,大好事,大好事啊!”

“季弼,什麼好事,竟然讓你如此失態?”

陳矯的性子沉穩,屬於那種很少喜怒形於色的人。

可是他這次如此激動,卻讓劉闖感到有些驚訝,忍不住笑問道:“莫不是季弼在這裡,遇到了可心的人家?”

  陳矯聞聽,頓時漲紅了臉。

“公子休要說笑,這可真是一樁好事。”

  “哦?”

“前幾日,從高密傳來消息,說是有天使抵達。”

這裡的天使,可不是西方那種長著翅膀的鳥人,而是指天子的使者。

劉闖聞聽一怔,頓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連忙問道:“天使為何前來?如今是否已抵達高密?”

“康成公言,前幾日天使已抵達奉高,估計也就是這一兩日,就會抵達高密。”

“那鄭師可有說,天使因何而來?”

陳矯笑道:“朝廷此次派天使前來,乃為封賞公子。據說天子已決意拜公子為北海相,揚武將軍。”

  “什麼?”

劉闖聞聽這話,非但不覺驚喜,心裡反而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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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9-27 08:18:22
卷二 殺青州 第145章 初會(一)

揚武將軍,掌征伐,東漢始置,秩兩千石,月俸一百二十斛。

劉闖早已不是那個對東漢官制全然不懂的菜鳥,經過惡補大漢典章之後,他弄明白了很多事情。

這揚武將軍是個雜號將軍,但卻主掌征伐。

別小看'掌征伐'這三個字,實際上代表著非凡的意義。

也就是說,劉闖憑此職務,可以四方征伐,奉天討逆。這可是一個巨大的權力!

表面上看,這只是一個加官,但實際上,卻是朝廷承認的一方諸侯。但凡諸侯,皆有掌征伐之責。劉闖得​​北海相,坐擁北海東萊二郡,實際上已經成為一個小諸侯。但這種事情你不擺在明面上說,也就什麼事情都不會有。可若是放到檯面上,勢必會引發諸多的動盪……

  “此曹操離間之計。”

陳矯的反應有點慢,但是卻很快醒悟過來。

此前,他為劉闖感到高興,因為掌征伐的權力,實在是太過誘人。

東漢年間,揚武將軍有很多人擔任過。

但距離現在最近的一個人,便是如今尚在關中的李傕,他隨董卓入洛陽之後,便封為揚武將軍。

與揚武將軍同級別者,尚有揚烈將軍。

劉闖得​​了這麼一個封號,就等於正式從台下走到台上。

  袁紹會怎麼想?

我剛封你為北海相,曹操就封你為揚武將軍,莫非你劉闖腳踩兩隻船,想要左右逢源不成?

  到時候,袁紹勢必產生誤會。

那麼劉闖此前所做的種種努力,也勢必將付之東流。

  “季弼!”

  “喏。”

“我要你立刻趕去臨淄,不管怎樣,要在兩日之內見到荀諶荀先生,把這件事情與他知曉。”

  陳矯馬上就明白了劉闖的意思。

劉闖是要通過荀諶,來向袁紹進行解釋。

相信在這個時候,荀諶絕對會幫助劉闖……

劉闖想了想,又輕聲道:“必要之時,可以請老大人委託三公子向袁公說項。”

陳矯拱手領命,立刻叫上幾名隨從,上馬直奔臨淄而去。

把這件事處理完畢,劉闖忍不住搖頭苦笑,在心裡面暗自嘆息。

  曹操的手段,好快!

我這邊剛剛與袁紹接上了頭,他就使出了招數。離間計這種計謀,就算是看破了也沒有用處,這是陽謀。以袁紹那性子,被曹操使出這麼一計之後,哪怕知道,也會對劉闖心生芥蒂。

劉闖不得不說,曹操這條計策,使得高明!

就好像之前他抹書離間關羽和劉備一樣,劉闖很清楚,那條計策未必能夠派得上用場,可他相信,不管是關羽還是劉備,心裡面都會有一道裂痕,這是人之常情,讓人根本無法防範。

三國演義中,韓遂馬超最初合作親密無間。

不就是被曹操一個離間計,使得兩人反目成仇?

劉闖坐在大帳中,突然間嘿聲一笑。

“這計策,也不知出自何人之手,毒士未至,想來是那鬼才所謀吧。”

荀彧設計,光明磊落;荀攸長於隨機應變,但總體上也是光明正大的用計。相比之下,曹操手裡面兩個寒門出身的謀士,程昱和郭嘉,卻是手段毒辣,甚至可以說是不擇手段,只問後果。

兗州缺糧時,程昱曾以人肉作為乾糧,以充作軍糧。

  而郭嘉……

劉闖忍不住瞇起眼睛,嘴角勾勒出一抹古怪的笑意。

“奉孝老兄,你已經把你的屠刀,祭出來了嗎?”

他相信,這條離間計必然是出自郭嘉之手,因為除了他以外,劉闖實在是想不出來,曹操帳下誰人想出這麼一條計謀。高明,實在是高明…​​…這郭嘉可算得上是算透了袁紹的性子。

不過,你一定不會想到,我並非沒有防備。

  劉闖冷笑一聲,便站起身來。

郭嘉,一個在後世被許多人可惜的謀士,甚至被許多人所喜愛。

劉闖前世也很喜愛郭嘉,不僅僅是因為郭嘉的十勝十敗論,更因為郭嘉壯志未酬​​身先死的悲情。但是,這麼一個人物如果成為自己的對手,可就不是一樁令人高興的事情。就算劉闖再喜歡郭嘉,對他再抱有同情,也不可能容忍這麼一個人物,躲在暗處不停的算計自己。

若不能為我所用,便只能將之殺死。

劉闖沉吟良久,突然道:“來人,與我備好筆墨。”

他寫了一封書信,命人送去江東。

你不讓我好過,我也不會讓你舒服……如果孫策不得死,那麼你郭嘉又會是一個什麼狀況?

在後世,有一個說法,孫策被刺,死於郭嘉之謀。

當然這種說法並不准確,也沒有人能夠證實這種說法。

但劉闖卻相信,孫策之死,與郭嘉絕對脫不了乾系。而這原因,正是源自郭嘉對孫策的一句評論。

“策輕而無備,雖有百萬之眾,無異於獨行中原也。

  若刺客伏起,一人之敵耳。以吾觀之,必死於匹夫之手。 ”

事實上,孫策也的確是死於刺客之手。

但劉闖絕不相信,那些刺客,是什麼許貢的門客。樹倒猢猻散的道理,大家都很清楚。許貢死於今年,也就是建安二年。而刺客伏擊孫策,是三年後。你可以說許貢的門客非常忠誠,可劉闖卻相信,若沒有人在幕後指使,三年時間,就算再忠實的門客,也不會冒此風險。

  唯一可能,是死士。

  這世上並非所有人都是劉勇。

而事實上,劉勇只有一個,可那許貢,居然聚集了許多門客為他報仇,未免太過於古怪……

當然了,最重要的是,孫策被刺的時候,正慾和袁紹夾擊曹操。

這一點也讓劉闖更加相信,孫策的死,和曹操,和郭嘉,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從'獅兒不可與之爭鋒'到'生子當如孫仲謀'的對手變幻,似乎也說明了不少的問題。

既然你要害我,那咱們不妨過過手吧。

  劉闖把書信寫好,派出信使。

門外夏侯蘭禀報:“啟禀公子,劉政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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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政得袁紹封賞,拜都昌令。

說穿了,這劉政也就是袁紹在北海國埋下的一枚棋子。

  劉政明白,劉闖也很清楚。

對此,劉闖並不在意,畢竟他和劉政合作的不錯,之前劉政駐守淳于,也的確是給予劉闖不少幫助。

就目前而言,兩人並無太大衝突和矛盾。

劉闖與劉政進行交談之後,便隨即拜岑壁為北海賊曹,坐鎮劇縣,協助劉政平靖北海盜匪。如今,已是隆冬,眼看著那些盜匪山賊沒了糧食,肯定會四處活動,襲擾地方,也正是需要剿匪的時候。劉政前來,也正是為此事而來,他希望劉闖留下一人,能助他清剿匪患。

  劉闖,也是順水推舟……

在劇縣停留一日之後,劉闖命周倉和夏侯蘭,統帥步騎共九百人,並六百匹戰馬,啟程離開劇縣,踏上返回高密的歸途。

就在劉闖抵達劇縣的當天,袁譚攻破台縣,大敗田楷。

與此同時,袁尚奪取土鼓,輕騎出擊,佔領歷城,將田楷後路截斷。

田楷併兩萬人,被袁譚困於東平陵,敗亡只在早晚。

不過,就在袁尚整頓兵馬,命彭安留守歷城,他親率大軍準備前往東平陵和袁譚匯合的時候,卻突然迎來了一位客人。

  “子山何以來此?”

袁尚口中的‘子山’,並非步騭。

這位'子山'兄,倒是和劉闖關係也非常密切,是荀諶長子,荀麓。

“顯甫,我此次前來,乃奉家父之命,請顯甫你出面,救我家妹夫一回。”

  妹夫?

袁尚露出愕然之色,有些不太明白。

  荀麓的妹婿,那不就是劉闖?

說實話,袁尚對荀旦,並不是特別喜愛。他之所以要爭奪,更多是因為他看中了荀諶的影響力。換句話說,袁尚對荀旦更多是一種出自政治婚姻的想法,而不是說他有多麼喜愛荀旦。

不過,在見識到劉闖的手段之後,袁尚這個心思也就淡了。

他和袁譚想的有些不太一樣,他覺得,若能得劉闖這麼一個助力,必然可以為日後奪嫡而獲得優勢。他想的比袁譚要深遠一些,雖然年紀比袁譚小,但以才乾而言,袁尚的確強過袁譚。

“子山,究竟怎麼回事?劉皇叔怎麼了?”

袁尚當然知道,劉闖已經離開齊郡。

對於劉闖的這個選擇,袁尚倒是能夠理解……看起來,劉闖並不希望過多涉入他與袁譚之間的爭鬥。事實上這樣很好,袁尚不求劉闖能立刻投靠他,但是也不希望劉闖涉足太深。

而現在,似乎拉攏劉闖的機會,來了!

荀麓哭喪著臉,“曹操,要害我妹夫。”

袁尚越聽越糊塗,不禁露出疑惑之色,“子山,你慢慢說,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何曹操要還皇叔?”

荀麓道:“曹操,拜我妹夫為揚武將軍。”

  “啊?”

“我爹聽到消息之後,就知道是曹操在害我妹夫。

只是他脫不得身,所以才讓我前來,希望顯甫你能出手相助,在袁公面前,為我妹夫美言幾句。 ”

  這些話語中,透出不少信息。

袁尚心裡立刻盤算起來:為何荀諶不找袁譚,而來找我?

  亦或者說,是袁譚不願意相助?

嗯,這倒是很有可能……顯思那傢伙,最見不得別人風頭壓過他。此前劉闖奪取般陽,解於陵之圍,讓他顏面無光。嘿嘿,他以為我不知道他的心思嗎?一開始他並不想劉闖能解於陵之圍,只是想拖延一下時間。沒想到劉闖憑著一幫烏合之眾,居然大敗泰山賊,他心裡自然不舒服。

  也就是說,袁譚在嫉妒劉闖?

  袁尚越想,越覺得有此可能……

他太了解袁譚的性子了,那傢伙根本無容人之量。

如此不就是說,若我幫了劉闖這一回,荀諶和劉闖都會偏向於我?

袁尚越想,越覺得有此可能,心裡不禁樂開了花。不過表面上,他還是作出一副為難之色。

“子山,這件事我會向家父如實禀報,不過家父最終會是什麼態度,恐怕我也確定不得。”

“我爹說,只要顯甫你肯求情,一定沒問題。”

  是嗎?

袁尚心裡一樂,看起來荀諶對我,還是挺看好。

既然如此,那就定要設法和袁紹說明此事……袁尚想了想,突然道:“子山,不如這樣,你隨我回鄴城?”

  “啊?”

  荀麓愕然,露出疑惑之色。

袁尚笑道:“反正這邊戰事,已經大局已定。

我留在這裡,反而會惹得別人不高興,倒不如迴轉鄴城。

劉皇叔這件事情,可不是一樁小事。若我不趕快回去與家父說明情況,恐怕會有什麼麻煩。 ”

  “那就這麼說。”

荀諶兩個兒子,長子荀麓,好吃懶做,屬於紈絝子弟。

相比之下,次子荀匡荀元胤,則比較精明,精通於政務……荀諶對荀麓,一向是非常喜愛,哪怕這個兒子是個紈絝,他也不在意太多。袁尚覺得,和荀麓交好,是拉攏荀諶的一個好辦法。

  留在濟南國,也沒他什麼事情。

難不成袁譚還會把先登的功勞讓給袁尚?

袁尚可以肯定,若他去了東平陵,一定會被袁譚冷落。如此,倒不如回去,把劉闖的事情解決。

因為在袁尚看來,區區戰功,顯然比不得劉闖和荀諶更為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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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二年十月,膠東迎來一場大雪。

劉闖在淳于被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雪耽擱了一日,以至於在第三天,才返回高密。

沒等他喘息一口氣,鄭玄就帶著一個中年男子找上了門。

  “孟彥,你怎地現在才回來?”

  劉闖連忙施禮,請鄭玄落座。

他疑惑的看了一眼鄭玄身後的男子,不過並未急於詢問,而是向鄭玄解釋道:“老大人,非我不想回來,實在是今冬這場大雪,令我無法趕路,無奈之下在淳于休息一天今天才趕回來。”

“你回來也好,季瑜已等你兩天,總算是等你回來。”

  季瑜?

  劉闖不由得一怔,抬頭看去。

就見跟著鄭玄一起前來的男子,起身拱手一禮,“下官應珣,忝為司空府司空掾,奉司空之命,特來與皇叔印信。今天子拜皇叔為揚武將軍,掌征伐,坐鎮北海國,平靖四周匪患。

  此揚武將軍印,請將軍收好。 ”

隨著曹操奉天子以令諸侯,令出於司空府以來,以往天使儀仗全部從簡。

應珣手捧一銀質龜鈕將軍印,奉到劉闖面前。

他給的簡單,卻不代表劉闖會簡簡單單收下,而是請應珣稍待,命人擺設香案,向西叩拜之後,這才領了將軍印。而他這舉動,卻讓鄭玄頗為贊成,臉上帶著微笑,捻鬚不語……

“請季瑜先生稍待幾日,我準備一些禮物,還請天使帶回許都,為我呈於陛下。

  ”

應珣倒是沒有拒絕,便答應下來。

與他寒暄幾句,劉闖又命人擺酒設宴,款待過應珣之後,這才送應珣返回驛站。

回到府中,劉闖立刻召來步騭等人。

他先詢問了一下今年的收成,三處屯田,共獲糧食六十萬斛,能極大程度解決來年糧食問題。

  今年的屯田,說實話規模不大。

膠州灣因為有移民遷徙,故而斷斷續續,不過開墾出六萬畝田地。

相比之下,高密、膠東兩地的屯田,也因為各種原因,規模和膠州灣相仿。倒是瑯琊東武三角區,因為最先開始準備,加之民眾集中,所以屯田效果最好,僅一處,便收穫二十萬斛存糧。

“來年,要進一步加大屯田力度。”

劉闖在思忖一番之後,輕聲道:“子山,命人把今年的糧食,抽調出二十萬斛,屯於下密縣城。”

步騭一愣,“公子,莫非要有行動?”

劉闖微微一笑,道:“子山,此事你莫追問,總之盡可能抽調糧食,屯放於下密縣城。

另外,你立刻派人,把薛州找過來,命薛文將停泊在膠州灣的海船,繞東萊郡,前往下密港口。同時,還有一個任務要交給你。從現在開始,你要負責從各地收攏流民,屯於下密縣城。

此事,關係重大,盡量不要聲張,一切都要秘密進行。 ”

步騭心裡一動,見屋中沒有其他人,忍不住問道:“公子,可是已尋到了安身之所?”

這傢伙果然聰明,從劉闖這些看上去毫不起眼的動作,便猜測到了劉闖的意圖。

  “子山以為呢?”

步騭想了想,用手指蘸了蘸水,在劉闖面前的書案上,寫下幾個字。

劉闖瞳孔一縮,旋即站起身來,拍了拍步騭的肩膀,“既然你已經猜出來,我便不再瞞你……我已命子方前去開路,接下來的事情,便交付與你,所有事情,只你和子方二人知曉。

  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這關係到咱們日後的安身立命之處,所以更需謹慎。 ”

步騭露出興奮之色,躬身道:“公子只管放心,我自會妥善安排!”

+++++++++++++++++++++++++++++++++++++++++++++++++++++++++++++++++++++


  第二天,劉闖起了一個大早。

昨日應珣前來送將軍印,那麼作為禮節,劉闖必須要去回訪。

這應珣汝南郡南頓人,也算得是汝南郡名門子弟。其兄應劭,今在袁紹帳下做事,據說他最初本是為曹操效力,後來因為曹嵩死於泰山郡治下,應劭害怕曹操問罪,所以便逃離泰山,投奔到袁紹帳下效力。劉闖倒是沒有想到,這應劭跑了,曹操卻把他兄弟應珣提拔起來。

在了解了應珣的情況之後,劉闖也不禁感嘆,這曹操可真是有魄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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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殺青州 第146章 初會(二)

   提起應珣,也許知者不多。

但若是提起他的兒子,恐怕很多人都有所了解。

甚至也許有人不知道應珣的兒子,可如果提起'建安七子',恐怕就會有所了然。不錯,應珣之子應瑒,便是建安七子之一。

劉闖對這位建安七子之一的父親,並無太多了解。

  而且,他也沒興趣去了解。

既然能為司空掾,就已經表明應珣的態度。

這樣的人,想要拉攏絕非一件容易的事情。倒不如結一段善緣,說不得日後能有些用處。

積雪尚未消融,劉闖來到驛站門口的時候,就看到一名男子。

他頭戴綸巾,身穿一件用白狐狸皮製成的裘袍,腳下蹬著一雙靴子,正在門口和一個小孩子玩耍。

看年紀,此人也就是二十多歲的模樣。

  相貌清秀,目光清澈。

  他並不強壯,體態略顯​​瘦削。

當劉闖抵達驛站時,這個看上去姿容不凡的青年,居然全不顧身上的裘袍珍貴,和幾個小孩子打雪仗,不時發出清亮的笑聲。劉闖抵達驛站後,那些孩子立刻一哄而散。青年看上去好像不太盡興,抖落身上的積雪,有些不滿的看了​​劉闖一眼,便朝著那些孩子追了下去。

不知為什麼,劉闖對這個青年,突然產生了濃厚興趣。

  “方才那人是誰?”

“回禀公子,此人是天使扈從,名叫賈奉。”

  有驛官上前,恭敬回禀。

  賈奉?

  劉闖想了想,卻沒有任何印象。

不過看這個人的舉止氣度,可不一般啊!

三國時代,賈姓有不少厲害的角色。但若說最耳熟能詳的,恐怕就是賈詡。

可現在,賈詡還在宛城並未投降曹操。那麼這個賈奉,和賈詡一定沒有關係……那麼,他是誰?

劉闖正思忖著忽聽驛館裡腳步聲傳來。

原來是應珣得到消息知道劉闖前來以後,便匆匆趕來迎接。

  “季瑜先生,這裡過得可好?”

應珣笑道:“一切甚好!我記得幾年前,家兄在泰山郡為官的時候,我曾來過一趟高密。不過那時候高密看上去,可是非常冷清,全不似如今這般繁華。劉將軍再次治理的確是非常得當。

相信曹司空知曉,定會非常高興。 ”

  “高興?”

劉闖突然笑道:“高興我倒霉對嗎?”

  “啊?”

“開玩笑開玩笑,季瑜先生不必當真。”

劉闖說著話拉著應珣的手臂往驛館裡走。

剛才他故意那麼一句結果應珣的反應顯得有些緊張,也說明了曹操對劉闖,恐怕是非常忌憚。

  不過,那又如何?

當初我想回家的時候,你派出重兵圍剿。

而今猛虎出閘,你再想讓我回去恐怕也不容易。

別看劉闖沒有見過曹操,但是從他抵達北海之後已經兩次和曹操交鋒,足以說明,曹操對他的敵意。第一次,曹操是想要捧殺劉闖,結果正好碰到袁術自立為帝,把那一場風波給揭了過去。等到袁術兵敗淮南,劉闖已經在北海國站穩腳跟,所以曹操無奈,只能放下。

如今,是曹操和劉闖的第二次交手。

雖說都不是明刀明槍的交鋒,可這種暗藏殺機的交手,似乎比之明刀明槍,更讓人小心翼翼。

在驛館中堂,劉闖和應珣談笑風生。

突然,他好像隨心問道:“對了,季瑜先生手下,可有一個叫做賈奉的人?”

  “賈奉?”

應珣立刻道:“確有其人……此人是陽翟人氏,說起來,與公子還是同鄉。

能識文斷字,才學不錯,只不過為人有些瘋瘋癲癲,所以不太合群……我也是與他父親交好,故而才把他帶在身邊。怎麼,莫非他惹了禍事?亦或者衝撞了公子?還請公子能見諒。 ”

應珣回答的非常痛快,劉闖當下一笑,“哦,不用誤會。

方才我在驛館外看到此人,見他氣度不俗,故而才開口詢問。季瑜先生,不必太過於費心。 ”

兩人又寒暄一陣子,應珣和他商定回程日期之後,劉闖便起身告辭。

走出驛館,劉闖臉上的笑容,突然不見。

  “孔明,你怎麼看?”

諸葛亮一身書僮打扮,走上前輕聲道:“我覺得,這個賈奉,恐怕不簡單。”

  “何以見得?”

“孟彥哥哥難道不覺得,那應珣回答的太過於痛快了嗎?

我不知哥哥是怎麼看,反正我感覺著,他好像是早就已經準備好,甚至猜到哥哥會去詢問。 ”

  “嗯!”

  劉闖輕輕點頭。

  “元福。”

  “喏。”

“立刻派人前往淳于,請陳群先生來。”

劉闖蹲下身子,拍了拍諸葛亮的肩膀,“孔明,我有一個非常重要的任務交給你,你可能完成?”

  “請哥哥吩咐。”

“待會兒,帶著元復過來,陪那位賈奉先生,玩耍一回。”

諸葛亮聞聽,哪裡還能不明白劉闖的意思。

他嘿嘿一笑,“哥哥放心,亮明白該怎麼做。”

++++++++++++++++++++++++++++++++++++++++++++++++++ +++++++++++

“公子,難道那個賈奉有問題嗎?”

在回縣衙的路上,夏侯蘭忍不住問道。

劉闖搖搖頭,輕聲道:“我也不知,只是覺得這個賈奉,絕不會像應珣說的那麼簡單……該死,若非應珣身負天使之名,我定要把那賈奉抓過來。他娘的,那似現在,這般束手束腳?”

“要不然,末將去把他偷偷抓來?”

劉闖想了想,搖頭一笑,“不急,讓孔明先去試探一下,而後再做打算。”


回到縣衙之後,劉闖便開始忙碌起來。

他離開高密一個多月,也積攢下來許多公務。

高順練兵,已經拉開序幕……這練兵可不是一樁容易事,需要花費許多的物資。而高順呈報上來的物資,數量極為驚人。三千兵馬,需要花費的金錢,恐怕可以養活三萬兵馬還多。

如此消耗,即便是步騭也不敢輕易審核。

劉闖看過高順列出來的清單之後,忍不住咋舌苦笑。

怪不得呂布的陷陣營,始終只有幾百人……按照高順提供的這份清單,呂布還真無法承受。

這也是呂布一直急於要一個立足之地的原因。

他需要這麼一塊地方,能夠得到充足的物資補充……若非劉闖今年屯田豐收,肯定也頂不住如此巨大的消耗。在高順最後一封呈報裡,更提出想要離開高密,前往東萊郡進行操練的請求。

東萊郡自被劉闖奪下後,並不平靜。

那些潰兵四處流竄,已經形成好幾支盜匪。

同時東萊郡各縣豪強,也不太願意聽從劉闖的吩咐,故而屢次抗命,令太史慈感到非常難做。

讓高順入東萊,倒也是一個解決的辦法。

一來能更進一步的操練,同時還可以擔負起剿匪責任,令熊羆軍迅速成長。

劉闖拿起步騭列出的東萊豪強名單,上面密密麻麻寫的非常清楚,十三縣豪強的實力高下。

以太史慈的性子,若非實在沒有辦法,他絕不會派人向劉闖求援。

劉闖仔仔細細看過名單之後,在幾家豪強的名字後面打了一個X的記號。

  “元稷!”

  “喏!”

  武安國應聲而入。

“把兩份公文,分別送至夷安高順將軍處,以及黃縣子義將軍之手。

你到了黃縣之後,便在子義帳下聽令。同時告訴子義,鄉黨雖重,也當適可而止。若有人仍不知好歹,可以按照名單上我標記的豪強,一一剷除。單純懷柔,卻比不得軟硬兼施。 ”

武安國領命而去,劉闖不由得一聲輕嘆。

太史慈,有些顧念鄉黨之情,那些個豪強,也正是這個原因,才會表現的如此強硬。

可對待這些人,只一味安撫遠遠不夠,必要時必須要流血,這些個豪強縉紳,才會明白好歹。

  子義,鄉情太重!

  “劉胖子!”

屋外傳來一聲輕呼,劉闖雖然沒有抬頭,臉上已露出笑容。

這天底下,叫他劉胖子的只有兩個,一個還在臨淄,而另一個,已經在高密逗留許久。

  “鈴鐺,進來吧。”

劉闖話音未落,呂藍已走進房間。

她是在月初時抵達高密,可惜劉闖那時候,受袁譚相邀,並不在城中。

好不容易劉闖回來了,卻忙得不可開交。

呂藍嘟著嘴進來,“劉胖子,三姐姐她們都在等你。”

  “等我?”

“是啊,你忘了,你上次交稿,已經是二十天前了……白娘子飲了雄黃酒顯出真身,嚇死了許仙……之後就再也沒有交稿。你這樣可是不成,我娘親和兩位小娘都派人催了好幾次。”

  劉闖聞聽,啞然失笑。

  他看看天色,也已經不早了。

於是把手中公務放下,站起身來繞過書案,來到呂藍身邊,“怎恁耐不住性子?走啦走啦,咱們接著說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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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驚心動魄的白娘子盜還魂草,救活許仙的故事講完後,呂藍陪著麋繯和諸葛亮,意猶未盡的散去。

雖然,她們很想知道,許仙活過來後,和白娘子會是怎樣的結局?

可她們更清楚,劉闖手中的事情繁多,能夠給她們講這麼一段故事,已經是竭盡所能。

待眾女離開之後,劉闖便獨自坐在庭院中,看著院中皚皚白雪發楞。

幽州苦寒,需要準備的工作,可是不輕鬆。

呂藍的情況可能好些,她之前在關中生活過,也許能夠習慣幽州的氣候。但是麋繯、甘夫人、諸葛玲呢?更不要說,從小嬌生慣養的荀旦。除此之外,青州和幽州的氣候差別很大。

也許在許多人看來,青州天氣已經很冷,殊不知幽州更冷。

那麼從青州過去的人,是否能夠習慣當地生活?

這同樣也是一個極為嚴重的問題……

劉闖發現,身為一方諸侯,他需要考慮的事情,實在太過繁雜。可惜諸葛亮年紀還小,無法放手與他,若不然的話,倒也能為他分擔憂愁。糧食問題,可以通過試種蜀黍,也就是高粱來緩解壓力。但氣候問題,又該如何解決?如果出現大面積水土不服,就可能引來滅頂之災。

  “來人。”

  “公子有何吩咐?”

一個糯糯的聲音,在劉闖身後響起。

劉闖回過身來看去,卻見杜氏站在不遠處。

  “你怎地在這裡?”

“方才三娘子讓小婢喚公子用飯,可是見公子想事情有些出神,小婢不敢打攪,故而在此等候。

  ”

  劉闖一拍額頭,苦笑一聲。

“對了我想問一下,你可知道吳普先生今在何處?”

“吳普先生前些時候隨呂娘子來,而後就去了膠東,說是有一個病例,想去看一看。”

  這傢伙去了​​膠東?

劉闖沉吟一下,“那待會兒你讓人去找一下張九公,請九​​公到我書房來,我有事情與他商議。”

  “小婢遵命。”

杜氏說起話來,不緊不慢,聲音糯糯的也非常好聽。

  劉闖點點頭,便直奔中堂而去。吃過晚飯後,劉闖便來到書房,卻見諸葛亮和太史亨,已等候多時。


諸葛亮搔搔頭,笑嘻嘻說道:“孟彥哥哥,那人似乎沒什麼特別,我和小亨找到他後,便和他一起遊戲。後來他還帶著我們去吃東西……我從他口中,可是打聽到一個重要的消息哦。”

  “什麼消息?”

“曹操很快,就會對宛城用兵。”

  劉闖聞聽,卻蹙起眉頭。

曹操要對宛城用兵的事情,雖然很多人不知道,但是對於各方諸侯而言,又怎可能隱瞞住?

莫說劉闖知道曹操要對宛城用兵,就算他本來不知道,可是近來曹操一系列兵馬調動的跡象,無一不表明了他的意圖。曹操二次征伐宛城,已經勢在必行。那個賈奉告訴諸葛亮這個一個消息,乍聽似乎很了不得,可是……

  “那你都和他說了些什麼?”

  “我?”

諸葛亮歪著腦袋,想了想之後道:“也沒有說什麼,只說了一些瑣事。

對了,他還問我,為什麼北海有那麼多人種蜀黍?我好像……”

諸葛亮臉色突然一變,好像醒悟到什麼一樣,抬起頭看著劉闖道:“孟彥哥哥,我上當了!”

劉闖沒有問他上了什麼當,二話不說起身,走到書房門口厲聲喝道:“衡若!”

  “末將在。”

“立刻與我點起三百人,隨我前去驛站。”

諸葛亮咬著嘴唇,看著劉闖風一般衝出去,眼淚在眼眶中打轉。

劉闖心知,定然是諸葛亮在無意中,洩露出蜀黍是高產的秘密……這個賈奉,用一個無關重要的消息,從諸葛亮口中換來蜀黍的秘密,更進一步坐實了劉闖對這個賈奉的猜測……

  這個傢伙,不簡單!

他匆匆趕到驛站,卻見應珣正在看書。

“季瑜先生,敢問你手下那位賈奉,如今何在?”

應珣一怔,連忙起身道:“我正好有些事情,所以天黑之前,​​讓賈奉出城,前往奉高做事了。”

他說著話,臉上露出疑惑之色道:“劉公子,發生了什麼事?莫非那賈奉闖了禍?”

  劉闖雙眸一瞇,盯著應珣。

  半晌後,他突然笑了。

“沒事,我只是想與這位賈奉先生,好好聊一聊。

既然他已經走了,那我就不客氣了……季瑜先生好好休息,闖告退。 ”

劉闖說完,轉身便大踏步離開驛館。

“衡若,立刻持我令箭,前往姑幕……

告訴魏越將軍,就說若遇到賈奉一行人,絕不可放此人走,務必要將他留下。

  若他反抗……”

劉闖一咬牙,輕聲道:“便格殺勿論。”

  “喏!”

站在驛館門口,劉闖臉上突然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

卻不知,這賈奉究竟是何方神聖呢?

其實,關於蜀黍高產的事情,劉闖並不想隱瞞太久……連年戰亂,百姓流離,糧食已經成為重中之重。如果蜀黍能夠推廣出去,對天下生民而言,未必就是一樁壞事。大家能吃飽肚子,也就可以避免許多麻煩。劉闖之所以緊張,是他覺得,這個賈奉的來歷,絕不簡單。

回到縣衙後,迎面就見麋繯過來。

  “孟彥,你幹嘛要斥責孔明?”

劉闖一怔,“我何時斥責過他?”

“那他為什麼悶悶不樂,一個人躲在房間裡偷偷落淚?”

  “這個……”

劉闖立刻明白過來,忍不住搖頭笑了。

“我知道是怎麼回事了,繯繯你莫再管這件事,我去找他開解。”

見劉闖這麼說,麋繯也就沒有再追問下去。劉闖循著長廊,直奔諸葛亮的住所……諸葛亮已年十七歲,如今獨自住在一個跨院。院子不大,一間中堂,兩間廂房,顯得格外幽靜。

諸葛玲,正站在房門外,輕輕叩門。

  “孔明,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沒事,沒事……”

諸葛亮在屋子里大聲叫喊,“二姐,你且讓我一個人呆著。”

劉闖走上前,拍了拍諸葛亮的肩膀,示意她離開。在門口站定片刻,劉闖沉聲道:“孔明,開門。”

房門,隨著劉闖話音落下,吱呀一聲拉開!

諸葛亮探出頭來,看到劉闖,便低下了頭,露出一抹羞愧之色。

劉闖邁步走進諸葛亮的房間,在榻椅上坐下,順手拿起放在桌子上的一本書,翻了兩頁…​​…

“吾日三省吾身:為人謀而不忠乎?為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乎?”

他看著諸葛亮,招手示意他坐下,“孔明,已開始讀《論》了嗎?那你可知道,你犯了什麼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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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殺青州 第147章 初會(三)


  諸葛亮低著頭,沒有說話。
 
他素以聰慧而著稱,甚至連鄭玄也說,諸葛亮將來的成就必然不俗。
 
劉闖重視他,鄭玄看好他,家裡的所有人都寵著他,也使得諸葛亮不知不覺中,有了一絲狂妄,甚至是目中無人。可是今天,一個無名之輩便把他耍的團團轉,的確是讓諸葛亮倍受打擊。
 
片刻後,他輕聲道:“孟彥哥哥,對不起。”
 
  “好啦,休說這些沒用的話。
 
其實,蜀黍之秘被人知道,我也不在乎。而今戰亂,糧食奇缺。若百姓能夠因為這蜀黍的推廣而填飽肚子,也是功德無量。這糧食種出來,不就是讓人填飽肚子?若沒有人推廣,豈不是浪費。曹操今奉天子以令諸侯,所以相比之下,他倒是比我更適合去推廣這蜀黍種植。 ”
 
諸葛亮抬起頭,“孟彥哥哥,你不怪我?”
 
  “傻小子,吃飯去!”
 
劉闖一把拉起諸葛亮,邁步往外面走。
 
“你姐姐快急死了,你若再不出去,少不得又要出事。”
 
  諸葛亮年紀還小!
 
雖然表面上看去,劉闖必諸葛亮大不了多少歲,可畢竟重生一世,他的心理年齡遠比諸葛亮大很多。
 
對於諸葛亮,不能過度寵愛,也不能太過嚴苛。
 
就讓他率性的發展吧,劉闖不願意去做拔苗助長的事情,只要他能有所得,便已經足夠。
 
至於其他的事情,就讓諸葛亮自己去感受吧……
 
++++++++++++++++++++++++++++++++++++++++++++++++++ +++++++++
 
兩日後,應珣帶著使團,離開了高密。
 
他帶著劉闖準備好的禮物返回許都,在這些禮物當中,就有劉闖特意準備的蜀黍,作為獻於漢帝的貢品。
 
不管是劉闖,還是應珣,都非常小心的沒有再去提及'賈奉'。
 
劉闖對賈奉此人,越發感到好奇,但他很清楚!應珣絕不可能暴露賈奉的來歷,所以問也沒有意義。
 
直到應珣離開的第二天,陳群自淳于趕來。
 
  “賈奉?”
 
他露出疑惑之色,想了想問道:“長什麼樣子?”
 
“個子不算高,大約在七尺六寸左右,長的挺清秀,有點瘦弱,穿一件白狐狸皮裘袍。
 
對了,這個人的眉毛有點細長,好似女子的柳葉眉。很沉靜,目光也清澈,性子有些率意。 ”
 
  個子不高,柳葉眉,相貌清秀?
 
陳群沉吟許久,臉上露出一抹苦笑。
 
“孟彥,看起來曹公對你,真的是非常忌憚。”
 
  “哦?”
 
“你說的這個賈奉,若我沒有猜錯,應該就是曹公身邊司空掾郭嘉。”
 
  “啊?”
 
“賈,亦嘉,郭嘉表字奉孝,那奉字,應該就出自於此。
 
此人素以詭詐多謀而著稱,曹公對此人素來看重。他這次親自來高密,可想而知,曹公對你是何等忌憚。 ”
 
  郭嘉?
 
  劉闖突然笑了。
 
怪不得我對這個傢伙這麼有感覺,原來他就是郭嘉。
 
  “孟彥,你居然不擔心?”
 
  “擔心什麼?”
 
陳群詫異道:“曹公派出郭嘉來,恐怕是對你心懷不軌,你難道就不怕,他會對你有所圖謀?”
 
“圖謀嗎?”劉闖笑著搖頭道:“他能對我有什麼圖謀?
 
無非就是想把我趕出北海國而已……他圖謀不圖謀,我與曹操之間,早晚都要分出一個高下,莫說他派了郭嘉前來,就算是派出十萬大軍來征伐北海國,我也不會有任何的吃驚。 ”
 
  “你這心,可真是大啊。”
 
陳群忍不住笑道,便沒有繼續再說下去。
 
他知道,劉闖恐怕已經有所提防,而且在短時間裡,曹操也不可能對北海國用兵。
 
  原因嘛……非常簡單。
 
曹操要奪取南陽,收回之前被張繡佔領的潁川縣鎮,解決他後顧之憂。
 
只是,如此一來劉闖早晚要與曹操發生對決。以他目前的實力,就算是再給他一年時間,果然能夠與曹操對抗嗎?陳群心裡,不免感到好奇,他很想知道,劉闖的後招究竟是什麼!
 
++++++++++++++++++++++++++++++++++++++++++++++++++ +++
 
建安二年初,曹操征伐宛城,先勝後敗。
 
此後,舞陰、南陽等地被張繡佔領,曹操派大將曹洪率部進擊不利,只能據守於葉縣。而張繡、劉表,輪番襲擾。曹洪雖然也是一員大將,但是在這種態勢下,也漸漸顯出不支之勢。
 
建安二年十月末,曹操再次率部南征,攻取宛縣。
 
時劉表部將鄧濟屯居湖陽,曹操率軍進擊,生擒鄧濟,隨即乘勝攻占舞陰,再次大敗張繡。
 
至此曹操將許都以南的失地,全部收復,而後回師許都。
 
張繡在劉表的幫助下,退至攘縣一帶,與劉表前後呼應,繼續抵禦曹操。
 
  冀州,鄴城。
 
袁紹閉著眼睛,一隻手放在身旁的沙皮狗身上,輕輕撓著沙皮狗的頭頂,閉目不語。
 
  郭圖站在庭上,正口沫橫飛。
 
“田楷在東平陵自盡,濟南國已經被大公子所取。
 
今青州盡复,只有北海國和東萊二郡,為灌亭侯,揚武將軍劉闖所據。此人野心勃勃,非等閒之輩。表面上他對主公臣服,實則暗藏禍心。我聽說,此次他攻取般陽,偷襲泰山賊,搶來四五百匹戰馬,可是卻一匹都為呈上,而是命人把馬匹都送回北海,可見其人之貪婪。 ”
 
  袁紹,睜開了眼睛。
 
不過,不等袁紹開口,審配突然發言。
 
“不知此次劉皇叔出兵解於陵之圍,大公子與多少兵馬?”
 
  “啊?”
 
審配冷笑道:“據我所知,大公子不過與劉皇叔五千人,而且多是烏合之眾。
 
且不說劉皇叔奪取般陽,解了於陵之圍的事情。我倒是想知道,大公子手握青州兵馬,何來卻只有五千人? ”
 
  “這個……”
 
不等郭圖解釋,逢紀又開口道:“公則,話也不能似你那麼說。
 
你與劉皇叔五千烏合之眾,可是劉皇叔卻憑著這五千烏合之眾,打得泰山賊狼狽而走。他繳獲的戰馬,自然當歸屬於他所有。大公子坐鎮青州,治下近四百萬人口,可謂錢糧廣盛。何以盯著別人辛辛苦苦,用性命換來輜重馬匹?傳揚出去,還以為主公對大公子多麼苛待。 ”
 
  “我不是這個意思。”
 
郭圖有些急了,想要向袁紹解釋。
 
只是,不等他開口,一旁許攸又道:“本來,我並不想插手此事,畢竟當年我也曾在中陵侯門下求學,也算是有些情誼。可這件事,大公子做得確實不好!劉皇叔是受他之邀前去齊郡,結果求得人幫忙,卻不予兵馬配合。末了劉皇叔取勝,還要去算計那幾百匹馬,實在是……
 
主公,我並非是想要幫劉皇叔辯解,只是這件事若傳揚出去,豈不被人笑話,主公氣量不高? ”
 
  袁紹的臉色,頓時沉下來。
 
他素以雅量高致而自詡,自然聽不得這種話來
 
“公則,回去告訴顯思,若沒有馬匹,便與我說明。
 
某雖算不得寬裕,但幾百匹馬,乃至千餘匹馬!還拿得出手,卻要與人相爭,實在有失體統。 ”
 
郭圖的臉色很難看,卻咬著牙,躬身領命。
 
袁紹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可算是已經表明了態度。
 
  這件事情,就是袁譚做的不對!
 
如果再爭執下去,只怕會使袁譚心生不滿。可如果就這麼罷手,郭圖又有些不太甘心……
 
“主公,那劉皇叔得了主公所任,確有令曹操封賞。
 
  揚武將軍一職,可謂關係重大。曹操拜劉皇叔為揚武將軍,掌征伐之責,其意未免有些古怪。 ”
 
  蓬!
 
坐在許攸身旁的田豐,手中拐杖在地上一頓,厲聲罵道:“公則,莫非與劉皇叔有私怨?”
 
  “啊?”
 
“曹操封賞劉皇叔為揚武將軍的時候,劉皇叔尚在齊郡,正與泰山賊交鋒,又如何勾結曹操?此必曹孟德離間之計,想要主公對劉皇叔心生間隙。越是如此,就越說明曹操對劉皇叔忌憚頗深。我實在不明白,公則你也算得上是一方名士,何必效仿小人,做這等齷齪事?”
 
  “田先生……”
 
  郭圖滿面通紅,張口結舌。
 
他原以為潑點髒水算不得大事,卻沒想到今日堂上,竟然所有人表示反對。
 
田豐,從來不參與兩位公子之間的爭鬥,許攸更是對此不感興趣,只對袁紹忠心耿耿……
 
可現在,這些人居然聯起手,為劉闖進行辯護。
 
郭圖發現,他似乎是小覷了眾人。
 
袁紹突然道:“中陵侯其人,我素來敬重。
 
公則可能不太清楚,中平二年時,我隱居洛陽,與子遠結交。時中常侍趙忠誣陷我蓄養死士,故而欲對我不利。叔父知道之後,與當時為諫議大大的中陵侯聯名舉薦,令我做大將軍掾,故而趙忠不敢再對我不利。後我升任虎貴中郎將,也得中陵侯舉薦,子奇公乃我恩人。 ”
 
說到這裡,袁紹臉上浮現出一抹古怪笑容,看著郭圖。
 
郭圖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難看起來。
 
那都是快二十年前的事情,郭圖又怎知道其中的奧妙?
 
“中陵侯被十常侍所害,我曾派人前往潁川,想要保護子奇公家小卻不想晚了一步。
 
  這許多年來,某一直深感愧疚。而今子奇公未絕嗣,劉闖起於民間,闖出這麼大的家業,我實為中陵侯高興。唉,一晃竟過去這許多年。想當年劉闖滿月時,我隨叔父前去道賀,至今猶未忘懷。
 
對了,聽說那劉闖,有萬夫不擋之勇嗎? ”
 
袁紹說話慢條斯理,雖然是官話,卻帶著些汝南口音。
 
他這句話,是詢問站在身後的袁尚。
 
袁尚未去東平陵和袁譚匯合,而是直接返回鄴城。
 
聽袁紹詢問,袁尚連忙道:“此人,有霸王之勇。”
 
  “哦?”
 
“父親當知眭元進……便是文丑將軍,對他也頗為讚賞。
 
如此猛將,卻抵不住劉皇叔兩椎之力,便被劉皇叔擊殺……不瞞父親,孩兒當時還有些瞧不起劉皇叔,以為此人徒有虛名。為此,孩兒還把心愛的坐騎輸給劉皇叔,如今思來,仍有些心痛。不過,孩兒卻覺得,這次輸得心服口服。劉皇叔雖說好財貨,但確是有些真本領。 ”
 
  袁紹聞聽,頓時來了興致。
 
  “說來聽聽?”
 
“我與他論中陵侯所作《掃清萬里》奏,可劉皇叔似乎更推崇中陵侯《民以食為天》疏。他還作過一首詩,詩曰: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對民事頗為看重。
 
孩兒以為,這與劉皇叔幼年所處環境有關,故而他更重實利,比如那幾百匹戰馬。 ”
 
繞來繞去,最終又轉到劉闖帶走的那些馬匹身上。
 
袁紹忍不住哈哈大笑,“孟彥自幼蒙難,生活在市井之中,難免會有些貪好財貨,更重實利。
 
他才能應該還是有的,可惜卻不等大雅之堂,難與高士同席。
 
想必正因為這樣,他才會對財貨如此看重。顯甫能有此雅量,倒是讓我感到非常開心……”
 
袁紹,並不認為劉闖貪了幾百匹馬是什麼大事。
 
他更看重的,是袁尚在這件事裡面,表現出來的氣度和心胸。
 
  郭圖面色慘白,暗自叫苦不迭。
 
本想著​​給劉闖潑髒水,哪知道卻平白便宜了袁尚。袁譚此舉,恐怕適得其反,會讓袁紹對他更加不滿。
 
  偷雞不成,反蝕把米。
 
郭圖心裡叫苦,而袁尚則不免有些自得。
 
不過,田豐卻瞇起了眼睛,白眉簇動,片刻後突然道:“三公子。”
 
袁尚連忙躬身道:“田先生有何吩咐?”
 
“我聽人說,劉闖在北海國大興屯田之事,不知道你可知曉?”
 
“這個……”袁尚愣了一下,“卻不太清楚。 ”
 
  “元皓,何以有此問?”
 
田豐微微一笑,“主公與中陵侯有曰,豐何嘗不是與中陵侯相識?
 
想當初,中陵侯上'民以食為天'疏的時候,豐便極為讚賞,更與之爭論許久。今劉孟彥在北海國,大興屯田,使生民飽腹,豐亦極有興趣。顯甫,你可知友若之女何時嫁去北海國? ”
 
  “這個……”
 
袁尚想了想,“聽子山說,當在十二月初。”
 
田豐轉身,拱手與袁紹道:“主公,豐欲往​​北海一行,前去探望一下故友之子,順便想看一看,他在北海國所推行屯田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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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殺青州 第148章 初會(四)

  袁紹聞聽一怔,旋即哈哈大笑。
 
“我亦有此意前去道賀,可惜脫不開身。
 
既然元皓你有此雅興,就听代我南下北海國,順便替我向友若道賀。對了,再送孟彥些馬匹。此事,就拜託元皓你費心……顯甫,你可有興趣,前往北海?你與孟彥年紀相當,何不多多走動? ”
 
袁尚性子很傲,基本上忙沒什麼人,能夠入他的眼睛。
 
難得劉闖和袁尚關係不錯,袁紹也想,讓袁尚和劉闖能夠多走動一下。
 
這也讓郭圖的臉色更加難看,嘴巴張了張,卻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理由,來阻止這麼一件事。
 
要知道,袁紹最後那句話,實際上是在諷刺他。
 
  你郭圖不是說劉闖貪好馬匹嗎?我就再送他一些……你堂堂河北名士,這氣度實在是太差了。
 
  郭圖心裡,叫苦不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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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皓,何以突然要去北海國?”
 
從大將軍府出來,田豐剛要上車,卻聽到身後有人喚他。
 
  扭頭看去,卻是沮授。
 
田豐和沮授是同鄉,都是鉅鹿人。
 
兩人年紀相差不少,但卻是忘年之交。
 
兩個人都曾在韓馥手下效力,後來又一起歸順了袁紹。而且兩人的政見,更出奇相似,所以時常一起交流。
 
早在初平二年,沮授就曾建議袁紹,橫大河之北,合四州之地,收英雄之才,擁百萬之眾,迎大駕於西京,號令天下。興平二年,也就是公元190年,漢帝逃離關中,途經河東。
 
沮授獻計,讓袁紹迎奉漢帝,而後都鄴城,奉天子以令諸侯。
 
可以說,如果當時袁紹聽從了沮授的建議,那麼基本上,也就沒有曹操什麼事情。
 
可惜,被淳于瓊等人反對,袁紹最終沒有聽從沮授的意見,平白便宜了曹操,令其得大義之名。
 
當時,田豐極力主張袁紹聽從沮授的主意,甚至為此和淳于瓊爭吵。
 
兩人的關係極為密切,所以看清楚是沮授之後,田豐便邀請沮授上了馬車,兩人在車中交談起來
 
“我想去北海看看,這個劉闖究竟是何許人。
 
  “哦?”
 
田豐深吸一口氣,輕聲道:“我方才說,與中陵侯有舊,也非虛言。
 
你莫忘了,想當初中陵侯為御史大夫的時候,我便在他手下效力。只不過說熟識,卻遠遠談不上,我想中陵侯未必能記得住我這個小人物。不過當初中陵侯上疏'民以食為天'疏的時候,我的確是寫過一篇文章與中陵侯,裡面詳盡寫下我的一些看法,可惜卻沒有回音。
 
今主公合四州之地,兵多將廣,糧草充裕。
 
但我心裡,卻始終希望能夠推行當年我與中陵侯奏疏中所寫的那些想法,只是我知道,很難。
 
所以我想去北海國看看,看看劉闖是怎樣使'民以食為天'。同時……”
 
  沮授眼眉一挑,“同時……”
 
“同時我想知道,這劉闖究竟如何。”
 
  言語中,透著一抹淡淡殺機。
 
田豐看了沮授一眼,微微一笑,“我相信,公與也有這種想法。”
 
沮授忍不住嘿嘿笑了,“若那劉闖不是大忠,必為大奸……你看他在齊郡,可謂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大公子和三公子幾乎被他玩弄於股掌。若元皓你不去的話,那我肯定會向主公請求,前去北海國。”
 
田豐笑著點頭,“公與放心,我自會小心探查。”
 
  沮授,笑了!
 
建安二年十二月初,曹操自南阻返還。
 
此一戰,未能竟全功,也讓曹操感到非常遺憾。
 
  沒想到這張繡,竟然如此難纏。雖然曹操兩次將其擊潰,但卻始終未能傷及其筋骨,令他感到頗為頭疼。
 
此時,從許都傳來消息,田楷已經戰死袁譚盡收青州。
 
曹操心知,必須要返回許都穩定局勢,否則的話!只怕會使得豫州產生動盪。
 
加之新年將至,將士們也無心再戰。
 
所以曹操命曹洪駐守舞陰,他親率大軍,返回許都……
 
  “這個是蜀黍?”
 
曹操用勺子,舀了一勺子高粱飯,在口中咀嚼兩下,感覺滋味遠不如粟米香甜。
 
郭嘉也食用了一口,放下勺子道:“這蜀黍口感雖不如粟米,但卻能使人飽腹,也不算太差。”
 
  “這東西,果然產量很高?”
 
“據我所知,劉闖在北海國推行此種作物,僅一郡之地,便收穫六十萬斛……當然,這與北海地區土地廣袤有關,但比之兗州不過百三十萬斛的產量相比,這蜀黍產量的確驚人。
 
我問過當地人,蜀黍在北海國,畝產近三四百斤。
 
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主公可以在豫州進行推廣,勢必能緩解豫州的糧食危機,更可以平抑糧價,乃一樁大好事。 ”
 
  “文若,你怎麼看?”
 
荀彧把一小碗高粱吃完,拿起綢巾擦了擦嘴角,“蜀黍若果真如此高產,的確能緩解豫州糧荒。”
 
東漢末年,豫州雖然屢經戰火,但是人口,依舊是各州之最。
 
如果按照中平年間的人口普查,豫州人口達710萬之多,可以說是除了益州之外,人口最多的地方。但也正是因為屢經戰火,許多土地荒蕪。如此沉重的人口壓力,即便是兗州每年可獲得百萬斛的糧食,對於豫州而言,依舊有些緊張。所以,豫州糧價,也是各州之最。
 
  荀彧說罷,看了郭嘉一眼。
 
  “不過……”
 
  “不過怎樣?”
 
荀彧苦笑一聲,“奉孝難道不知'插生淮南則為插'生於淮北則為積,的道理嗎?”
 
  “你是說……”
 
  “蜀黍產量,或許的確驚人。
 
但你要考慮到一個問題,那就是北海國的環境,和豫州有很大不同。
 
也許,蜀黍在北海國可以獲得驚人產量,可如果放在豫州的話,很可能會出現絕產的情況。
 
如此作物,劉闖竟然送來,難道真的是好心嗎?
 
我同意推廣蜀黍,但是不建議一下子大面積進行推廣。穀物和粟米雖然產量遠不如蜀黍,但要知道,這東西畢竟已經耕種多年,大家也都非常熟悉。一下子換成蜀黍,且不說百姓會因畏懼而產生抗拒,如果一旦出現意外的話,恐怕整個豫州,都將面臨絕糧的危險啊……”
 
郭嘉眼睛一瞇,抬頭道:“文若,你的意思是說……那劉闖在算計我?”
 
  “倒也未必。”
 
荀彧笑道:“劉闖未必真的想要算計誰,不過他肯定知道,這插與積的道理。
 
如此高產作物,若換做別人,必然會嚴加防範。可是他卻主動送來,說明他知道,這種東西,想要防範根本不可能。也許他也想大規模推廣這種作物,但其中風險,便要主公擔負。 ”
 
郭嘉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
 
“那文若的意思,究竟是推廣,還是不推廣?”
 
荀彧想了想,沉聲道:“推廣,但絕不是現在。
 
  “哦?”
 
“我的建議是,先找幾個地方進行耕種,其他地區依舊以穀物和粟米為主……如此一來,即便是耕種失敗,也不會影響大局。一旦各地試種成功,則可以製定律法,進行全面推廣。
 
  不過我估計,這需要一個過程。
 
也許三年兩載,也許五六年的培養才能得出結論。但是在沒有試種成功之前,我不建議進行全面推廣。 ”
 
  曹操一旁,連連點頭。
 
  “文若所言,最為穩妥。”
 
說完,他吃了兩大口高粱飯,突然笑道:“如果慢慢吃的話,這蜀黍似乎也不是那麼難吃。”
 
郭嘉也知道,荀彧並不是針對他。
 
只是自從那次和荀彧爭吵之後,郭嘉已明顯感受到,荀彧和他之間,再也沒有早年間那種親密無間的感覺。或者說,兩人之間已經生出隔閡,無法似從前那樣,保持心有靈犀。郭嘉頹然不語,吃了一口高粱飯後,便沒了胃口。
 
  曹操見此,也是心中感嘆。
 
他想了想,突然問道:“奉孝,你此去北海國,以為那劉闖如何?”
 
  “此人……”
 
  郭嘉想了想,卻搖頭苦笑。
 
“我沒想到,他居然一回來就覺察到我的存在。
 
雖然他派了兩個小孩子試探,但我能感覺到,他已經對我產生懷疑。所以我立刻離開,聽季瑜說,我前腳剛走,劉闖後腳就帶人闖進驛館找我。若我當時有半分猶豫,必遭其毒手。 ”
 
  “此子,倒是頗為警覺。”
 
“我在高密停留五日,大致上了解到一些事情。
 
主公,劉闖此人絕非碌碌之輩,他有大野心,從他在北海國的所作所為,以及推行造紙編書的情況來看,此人野心不小。若早生十年……主公,此人定然會成為主公的心腹之患。 ”
 
“此非孟彥之過,當初他只想回家,卻不得已背井離鄉耳。”
 
荀彧一旁突然開口,讓曹操頓覺尷尬。
 
想當初,就是他派兵征伐劉闖,才造成今日之局勢。
 
郭嘉冷笑道:“文若,焉知他歸宗認祖,便會老老實實嗎?”
 
“孟彥是否會老實我不知道,但我至少知道,他會有許多顧慮。”
 
“顧慮,不代表他就沒有野心。”
 
“野心,也並無不可……只看如何使用。
 
難道說,刀劍可以殺人,便不持刀劍嗎?奉孝這話說的有趣,便他是個有野心的,卻終究是個孩子,又能有多大野心?你一直對孟彥苦苦相逼,到頭來,只怕會為司空平添一勁敵。 ”
 
“既知劉闖是吃人猛虎,還要養在身邊,早晚必成禍害。”
 
“是否食人猛虎,你我不得而知。
 
而我現在卻知道,就算他不是食人猛虎,你咄咄相逼,也會讓他變成食人猛虎……”
 
曹操一見這個情況,頓感頭大如斗。
 
荀彧和郭嘉話語中的火藥味越來越濃,令他暗自叫苦。
 
“文若,奉孝……你二人莫再爭執。”曹操嘆了口氣,頗有些自責道:“此事,怨不得奉孝,實我聽信片面之言,以至於才釀成如今局面。文若,我知你一直不滿我對劉孟彥心懷敵意,可既然我已經讓他變成一頭猛虎,後悔也沒有用處,唯有殺虎方能保命,此不得已而為之。”
 
曹操這句話,可謂是把姿態放得極低。
 
荀彧嘴巴張了張,最終頹然坐下。
 
曹操這一番話,已經表明決心:既然我讓劉闖變成一頭老虎,我也不後悔。
 
他變成食人猛虎,我唯有將之殺死否則的話,他這頭猛虎,早晚會吃掉我……我不能束手待斃。
 
  “既然如此,我便不贅言。
 
司空欲殺虎,也非司空之過錯,然則卻莫向我問計……不管怎樣,中陵侯當年,與我家交厚。 ”
 
  “文若,我不會讓你為難。”
 
荀彧起身告辭,曹操則面色難看。
 
郭嘉輕聲道:“司空,還請不要責怪文若,中陵侯與荀家,畢竟有多年交情,更不要說友若侄女,馬上要下嫁劉闖。他若真個出手對付劉孟彥,對他而言,的確是一樁難事。可除此之外,文若對司空是忠心耿耿……”
 
曹操一擺手,“奉孝莫再說了,我何嘗不知,文若的難處。
 
只怪我當初聽信了劉玄德一家之言,以至於逼走劉闖,才使得事情變成如今局面。不過,正如我方才所言,做也就做了,我也不會後悔。只是接下來的事情,就要煩勞奉孝多費心才是。 ”
 
郭嘉聞聽,連忙起身:“主公放心,嘉已佈置妥當。
 
如今萬事具備,只差時機成熟……不過,在此之前,主公還是要盡快,解決張繡這心腹之患。 ”
 
  曹操細目一瞇,捻鬚輕輕點頭。
 
  “奉孝不說,我也清楚。
 
  對了,方才你說,劉闖要成親? ”
 
  “正是。”
 
曹操站起身來,在屋中徘徊片刻之後,突然笑道:“不管怎樣,他劉闖也是皇親貴冑,更是名門之後。想當初,我也得過中陵侯關照,今他既然成親,那我怎地,也要表示一下心意。”
 
  “主公的意思是……”
 
曹操看著郭嘉,臉上露出一抹笑容。
 
“奉孝不是說,之前未能與劉闖接觸嗎?
 
不知奉孝可有膽量,再走一趟北海,試探一下這劉孟彥,到底是個怎生人物? ”
 
郭嘉聞聽,先是嚇了一跳,旋即臉上,露出一抹古怪笑意。
 
他想了想,便點頭道:“主公所言極是,嘉亦正有此意,和那劉孟彥面對面的來一次交鋒。”
 
“如此,就請奉孝陪同休若,走一遭北海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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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殺青州 第149章 群英會(一)

    建安二年十一月,劉闖命高順和許褚率熊羆軍進駐東萊郡。

    與此同時,太史慈受命從東萊郡返回,王修接替太史慈,為東萊郡太守。論打仗的能力,十個王修也比不過一個太史慈。可是如果以政務能力而言,十個太史慈也不是王修的對手。

    王修入東萊郡之後,立刻命徐盛屯駐長廣。

    隨後,他命高順和許褚在東牟展開清剿盜匪的行動,接連消滅數支盜賊,更將東牟一個望族連根拔起,徹底摧毀。

    王修的藉口很簡單,對方和盜匪勾結,橫行鄉里。

    雖然只是一個小家族,卻使得整個東萊郡的豪強縉紳,感受到一種不同尋常的味道。

    王修,可不比太史慈!

    他也是北海國名士,從身份上足矣壓制住那些豪強縉紳。

    而今手腕又極其強硬,擺明了告訴那些人,若不聽從管教,他不介意把對方一個個的剷除。

    短短十幾天的時間,東萊郡雖算不得大治,但是局勢比之早先,已經好轉許多。

    劉闖對此,也非常非常高興。

    這也說明他之前的決定,並沒有錯誤……

    不過,他而今卻沒有精神去關注東萊郡的局勢。

    因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大婚將至,他根本沒有時間再去為東萊郡的事情分心!

    劉闖的婚事,其實早就有了定論。

    年初時,管寧送荀旦回齊郡,就已經和荀諶商議妥當。

    只是後來發生了很多事,先是劉闖前往下邳和呂布結盟,隨後就是對北海國和東萊郡的戰事,緊跟著劉闖又受邀前往齊郡。這一來二去。婚期就被推遲到年底,若再推遲,就有些說不過去。

    劉闖此次大婚,將同時迎娶荀旦、麋繯、和諸葛玲三人。

    甘夫人雖然也拜了鄭玄做義父,卻畢竟是二嫁之身。而且她的身份很敏感,如果在這種場合拋頭露面,少不得會被認出來。畢竟,甘夫人曾經是劉備的妻子,而且已經是一個死人。這時候她若是出現。並且嫁給劉闖的話,對劉闖也好,亦或者甘夫人,都不是一樁好事。

    所以……

    甘夫人對此,倒是沒有太在意。

    能夠有如今的生化。她已經非常滿足。

    哪怕是做一個妾室,也好過隨著劉備顛簸流離,只能做一個泄欲的工具。

    至少,劉闖對她一直很尊重!

    只是劉闖萬萬不會想到,他的婚事,竟然引得許多人的關注。

    “田豐為何要來?”

    劉闖不免詫異,疑惑的看著鄭玄。

    腦海中。卻不由自主的浮現出田豐的生平。

    說實話,田豐的能力毋庸置疑,但劉闖對他的感觀,卻並不是太好。

    這是一個直臣。性情剛烈。如果站在旁觀者的角度,田豐的所作所為,足以讓劉闖感到敬佩。

    但如果設身處地,他那性子。恐怕也沒多少人能夠受得了。

    太剛烈了,太耿直了。全然不懂剛柔之道,一味的剛強,到最後難免下場淒涼。

    前世,劉闖曾經和一個朋友討論過田豐的性子。

    當時他二人還為此發生了爭執,因為劉闖覺得,田豐的性子,就算是換做曹操,到最後也未必能夠善終。你剛直是一樁好事,卻不能不分場合。而田豐在這一點上,似乎做的有些不足,數次頂撞袁紹,甚至因為袁紹沒有採納他的意見,便在大將軍府的府門外拄著枴杖大罵。

    劉闖實在不知道,若換做自己,便真的能夠容忍田豐的態度嗎?

    鄭玄側臥榻上,輕輕咳嗽兩聲道:“田豐此人,有見微知著之能……聽友若言,這次是他主動要求前來,恐怕是對你產生了些許忌憚。亦或者說,他對你,感到好奇,並因此而生出興趣。

    不過不管是什麼原因,他這次來,目的絕不簡單。

    所以你要多小心,說話做事切莫露出破綻,否則的話,以田豐的精明,必然能夠覺察到什麼。”

    換句話說,他就是來觀察你。

    入十二月之後,北海國的天氣,變化很大。

    接連兩場大雪過後,使得氣溫變得很低。鄭玄的身體,一直都不太好……畢竟七十多歲的人了,難免有這樣那樣的毛病。這幾日身體更感到不適,所以臥病家中,也不怎麼見人。

    但今天,他卻打起精神來。

    因為除了劉闖之外,荀諶也前來拜訪。

    荀旦出嫁,荀諶是送女前來完婚。來到高密之後,他就讓劉闖帶著他,前來探望鄭玄。

    在交談的時候,荀諶告訴鄭玄,田豐將隨三公子袁尚前來高密,確讓劉闖,感到有些緊張。

    聽鄭玄說完,荀諶也開口道:“我聽人說,田豐在鄴城對孟彥倒是有些呵護。

    不過我也覺得,他此次前來,未必懷了什麼好心思。此人的見識和眼力,都非同一般……他與沮公,可說是袁公的左膀右臂,都是那種心思縝密,算無遺策之人,孟彥切不可小覷他。”

    我當然不會小覷他!

    劉闖心裡嘀咕了一句,不過眉頭緊蹙,顯得有些擔憂。

    “那我該怎麼辦?”

    別看劉闖現在以貴為一方諸侯,但要說和真正的頂級謀士打交道,卻沒有太多這方面的經驗。

    荀諶和鄭玄相視一眼,忍不住笑了。

    “沒想到大名鼎鼎的飛熊,居然也有緊張的時候。”

    “老大人,你怎這樣說話?”

    聽到荀諶打趣,劉闖不禁露出苦笑之色,“既然那田豐如你所說的那麼厲害,我緊張也很正常。”

    “友若,別和孟彥玩笑了。”

    鄭玄笑呵呵道:“其實孟彥也不必緊張,該如何就如何。

    田豐這個人雖然非常精明,卻也不是不講道理之人。你只需要做好你的本份,其他事情不必在意。”

    做好本份?

    劉闖一怔。旋即明白了鄭玄話語中的意思。

    他如今雖然是一方諸侯,但比之袁紹,還相差甚遠。

    所以,把那些不切合實際的想法拋開,然後一步一個腳印的做事,田豐就算有天大本事,又能如何?畢竟,劉闖坐擁北海東萊兩地,是牽制曹操的重要力量。短時間內,無人能取代。

    想通了這一點,劉闖也忍不住笑了。

    他的確是被田豐的名頭給嚇住了,所以才會感到手足無措。

    “老大人說的是,闖已經知道該怎麼做了。”

    “還有。這兩日高密恐怕會很熱鬧,你要多做些準備。

    我接到三兄書信,他不日也將前來高密,代曹操向你道賀。不過,我想他的目的,也不會單純。”

    “你是說,休若要來?”

    鄭玄抬起頭。詫異看著荀諶,露出吃驚之色。

    荀諶點頭道:“不錯,他說是奉天子所差,但如今天子……令不出宮門。不過是曹操手中傀儡。他必是受曹操差遣,只是目前還猜不出他的目的。但思來,曹操未必會有什麼好心思。”

    劉闖在一旁,總算是聽懂了!

    休若。就是荀諶的三哥荀衍。

    他來高密?

    劉闖可不認為,自己和曹操之間。有那麼好的交情。

    剛被曹操算計了一次,如果不是荀諶反應快,迅速讓荀麓前去找袁尚,說不得劉闖就要遭殃。

    之前,郭嘉出現在高密,讓劉闖吃驚不小。

    而今曹操又差遣荀衍前來道賀?正如荀諶所言,恐怕沒有那麼簡單……

    “老大人,那我該如何接待他?”

    劉闖有些頭疼,因為來的人,全都不是普通人,都不能怠慢。

    鄭玄白眉簇動兩下,“孟彥不必擔心,便依著禮數,接待他們就是……只是,你城中需多備兵馬,以防會發生意外。高密,可是從來沒有這麼熱鬧過。我猜測,恐怕還會有更多人前來。

    你要小心,別讓他們在城中發生爭執。

    不管休若是奉何人差遣,他都代表著天子威嚴。你既然是漢室宗親,自然也當恪守臣子之道。接待休若的級別可以高於別人,其他人嘛……便一視同仁,不必有什麼高下之分。”

    也就是說,就算是田豐,也不必太高尊敬。

    這個,叫不卑不亢。

    劉闖聽罷後深以為然,連忙起身道:“既然如此,那我這就前去安排。”

    “友若且留下來,我有話與你說。”

    如果從輩分上來說,荀諶和鄭玄是一輩兒。

    可實際上,鄭玄與荀諶的父親荀緄關係便非常好,荀諶在鄭玄面前,也要執弟子之禮。

    劉闖離開之後,鄭玄吃力的坐起來。

    “友若,孟彥之志,想你業已知曉,卻不知你如何打算?”

    荀諶一怔,旋即明白了鄭玄之意。

    他苦笑一聲,“老大人,我自是要幫自家女婿……可孟彥而今的狀況,並不是太好。他此前也與我說了他的想法,我正在暗中操作。但老大人當知道,袁公身邊,有田豐和沮授二人出謀劃策,更有審配許攸這等智謀之士。我需小心方可,若漏了馬腳,便會有滅頂之災啊。”

    “我也知你難處,但……”

    鄭玄猶豫了一下,輕聲道:“想來你更清楚,孟彥恐怕支撐不得太久。”

    荀諶點點頭,嘆了口氣。

    “老大人放心,必要的時候,我會建議袁公出兵相助。”

    哪知道,鄭玄卻搖搖頭,“此非上策……不過我倒是有一個主意,不知你是否有膽量。”

    “哦?”

    “今袁紹所忌憚者,唯公孫瓚耳。

    這次回去之後,友若何不向袁公請命,前去監視公孫瓚?”

    “老大人的意思是……”

    “孟彥既然有意北去幽州,更需要一些助力才成。

    你前去對付公孫瓚,最好是駐守渤海……一來可以躲避袁紹帳下派系傾軋,另一方面,也可以為孟彥打個前站。不過我知道,你不喜歡瑣碎。可這是為你女婿。想來你也不會拒絕吧。”

    袁紹手下,三大謀主,四大謀士,皆名聲顯赫。

    田豐沮授許攸,這三個人因為身份的緣故,在袁紹帳下地位相對超脫。

    許攸,那是袁紹的元從老臣;田豐沮授,更是迎袁紹入主冀州的重要人物。袁紹帳下的派系爭鬥,已經非常明顯。不過這三個人。並不屬於任何派系……相比之下,四大謀士,也就是辛評郭圖,逢紀審配,分別歸屬袁譚和袁尚兩人。荀諶是二袁極力拉攏的人。所以也頗為尷尬。

    如今,袁譚和劉闖有些不對付,對荀諶也就略有疏遠。

    而荀諶自己也不太願意捲入是非之中,對袁尚的拉攏也是不冷不熱。

    短時期內,荀諶還可以這樣繼續保持中立;但如果時間長了,恐怕他的地位會變得越發尷尬。

    荀諶也在想,該怎麼擺脫這種困境。

    聽鄭玄這麼一說。他恍然大悟……

    是啊,我要輔佐的是我的女婿,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夾在你二袁之間左右為難?

    留在青州也好。亦或者留在鄴城也罷,皆非我所願。

    乾脆,我去渤海郡……一方面可以遠離是非圈,另一方面。也能夠幫助孟彥,探一探幽州的情況。

    想到這裡。荀諶忍不住笑了。

    “老大人果然高明,若我向袁公請求前往渤海,想來袁公也不會拒絕。”

    說到這裡,荀諶突然想起一件事來,“老大人,我聽說來年你就要主持造紙編書之事,是否已準備完畢?”

    荀諶笑道:“哪有那麼簡單……

    如今孟彥從民間,已收攏書冊十三萬有餘,但要經過分門別類,也許一個漫長的過程。

    文舉現在,已經在做這方面的事情,但人手還是明顯不足。我已發出書信,招昔日隨我求學的學子前來相助。同時我還派人去了陸渾山,想要請孔明出山……總之,一切都還在準備。”

    “老大人所言孔明,莫非胡孔明乎?”

    “正是此人!”

    荀諶想了想,便點頭道:“他若肯出山,倒是一大臂助。”

    鄭玄所言胡孔明,名叫胡昭,是潁川穎陰人氏,與荀諶同鄉。

    此人幼讀經史,學識淵博,尤其精通典史,工於書法。弱冠之年,便以其才學而為世人稱道。初平元年時,袁紹曾多次登門拜訪,想要請胡昭出山。但胡昭本人,卻厭惡仕途險惡,故而堅辭不就。後曹操迎漢帝遷都許昌,也曾派人前去請胡昭出山。無奈之下,胡昭只得去面見曹操,表明不願入仕,請曹操諒解。無奈之下,曹操只好讓胡昭離開,並感嘆:人各有志,出處異趣。

    胡昭回家後,為躲避這種闢召,便遷居陸渾山中,在陸渾山臥龍谷廣收門徒。

    這胡昭的年紀,比之荀彧還小一歲。

    荀諶對他也非常瞭解,聽聞鄭玄邀請胡昭前來,自然舉雙手贊同。

    “老大人既然請來胡昭,我也想為老大人舉薦一人……說起來,此人也曾在老大人身邊求學,名叫崔鈞,字州平,不知老大人是否有印象?”

    “崔州平?”

    鄭玄想了想,突然道:“可是安平崔州平?崔威考之子,曾當著崔威考之面,言他有‘銅臭’之崔鈞嗎?”

    “正是此人。”

    崔威考,名叫崔烈,曾官拜太尉。

    鄭玄說的這件事,也是一個典故:靈帝時,崔烈買官,崔鈞得知以後,當著崔烈的面,說他有‘銅臭’之氣,氣得崔烈暴跳如雷。

    “若是此人,倒也適合。”

    荀諶聞聽,便躬身道:“既然如此,我這就派人前去相邀。

    我聽說,他過些時日便要去荊州遊歷。呵呵,我是覺得,與其去荊州遊歷,倒不如讓他來幫一幫老大人。此也是崔威考前些時候,派人找我相求。你知道,威考此人,素愛慕虛名。”

    鄭玄聞聽,頓時笑了……

    ++++++++++++++++++++++++++++++++++++++++++++++++++++++++++++++++++

     白雪皚皚,數百里不見人煙。

    一行車隊沿著濰水緩緩而行,田豐坐在車中,正翻閱一冊卷宗。

    突然,車簾挑起,袁尚一身風塵從外面進來,“田先生,方才我射殺了兩隻野兔,今晚正可牙祭。”

    田豐聞聽,抬起頭來。

    看著袁尚那一臉喜色,忍不住道:“三公子,此非冀州,咱們獨行於北海,需多小心,怎可為口腹之慾,而涉險離隊?萬一遭遇歹人,豈不是麻煩?”

    袁尚原本興緻勃勃,哪想到田豐上來一陣訓斥。

    心裡頓時有些不滿,但是臉上卻不敢把這種不滿的情緒表露出來,還要做出一副受教的模樣,輕聲道:“田先生,顯甫知錯了。”

    這旅途乏味,我獵殺些野味又能有什麼錯?

    再說了,近千人馬,行於北海,難不成還有人敢來送死不成?

    這田先生,果然是古板的要命,怪不得父親對他不喜歡,跟他在一起,簡直要悶死人了。

    “顯甫,這一路下來,可看出什麼沒有?”

    袁尚想了想,“北海國蕭條,似乎並不興旺。

    我在都昌時聽劉子和說,如今戰事方止,所以盜匪橫行。劉孟彥雖已命人開始剿匪,但恐怕不是短期可以解決問題。依我看,北海國似乎並無什麼出奇之處,遠不似別人說的那麼好。”

    “還有呢?”

    “還有,就是劉闖似乎對大兄頗為忌憚,遲遲不肯遷治所劇縣,而是滯留於高密。”

    田豐聽到這裡,白眉一蹙。

    他低頭看著手中的卷宗,心裡面卻盤算不停。

    進入北海以來,所見頗為平常。

    也許是因為季節的緣故,田豐並未看到大興屯田的場面,也沒有發現傳說中的蜀黍高粱。

    一切,都顯得非常正常。

    可正是這種正常,讓田豐感到有些古怪。

    “顯甫……”

    “啊,田先生,我突然想起來一些事情,便先告辭了。

    依照現在的路程,最遲明日中午,就可以抵達高密……不過今晚咱們還要宿於野外,我讓人去查探一下,看看何處可以宿營。”

    袁尚說完,便一溜煙的跑了。

    田豐看著他的背影,白眉簇動,想要喊住袁尚,可話到嘴邊,又嚥了回去,發出一聲長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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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殺青州 第149章 群英會(二)

    人在外地,這兩天更新不會太多。

    +++++++++++++++++++++++++++++++++++++++++

     豎子不足與謀!

    袁譚失於刻薄,袁尚略顯輕浮。

    這兩個人,怎麼看都不是理想的嫡子,可是袁紹卻沒有其他選擇。

    他低下頭,繼續看手中的卷宗。

    越看,他就越感到好奇;越看,他對劉闖的興趣就越濃。如果從卷宗裡看,劉闖在北海國所作所為,似乎並無出奇之處。但如果仔細考慮,就會發現正是因為沒有出奇之處,才是最大的出奇之處。

    從劉闖攻佔東武,擊潰蕭建之後,幾乎每一步都是謀後而動。

    入高密,借夷安,奪淳于,佔領膠州灣……哦,對了,劉闖把不其、壯武和黔陬三地稱之為膠州灣,也不知是什麼意思。但看得出來,在劉闖奪取黔陬的時候,已經定下了移民屯田的大計。再往後,劉闖與呂布結盟,擊敗陳珪之後返回北海國,已徹底穩住了北海局勢。

    隨後,他兵發東萊,驅逐彭璆。

    看上去似乎是運氣好,但實際上,每一步都早已安排妥當。

    就是這樣不聲不響,甚至在無人關注的情況之下,劉闖便坐擁兩郡之地,成為青徐兩州不可小覷的諸侯。

    至於被袁尚推崇備至的般陽之戰,在田豐看來,倒是有運氣的成分在裡面。

    如果當時郭祖或者王營能多一些小心。亦或者說他們能夠膽大一些。說不定劉闖就難以成功。

    只可惜。王營疏於防備,而郭祖又太過擔心,以至於成全劉闖威名。

    袁尚因此,對劉闖極為推崇。

    但在田豐看來,劉闖兵行險招,過於危險,絕非正道。

    不過,田豐也必須承認。若非劉闖的膽大心細,濟南國之戰到最後,也不曉得會是怎生局面。

    在看罷所有卷宗之後,田豐靠在褥子上,陷入沉思。

    劉闖其人究竟如何?

    看他步步為營,絕不會是如同袁譚袁尚所說的那種貪婪驕橫的莽夫。

    這個人,很有意思……

    +++++++++++++++++++++++++++++++++++++++++++++++++++++++++++++++

     高密縣城,張燈結綵。

    伴隨著劉闖婚期將至,縣城也變得越發熱鬧起來。

    劉闖忙得是不可開交,他發現真的是應了那句老話。越忙,就越忙!

    先有左伯左子邑。依照劉闖所言宣紙製造之法,歷經近一載光陰,終於造出令劉闖滿意的紙張。

    隨後,諸葛玲與費沃反覆商討之後,先後完成曲轅犁,也就是短轅犁的成品,以及活字印刷術。這兩項技術,尚算不得完善,但已有雛形,將很快形成規模,故而劉闖自是喜出望外。

    不過,這兩項技術劉闖都沒有立刻拿出來,而是吩咐步騭,嚴密保護。

    就目前的情況來說,劉闖認為還不是拿出這兩項技術的時候……同時,費沃在經過無數次失敗之後,成功打造出三百口百煉鋼刀,更是讓劉闖萬分驚喜。他沒有想到,費沃的鍛造技術,竟然會如此高明。三百口百煉鋼刀不算多,卻是一個極好的開始。相信不久之後,隨著費沃的鍛造技術進一步成熟,百煉鋼刀就可以批量打造,並且對部曲進行大規模的裝備。

    “陳先生,真沒有想到,你會趕來。”

    在中堂客廳裡,劉闖頗有些驚異的看著陳宮道:“溫侯而今安好?那陳登在廣陵,是否老實?”

    陳宮笑道:“陳元龍雖智謀過人,但在而今態勢之下,也不敢輕舉妄動。”

    “那劉備呢?”

    劉闖突然想起來,這半年來,幾乎沒聽到太多關於劉備的事情。

    陳宮一怔,“公子只管放心,劉備在沛郡很老實……他如今情況並不是太好,聽說袁術有意出兵征伐,他是自身難保。”

    劉闖聞聽,不禁微微一蹙眉頭。

    看得出,這半年來呂布過的似乎不錯,甚至包括陳登在內,都有些過於鬆懈。

    “對了,我此來還有一件事,想要請公子幫忙。”

    “請講。”

    陳登露出赧然之色,輕聲道:“我聽人說,今年北海豐收,餘糧頗豐。

    而徐州卻經歷連番變故,如今糧食有些匱乏。溫侯有意請公子多多幫襯,能否賣我們一些糧食?”

    糧食?

    劉闖恍然,徐州今年的變故,確實不少。

    他想了想,“不知溫侯需要多少糧食?又打算如何購買?”

    “市價穀物一石220錢,我們就依照這個價錢,向公子購買十萬斛,不知可否?”

    劉闖聞聽,頓時笑了。

    他這一笑,讓陳宮也感到有些赧然,臉微微發紅。

    220錢一石?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黃曆了!

    在劉闖記憶中,陶謙沒死的時候,糧價就已經是220錢,如今已經過去三年,徐州連番經歷戰火,220錢,恐怕只能買半石糧食。估計,陳宮也覺得不好意思,所以懦懦不知如何是好。

    劉闖想了想,沉聲道:“220錢便220錢,既然丈人開口,我怎能拒絕?

    不過我可要先說好,我這糧食,多為蜀黍……所以我會按照穀物計量,還請公台莫要責怪。”

    東漢末年,一石穀物和一石粟米,區別不小。

    一石穀物,約折合13-15斤左右,而一石粟米,差不多是17-20斤上下。

    兩者之間的計量單位差距不小。在四五斤左右。劉闖既然同意已220錢賣於呂布。即便是按照穀物計算重量。呂布依舊占了老大便宜。陳宮又怎能拒絕,連連點頭,並向劉闖道謝。

    畢竟是一家人,劉闖果然爽快,渾不似那袁術,非但斤斤計較,而且價格忒高。

    有這十萬斛糧食,也就是一百五十萬斤蜀黍。足以幫助呂布,渡過來年開春之後的難關。

    陳宮和劉闖又寒暄幾句,便起身告辭。

    劉闖把他送出大門,看著陳宮的背影,不禁露出凝重之色。

    “孟彥哥哥,何以如此緊張?”

    劉闖回身,輕輕揉了一下諸葛亮的腦袋瓜子,“劉備是一個奸雄。

    此人最善兩面三刀,口蜜腹劍的招數。呂布而今放鬆了對劉備的警覺,我擔心弄不好。會被此人所害。”

    “既然如此,何不提醒他?”

    劉闖苦笑道:“而今呂布志得意滿。恐怕我就是提醒了,反而會被他懷疑。”

    這個,需要尋找機會才成。

    劉闖想到這裡,突然問道:“對了,袁紹使團,抵達何方?”

    “昨夜已繞過淳于,估計今天正午時分,便會抵達。”

    “驛館可安排好了嗎?”

    “哥哥放心,已安排妥當。”

    劉闖點了點頭,“這兩日,高密恐怕會有些動盪。

    你這幾日不要出門,以免受到波及……明天曹操的使團就會抵達,我倒是很想知道,他又有何詭計。”

    說實話,劉闖對曹操,的確是有些忌憚。

    前番剛派了郭嘉前來試探,如今又再次派出使團。

    這說明,曹操對劉闖,是越來越關注……越是如此,劉闖就越是要謹慎,更不要說還有一個田豐,在一旁虎視眈眈。

    一想到要來這麼多人,劉闖就感到莫名頭痛。

    +++++++++++++++++++++++++++++++++++++++++++++++++++++++++

     正午時分,袁紹使團抵達高密。

    劉闖率陳矯步騭太史慈等人出城在十里亭迎接。

    遠遠的,就看到一隊人馬緩緩行來。

    “劉公子,別來無恙乎?”

    袁尚遠遠看到了劉闖,便催馬向前緊走幾步,在距離劉闖還有十幾步的時候翻身下馬,與劉闖見禮。

    “三公子,你怎地來了?”

    劉闖做出一副驚喜模樣,緊走幾步。

    袁尚笑道:“前次劉公子在於陵助我退兵,我卻未能與劉公子當面道謝。

    聽聞劉公子大喜,故而才斗膽向父親懇求,與田先生一同前來,一來是道謝,二來則為討一杯酒水。”

    袁尚話語間,透著幾分親熱之氣。

    劉闖連聲道不敢,目光越過袁尚的肩頭,向他身後看去。

    在袁尚身後,跟隨兩人。

    一個身著黑裳,外罩一件裘袍。

    一頭白髮,顯示出他已過花甲之年,不過面色紅潤,精神矍鑠,眸光更透著一股深邃之意。

    他手裡拄著一根枴杖,見劉闖看過來,便朝他微微一笑。

    “老夫田豐,忝為冀州別駕,聽聞劉皇叔少年英武,故而前來一會。”

    說完,他抬起手,與劉闖拱了拱手,也算是向劉闖見了禮。

    雖然話語中,田豐很客氣,也表示出了對劉闖的尊敬。但是那藏於言語之間,淡淡的疏離感,卻使得劉闖心裡,不由得咯噔一下,頓時緊張起來。他可以感覺得出來,田豐對他似乎有些敵意。亦或者說,是一種戒備之意……兩人初次相見,田豐的這種戒備,讓劉闖感到不妙。

    莫非,他覺察出了什麼?

    “孟彥,我來為你介紹……”

    不等劉闖開口,袁尚便拉著他,來到站在田豐身旁一個壯漢身前。

    “此家父愛將韓猛,善使一支開山鉞,有萬夫不擋之勇。”

    那壯漢身高大約在八尺五寸左右,190公分以上。體格魁梧,膀大腰圓,透出一股子彪悍之氣。

    他站在劉闖面前,也僅僅比劉闖低半個頭。

    “久聞劉皇叔勇武過人,猛亦極為敬佩。”

    韓猛的聲音發粗,帶著一口濃濃的冀州口音。

    劉闖微微一笑,朝那韓猛點頭。

    韓猛是誰?

    劉闖沒太深刻的印象。袁紹手下猛將無數,但真正被劉闖記住的,無非就是河北四庭柱,顏良文醜,張郃高覽。至於韓猛?劉闖想不起來是誰。不過看他外表,此人武力恐怕也是在養氣巔峰。比之前次劉闖在臨淄遇到的眭元進,恐怕猶高出一籌……他對劉闖,似乎懷有敵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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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殺青州 第150章 群英會(三)

  田豐介紹完自己之後,便站在一旁,面帶微笑地看著劉闖  

  “公威,此次我們去高密,你當對劉闖多加小心。”  

  在離開都昌的時候,田豐曾私下裡對韓猛道:“劉闖此人,貴為皇叔,勇武剛強。人言此人悍勇,可比虎。然我以為,此人徒有虛名耳。不過這裡畢竟是他的治下,你當言語謹慎,切莫去招惹此人。他心狠手辣,若有心殺人,恐怕連三公子,到時候都保不得你平安。”  

  也正是這一番話,讓韓猛對劉闖的印象極為不好。   

  加之他此前聽袁譚說,劉闖貪婪好貨,更驕橫狂妄,於是乎更讓韓猛對劉闖平添幾分惡感。   

  田豐說這些話的目的,就是要刺激韓猛。  

  他希望借韓猛之手,再仔細觀察一下劉闖。   

  田豐要看看劉闖的城府,他不相信,劉闖是一個莽撞之人,若那莽夫形象是裝出來,那劉闖必然別有用心。可怎麼試探?最好的辦法,就是讓韓猛去出面挑釁,他想仔細的觀察。  

  劉闖眉頭一蹙,看了韓猛一眼,突然發出一聲冷笑。

  不過,他並沒有去理睬韓猛,而轉身對袁尚和田豐道:“三公子,田先生,請隨我入城吧。

  住處已經打掃乾淨,請兩位好好休息。  

  這兩日,高密的情況有些亂,明日天使將至,我還要回去做些準備。”  

  “劉公子對天使,倒是挺看重。”   

  田豐微微一笑,看似無心一般說出一句話來。

  劉闖一怔,有些不解的看著田豐道:“田先生何來此言?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而今天子猶在,我即為臣子,又豈能有不尊敬的道理?”  

  “那倒是,那倒是!”  

  田豐哈哈大笑,而後連連點頭“皇叔所言不差,既然是天子所差,又豈能失禮?方才卻是老夫失言了。”

  劉闖見田豐認錯,也就沒有再繼續追究下去。

  和田豐又寒暄兩句之後,他把田豐袁尚等人送到驛站安排妥當,這才告辭離去。  

  出驛站大門,劉闖翻身上馬。  

  一陣冷風吹來,他只覺後背涼嗖嗖的,原來內衣已經被冷汗濕透。  

  袁尚,自然不可能給劉闖帶來如此壓力。讓劉闖感到緊張的,便是田豐田元皓。這老先生老奸巨猾,每一句話裡,都帶著陷阱。和他交談,必須要打起十二萬分的小心,否則便有可能被田豐看出破綻。可以想像,這麼一番談話下來,劉闖心中,又承受著何等巨大壓力。  

  這老兒,實在是太難纏了!

  回到住所就見荀諶正坐在客廳裡,和陳群聊天說話。  

  若論輩分的話,荀諶是陳群的長輩,所以陳群坐在下首處,神色看上去極為恭敬。  

  劉闖走進來時,荀諶便停止了談話,看著劉闖笑道:“孟彥,今日與那田豐相見,感受如何?”  

  “不太好,感覺那老傢伙就是一隻老狐狸,我和他每說一句話,都要小心戒備,否則便要落入他圈套。老大人此人對我,似乎敵意頗深!”

  荀諶,笑了。  

  “老狐狸?”

  他點頭道:“這個詞倒是形容的頗為貼切,那田豐歷經宦海沉浮,眼力和智慧自然不容小覷。   

  至於敵意,倒也正常。  

  他這次來北海國說穿了就是懷著挑你毛病的心思,又怎可能對你有所優渥?不過你也不用擔心,田豐此人做事極為謹慎,若非有你真憑實據,他也不會輕易出手對付你,那會有損他名望。你見到此人的時候,不必太過小心。孟彥,你要知道,你可是天子所承認的皇叔。”

  皇叔這個稱呼,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得到。  

  劉闖有這麼一個身份在,便是他最大的護身符······  

  聽荀諶這麼一說,劉闖倒是感覺輕鬆不少,於是點點頭道:“老大人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劉闖扭頭向外面看,就見夏侯蘭步履匆匆,從門外走進來。  

  “公子,方得到消息,荊州劉表派人前來與公子道賀,使團已經快要抵達高密。”  

  荊州劉表?  

  不僅是劉闖聽了一怔,便是荀諶和陳群,也都露出疑惑之色。  

  劉表?

  劉闖和劉表似乎並沒有什麼聯繫,雖說兩人都是皇叔身份,但並無關係。  

  劉表突然派使團前來道賀,又是什麼意思?  

  “使者何人,何時會抵達高密?”

  “晡時將抵達城外,據使團信使呈報,此次劉表的使者是荊州蒯祺,好像說與公子有些關係。” 

  蒯祺?  

  劉闖愕然,扭頭向荀諶看去。  

  不過,不等荀諶開口,一旁陳群便道:“衡若所言蒯祺,可是那荊州蒯元吉?”  

  “這個……卻不太清楚。”  

  “長文,蒯祺何人。  ”

  陳群連忙躬身行禮道:“老大人可知那荊州蒯子柔?”  

  “你是說,蒯良?”  

  陳群點頭道:“正是此人。蒯祺便是蒯良長子,只是我也不太清楚,蒯祺為何會突然前來。”   

  劉闖眉頭緊蹙,感到萬分疑惑。

  一旁諸葛亮輕聲道:“孟彥哥哥,我知蒯祺為何而來?”  

  “哦?”

  “蒯元吉,便是我大姐夫。”  

  聽諸葛亮這麼一說,劉闖頓時恍然大悟。

  他倒是聽諸葛亮說過,他的大姐早年間嫁給了荊州望族。  

  只是叫什麼名字,劉闖當時並沒有太在意,所以記不太清楚。  

  蒯良之子嗎?

  劉闖倒是知道蒯良這個名字,印象裡曹操征伐荊州的時候,這個蒯良似乎是一個堅定的投降派。

  倒是荀諶和陳群,卻蹙起眉頭。  

  “元吉此人,素有才華。 不過若說才幹,其父勝他十倍。想當初劉表匹馬入荊州,這蒯良便助劉表平定荊州眾賊,令劉表穩定住荊州局勢。劉景升對他也是極為看重,稱蒯良當初所獻計策,那‘雍季之論’。

  沒想到,孔明與蒯家還有如此關係。”   

  荊州有五大姓,黃、龐、蔡、習、蒯。   

  據說,這蒯氏乃高祖時期元勛功臣蒯通之後,是荊州的名門望族。  

  雖然與其他四姓相比,蒯氏略顯聲望不足,但是在荊襄九郡,確是實實在在的豪強。   

  所謂荊州五大姓彼此間盤根錯節,關係密切。  

  龐氏,以自龐季和龐德公為首,世稱小龐尚書和大龐尚書,精於《書》;黃氏則是以黃祖和黃彣為主。黃祖為江夏太守,劉表愛將。黃彣或許知者不多,但若提起此人的表字,許多人定然知曉便是黃承彥。習家有習禎和習詢、習竺兄弟三人為荊州名士,蔡家又有蔡諷,享譽荊襄。

  而五大家族互有聯姻。  

  比如龐家與習家聯姻,龐季之子龐林,也就是鳳雛龐統之弟,娶得便是習家的女兒;而蔡諷有兩個女兒,大女兒便是黃承彥的妻子,也就是歷史上,諸葛亮之妻黃月英的母親;小女兒則嫁給了劉表。五大家族互有聯姻,以至於形成一個極為龐大的宗族力量。劉表之所以能夠坐穩荊襄九郡,歸根到底,便是因為有五大家族的支持否則即便他是皇叔,也難在荊州立足。  

  劉闖聽陳群解釋完了荊襄五大姓的關係之後,心裡也是感到非常奇怪。  

  不過,既然劉表派出使團前來,他也不可能怠慢。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既然劉表的使者前來劉闖就必須給予足夠的待遇…···不管怎麼說,劉闖和劉表,也算是同族。如果按照輩分,兩人是同輩,可劉表的名望和實力,卻遠不是劉闖可以相比。更不要說,根據荀諶的說法,劉表似乎和劉闖的老子劉陶,也算得上朋友。   

  “既然如此,荊襄使者,便交由長文接待。

  你立刻命人開設出一個驛館來,去安置荊州使團。待使團抵達的時候,你我便出城相迎。”  

  陳群聞聽,立刻拱手領命。  

  劉闖坐下來,輕輕拍著額頭,長長吐出一口濁氣。  

  看起來,他這次大婚,恐怕遠非想像中那麼簡單······畢竟,劉闖已經聲名鵲起,也算得上是一方諸侯。

  少不得,還會有更多人前來。  

  “衡若,這兩日你和元福元稷,多多辛苦。   

  城中各方使者雲集,難免會發生衝突。你三人率飛熊衛,務必要保持住城中的穩定,絕不可有任何差池。另外,派人與子義知曉,命他多派兵馬,在各處使團駐地周圍嚴加警戒。

  一旦有事故發生,必須要儘快與我知曉。”  

  夏侯蘭連忙答應,便匆匆離開。

  晡時,劉闖率陳群與高密城南十里外接官亭中,迎來荊州使團。  

  蒯祺的年紀不大,看上去也就是在二十出頭的模樣,估計還比不得陳群的年紀大。  

  他相貌英俊,姿容不凡。   

  見到劉闖的時候,蒯祺也表現的極為恭敬,躬身道:“蒯祺奉劉荊州之命,特來拜見劉皇叔,並恭賀劉皇叔大婚。只是來的突然,未曾備下太多禮物,只帶了馬匹三百,還請劉皇叔勿怪。”

  劉闖連忙道謝,將蒯祺接進高密縣城,並妥善安置下來。  

  只是,未等他喘一口氣,便又有人前來通報:“交州特使,率交州使團前來道賀,已抵達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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