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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冰水比水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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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柳暗花溟]大明西遊記(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智天使(八級)

你不理財,財不理你.你一理財,財就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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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占城篇之秘密神殿 第二十七章 迷霧林
  不知道是運氣好還是怎麼的,天色全黑的時候,他們突然掙脫了各種植被的纏裹,來到一片樹木稀疏的地帶,看樣子就像平常的小樹林一樣,不僅能看到頭頂上的天空了,腳下也總算有了平整的土地。這意味他們終於走出密林帶,來到山中自然形成的山地和山路上。
  在這樣的原始山林裡走夜路是極其危險的,而且隊員們也都疲憊不堪了,於是高闖下令今晚在這裡紮營。他把十四人中的十二人分成三組,兩組去檢查一下周圍有無敵蹤,另外撿些乾柴,一組在樹林中間清理出一塊地方,外圍灑上帶來的雄黃粉,以方便晚上休息之用,而阿布則帶著小老虎牙繼續在附近搜索蛛絲馬跡。
  「我們又發現了容書記官留的記號。」當大家完成各自的任務回來時,小老虎牙興奮的宣佈。
  「哦,方向是哪裡?」高闖知道他們沒有被戈拉甩下,也很高興。
  小老虎牙指了一下樹林深處道:「他們是往那邊跑了,不過阿布說,看腳印就知道我們追得近了,說不定明天就能追上了。不過我們一定要當心,剛才我差點被一條蛇咬到,有四、五尺長,身上又是黑環又是黃環的。」
  「那是金環蛇,毒性很強的。」高闖嚇了一跳:「誰被這種蛇咬到後一定要立即告訴我,不要因為身體沒有什麼反應而疏忽,因為這種蛇毒發作慢,等發作起來時說話、喘氣都會很費力,是會死人的。都聽到了沒有?」見眾人都點頭稱是,高闖暗歎了口氣,指揮手下先用混了皂角粉的水清洗各自的傷口,然後圍坐在火堆邊吃點東西。
  從他有限的野外生存知識來看,熱帶叢林裡到處是可以讓人生存下去的東西,但也隨處是危險。先不說猛獸,單只一條蛇、一個蠍子、一隻不知名的昆蟲都可能要了人的命,而到了晚上尤其危險。
  他打開自己背包,不理會其他人驚歎而好奇的目光。拿出了防潮墊,這東西折起來時並不大,但用打氣筒充好氣,擠一點的話可以睡四、五個人,大家分好班次,有的放哨,有的休息,總能輪上。
  食物和水是從船上帶來的,數量很少,大概就夠一天用的,但他並不擔心會斷水斷糧,他的救命盒裡有淨水藥片,這裡的海拔沒有超過三千米,只要把水煮沸五分鐘就可以直接飲用。而且他在叢林中發現了大量的野芭蕉、野葛籐、葡萄籐等籐本植物,這些都是可以取水的,尤其野芭蕉,它的芯非常嫩,只要在其根部砍上一刀,不僅可以喝到汁液,還可以食用其果肉,就算什麼也沒帶,在叢林裡也活得下去,只要不被那些奇怪的動物、昆蟲,甚至植物殺掉就行。
  眼見天色愈發黑了,高闖令一個專門背著藥材的士兵把驅蚊草拿了出來搗碎,然後把藥汁分給大家,抹在裸露的皮膚上,以防止兇猛的山蚊子侵擾。那個士兵做這些的時候,就見阿布也再做同樣的事情,不過阿布搗的是那些他在溪邊拔的怪葉草。他用兩塊乾淨的石塊砸來砸去,然後讓草汁流到一隻竹筒之中。
  啪的一聲,小星打了自己一個嘴巴,雖然用力不小,但蚊子卻還是跑了,白淨的臉上只留下五個指印。小老虎牙在一邊看得幸災樂禍,但不久也照模樣來了一回。
  「這驅蚊藥不管用。」他抱怨道。
  其實不用他說,高闖也知道,因為他發現這裡的蚊子特別厲害,不僅不怕這草藥的味兒,隔著衣服還能咬人。湊近火光,看看掌心中剛被自己打死的蚊子,足足比大號的馬蒼蠅還大,當真是三個蚊子能炒一盤菜,細看之下連顏色也與眾不同,藍黃相間,腿形像蜘蛛,兩條前腿像兩片羽毛一樣。根據越艷麗的東西毒性越大的理論,高闖敢肯定這是世界上最毒的蚊子之一。
  正煩惱著,身邊響起了阿布的說話聲,雖然聽不懂他說的是什麼,卻看得見他雙手中捧的正是那只盛滿了怪草汁液的竹筒。
  「要抹這個嗎?」高闖拿過竹筒,看著阿布向身上塗抹的動作,把竹筒放到鼻子下面聞了一下,就覺得一股刺鼻的臭味直衝進他的肺裡。
  「好傢伙,這個味兒,別說蚊子,連人也熏死了!」高闖怪叫了一聲,眼見一隻藍花蚊子在向下俯衝時聞到了竹筒中散發的味道,突然力道減緩,顫顫微微的掉頭就跑,跟中了毒似的。
  見狀,高闖再不遲疑,連忙在身上灑了些這種草汁,裸露的皮膚上也抹上一些,說來也怪,那些兇猛的山蚊子現在連他身邊三尺內都不近了。
  「果然一物降一物,山蚊子就是要用山草。」老鐵擦過草汁後感歎。
  「我要多抹點,再給我來些雄黃粉。」光軍道。
  「這又不能吃,你要這玩意兒幹什麼?」高闖問。
  忽明忽暗的火光下,光軍竟然紅了臉,喏喏地道:「那個——人有三急嘛!」
  高闖哈哈大笑,揮揮手指,讓負責藥品的士兵把藥粉給他。
  「也是,要是讓蛇咬到了屁股,要不就是讓山蚊子叮了,腫得穿不上褲子可就不得了了。」老鐵也笑得前仰後合,逗得靦腆的光軍一把奪過藥粉,跳入了遠處的草叢中。
  「話說回來,你落了單,可要留神虎妖啊。」一個年紀大點的士兵老宋道。
  「虎妖是什麼?」小老虎牙的精力最旺盛,好奇心也最大。
  「我是聽碼頭上一位老漁民說的。」老宋道:「他以前遇到過一位從溜山國來的漁民,這個人說他們那兒總有虎妖出沒。」
  高闖知道溜山國就是現代的馬爾代夫,不由得留了神,就聽老宋道:「沒人見過虎妖的樣子,因為它總在霧裡出現。據說它特別喜歡有血腥氣的東西,尤其喜歡孕婦肚子裡的胎兒,它認為這種胎兒的血腥氣特別甜美,所以溜山國中一有婦人有孕,就會求神拜佛,還要戴上一種特殊的花草掩蓋氣息,免得引起虎妖的注意。可是無論人們多麼小心,虎妖也會想辦法襲擊有了孕婦的村莊。」
  「男人們不會聯合起來殺了它嗎?」小星問。
  「當然也有啊。可是虎妖還會變化,它能變成人們心目中最想的人,或者最想要的東西,把人們分散開,然後一個個殺掉。」
  「那也應該有辦法,我看不如——」
  「我看你還是不累。」高闖笑著打斷小老虎牙的話,「我看不如,明天你背著大夥兒的東西得了,剛吃了那麼多,也不說閉嘴多飽會兒。」
  「大哥!」
  「叫什麼也沒用,給你兩條路走。」高闖怕大家聊得高興,放鬆了警惕,決心阻止這些閒聊的話題,「一是你一個人值夜,我們大家睡覺。二是你不多話,咱們還是輪流來,你看如何?」
  小老虎牙張了張嘴,但最後聰明的閉上了。
  高闖一笑,正巧光軍也回來了,立即命令兩個人爬上樹隱蔽,兩個人在地面巡夜,其餘人全部就地休息,一個時辰換一班,準備天一亮就開拔,繼續追蹤戈拉。
  ……………………
  第二天一早,高闖一行人繼續前行,沒走多遠就看到了戈拉一行人。所謂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兩隊人馬立即廝殺了起來,高闖想親手宰了戈拉,所以不管不顧地殺出一條血路,眼見就要抓到這個王八蛋了,卻見他肥胖的身軀快速移動了起來,直闖入山腳下的一個洞穴之中。
  和戈拉的人交手以來,高闖一直沒有看到花想容的身影,現在他見戈拉隱身於山洞裡,料定那必然是這些匪徒的藏身之所,花想容想必也在裡面,於是想也不想,直接追了進去。
  只見山洞內漆黑一片,戈拉的身影早就不見了,只有他沉重笨拙的腳步聲在洞內迴響著,似乎越走越深。高闖怕他再度逃走,急忙拿出一個火把,向前追了進去。也不知跑了多久,只覺得追近了戈拉,可又始終差一步追不上,高闖不由得焦急起來,大喝道:「山耗子你給我站住,不然老子可開槍了!」
  話說出口,自己也嚇了一跳,心想他可能是氣瘋了,現在哪來的槍?如果真有槍,一切就解決了,只要一扣扳機,萬事OK,哪用得著追進密林那麼費事!
  正想著,火把微弱的光芒照到前方的一個影子。
  這個人影一動不動,不像逃跑,倒像是等人,細一看,卻是個女人的身影,身段婀娜,風姿嫵媚,竟然是久未謀面的雲想衣。
  「高老大還記得這件肚兜嗎?人家是清倌人,還沒有男人碰過,現在巴巴的來送給你吃呢。」沒等高闖問話,雲想衣吃吃地笑著,突然轉過身來,衣領敞著,露出大片雪白粉嫩的肌膚和那件讓人看了就忍不住想摸的粉紅底襯,白色絲繡荷花的肚兜。肚兜下,雲想衣的胸部挺出誘人的弧線,看得高闖口乾舌噪,控制不住的伸手握住。
  「大膽刺客,竟敢調戲本宮,小蝙蝠,給我砍掉他的雙手。」突然,頭頂的聲音變了,嚇了高闖一跳,一抬頭就見一對黑白分明的大眼,正是六公主。
  這是怎麼回事?戈拉到底捉了幾個人?
  高闖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拚命甩了甩頭,再睜開眼時,卻見自己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山洞的最裡面,一個女人被捆綁著,扔在角落裡。
  「花想容,你沒事吧?」高闖認出這個女人,連忙上前扶起。
  「你胖了很多啊,怎麼這麼重。」他費力的搬著花想容死沉死沉的身子,試圖讓她站立起來,「快隨我走,大伙在外面等著哪!」
  「我不走,這裡面有寶貝。」花想容湊近了高闖的耳朵,神秘的小聲說。雖然語氣是花想容的,可聲音卻是戈拉的。
  高闖低頭一看,見懷裡的戈拉正噁心的笑著看他,這恐懼感可是太刺激人了,於是下意識的猛力向外一推,就見懷中戈拉的肥胖身子像一個巨錘一樣撞向了山壁,登時將山撞塌了,高闖腳下一空就掉了下去。
  他慌得閉上雙眼,只覺得自己重重摔在一堆東西上,再睜眼看時,四射的金光差點晃瞎了他的眼。
  一山洞的寶藏,堆得小山似的,金銀珠寶的光芒照得整個秘洞如白晝一樣,古董珍玩亮晶晶的,似乎在向高闖招手:來吧,主人,把我們帶出去,讓我們重見天日!
  一瞬間,高闖有些疑惑了。怎麼回事?做夢還是幻覺?或者是真實的?
  正想著,突然見金銀小山動了一下,有一隻極美的女人手從中間伸了出來,柔軟綿白,張開的掌心中,有一隻巨大的眼睛,菱形,上下眼瞼畫著古怪的花紋。
  不良的預感使他迅速抽出腰中的佩刀,而此時,眼睛閃過一道金色的光芒,高闖只覺得劇痛如潮水一般從那隻眼睛湧到了他的心底,呀的一聲痛叫了出來。
  一切的幻像全沒了,眼前是寂靜的樹林,周圍是熟睡的戰友,前後兩側的地上和左右兩側的樹上,有四個他們的人在巡夜,剛才他所看到的一切,不過是個夢而已。
  高闖坐起身,自嘲地笑笑,回憶起剛才的夢境,發現除了他一直惦記的寶藏,竟然還有春夢的成份,看來他真是需要女人了,到下一個港口,他一定要找一個才行,不然他恐怕會打六公主和花想容的主意,她們兩個人一個是碰了就會被砍頭的金枝玉葉,另一個是挨上就會陽萎三年的超級恐龍,無論沾了哪一個,後果都會很嚴重,至於那個只有幾面之緣的雲想衣,更是只能幹想了。
  「小老虎牙,我來換你,你再睡一會兒。」在這個夢後,他實在睡不著了,於是乾脆起來,「你今天一定用眼過度了,要好好歇著。」
  看到小老虎牙亮晶晶的眼睛,高闖突然心想,夢中那個掌中之眼不是這小子的吧,可再一想,那又好像是有關什麼宗教的。
  「不用啦,我是最後一班,天快亮了啊。」小老虎牙小聲說。
  他很少做夢,但他有一樁奇怪的本領,一旦夢到什麼超乎常理的東西,他在夢中就能清醒過來,能使自己的意識抽離夢境之外,冷眼旁觀,可剛才那個夢卻讓他無能為力了。是不是那種古怪的水蛭在他身體內釋放的毒素影響了他的中樞神經系統?
  想到這兒,他連忙又吃了一顆急救類神經藥物。昨晚已經吃過一顆了,但他感覺藥力似乎過了。
  抬眼看了看天際,見東方已經出現了魚肚白。同時,空氣中不知何時起了一層淡淡的白霧,與淡青色的暮靄混雜在一起,悄悄地包圍了樹林。


薪車杯水實不濟
水漲那船徧不高
不欲捉襟卻見肘
足不出戶省開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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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6-16 19:16:48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占城篇之秘密神殿 第二十八章 全消失了!
  本來,清晨的樹林中出現霧氣是很正常的,可是現在這場霧卻透著古怪。
  天才亮時,霧還只是薄薄的一層,而當尖刀小隊的隊員們整裝完畢,一層層乳白色的氣體已經把整片樹林圍了個水洩不通,除了腳下的土地,一切都被隔絕開了。
  「老高,怎麼辦?立即開拔嗎?」老鐵問。
  高闖沉吟了一下。
  按照阿布的推測,他們已經迫近了戈拉一行,如果腳程夠快,今天就能追上他們,可是這場奇怪的霧給他們造成了麻煩。
  他無法判斷這場霧的範圍有多大,但無論如何,他們昨天急行軍一天所追回來的優勢,今天消失殆盡。假如這霧是漫山遍野的,也就是說他們和戈拉一夥處於同樣的境地,相信戈拉也不敢停留,還會繼續按既定的方向前進。對於這些長期在山裡生活的山耗子,並不需要看天色來判斷方向,植物的生長情況、昆蟲的洞穴、甚至泥土和岩石都能作出指示。所以他並不指望戈拉在山裡慌不擇路的亂轉,然後幸運地與他們迎面相遇,這還不如等天下掉餡餅來得更牢靠。
  而假如這場霧只是區域性的,那麼他甚至不用想也知道處於絕對劣勢的是誰!在這種天氣下,通過觀察來追蹤幾乎是不可能的,人員也容易走散。這麼看來,似乎是以靜制動,等霧散了再離開為好。可是他不知道這場霧要幾時才散,時間過長的話,他們就會失去戈拉的蹤跡。
  「開拔。」他毅然道:「該死的就留不住,怕他個鳥!」該冒的險就冒一回,前怕狼後怕虎的,不是他高闖的作風。
  「那要跟緊了才行,我看這霧恐怕還會大,你往上看,和下霜似的,可別走散了弟兄。」老鐵說。
  「這個簡單,我們用一根繩子連在一起就行。」高闖笑道:「這回可好,咱們哥兒幾個真成了一條線上的螞蚱,誰也別蹦噠走。」
  「這個主意不錯。可是看這霧,別是虎妖作祟吧?」不知是誰冒出了一句。
  「那正好,咱們刀槍劍戟一起朝這妖怪下傢伙,就算咱天朝的軍隊給當地百姓造福了。」高闖連忙接過話來,故作輕鬆地說。
  這霧起得怪異,難免會使判斷不清形勢的手下們心裡不安,何況這些六百年前的人還是很迷信的,在情況未知、危機重重的密林裡,他又要對付自然界的敵人,又要對付戈拉的偷襲,可不能讓自己的人先亂了軍心。
  「大哥說的對。」小老虎牙笑道:「我就幫大哥盯著,如果真有虎妖,我第一個看得到。」
  看著小老虎牙亮晶晶的眼睛,高闖突然想起清晨做的那個古怪的夢,那只柔軟的美女手,還有手心上那只奇怪的大眼睛。
  「我走在最前面,你們每兩個人為一組,都抓緊繩子,隔十尺一組人,阿布跟著我,老鐵和光軍斷後。」高闖把心中奇怪的想法強壓下去,發佈命令道:「如果誰發現什麼事,立即大喊一聲,然後大家聽我號令。」
  眾人應了一聲,找出長長的粗麻繩,列好了隊。
  高闖有指南針,並不怕迷失方向,而且自從霧濃起來後,他特意在地上畫了個符號,指著戈拉逃走的方向,所以現在他只要朝著那個方向前進就好。就算這霧長時間不散,就算戈拉有可能再度改變方向,起碼他們不會被戈拉一夥甩得太遠。
  他謹慎地走著,速度不快,生恐前方的迷霧中有什麼意外的危險。這樣過了好一陣,眼前的白霧沒有一點消散的意思,反而更加濃了起來,在不知哪裡吹來的微風的作用下,像煮沸的水一樣翻滾著。一米以外就看不清楚人了,只有模糊的影子,好在沉默的阿布還在他身邊走著,不然他會以為自己是在作夢。
  「沒發現情況吧?」估計走出很遠了,高闖向後問道,聲音不大,但足可以走在他後面的小星和小老虎牙聽到了,可這兩個小子竟然沒有理他。
  為了防止有敵人從霧中竄出偷襲,自從行軍開始,隊伍中的人就沒有說過話,只有人腳踩在林地上發出的沙沙聲不停的響起。高闖手中的繩子,不松也不緊,隨著他的行進微微抖動著,這一切都證明身後的隊伍正按照同等的速度前進,並沒有意外的情況發生。
  於是他加大聲音又問了一句,但隔了幾秒鐘,還是沒人理。
  高闖心裡一凜,停下腳步向後望去,只見繩子筆直地伸向濃霧之中,並沒有垂落在地上,濃霧後有兩條黑影子,看不清楚模樣,只站在那裡不動。
  「小星?」高闖對著黑影喊了一句,還抖了一下手中的繩子,然而那兩個黑影還是一動不動。
  高闖現在覺得有點不對勁了,按理說,他沒有發出停止前進的命令,那麼只要他單方面停步,後面的人就會不停地走上來,這樣他應該看到所有的人才對,可為什麼他停下,後面的人也停下了呢?而且任他怎麼問,後面的小老虎牙和小星也不理會。這兩個小子那麼愛說話,一路上沒有竊竊私語已經很奇怪了,現在竟然理也不理他的問話!
  他看了一眼阿布,見阿布一臉茫然,似乎什麼也不知道。高闖做了個手勢,讓他別出聲,然後繼續向前走,細心感覺身後的動靜。
  他重新開始走,後面的人也跟著動了起來,繩子還是不鬆不緊,沙沙的腳步聲也還是那麼規律。高闖是左手拉繩的,所以以右手握住腰間佩刀的刀柄,戒備地又一次停下腳步。
  他停,身後的人也停下,依然沒人說話,繩子也筆直的伸入後方看不見的地方,似乎確實是有人拉住了繩子的那一端。
  出事了嗎?假如是,那麼為什麼他沒有聽到任何異常?這些隊員每個人都經過特殊的訓練,有人想要悄無聲息地襲擊他們是不可能的,何況他們是兩人一組,並未落單。斷後的老鐵更是身經百戰的兵油子,不可能受襲而不自知,就算是霧太大了,看不到太遠的地方,可也不能一點兒聲響沒有發出就出事。
  還有,如果他的人出了事,繩子為什麼還有人拉著,迷霧後的影子又是誰?濃霧對他們而言是障礙,對敵人不是也如此嗎?難道真的有什麼虎妖嗎?
  一連串的疑問讓高闖的全身肌肉連同神經都繃緊了,他用力拉了一下繩子,見繩子紋絲未動,心想這樣耗著也不是辦法,於是一咬牙,把繩子的前端交到阿布的手上,對他比劃了一下,叫阿布站在這裡別動,他自己則沿著繩子向後走去。
  一步、兩步、三步——
  古代的十尺距離並沒有多遠,可高闖走了七、八步也沒見一個人影,手中的繩子還筆直的向前伸著,似乎被濃霧中的什麼人抓著,再往前走,算起來應該遇到第三組人了,可是卻還沒看到一個人。
  現在高闖明白一定是出事了,只是繩子的那一端是誰拉著?
  把心一橫,高闖繼續向前走,右手因為握刀握得用力,手心已經出汗了,可左手還是抓著這根繩子,向前!向前!
  還是沒有人!
  高闖心中計算著距離,慢慢向前走,走過斷後的老鐵和光軍的位置後很遠,仍然一個人影也無,整個樹林中,只有一根粗麻繩在半空中筆直的伸著,看來詭異之極。
  他的人都哪裡去了,又是誰拉著繩子呢?他走的距離早超過了繩子的長度,這條繩子又是哪裡來的?
  他呆在霧中,有如睜眼瞎子一樣,只得返身向後。他警惕地注意周圍,卻並沒有人從濃霧中出來襲擊他,甚至霧氣中連一隻蚊子也沒有。但是,繩子的那一頭,阿布也無聲無息的不見了!
  任高闖的膽子再大,這下也心裡發毛了。他從小就習慣了和惡劣的、不友好的事物搏鬥,向來只依靠自己,不太迷信超自然力量,可是現在他卻不由得想起了那個虎妖。
  真的有妖怪嗎?可是虎妖不是在溜山國作怪嗎?不過,溜山國和安南都屬於南亞,虎妖會竄來竄去也說不一定。雖然他們中間沒有孕婦,不過每個人都受了傷,放了血,難道是血腥氣吸引來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還有,他那個怪夢是怎麼回事?夢是心頭想,他本以為是他太想女人和財寶才造成了他做怪夢,可這會兒,他有點不確定了。
  心裡那陣不確定的恐懼一閃而過,並沒有壓垮他,反而激起了他的悍勇之氣。他又來回走了兩趟,結果仍然是前面沒有阿布,後面沒有隊員,只有他一個人順著繩子亂轉。
  「想幹什麼直接來,別給老子作怪!」他衝著濃霧中大喊了一聲,隨後用力拉扯繩子的兩端。
  他力氣很大,但卻沒有拉動,用刀砍,繩子也沒斷。於是他掏出衣袋中的打火機燒,沒想到這時不知從哪裡吹來一陣小風,打火機的火苗燒到了高闖的手。
  他疼得一閃,同時繩子也有反應了,就像抓住繩子兩端的人突然鬆開了手一樣,繩子就那麼軟啪啪的垂落在了地上,不再是筆直的伸入濃霧之中。
  「原來妖怪怕火。」高闖心裡想,慢慢把長繩收起、盤好,發現繩子的長度和原來一樣,並沒有變得長不可及。
  打開背包,拿出牛油蠟燭點燃,高闖右手持刀,左手舉著蠟燭,考慮著下一步要怎麼辦?
  這怪霧並沒有消散的意思,人呆在其中等於完全的孤立隔絕,他有指南針在手,並不會迷失方向,只要他認準一個方向走,早晚是能走出的,他就不相信這霧能大過山去。可是他那些手下怎麼辦?他不能丟下他們不管,但他們都被捉到哪裡去了?他又要向哪個方向追呢?
  「大哥!」正猶豫著,突然聽見有人叫他,同時前方黑影一閃,聽聲音是光軍,看那個高大結實的身板也像。
  高闖想也不想,向著光軍消失的方向追去,一邊跑一邊叫:「光軍,站住別動。」可是光軍根本不聽他的,高闖只得繼續追,但他跑著跑著就發現,無論跑慢跑快,他和光軍的距離是一成不變的。
  是虎妖變化成光軍的樣子來引誘他嗎?
  正想著,手背上傳來了一陣疼痛,是燭淚滴落到了他的手背上,這蠟燭是牛油製成,落到人的皮膚上格外的燙。而就是這一眨眼的功夫,光軍的身影不見了。
  高闖原地不動,心想要真是虎妖來引誘他到它的地盤去,他就等著虎妖來作怪好了。所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大概說的就是他這種情況。
  果然,他靜靜地站了一會兒後,前方果然又出現了光軍的身影和叫聲,高闖毫不猶豫地追了上去,不明白為什麼虎妖只變成光軍的模樣,難道虎妖知道這一行人中,他最在意的是他嗎?
  又一陣火辣辣的疼從手背傳來,高闖本能的一低頭,再抬頭時幻像又消失了。這讓高闖留了心,第三次光軍的身影出現時,他追了幾步後,故意讓牛油燭燙到,結果發現,只要他感到疼痛,幻像就會消失!
  有了這個發現,他又反覆實驗了幾次,最後可以確定並不是什麼虎妖變化成光軍的模樣來迷他,只不過是一種幻覺,而肉體上的疼痛會打破這種幻像。那麼,剛才繩子的事可能也是幻覺,所以他會覺得繩子長得沒有盡頭,而且是筆直的伸展到濃霧裡,拉又拉不動,砍也砍不斷。只是在他想要掉繩子,並燒到了自己的手時,才見繩子垂到了地上。
  這幻覺是怎麼產生的?是誰製造的?和這場霧有關係嗎?另外,這幻覺似乎非常強大,能利用人們心中最在意的東西來引誘人,還能使各種感覺極盡真實,就比如他拉繩子的時候,如果繩子早就被扔到了地上,他看到的一切只是幻像,那麼為什麼他拉扯繩子的感覺是如此真實呢?這是什麼幻覺能麻痺人到如此地步?這究竟是自然現象還是人為?是幻像還是幻術?
  而最重要的是,他的手下全部消失了!
  他們是怎麼消失的,為什麼會這樣?他和阿布說話時,他看到的還是阿布嗎?為什麼他沒有被迷?
  正想著,前方又出現了光軍的身影。高闖決定跟著幻覺走,既然「它」要引他去一個地方,他就順其自然好了。只不過,他可以控制自己破除幻覺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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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占城篇之秘密神殿 第二十九章 樹
  腳下磕磕絆絆的,似乎是穿越了整片樹林,然後又向左拐進了一個相對狹小封閉的地方。
  霧漸漸淡了下來,能見度從一米到五米,最後能看清十幾、二十米遠了。高闖雖然任由自己處在幻覺之中,但還保持著一絲清醒。眼見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他怕繼續沉浸在幻覺中會有危險,於是把牛油蠟燭滅掉,拿出刀子在自己手臂上劃了一道,讓持續的疼痛徹底消滅幻覺的影響。
  面前是一個小小的山谷,四面環山,只有他進來的地方有一條山縫似的小路,九曲十八彎的,只能容一人通過。霧氣在此處已經淡成了青灰之色,因為是絕谷之中,又不到正午,陽光根本照不進來,所以谷中的景色還和清晨一樣,涼爽怡人。
  在山谷的正中,生長著一棵巨樹,高度一般,但卻極其粗壯,遠遠看去像個正方形的木墩一樣。樹幹的中間有一個樹洞,彷彿是巨樹的嘴巴,黑洞洞的張著。
  不過,別看這樹長得不怎麼樣,枝葉卻極其繁茂,綠意盎然的枝條從樹冠上垂了下來,鋪滿了它附近的地面,還有數十條褐色的野籐散落在其中,圈成一團一團的,掩藏在綠意之間。
  一切看來是那麼靜謐美麗,不過高闖卻絲毫不敢大意。幻覺引他到這裡來,一定是有原因的,這世界上就沒有無緣無故的事。他仔細觀察了一陣,最後決定先退出去看看。
  山縫中寂靜極了,只有他的腳步和呼吸聲,彷彿天地間就只有他一個人。他相信這時候如果有人突然竄出來,一定會嚇到他不可,所幸這件事並沒有發生,只是越向外走,霧氣越大。他這才明白原來霧氣並沒有消散,不過到了山谷那邊就會淡下去。看到這情景,他只得又回到山谷中,因為如果他出去,就等於回到了老路上。
  他沒有直接走近那棵奇怪的樹,而是提著刀,圍著樹轉了一圈,結果發現這棵樹也是寂靜的,明明長得那麼茂盛,卻和那山縫一樣,彷彿沒有生命一般,鳥叫蟲鳴根本沒有,倒是常常有木頭扭動的卡卡聲出現,好像這樹上壓著什麼特別重的東西,樹因為不堪重負而發出的呻吟。
  不會是傳說中的吃人樹吧?高闖想著,試探著又走近了些,去看「野籐」所捲成的一團團的東西。
  其實這些看似野籐的東西並不是真正的籐,而是這棵樹的枝條,只不過比其他長葉子的枝條要粗大很多,葉子全部脫落,露出深褐色的外皮。它們所捲成的東西像一個個蠶繭一樣,讓他想一探究竟。
  腳下一絆,差點讓全神貫注於樹繭上的高闖摔了一跤,而當他看清絆到他腿的東西,心裡條的一緊。那竟然是一個背囊,正是尖刀小隊之物。這證明他那些失蹤的手下曾經到過這裡,或者還在這裡。他們一定遇到了危險,不然是不會丟掉背囊的!
  搶起背囊,他心裡突然有了個可怕的想法,於是再顧不得自身的安全,快步走到離他最近的一個樹蠶繭邊,揮刀劈了過去。
  枝條相當堅韌,在高闖的力劈之下只是外皮裂開,露出裡面白碴碴的木芯。而正當高闖想要劈第二刀的時候,那個樹繭突然動了,枝條吱呀著突然回縮,把包裹在其中的東西吐了出來。
  高闖只聞到一股令人作嘔的腥臭,就見面前有一具剛開始腐爛的人類屍體。外部的皮膚已經被腐蝕光了,露出外翻的紅色肌肉,臉上的肉率先爛光了,但眼珠還在,頭上有一絲殘留的花布巾,像一團爛肉一樣躺在綠油油的草地上。
  那些草也很奇怪,不是直立的,而是側鋪在地面上,立起來應該有齊膝高,細長的葉子毛茸茸的,但葉片邊上都是鋸齒形的倒刺。
  嗖的一聲,正在高闖發愣時,剛才縮回的枝條又伸展了過來,一下捲到了高闖的腳腕上。高闖縱然下盤再穩,此時在沒有防備之下也被掀倒在地,那枝條馬上就一圈圈地纏了上來。
  高闖只覺得那枝條異常堅硬和有力,似要把他連骨頭帶肉絞碎一樣。他來不及思考,勉強坐直身體揮刀猛砍。枝條堅硬,他就照著一個比較細的地方反覆力劈,一連十幾刀才砍斷,之後匆忙爬起,跑到枝條無法伸展到的地方。
  「媽的,果然是吃人樹。」他呼呼喘著氣,感覺自己從沒有逃得那麼狼狽過。
  他想了一下,覺得那個已經死了的人不是他的手下,因為他們這些人渾身上下也沒有一點帶花色的東西,而且那個人雖然爛成一團了,但個子看起來十分矮小,這也和他們的人外形不符。可就算這個人不是,他剛才數了一下,這樣的樹繭至少還有二十來個,難保尖刀小隊中沒有其他人受害。
  他不能一走了之,就算他們都死了,他也要讓他們入土為安,不能讓他們成了吃人樹的食物。
  那棵樹顯然植物神經系統發達,才一發現有生物接近就發出卡卡的聲響,似乎在調整那些能活動的枝條,好隨時對他進行攻擊。而當其中一個枝條受到了攻擊,立即就做出了保護性反應,假如他的攻擊力度較大,說不定所有的枝條都來對付他。
  這些枝條堅韌之極,他拚命砍了十幾刀,連刀刃都磕出了幾個缺口才能砍斷,如果十幾個枝條一起來纏他,他肯定會成為這棵吃人樹的晚餐。
  還有,那些長草也很奇怪,剛才他摔倒時,那些草隔著衣服刺到他的皮膚,瞬時讓他有眩暈之感,看來麻性不小,如果多在上面坐一會兒,不用那棵樹麻煩,人就先被麻翻了。
  不能走近這棵樹,怎麼能知道那些樹蠶裡的人不是自己的手下呢?假設他們中還有人活著,又怎麼救呢?束手無策令高闖氣不打一處來,撿起地上的一塊石頭,對著吃人樹扔了過去。
  距離雖然遠,不過高闖臂力驚人,加上常年玩飛鏢的準頭,這塊碗口大的石頭正打中吃人樹的樹幹,發出一聲悶響。高闖向後退了幾步,提防有什麼超大超長的枝條來報復他,但吃人樹卻根本沒有反應。高闖咦了一聲,連撿了幾塊石頭丟了過去,一下比一下重,那棵樹還是沒有反應。
  高闖靈機一動,原來這棵樹只對生物本身的熱量有反應,對於非生物就沒有反應,知道了這一點,他就想得出辦法對付這棵吃人樹。
  慢慢蹭到他受到攻擊的地方,小心地一點一點靠近,高闖拿回了掉在地上的那個背囊,然後迅速退回到安全地帶。打開背囊一看,高興得差點歡呼一聲。
  隊員們背的補給,除了本人必須隨身攜帶的東西外,是分類背負的,有的背著藥,有的背著食物,有的背著火器,因為帶著的火器要防潮和防震,所以背囊比其它人的要大,但是卻輕。要想殺死這棵吃人樹,必須要用火器,剛才高闖一提這個背囊,就覺得應該是放火器的,但他這一路幻覺不斷,只有看到了東西才敢確定。
  先從用過的長繩中抽出一股,大大減少繩子的粗細和重量,結結實實拴到了弩箭的尾部,然後再找到最佳位置,瞄了半天才射出箭。他拿的弩箭是力量最大的硬弩了,但繩子雖然處理過卻還是很重,所以他算計了半天,才高高的射出,可還是眼看著弩箭走到一半時就跌落在了地上。
  他低聲咒罵了一句,把箭拉了回來,想辦法把繩子又抽細了一股,然後做第二次嘗試,雖然比剛才遠了一些,但還是掉落到了樹根底下。
  沒辦法,他只好背著十幾塊火磚爬上了山崖,估計角度差不多了,第三次射出了箭。這一次,弩箭藉著居高臨下之勢,終於一下射到了樹洞之中。
  伸手輕拉了下,箭頭沒入木中的力道雖然不大,但承受一塊火磚之力還是可以的。高闖把提前綁好的火磚掛在長繩上,慢慢導入到樹洞之中。
  這種火磚是把火藥壓實而製成的,裡面混有鐵沙,雖然不是先進的火器,但如果遇到強烈碰撞和明火,爆炸的威力相當大。他曾經見過火磚崩碎了一塊堅硬的山石。所以高闖導入這十塊火磚時小心又小心,倒不是怕炸到自己,畢竟他離吃人樹還遠,只是怕火磚不能在最關鍵的部位一起爆炸,破壞了他的殺樹大計。
  時間一點點過去,太陽終於照射到了山谷的正上方。高闖瞄著眼睛把最後一塊火磚導入,又從山崖上爬了下來。
  「樹啊樹,你的末日到了。」他笑罵了一聲,把一塊乾燥的碎布浸在融化了的牛油裡,然後把碎布裹在箭頭上點燃,瞄準了那個樹洞,「闖爺教你個乖,你雖然兇惡有靈,可惜你不該惹了我高闖。」話音未落,手中之箭已經出手。
  這只箭沒有負重,所以準頭極佳,一下飛進了樹洞之中。高闖扔下弩,躍到一塊大石頭後面,掩住了耳朵。但儘管如此,他還是聽到山谷中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響聲,接著是辟辟啪啪的呻吟聲,聽起來像是怪物的慘叫,而且這爆炸震得四面山壁上鬆動的碎石都紛紛滾落了下來,一時之間,山谷中塵土飛揚。
  他抱著頭伏在地上不動,等周圍平靜了些才起身。
  一站起來,他就看到那棵吃人樹從中間裂成兩半,就像被雷劈過似的,一半已經倒在了地上,另一半也搖搖欲墜。因為樹洞比較靠下,地面處被炸了一個大坑,連樹根都翻了過來,死的那叫一個透。
  而吃人樹被活活炸斷之後,那些枝條也不動了,有的已經齊根炸斷,但它們雖然沒有了生命力,樹繭卻還緊緊的抱著,仍然看不清裡面的人是誰。
  高闖看著一地的狼藉,不知道從哪個樹繭砍起,而這時,他突然發現那些倒臥的草全部直立了起來,露出下面一具具的白骨,有人類,但更多的是動物。
  他知道這種吃人樹是以枝條為進食工具的,那些枝條就像章魚的觸手,幫助主幹抓住獵物,然後越收越緊,直到勒死獵物為止。再然後,它會分泌一種物質,讓獵物腐爛,它再吸收腐爛物中的養分,這在人類看來,實在是噁心的吃法,而對於獵物而言也是殘忍的死法。
  享用過美餐後,吃人樹就會吐出獵物的骨頭,以這棵樹周圍的白骨來看,它真是吃了不少生靈了。這種樹一般長在密林之中,等著動物或者人類誤入它的狩獵範圍,可這棵樹卻長在絕谷之中,但還能吃掉那麼多生物,一定有它自己的辦法。
  或者這場大霧和幻覺都是它造成的,但這要找到他的手下才能問明白,可是他們在哪裡?
  再看那些怪草,高闖雖然不知道它們和吃人樹是什麼生態關係,也不知道它們為什麼突然立了起來,但感覺它們像是這棵樹的幫兇,幫助麻醉獵物,掩蓋屍骨。
  既然草叢不再像被子一樣蓋住地面,高闖又圍著吃人樹轉了一圈,結果在背面的一個樹窩處發現了那些失蹤的手下。看樣子他們還活著,並且慢慢地試圖爬出來,顯然是剛才那個巨大的聲響,把他們從昏迷中震醒了。
  高闖大喜,忙跑上去,一個一個把他們拖出來,跑了十幾個來回,腿上被怪草刺了無數下,自己差點被麻倒。
  「這是哪兒?」光軍身體強壯,第一個醒了過來,大著舌頭說。
  「這是他媽的鬼門關,你們這幫廢物點心,又勞駕老子來救你們的小命。」高闖又氣又樂地道:「快醒過來,咱們又被戈拉那混蛋甩下啦。」
  看他們的模樣,似乎麻醉的效果馬上就會過去。高闖心懷大暢,挨個檢查他的弟兄們,但當他每個人都檢查過一遍後驀然發出,隊伍中多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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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占城篇之秘密神殿 第三十章 陷阱
  這個人身材瘦小,皮膚黝黑,顴骨突出,穿著像當地人,腦袋上有一道血口子,因為傷口不太大,血跡已經乾涸,從外形上看,像個山民。但高闖搜了一下,發現他身上帶有吹管類的武器,於是鬆鬆的把他綁了起來丟在一邊。再看其他人,已經陸續醒了,似乎那種被麻醉的感覺來得快、去的也急,假如不讓長草掩埋起來,很快就能恢復。
  細一問,這些人竟然什麼也不知道,每個人都一樣,只記得拉著繩子跟著走,後來就不省人事了。就連阿布,一番比劃之下,問出的也是相同的結果。
  「可能真的是虎妖。」小老虎牙道。
  「是樹妖,笨蛋孩子,說話也不走腦子。」高闖沒好氣地道,隨後想想,也覺得奇怪。
  假如說這棵巨樹散發出一種特殊的物質,使之與樹林中某些東西發生化學反應,因而製造出了那場大霧,並使吸入霧氣的人產生了幻覺,這點還可以解釋得通,那麼它所影響的範圍如此之遠就難以理解了。還有,它為什麼能使人產生那麼強烈而真實的幻覺?它吃掉了這麼多動物,它也能給動物幻覺,誘使動物闖到這裡來嗎?為什麼他的幻覺和其他人不一樣?
  至於他的幻覺比其他人來得晚,並且可以控制,他考慮是因為頭天晚上和第二天一大早,他吃過兩顆抗神經麻痺的藥物,這本來是為了防止毒水蛭對他身體造成傷害的,沒想到誤打誤撞的使他們全體免遭了滅頂之災。
  「那些樹繭——是樹妖吃掉的人嗎?」光軍問。
  「我建議你們別去看,非常噁心,包你把昨晚吃的東西都吐出來。」高闖道:「不知道這些人是誰,但我猜,可能和這個人是一路的。」他指指躺在地上的人,隱隱覺得這些人一定與戈拉有關。假如他猜的不錯,他就可以逼問戈拉的去向,而不必再讓阿布根據腳印和其他痕跡追蹤了,那麼他們浪費的這半天時間就可以追回來了。
  「這妖樹害了那麼多生靈,應該毀掉。」小星說:「幸虧大哥來得快,不然我們也都被吃了,什麼事都還沒做就餵了樹,這多冤枉!」
  高闖很想說,這就是大自然,每個人都有自己生存的方式,每個人也都是生物鏈中的一環,不需要報仇或者憤怒,但轉念一想,還是隨他們去燒樹根了,只吩咐他們燒之前要割一些麻醉草,然後搗碎,把草汁收集起來。他觀察過,這些草的根部沒有鋸齒,只要抓住根部割草就不會被麻翻。他是受了阿布的驅蚊草的啟發,心想這天然的麻醉劑說不定以後能用得上。
  「你——哪裡的人?」高闖見那個山民已經徹底清醒,提起他往地上一頓,比劃著問。
  那人露出恐懼的神色,臉上那對大眼珠子骨碌碌轉了半天,當他看到周圍全是活人,而吃人樹已經完全躺倒,突然哭了起來,身體抖得像篩糠,看來之前嚇得夠嗆。
  「別像個娘們似的,老子救了你的命,快回答我。」一想到語言不通,高闖忍不住有些煩惱。
  「謝老爺救命之恩!」那人因為被捆著,手腳不靈便,但還是掙扎著爬起,跪在地上叩頭:「求老爺饒了小人的狗命,放我走吧。」
  高闖這個意外啊,沒想到戈拉這王八羔子手下竟然還有外語人才,「你會說——大明的話?」
  「我爹是流落到安南的大明人,我的漢名叫元寶。」那人說。
  「你爹也是個狗娘養的,生了兒子就不管了,就讓你跟著戈拉那頭臭豬做賊?」高闖輕踢了元寶的屁股一腳,「光惦記元寶了,簡直不負責任!快說,你們怎麼會在這裡,戈拉去哪了?假如你老老實實的回答,我會考慮饒了你的狗命,回去做我大明子民的孝順兒子,否則我把你和這棵樹埋在一起!」
  「我說我說!」元寶顯然是嚇壞了,一點抵抗精神也沒有,看眼神決計不會說謊,這讓高闖放下了心。
  「我是戈拉幫主——戈拉那頭豬的手下。那天戈——臭豬被您捉走了,我們跟著副幫主藏了起來。您不知道,天朝軍紮營的地面下正好有一條暗道,那是臭豬平時偷襲港口的船用的,搶完東西方便馬上藏起來,有一里長,直接通到竹樓後面的樹林。那天晚上,我們就是從那裡救出了戈——臭豬。」
  他急於表明效忠高闖,對戈拉的稱呼都變了。而高闖則心裡涼涼的,這才明白為什麼明軍大營守衛森嚴,而這些人卻闖進去了,原來是倒霉催的,竟然紮營在了地道上方。
  「救他出去的時候,你參加了嗎?」高闖冷冷地問,他發過誓,以那麼凶殘的手法殺死軍中弟兄的人,他一個也不會放過。
  「沒有我,沒有我!我可以發誓。」元寶被高闖的神色嚇到了,又跪下不停的叩頭,「如果我說假話,讓蛇王吃了我。戈——臭豬的手下很多,雖然天朝捉住了他大部分手下,但這回和他進山的有五十多個。」
  五十多?可是阿布說看腳印只有十幾個人,是阿布判斷錯了,還是元寶撒謊?
  看到高闖懷疑的眼神,元寶連忙說:「我們不是一起進山的,他身邊就跟了十個人,都是他的心腹。他讓我們在前面的爛草地集合,我們是早他們一步上的山。然後,然後——他帶了一半人先走,讓我們等在林子外面,半夜伏擊——老爺您。」
  說到這兒,高闖有點明白了。戈拉想必對這裡也不熟悉,但是他料定明軍不會放過他,追蹤他的人中也肯定會有慣於追蹤的好手,所以提前讓人阻擊他們,為他贏得時間逃跑,這些奉命攔著明軍的人不過是炮灰。只是戈拉既然不熟悉這裡,為什麼還要往這裡鑽呢,他有好多種方法躲起來,不可能無緣無故地選擇最困難的一種。
  但這件事不用問元寶,以他這種受重視的程度肯定不會知道詳情,這要逮到一個戈拉的心腹才行。但有一點他可以肯定,戈拉也不知道這地方會有妖樹和妖霧,否則也不會白白損失手下。
  「這些人是你一夥兒的嗎?」高闖指了指樹繭。
  元寶打了個寒戰,連點頭的勇氣也沒了。
  「你撒謊!」高闖罵道,「被妖樹騙來這兒的人都迷迷糊糊的,怎麼就你清醒?」
  「老爺有所不知。」元寶急忙解釋道:「我們發現天朝軍的蹤跡後本想偷襲,可是從遠處一看,樹上和地面上都有暗哨,只要在弓箭的射程內,我們就會被發現,所以商量著乾脆散了得了,反正跟著戈拉也沒有好下場,可是還沒商量好,林子就起霧了,我一直看到戈拉在叫我,不敢違抗,慢慢走到了這裡。」
  高闖越聽越奇,這妖樹給每個人製造的幻覺是不同的,它真的只是一棵樹嗎?這種智商怎麼感覺像妖怪?這麼想著,他就又看了吃人樹一眼,驀然發現樹後方的巖壁上有一隻巨大的眼睛。不是畫上的,也不是雕刻上的,似乎是天然形成的,因為岩石的腐蝕與脫落,在巖壁中心形成了一隻巨眼,眼睛上下方的花紋就是巖壁上的青苔和雜草。
  他記得清楚,炸死妖樹前,並沒有這隻眼睛,難道是爆炸引起的碎石脫落,而形成了這隻眼睛?這是巧合還是什麼?這和他的夢有什麼關係?
  他站起來走了幾步,發覺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那隻眼睛都是在看他,鬧得他心情有些煩躁,心想該來的攔不住,怕也沒用,乾脆不去管它,繼續審元寶。
  「之前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可是走到這裡我絆了一跤,把腦袋摔破了,一下清醒了過來。」
  「怎麼不跑?」
  「當時我站在草裡,不知為什麼兩腿麻得動彈不了。」元寶又打了個寒戰,顯然想起了可怕的事:「親眼看到樹精活了,伸出二十幾個籐條把他們——把他們全裹了起來。本來他們也都是迷迷糊糊的,可是一被纏上就醒了過來,一直叫一直叫——疼啊——疼啊——」他堵住耳朵,似乎那慘叫聲還在,說不下去了。
  高闖這才明白,原來這妖樹目前只有二十幾條可以當觸手使用的枝條,一次來的食物過多,它就吃不下,所以後來的元寶以及尖刀小隊隊員才能逃過此劫。不過,這妖樹吃不了的東西還會儲存在麻醉草裡,這是植物神經發達可以解釋的嗎?
  還有那隻眼睛,那個怪夢,這一切都只是巧合嗎?
  「戈拉去了哪裡?」高闖再問。
  「蛇王嶺。往東走上三、四天,有三座連在一起的山峰,一矮兩高,中間那個矮的就是蛇王嶺。」元寶回答道:「但是您們路過爛草地的時候要繞道走,如果才下過大雨,那裡是很容易吃掉人的。」
  高闖明白所謂的爛草地可能就是沼澤,是密林中的枯枝爛葉落在地上,一層層的堆積腐爛而形成的,元寶知道提醒他們這件事,可見說謊的可能性不大。
  「他為什麼要去蛇王嶺?那裡有什麼?」
  「我不知道,可是那裡蛇很多。」
  戈拉肯定不是去抓蛇玩的,可是他為什麼非要去那裡呢?難道因為蛇多,而讓他們的追蹤更加困難?可他為什麼抓了花想容和明人呢?
  高闖知道再問不出什麼了,於是把綁著元寶的繩子又鬆了松,但是沒完全解開,只是給了他一塊尖利的石片,「拿好這個,等我們走後慢慢地磨斷蠅子,然後逃命去吧。記著,別讓我再看到你,否則我不會同情你有一半大明的血統,定斬不饒的。」
  他怕元寶提前跑到前面去給戈拉報信,因此雖然決定放了元寶,但也要讓他費點時間和力氣。
  眼見其他人搗好了一竹筒的麻醉草汁,山谷也放起了一把火,高闖帶隊離開了。臨行前,他本來發愁怎麼才能和阿布說清要去蛇王嶺,沒想到阿布能聽懂安南話,所以沒費力就從元寶處得知了蛇王嶺的所在。
  而山谷外的霧,由於吃人樹的死去,也漸漸散了,不需要他們自殘身體以保持清醒,只是那隻眼睛還在,高闖出谷時,一直覺得有什麼從背後看他,盯得他後背發涼。
  為了再次縮短和戈拉的距離,高闖一行人除了必要的休息和睡覺外,一直馬不停蹄的緊追。所謂看山跑死馬,雖然繞過一處山崖後就看到了蛇王嶺,但走了一天後,感覺至少還有一半的距離。
  戈拉一行的蹤跡變得越來越清晰,這證明他們就要追上敵人了!
  「小心!」阿布大叫一聲,驀然停下。
  「怎麼了?」雖然疲勞,但高闖還保持著高度的緊張,因此立即煞住腳,並攔住跟在後面的人。這兩天來,他教了阿布很多示警和日常的用語,交流起來方便多了。
  阿布擺了擺手,蹲在地面上,用那只探路用的木棒向地上敲去,而後從路邊找到一塊大石,用力砸向了路的中央。啪的一聲,就見地面突然下陷,露出一個陷阱來,高闖上前一看,見土坑裡豎著很多削尖的木頭,人若掉在裡面,馬上就會被串成肉串。
  「陷-阱。」高闖這時候還不忘教書育人,使勁發出兩個間節來教阿布,心想戈拉這王八蛋真是既陰險又狡猾,先是讓人阻止他,而後又布下陷阱,他這不是要逃跑,是要置明軍於死地,幸好阿布是打獵和追蹤的高手,不然麻煩大了。看來助人為樂這句話是對的,他助了人,現在就樂了,不然哭都來不及。
  一行人繞著陷阱的邊走過去,可因為這個發現,阿布帶隊的速度慢了下來,他們幾乎是一寸一寸向前挪。不久後,高闖就發現這有多麼必要,因為走了不到五百米,阿布就在地上發現了一條暗繩,當他們躲在安全處一拉繩子,一整排木頭忽的一下從前方的密林中衝了出來,若不是他們已經躲好,讓這些木頭重擊在胸口上,那可就「爽」了。
  「他娘的,這玩意兒還有多少啊?」當他們向前又蝸行了一段路後,老鐵罵了一句。
  話音未落,阿布又大叫了一聲,這次他叫得聲音都岔了,可見情勢有多麼危急,同時高闖只聽到頭頂一陣風聲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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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占城篇之秘密神殿 第三十一章 救人
  「退後!」高闖看頭頂黑影襲來,反應超快,向後猛地一撲。身後的人本就離他有幾步距離,加上他這一推,全體倒地,而阿布則向另一個方向躍出。
  「彭」的一聲巨響,一個巨大的木箱直接砸到了地面上,因為自重很大,離地面的距離又遠,所以在落地的一瞬間,木箱迸散了。
  高闖離木箱最近,感覺雙腳被地面上激起的風吹得一涼,坐起一看,馬上又大叫起來:「快閃快閃!」同時伸手入懷,掏出一個紙包,也不管裡面的雄黃粉有多少,全部拋在了地上。
  木箱分為幾格,裡面裝的除了碎石塊就是一格一格的蛇蟲鼠蟻,晃眼一看,密密麻麻的,有的團成一團,有的散落在四壁,它們在落地的時候都受到了驚嚇,一出箱就迅速散開,向四處亂竄,看得人心頭發麻。
  猜也知道那肯定不是無害的東西,必定都是劇毒,幸好那包散落了一地的雄黃粉暫時阻了一下它們的去勢,讓高闖等人有時間爬起來跑開。
  感覺後背的汗毛全部豎了起來,高闖看也不看的回刀就砍,一刀砍斷了一隻頭部呈三角狀的劇毒之蛇,可蛇頭竟然在脫離蛇身後還飛行了數米,一口咬在小星的手腕上,小星甩了兩甩才把蛇頭甩掉。
  「掐住傷口上方三寸,防止蛇毒上行!」高闖一邊躲開一隻色彩斑斕的、如人拳這麼大的蜘蛛,一邊對小星喊叫。
  雖然他們已經急速躲開了,可這些可怕生物的數量太多,向草叢中一竄,真是防不勝防!
  啊!又一名隊員慘叫了一聲,向前跑了幾步,咕咚一下栽倒在地,抽搐不止。高闖想上前救援,可是卻被一條短粗的大蛇攔住去路。它肯定不是為了追殺高闖,但一人一蛇卻在兩棵樹間狹路相逢,這條蛇的頭上有三塊圓斑,體背有三縱行大圓斑,背脊一行圓斑與兩側交錯排列,圓斑中央紫褐色,四周黑色,鑲以白邊,此刻正高高的昂起頭,嘶嘶地吐著信子,看樣子兇猛極了。
  高闖知道如果拼快,他是快不過這條蛇的,只能一動不動的與蛇對峙著,身後,隊員們各種吃喝聲紛紛傳來,好在沒有人再慘叫了。
  一斜眼,就見倒在地上的那名隊員的腳下爬出來一隻紫紅色蠍子,個頭兒比一般的蠍子要小,身上有白色點點,一對前螯特別大,模樣極其漂亮,但也極為詭異。
  只見這蠍子爬出後,慌慌張張的向草叢中跑,慌不擇路之下,正好爬過大蛇的尾部。大蛇感覺到了來自後方的威脅,腹背受敵之下再也顧不得高闖,反身向蠍子攻擊過去,可它才一扭頭,高闖就抓住這難得的機會手起刀落,把它一斬為兩段。不過高闖記得小星的教訓,刀落後迅速閃開。
  只是大蛇這次沒有攻擊人類,大概是覺得蠍子害得它喪命,所以蛇身斷後仍然一口吞了蠍子下去,結果一蛇一蠍同歸於盡。
  就這麼折騰了好一會兒,高闖閃過一隻三、五寸大的白毛大蜈蚣,這才跑到倒地之人的身邊,一看之下,竟然是老宋。
  「老宋,怎麼啦?」老鐵也趕到了,他平時和老宋交好,看老宋一動不動,極為焦急。
  「他死了。」高闖把老宋平放在地上,長歎一聲。這是他帶隊出來後,第一名陣亡的手下。
  就見老宋雙目圓睜,眼珠都似要呲了出來,臉部呈黑紫之色,口腔內鮮血淋漓,肯定從中毒到死亡的時間雖然只有一瞬,但過程卻極其痛苦,使他咬掉了自己的舌頭。再仔細檢查了一下屍身,就見他左腳腕上有一個深深的傷口,有一條黑線從腿上一直延伸到心臟部位,顯然是那種古怪的劇毒蠍子隔著老宋的綁腿狠狠咬了他一口,導致了他的死亡。
  「小心!」高闖見一隻不知什麼蟲的綠東西快速橫穿過泥地,向後推了老鐵一把。
  「得給他報仇!」老鐵滿臉淚水。
  「要報仇不是找這些蟲子,是找戈拉那狗娘養的。」高闖恨得牙癢癢,「你先檢查一下老宋的身上,把他的背包取下來,一定要小心,不知道他身上還藏著什麼,我去看看小星。」
  慌亂了一陣後,這些蛇蟲殺手終於都隱沒在草叢中了,而那邊的小星則被小老虎牙扶著,臉色蒼白地坐在一塊高處的山石上。
  高闖上前一看,就見他手背有兩個大而深的牙印,像兩個小圓點,牙距接近一寸,傷口周圍起了一圈細細的水泡。
  「疼得厲害嗎?」高闖問。其實不問也知道,小星雖然咬牙不說,但身體卻在發抖。
  「不疼。」他顫抖著說。
  「是條好漢!」高闖讚了一句,緩解著小星的肉體疼痛和心理緊張,然後邊迅速卸下背包,讓小老虎牙拿著,邊繼續問道:「但你必須告訴我,你的傷口是怎麼個疼法,身上有其他感覺嗎?別怕,有我在,你死不了,實話實說。」
  「一陣一陣地疼,我身上有點冷,喘不過氣來,頭也暈。」
  「哦,沒事,毒不太大,但是你可能得疼一點。」其實他不知道這是什麼蛇,可看各種症狀出現得這麼快,小星又有胸悶畏寒的情況,如果不盡快治療,小星有可能死於急性腎功能和心臟功能衰竭。
  「幫我抱緊小星,別讓他亂動」高闖吩咐跑上來幫忙的光軍。
  此時其他人也陸陸續續爬到了這個向陽的高地上來,連老鐵也背著死去的老宋上來了。要知道蛇蟲鼠蟻們都不喜歡明亮的高處,所以在這裡他們是相對安全的。
  再檢查了一下小星的傷口,見由於他一直死掐著傷口上方的地方,蛇毒並沒有擴散,情況並不太糟,只要立即控制住蛇毒就好。
  他先從衣服上撕下一根布條,緊緊綁在小星手腕傷口的上方,然後拿出救生藥盒,從中取出一個手術刀片,在傷口處切了一個十字型切口。為了徹底排毒,而且因為小星的傷口在手臂正面,那裡沒有大的血管和特別重要的神經,所以刀口切得特別深,幾乎見骨。
  這全是在小星清醒的情況下做的,所以他雖然極力忍耐,但還是疼得大叫起來,身子不住的亂動,幸虧光軍力氣大,把他抱得死死的,高闖也死拉著他的手臂,這小手術才能進行下去。
  放過一陣血,又用清水調合了一些藥粉反覆沖洗了幾遍,高闖開始用火柴頭灼燒傷口,雖然又給了小星另一番折磨,但卻止了血,而且消除了餘下的蛇毒。最後,他還給小星用調配好的針劑做了一下肌肉注射,再用無菌的醫用繃帶替小星包紮好手臂。
  知道小星已經擺脫了危險,高闖鬆了一口氣道:「沒想到老子有做外科大夫的天賦,他大爺的,看這手法,多專業,多利索,唉,當初要是好好唸書就好了。」才想歡呼,轉頭看見老宋,心情又惡劣了起來。
  「這個藥你先給他吃上三顆。」他把救生藥盒中的西藥拿出一瓶塞到小老虎牙手裡,「晚點再把從匡醫生那裡拿的蛇藥外敷內服,他就完全沒事了。」他想中西醫一起下手,總是有利無害的。
  再看看老宋,他歎了一聲:「人沒了,入土為安吧。」
  「葬在哪?」一個隊員問。
  高闖看了一下一聲不吭的老鐵,問道:「老哥,你說呢?」
  「就在山頂上吧,離那些陰暗的草坑兒遠點。」老鐵再度落淚,「唉,哪兒的黃土不埋人哪!兄弟,走好,哥哥幫你照顧家人,回頭你的魂靈附在哥哥的刀上,看哥哥為你宰了這幫王八羔子,再跟哥哥回到咱們大明天朝去。」這些人都是戰場上打滾過來的,見慣了生死,可現在見生龍活虎的老宋瞬間斃命也都惻然。
  埋葬了老宋,高闖把心裡計劃的事告訴了手下:「我們和那個狗娘養的戈拉的仇是越積越深,慢慢追上他,我們也能報仇,可是老子忍不住了,讓他多活一天,我都難受。我是這樣想的,他這一路設陷阱伏擊我們,我們也不能老是被動挨打,跟在他屁股後面追。剛才我和阿布商量了一下,從這邊翻山過去能節省一半的時間,如果這狗娘養的要去蛇王嶺,按現在他們的腳程,肯定要到下座山頭找個能宿營的地方過夜,畢竟從這些日子的情況看,他也不敢半夜走山路。所以,我的意思是,我們翻這座山走捷徑,一定要趕到他們前面去,把他這些雜七雜八的損招也給他嘗嘗,然後把這王八蛋碎屍萬段!你們的意思呢?」
  「我跟你走。」老鐵想也沒想,就第一個答應,「老這麼著,我也窩了老大的火。」
  他話一說,其餘的人都表示同意。這批人大部分是北軍,和朱棣打過來的,所向無敵慣了,每個人都憋悶著火,此刻群情激憤。
  「其實老高你何必問呢,你是我們的上官,直接下命令就行了。」老鐵道。
  可高闖很想民主,所以又道:「你們要知道,這座山極其險峻,根本沒有現成的路走,而且怪草叢生,這麼做是很危險的,隨時會沒命!」
  「這怕什麼,打仗的時候,還不是要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放心,高大人,我們大明的兵沒有孬種!」
  「那好,弟兄們如果這樣說,我也不囉嗦了,我們準備一下,這就出發。」高闖果斷的下令。
  所謂的準備,也不過是把所有的抗蛇蟲的藥往身上抹,衣領、袖口等處紮緊。他進山時還特意帶了不少防蛇蟲的藥物,可是沒想到消耗極快,好在他扔下的那包雄黃粉早被阿布撿了起來,再搭配點別的,總算簡單的武裝了一番,然後由阿布帶隊,從那座險峰攀了上去。
  高闖和阿布每人拿一條長繩,各帶一隊人,從相距不過十米的地方攀山,每到一塊方便落腳的地方,就把繩子捆好,讓下方爬上來的人省些力氣,尤其小星,他手臂受傷,蛇毒才除,本不宜登山的,可是又不能扔下他,只能盡力讓他不費力。
  這讓高闖有些後悔沒有帶著登山的東西,假如有巖楔和登山繩,這一切要容易的多。
  他們是中午開始爬山的,黃昏時分在山崖上看到了戈拉一行在山谷中穿行。這讓高闖一陣興奮,在追了這麼多天後終於看到了戈拉的影子,有點看到獵物終於進入自己獵槍的射程之感。
  晚上,他們勉強睡在樹上,樹下灑了些自己燒的草灰驅蛇和防蟲,第二天,還沒亮,又往前趕,終於在中午時分來到了戈拉他們必然要過夜的第二個宿營地。
  阿布是設陷阱和布機關的高手,在他的帶領下,他們人雖然少,卻很快為戈拉一行佈置好了斷頭台、鬼門關。要知道他們中有兩個人是工程兵出身,而且大家齊心合力,就地取材,簡直做得完美無缺。
  做完這些後,疲憊不堪的他們在幾天來第一次好好的休息了一下,待黃昏時分,前去偵察的人回報說見到了戈拉一行的身影,他們才各自隱蔽起來。
  「沒聽到我的命令,誰也不能先動手,一定要沉住氣,一網打盡。」大家散開前,高闖吩咐道:「容書記官在他們手裡,我們第一要保證她不能被誤傷,第二才是要報仇,最好再留下幾個活口,我有事要問。」
  眾人答應一聲,各自散開。他們人少,但武器裝備精良,一個能頂十個人用,對這一仗他有十足的信心,但前提是要救到花想容才行。
  看了一眼隱蔽在水塘邊的阿布,高闖比劃了個手勢,意思是救花想容全靠他了。阿布點了點頭,還露出一口白牙笑了一下。這讓高闖心下稍安,兩眼開始盯著山口。
  這是個丁字路口,一側是戈拉一行進入這裡的路,是從一條山谷延伸而來,他安排了老鐵帶著四個人隱藏在那邊的樹叢裡,等戈拉一行人一進入包圍圈就堵住入口。另一側是繼續向前的路,他親自帶了四個人埋伏在這裡阻擊。還有一邊是山,坡度很陡,不過上面有塊極大的山石,山石後有小老虎牙和光軍做弓箭手,而小星手臂有傷,他帶在了身邊。
  最後一條通路,沒有任何人把守,但那裡卻有致命的機關和陷阱。他不像戈拉,能捉住那麼多有毒生物,但是他有智慧,保證這一次沒有一個人漏網。
  天色漸晚,遠遠的,他看到一行人慢慢走了過來,中間有一個人極胖,正是戈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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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6-16 19:18:33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占城篇之秘密神殿 第三十二章 以彼之道,還彼之身
  壓抑著自己的興奮,高闖粗略地判斷了一下。
  這一行人一共有二十個,比元寶所說的數目略少,而且明人並不在其中。這讓他有些疑慮,但轉念一想,既然戈拉在這群人裡,那麼一切都不重要,不就是救人兼殺人嘛,直接干他媽的就好!
  戈拉身子肥胖,一個人佔了兩個人的地方,當他哼哧哼哧地挪動到這塊平地中間的時候,高闖才看到花想容的身影。
  她就走在戈拉的身後,不知道是因為和戈拉站在一起的緣故,還是這幾天來的折磨,她看來苗條憔悴了很多。細一看,她那假鬍子還在,看樣子沒有揭穿女人的身份,她一隻腳上穿著靴子,另一隻腳上穿著一隻很大很笨的草鞋,走路一拐一拐的,看來吃了不少苦頭。
  就她現在的狀況而言,戈拉一行人根本不用派人看著,她也跑不了,就算跑,也會死在半路上。他們之所以還帶著她,只是因為要帶個人質,萬一明軍帶人追過來,好多個籌碼。不過這樣一來,救人行動倒是方便多了。
  看到戈拉的影子,他恨不得立即衝出去一刀給他來個透心涼,心裡反覆想像著他的刀刺入那團肥油中的暢快感覺。可他提醒自己一定不能急躁,要等待最佳的時機。
  眼見這些人開始時還比較警惕,四處搜查了一番,還派人往回走了些,看有沒有追兵,但不一會兒就放鬆了下來,三三兩兩分散開,吃飯、喝水。見時機成熟,高闖哪還跟他們客氣,向阿布打了個響哨。
  平靜的山谷中突然出現了一聲尖銳的哨聲,讓在空地中休息的匪徒都大吃一驚,而在哨聲響起的同時,埋伏在三個方向的人又都大聲呼喝了起來,還有一塊火磚被拋到空地中央,讓這群烏合之眾以為被包圍了,嚇得四散逃竄。
  與此同時,阿布突然現身,把拴好的繩套遠遠地扔了出去。花想容正獨自坐在一塊大石上,聽到哨聲後也驚慌地站了起來, 一下被繩套套中。
  離她最近的匪徒至少在十幾米外,而且全部都在慌亂的找地方躲避,所以根本沒人能阻止阿布把繩套收緊,再把她拉回到水塘那邊去。花想容一路驚叫,身體不知撞到多少石頭、土塊,整個人通過水塘後像一隻落湯雞似的,可無論多麼狼狽,總算救她回來了。
  高闖一直擔心的就是救不回她,怕在一片混亂中誤傷她或者她被當做人質,此時見她平安無事,騰的一下跳出掩體,抬手就用強弩射死了一名才想藏到石後的匪徒,大喝道:「安南孫子們,你閻王爺爺來啦!」然後又是一箭,再了結了一個。
  隨著他的叫喊,尖刀小隊的隊員們全部跳出掩體,手中又是弓箭又是飛天噴筒,對著空地中央一通狂射,然後在高闖的帶領下,衝殺了過去,三向圍攻,迫得這些匪徒慌不擇路地退到了陷阱那一邊。
  「殺!」高闖暴喝一聲,但卻停下了腳步,抬起手中的強弩,對準半空之中,眼看著那還剩下十來個的殘匪抱頭鼠竄。尖刀小隊的其他隊員學他一樣,把弓箭全指向半空。
  忽的一聲,因為一個匪徒趟到了腳下的一根暗繩,觸動了機關,一排大木從樹叢中竄出,帶著雷霆萬鈞之勢橫掃了過來。這些人正在逃命,所以就算都是山林中人,倉促之間也沒辦法躲閃,被打中的人當場骨斷筋折、腦漿迸裂而死。
  他們的死讓餘下的人更加慌亂,只想向前跑,可是才跑了沒幾步,就覺得腳下一空,落入豎滿了尖木的陷阱之中,長聲慘叫中,又有幾個匪徒被串成了血肉串。
  被高闖帶著人圍獵,然後通過這兩關後,戈拉一行人就剩下三個了,他們不敢再走路的中間,沿著山壁邊向前跑。可高闖早就算準了他們的步數,所以一是排木突襲,二是陷阱阻攔,第三步就是在山壁邊布下索環,等匪徒們一踩到上面,就會被山壁上的樹木直接倒掉了起來,而且還正好在弓箭的射程之內。
  眨眼間,剩下的三個人已經陷入第三步的設計,在半空中搖晃著、掙扎著、哭喊著,試圖擺脫這種困境,可這一切都無濟於事,只有樹木在他們的掙扎下發出呻吟,吊著戈拉的樹更是因為他的沉重,似乎就要斷了一樣。
  「宰了這個狗娘養的!」高闖大聲命令。
  話音未落,十幾隻箭一起射出,全部對準了戈拉肥胖的身子,在戈拉殺豬一樣的哭號中,一輪過後又是一輪,足足射了五輪,直到他由狂嚎變得悄無聲息,由臭豬被射成了箭豬。
  鮮紅的血順著那堆肥肉滴落到了地上,發出滴滴答答的輕響,濃烈的血腥味和戈拉的慘狀嚇得其餘兩人一個昏倒,另一個則尿了褲子。
  「狗娘都不養的軟蛋!」高闖輕蔑地說了一句,飛出一刀,割斷了吊著戈拉屍體的繩子,讓他的屍體如一塊腐肉般落在地上。
  「打掃一下戰場,把還活著的捆起來,我一會兒問話。再看看這些死人身上有沒有我們想要的東西,把箭也取下來,說不定以後還要用,屍體不用管,自然有野獸解決。」高闖吩咐了一下,然後走到水塘邊上。
  就見花想容臉色蒼白地站在水塘邊,要不是阿布扶著,連站也站不住了,額角上有血流下,鬍子已經掉了半邊,估計是被從地面上拖過時受的傷,一隻手無力地垂著,看樣子已經脫臼了。
  他用這麼野蠻的方法救了花想容,把她當牧人競技中的小牛一樣對待,本以為會遭到痛罵的,可沒想到他一走近,花想容卻嚶的一聲撲到他的懷裡,倒把他嚇了一跳。
  「喂,你在裝男人哪,這種行為會被誤會成我有斷袖之癖的。」高闖有點尷尬,在花想容耳邊說著。但感覺她微微抖著,似乎在哭,又不忍心推開她,心裡有點憐惜。在這山林裡,一個男人都無法面對,何況她一個現代來的女人,而且還是沒見過風雨的書獃子型。戈拉當然更不會愛惜她,這些天來一定吃了不少苦。
  「我來幫你把胳膊上好,也不能總這麼吊著啊。」任花想容無聲地哭了一會兒,高闖故意用輕鬆地語氣道:「回頭變成一隻手,算盤都打不了了。話說回來,你一個在高科技國家長大的人,是上個廁所都要帶著電腦的主兒,怎麼會用算盤。」
  「我爺爺教的,他年青時在國內做過小生意。啊——」花想容痛得叫了一聲,原來是高闖趁著和她說話的時機,分散了她的注意力,把她胳膊的脫臼處復位了。
  「你這招在哪裡學的?」花想容問道,活動了一下手臂。
  「打上幾場架,受上幾回傷,沒人教你,你也會了。」高闖淡淡地答,渾身上下那股滿不在乎的勁,讓花想容有點失神。
  「瞪我幹嘛?我不這麼著,就救不回你。我又不是故意讓你受傷,別記恨我啊!唉,這玩意兒別粘著了,黑天白天也不拿下來,當心皮膚過敏。」高闖說著一伸手扯掉了花想容的假鬍子道。
  哪想到這鬍子好多天不拿下來,花想容又怕被發現女兒身,不停地按,所以已經和皮膚粘在一起,他一用力,鬍子是下來了,花想容的上唇也被扯下了一小塊皮膚,鮮血登時滲了出來,疼得她捂著嘴直跳。
  「對不起,對不起!」高闖連忙道歉,心裡責怪自己對花想容太過粗魯,不懂憐香惜玉。可是他一直以來,也確實沒有拿花想容當女人看待過,這個動作純屬自然。
  「我有藥膏,馬上抹一下。」他聽不清花想容含糊不清的喊些什麼,慌亂地拉開她的手看看,「沒事沒事,沒有傷到真皮層,不會變成三瓣兒嘴的。」
  「要是留下疤痕,嫁不出去,我饒不了你!」花想容好不容易才說出一句話,痛得汗珠兒都下來了。
  「現在整容業那麼發達,恐龍都能成仙女。」高闖被一對白眼飛刀射中,也有點冒冷汗,隨口道:「了不起我娶你,誰讓我犯罪嘛,我來負責。」他說著隨手拿下脖子上的一個金屬牌,「這個給你當信物,回頭你真沒人要,就來找我。」
  他急著給花想容上藥,連想也沒想就做出這些舉動。那鐵牌是不銹鋼的,上面刻了英文編號,是他那個洋師傅送給他的,美國大兵帶的,不值錢的東西。這對他沒有任何意義,只是掛在脖子上,根本可有可無。他想花想容雖然醜,不過學問那麼大,不會看上自己這樣的粗人,所以隨口承諾。
  不過一低頭間,見花想容的臉露出一點紅暈,一雙眼睛因為眼淚濕潤潤的,看來靈活而溫柔,再加上她因為疼痛,在自己的身上動來動去,讓他竟然還起了一點心火,有了一點心動。這讓他嚇了一跳,他一向喜歡漂亮而不麻煩的女人,就是可以作床伴而不需要負責的,什麼時候對醜女也有色心了,一定是太久沒有沾女人的緣故,現在看恐龍也成仙女了,回占城港口後一定要花錢找個女人解決一下。
  一邊的阿布看花想容的鬍子被扯掉了,又和高闖如此親密的貼在一起,大概猜想出花想容是女的,而且和高闖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紅著臉跑開了,而其他隊員則已經麻利地打掃完戰場。
  高闖帶來的沙漠夾克和牛仔褲、軍靴本就是給花想容預備的,於是都拿了來給她,還有救生藥盒也讓她拿著,「裡面有鏡子,你先給自己上點藥,然後清洗一下,換上衣服。放心,不會有人偷看,我讓小老虎牙給你望風,我們都去那邊說話。然後這些就歸你保管了,你是這裡唯一的女性,所以以後你就是我們的白衣天使。」
  說完,他就拐過山角,與隊員們集合。清點了一下,活口還有三名,除了和戈拉一起吊著的,就剩下一個,是在空地中央被飛天噴筒炸昏的,而在這些屍體上,並沒有找到安南方面的密信。
  「你給我問問他們——那個信——」他費力的對著阿布比劃,期望略懂一點漢語和安南語的阿布能當翻譯,「如果告訴我在哪,饒他們——不死!」這個時候,他有點後悔沒有把元寶帶來,這麼複雜的話,不知道阿布翻不翻得了。
  果然,見阿布面有難色,高闖只得再解釋,幾個人雞同鴨講了半天,還是沒有明白。
  「死的人不是戈拉。」花想容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高闖回頭一看,花想容已經整妝完畢,傷口也處理好了,雖然衣服鞋子都太大,臉也浮腫著,還到處抹著藥膏,不過至少乾淨整潔,有了三分人樣。
  「怎麼不是他?」高闖嚇了一跳:「一模一樣啊。」
  「想必你知道這世界上有雙胞胎這回事。」花想容道,「他們是孿生兄弟,平時是分工合作的。他們長得非常像,但是戈拉的弟弟,額頭上沒有疤痕。」
  高闖見花想容不像是神智不清,回頭看了老鐵一眼,老鐵會意,走到路邊去看了一眼屍體,然後轉身對高闖搖搖頭。
  高闖一見,眉頭緊皺起來,「既然不是他,我們就繼續追,我和他不死不休!」
  「至少咱們殺了他兄弟,還剿了他的人馬,也不算白干。」光軍說。
  「他這種人,殺了他親生兒子,他也未必傷心。」高闖懊惱道:「容書記官,你知道他去哪裡了嗎?」
  花想容沒說話,只是拉了高闖就走,到了別人聽不到的地方,才說:「我聽他們說,戈拉之所以到這裡來,是因為蛇王嶺裡有一個神殿,裡面有無數的寶藏。」
  聽到這句話,高闖心裡的意外是無法形容的,等他回過神來,寶藏兩個字讓他的兩眼開始放光,之後要嚥了嚥口水才能喘過氣兒來。
  本來他就不能饒了戈拉,現在有寶藏在裡面一摻和,他對戈拉的狗命更是志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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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占城篇之秘密神殿 第三十三章 口訣
  「你確定嗎?」高闖覺得自己的聲音都發抖了,
  「當然啊,我還能騙你麼?」花想容看了高闖一眼,只覺得他的眼中閃爍著異樣的光彩,就像餓了好久的狼見到了久違的獵物時一樣。
  「可是你不是不懂他們的話嗎,難道他們說日語?」難能可貴的是,這頭狼在興奮之餘還保持著冷靜。
  「和他們相處好幾天了,不停地聽他們念叨幾個單音節,再笨也明白說的是『寶藏』二字了。」
  「要是我就不明白。」
  「因為你腦袋裡裝的都是漿糊!」花想容沒好氣地瞪了高闖一眼,讓高闖突然意識到,其實花想容是一個非常女性化的人,雖然長相實在對不起大眾。
  「再說,他們中最重要的知情人說的是漢語。」花想容又道。
  「你說的是明人?」高闖的眼睛再度閃光,覺得事情有譜。
  「是啊,就是他偷偷告訴我的。」花想容說:「他呆在占城港那麼多年了,做的是掮客的工作,經常接觸到各方各面的人,人又那麼有心機,私下掌握一些當地的秘密是非常可能的,不然你以為戈拉逃跑時為什麼還要抓著他?」
  「我說呢!」高闖摸摸下巴,「我也一直納悶戈拉為什麼在逃命時還不忘記帶上明人,一定是他才知道明人掌握著寶藏的秘密,還沒來得及找明人,就趕上我們明軍到了占城港口,把他扣了起來。」
  「看來你腦子裡也不都是漿糊。」
  「可明人為什麼要告訴你這些?」
  花想容看了高闖一眼,似乎對他的腦漿又轉化為漿糊而無奈,「戈拉是什麼樣的人你清楚,明人更是清楚,如果找到寶藏,你覺得明人還活得了嗎?他當然要告訴我,因為你一直跟在戈拉的後面緊追,他想讓我給你留下信息,這樣他才有活命的機會。」
  「那現在戈拉去了哪裡?去和明人挖寶了嗎?」
  「蛇王嶺就要到了,明人怕等不來你,所以故意想帶戈拉繞路走。我們本想一路給你留下記號,可沒想到戈拉要伏擊你,於是他讓他的弟弟帶路向前走,而他帶著五、六個人和明人從前面的山崖拐向東邊了。」
  「我們馬上去追,你來帶路。」高闖當機立斷。
  花想容一把拉住他:「現在天全黑了,晚上走山路太危險了,明人說,他帶戈拉走的路比從這邊走會慢一天,我們明天一早從這邊走就好。」
  「從這邊走,你認識嗎?」
  「他說沿著山嶺向東走,見到山口就右拐,趟過一條水簾梯,古樹枝旁是入口。」
  高闖聽花想容念著不倫不類的口決,愣了一會兒才道:「他大爺的,還挺合轍押韻的,不是明人這泥鰍魚編的就好。你要知道,咱們大明的那份密書還沒找到呢,戈拉是一定要逮到的。」
  「拿這話去騙別人吧,鬼知道你是為了什麼才非要追去不可。」
  「咱做人可得講良心。」高闖點點花想容的額頭,「我可是為救你才拼的老命,這份破密信對我一文不值,而且之前我也不知道寶藏的事。」
  「謝謝高大人救命之恩。」花想容被說得有點不好意思,連忙道:「小女子為您效犬馬之勞就是了,有用得著的,您就吱一聲。」
  高闖瞥了花想容一眼,心想這女人相處久了,倒有點活潑風趣,也不是那麼討厭。
  「話說回來,戈拉為什麼要抓你?」高闖問,「不會你也知道什麼寶藏吧。」
  「是我倒霉。」花想容歎了口氣,「他們逃跑的時候驚動了一個巡夜的小兵,為了躲藏,闖到我的營帳裡來了。當時我還沒睡,他們就抓了我做人質,我順手拿了一串永樂通寶,心想鄭大人必派人來追,於是一路上做了點記號,沒想到追來的人是你。」
  「幸虧是我,不然誰發現得了你留的記號,還好你沒被蠍子蟄死,那玩意兒就喜歡呆在樹窩裡。」高闖想起了死掉的老宋,有些黯然。再看花想容,瑟縮了一下,眼中隱有淚光,想必被這一路上的蛇蟲鼠蟻嚇得夠嗆,她和戈拉一行人在一起,也沒人照顧她,不知吃了多少苦頭。
  「等著,哥哥給你報仇。」他故意開了句玩笑,「等逮到戈拉,我給他來個最新鮮的死法。別讓他以為多活一天就是好事,等我大腦思路一開,還有得他受!」
  花想容點了點頭道:「可是,這些人都一起去嗎?」
  高闖回頭看了看手下的人,見他們還等著他的命令,於是揮了揮手,讓他們先紮營,然後想了想,對花想容道:「戈拉還帶著五、六個人,加上明人也不過七個,我們的人都能以一當十,最不濟也能以一敵二,所以我只要帶兩個人就行了,人太多反而不好。」
  這個寶藏之說不知是真是假,但所謂探險,就是要承擔各種後果,這也就是探險有意思的地方。只是探險也伴隨著危險,因為好東西是不會讓人輕易拿到的。
  他覺得如果是為了大明王朝而送命,這些人也算死得其所,可是他明明是去尋寶的,密信不密信的根本沒放在心上,如果因為自己的私念而連累得這些軍中的兄弟客死異鄉就不好意思了。
  他猜老鐵肯定是得了鄭和的密令要監視他的,雖然老鐵對他的印象似乎不錯,但對鄭和卻更忠實,因此肯定是甩不掉的,會跟著他向前走。這樣的話,如果老鐵以後出了什麼事,也怪不到他頭上,那是為鄭和盡的忠。
  另外一個人選,他在阿布和光軍之間猶豫。光軍是他真正的心腹,雖然不言不語的,但對他說的話從不懷疑,打起仗來也是一把好手,可是他不想光軍有危險,穿越的理論他不懂,就怕萬一光軍死掉,張輝也不會出生,那麼他也就回不去了。
  阿布的優勢在於野外生存的能力,壞處是語言不通,和他配合也不默契,再說他買回阿布可不是想讓人家為他送死的,如果他漠視阿布的命,那麼和那些吃人不吐骨頭的王八羔子還有什麼區別。
  「要帶我去。」他還沒做出決定,花想容卻道。
  「你一個女人家家的,湊什麼熱鬧啊!」高闖訝然道:「這可不是好玩的,刀口上舔血,弄不好就送上小命了。」
  「我要去,這是我的工作,盯著你一切與尋寶有關的行為,不管是陸地還是海上。」花想容一臉執拗。
  「如果我不讓呢?」高闖無奈極了,現在有點後悔救她了。
  「高闖,你不要小看女人,我學過的知識可不是只有金融財政,相信我,關鍵的時候我能幫你。」
  「就你?!」
  「我們不要爭辯了,你明知道這只是浪費時間。」
  「真是敗給你了,你屬牛的?」高闖沒好氣地道,他知道爭辯無益,這個女人死纏爛打的功夫他早見識過了,「把項鏈還給我,我不想將來給你墊底了,你這樣的女人去禍害別的男人吧,我還要留著我的小命多吃幾年棒子面呢。還我!還我!」他半真半假地說,做狀欲搶,哪想到花想容雙手護在胸前,轉身跑掉了,跑得比兔子還快。
  她不是真想嫁給他吧?他可只是隨口說說。高闖一愣,隨即看到其他人都古怪地看著他,只好把這可怕的想法壓到了心底。
  琢磨了半天,他還是決定帶光軍去。
  寶藏的秘密,有老鐵在是保不住的,但如果是大批的寶藏,他也帶不走,所以並不怕人知道。他只撿最珍貴的寶貝來拿,其餘的重新埋藏起來,記好了方位,等回到現代再想辦法來挖。
  至於拿到手的東西,他可以哄騙鄭和是獻給朱棣的,然後和以後搜羅的寶貝一起集中在一條船上,回程的時候找個好地方給它鑿沉,方便他回現代打撈。鄭和的船隊載著那麼多財富,沉個一條半條船不算什麼,就算他作為大明子民的後代,這麼做有點過意不去,只要在這趟海上之旅中,幫鄭和多賺點外匯也能相抵了。他是現代人,和古代人做生意還是有優勢的。
  第二天一早,他吩咐其他人回港口給鄭和報信,說密信不日即可取回,然後帶人按照口訣向蛇王嶺趕。小老虎牙和小星本來非要跟著的,可小星被蛇咬的部位雖然沒有大礙,但畢竟需要休養,讓高闖連哄帶嚇唬的把他們支走了,同行的,還有老宋的刀,那是他唯一會跟隨船隊回到大明的東西了。
  他在現代時看過一本有意思的書,說是盜墓的人要帶著大白鵝,有危險就先讓它們探一探。這深山老林的,他沒地方弄大白鵝去,只好把三個安南俘虜以繩子綁好,串成一串,想著權當大白鵝使喚,這些安南人雖然不能吃,還有壞心眼,但也能將就著用。
  路不算遠,但極不好走,他遵循著口訣,向東邊進發,見了山口就向右拐,中午時分竟然到了一個絕谷裡,除了入口,前後左右全是山,只在左側的山壁上發現了一個一人多高的山洞,要麼進洞,要麼就原路回去。
  這時候,「大白鵝」就派上了用場。
  高闖讓一名俘虜先走,自己戴上從現代帶來的防毒面具,小心地跟在他身後。七拐八拐地走了一陣後,他才發現這個石洞的洞口雖小,裡面也還很窄,但越往裡走,山洞越高,頭頂上滴下的水,滴滴答答地落到地面自然形成的石階上,滋養了上面的青苔,使人走一步滑一步,發出撲哧撲哧的腳步聲,好像黑暗中有人跟著似的。
  另外,洞中有空氣流動,大白鵝看來也健康正常,這證明這個洞是通風的,人類可以安全通過,只要小心腳下,別在這又窄又滑的石階上摔倒就成。
  這大概就是口決中的水簾梯!
  高闖在等花想容他們跟進來的時候又觀察了一下。就見這個山洞狹窄而崎嶇,如果沒有頂上的岩石,看起來就像那種一線天式的山縫。用火把向前一照,光線延伸不遠就被阻擋住了,顯然前面還深得很。
  石階雖然滑,卻不陡,一會兒上、一會兒下的,但感覺總體卻是在向下走。這麼判斷起來,進洞時他們是在半山腰,如果走出這個山洞,很可能就在山腳的位置了。
  「我們走對了嗎?」老鐵押著另兩隻「大白鵝」率先進來,看樣子有些疑慮。他是兵油子,膽子大不怕死,不過論起冒險精神,可是不行。
  「對不對也就是它了。」高闖拿著火把又照了一下,「就是不知道要走多久,你們跟緊了我,留神腳下路滑。光軍,你照顧容書記官。」
  「你的背後也放心,這兩個安南崽子玩不出花樣來。」老鐵也說。
  高闖咧嘴一笑,心想他給這三隻「大白鵝」拴的全是水手扣,絕對掙扎不開的。戈拉已經跑過一回了,雖然是歪打正著,但他絕不會讓同樣的錯誤再犯第二次。
  一步一滑的向前走著,不知為什麼高闖覺得有被人盯的感覺。他也不敢頻繁地回頭看,怕驚了走在最後的光軍和花想容,可那種感覺卻一直若有若無的存在著。
  無意間,他一抬手,手中的火把照到了兩邊濕漉漉的巖壁上。就見巖壁上佈滿了一隻一隻的眼睛,就像白樺樹的樹皮一樣,似乎是水滴自然形成的,不過卻總讓人感到那些眼睛在動,不知道是由於水和火光的反射造成的,還是真有什麼在洞中窺探。
  這讓高闖又想起他在迷霧林中做的那個怪夢,還有在吃人樹的山谷中,山壁上也出現了一隻眼睛。為什麼一進這密林總有眼睛出現?這是預示?還是巧合?再或是鬧鬼了?
  可就算是鬧鬼也攔不住他去尋寶,有鬼的,打鬼好了!
  又走了兩個多小時,高闖終於看到前面出現了一絲光亮,明白即將出洞。
  「後面小心,我們到地方了。」他輕輕說了一句,然後一擺手,讓後面的人先停住不動,他自己則一把把安南俘虜推出了洞,然後隨後竄出,手中的強弩,箭在弦上,如果有情況,就會立即發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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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占城篇之秘密神殿 第三十四章 眼洞
  眼前,是一個空谷,但高闖的心卻揪了起來,因為這山谷和長著吃人樹的那個山谷太像了。同樣是四面環山,中間有一片看似寧靜的空地,就連進山的時候,也都是從一道極狹窄的山縫中過來。
  唯一不同的是,這裡面雖然也長著一棵三、四人合圍的樹,但卻不是在空地中央,而是依正面的山壁而生。那山壁平整如一塊切割好的巨石,綠意盎然的枝條和野籐從絕壁上垂下,使這棵樹像蹲在簾子後面一樣。
  高闖不知道這是不是一棵吃人樹,但那種很強烈的被窺視感又來了。他還以為是那些籐蔓後面有些什麼,慢步走到空地中心想去看看,而這時卻聽到身後的光軍大叫:「退後退後!」同時身邊嗖地襲來一個黑影。
  他本能的向旁一閃,感覺頰邊一涼,堪堪避過一支竹箭,接著另一隻箭釘在了他腳下的地面上,差點射穿他的腳面,他這才意識到這回的被窺伺感不只是感覺,是真的有人伏擊他!
  他反應超快,向旁邊一滾,狼狽地躲開第三支箭,抬大步就往回跑,雖然身後破空之聲不斷,還不斷有箭落在他身邊的地面上,但他不回頭,很快跑出了對方的射程範圍。
  再回頭一看,發現巨樹左上方的那些籐蔓不停地在動,顯然籐後面有山洞,洞裡有人!
  「給我拿飛天噴筒。」高闖向老鐵一伸手,「竟敢偷襲老子,簡直活膩歪了!」
  「什麼人啊?」花想容看高闖剛才九死一生,有點嚇壞了。
  「九成九是戈拉那個混帳王八蛋,他還是早了我們一步!不要飛天噴筒了,還是給我火溜球吧!」高闖拿過光軍的弓箭,向山谷中央跑了幾步。
  這樣一來,他又在對方的射程之內了,可如果要反擊就必須冒點風險。所以他一邊躲避射向自己的箭,一邊拉滿了弓,瞄準了山壁上那個暗藏在籐蔓下的山洞。
  火溜球是大明水軍的另一種火器,雖然爆炸威力較小,但可以用羽箭攜帶,射程較遠,特別適用於遠距離發射。而光軍的力氣大,用的是硬弓,射出的箭也比一般的箭有力,兩下裡一搭配,這羽箭嗖的一聲向密洞疾馳了去,到了洞口還其勢未衰。也不知道射中了哪裡,就聽彭的一聲爆響,有一個人長聲慘叫著從密洞口掉了下來,而洞口邊的野籐也著起了火。
  高闖見一擊而中,哪還遲疑,一口氣連射了三箭,就聽半空中傳來叫罵聲,野籐更是燒起了一片,雖然沒有造成大面積的燃燒,但整個洞口卻露了出來。
  這片絕壁與地面呈垂直角度,就像是刀子割的一樣平滑整齊,明顯不是人為,而是造物主的鬼斧神工,可那個洞口卻不是了。那洞口是規則的圓形,鑲嵌在一個菱形的圖案之內,菱形的上方和下方都有奇怪的花紋,是人力雕刻上去的,遠遠一看,山壁是一張臉,而山洞則是一隻眼睛,被人挖了眼珠子的眼睛!
  高闖心裡一驚,不明白是誰在這絕谷的山壁上雕刻下一隻眼睛?所謂的秘密神殿和這隻眼睛有什麼關係?還有,建造神殿是為了讓人參拜的,這個神殿為什麼會建在這麼隱密的地方呢?最重要的,為什麼他在夢裡,還有他進山以來,一直不斷的遇到眼睛的圖案呢?
  「怎麼追上去?」老鐵走上來問。
  因為洞口不能再被野籐掩藏著了,而且高闖還在瞄準,洞裡的人深深地縮了進去不敢露頭。但糟糕的是,只要戈拉的人中有一個埋伏在那裡不離開,高闖他們就追不上去。
  從地面上傷害不到洞裡面的人,但是如果有人向上爬到洞口,就等於給洞裡的人當了活靶子。地面上的人想掩護也不行,那會誤傷自己的人。
  高闖把弓箭交給光軍,讓他繼續瞄準洞口,自己則仔細觀察了山谷一下,可是看來看去,就是沒發現什麼異常,「這些籐蔓垂下來,好像簾子一樣,也許後面還有其他山洞。」他喃喃自語。
  花想容聞言愣了一下,然後向回走了幾步,盯著山壁看了一會兒道:「高闖你來看,這面山壁真的像一張臉。可是為什麼只有一隻眼睛呢?」
  這句話啟發了高闖,他略瞄了一下,這才發覺到那棵巨樹好像一個人的鼻子,戈拉出現的山洞好像是人的左眼,那麼也許會有右眼呢!
  想到這裡,他又拿了幾顆火溜球瞄準了大樹的右側,估計與「左眼」的比例差不多了,連射了幾箭過去,雖然箭都射到了山壁上,可陽光下比較乾燥的籐蔓卻著了火,隱隱約約露出下面一個黑黝黝的洞口來。
  「當了這麼多年書獃子,腦細胞竟然沒有全部壞死,還會思考,老天爺真疼你!」高闖高興得怪叫了一聲,然後不理會花想容的白眼,拿了捆繩子綁在腰後道:「我去徒手攀巖,然後從巖頂上把你們吊上去。」
  「你以前攀過巖嗎?」花想容問。
  「沒有。」高闖老實的答:「可是我可以憑一根帆繩爬到船的瞭望台上去,這些野籐可難不倒我!」說完也不等花想容再答話,直接跑到山壁邊,抓住一根可以握得過來的野籐向上爬。
  他腰腹力量和臂力都相當驚人,爬繩索更是不在話下,可是野籐堅硬,外皮粗糙,雖然山壁大約只有五層樓那麼高,不長時間他就爬上去了,但掌心也磨破了,鮮血淋漓。他甩甩手,才想咒罵,卻在見到眼前的情景時,硬生生把所有的聲響全咽到了肚子裡。
  眼前是個奇大無比的山洞,明顯是人工開鑿的,洞中到處都是通頂的石柱和破敗的祭壇,可惜不知為什麼洞頂塌了半邊,而且這山洞顯然多年沒人來過了。可也正因為洞頂塌了半邊,還有個眼洞,所以這裡一點也不潮濕,反而被山風送來一陣陣塵土的氣息。
  卡卡卡卡——
  高闖還沒向裡走,就聽到了一種奇怪的聲音從左邊傳來,轉頭一看,就見一片開闊,這讓他突然意識到,從山壁外看,兩個眼洞是分開的,但裡面卻是相通的,不過是一個大山洞上的兩個小洞口而已。這就是說,那個在山的左眼與光軍對峙的人,可以輕易地被他抄到背後。
  這麼一想,高闖仔細看了一下地面。因為洞口的籐蔓被燒掉了,外面的光線透了進來,再加上洞頂塌陷的部分照射進來的陽光,可以清楚的看到地面上非常乾淨,不會讓他踩到什麼枯枝樹葉而發出聲響。
  他躡手躡腳的向左眼洞的方向走去,越近就越清晰的聽到那種聲響,等他挪動到那邊,偷偷一看,發現是那個戈拉的手下緊貼著眼洞的邊上,一邊監視下面,一邊在竹箭的頭上抹著一種明顯是毒藥的紅色汁液,由於角度的關係,根本沒有看到高闖已經從另一邊爬了上來。
  媽的,安南人真是狠,射一箭都要置人死地!高闖怒從心頭起,連想也不想,對著那個人的屁股猛踹一腳!那人正蹲在洞邊向外張望,根本還沒意識到怎麼回事,就驚叫著栽了下去,撞在山壁下的岩石上,灑了一地紅的、白的,直接去見了越南的閻王!
  再看那棵樹,對已經成了肥料的安南人一點反應也沒有,顯然並非食人樹,這讓高闖的心又放下了一層。
  「等我檢查一下,然後你們上來。」高闖對著下面喊了一句,隨後就粗略地檢查了一下這個山洞,見山洞內到處是碎石爛瓦,除此外,老鼠和小鳥都沒有一隻。
  先是吊上了光軍,接著是帶來的裝備,然後是花想容,三個安南俘虜和老鐵。吊花想容的時候,差不多是高闖把她提上來的,對俘虜們可就沒那麼客氣了,只是垂下繩子讓他們自己爬。
  「戈拉逃到哪裡去了?」花想容一語驚醒夢中人,問得高闖一陣發呆。
  是啊,既然戈拉從左眼洞,而他們從右眼洞進到了這個大山洞,既然兩個眼洞是相通的,而這裡他已經檢查過了,那麼戈拉去哪裡了?他不可能憑空消失,何況他還是那麼大一塊肉。
  高闖搔搔頭,有點後悔剛才圖一時痛快,一下把那個哨兵踢到山下摔死,現在想盤問個人都沒有了。
  「問問他們?」光軍向三隻大白鵝一指。
  高闖沒說話,聽著花想容數落道:「張光軍,麻煩你動動腦子。這三個俘虜是戈拉拿去當炮灰用的,怎麼會知道戈拉要跑到哪裡?你覺得戈拉會提前向他們報告嗎?」
  光軍臉都漲紅了,求助似的看看高闖,而高闖正因為自己的莽撞而慚愧呢,沒精力救他。
  「或者我們可以聯想一下他來此的目的。」花想容說。
  「不是說他來找寶藏嗎?」老鐵已經知道了寶藏的事,「可是我就不明白他為什麼要跑到這麼高的地方來,是不是使了障眼法?」
  「我相信他對寶藏的事是深信不疑的,不然他不會一直往這個地方跑。」花想容道,「他之所以一直帶著明人,就是因為沒有從明人身上沒搜出任何有價值的藏寶圖,來這裡的路線全在明人的腦子裡,從這點上看,也證明戈拉對寶藏是志在必得的。況且,我在港口的時候無意間聽過這件事。」
  「咦,你聽過?什麼時候,為什麼不早說?」高闖來了精神。
  「因為我們一直在追,哪有時間坐下來說話,再說這個也不重要,不過是民間傳說。」花想容道:「收服了占城港後,你們不是忙著紮營剿匪嗎?我一個人回到了海邊,在那裡遇到一個日本——呃,倭國女人。」花想容說到這裡,神色有些尷尬。
  高闖立即明白那個女人一定是一個妓女,心想花想容別是民國時期生人,竟然守舊到這個地步,連說起妓女的事都會不自然。
  「接下來呢,那女人怎麼說?」高闖假作不知,「我倒忘了,你會日語,不是,是倭國話。」
  「她當時——聽說咱們大明天朝的醫生都是神醫,而她——生了病,所以一直求我救她。」花想容結結巴巴:「我看她可憐,就讓匡弓醫生幫她看了看,給了她一點藥。作為報答,她給我說了一點事,是明人以前告訴過她的。」
  「哦,明白了,那究竟是什麼事呢?」高闖心裡明鏡似的。
  花想容長得和漂亮一點也不相干,身材又胖又爛,裝成男人本來一直沒有人發現。可是她跟自己下船後,路過妓院時的那番受驚嚇的表現,很容易讓閱歷多的有心人看出來。
  這日本女人是妓女,接待的又是些五湖四海來的男人,一定得了花柳病。另一方面,看樣子明人是她的常客,所以她從明人那裡聽說了大明先進的醫療技術,和明人關於寶藏的一些秘密。既然如此,當她看出花想容是女的,而大明軍隊那麼輕易就佔領了占城港,當然會找機會來求花想容。
  而她肯定不願意付出金錢,所以拿這個所謂的秘密來騙花想容。也許她根本不相信明人那一套,以為這是一樁惠而不廢的買賣,可沒想到明人說的是真的,
  「傳說占城港以前有一個神秘的教派,名字沒人知道,但他們供的是一隻手掌,手掌上有一隻眼睛。」
  「手掌?這聽來倒怪。」
  「是啊,就是一隻手掌,手掌中央畫著一隻眼睛,眼睛周圍裝飾著奇怪的花紋。」花想容道:「傳說上千年前,有一個國王在祭谷節上看中了獻祭給地神的處女,因為貪圖她的美色而派人偷換了祭品,褻瀆了神靈。地神大怒,給此地降下災禍,讓此地奇寒無比,五穀不生、清水變濁,無法入口、火種也變淡,不能燃燒,使這個地方的人差點死絕。此時,有一位手掌上長眼睛的盲神被百姓的饑苦所動,賜與天下幾件寶物。一為『火珠』,白天放置在陽光下,等吸足了太陽的光和熱後,就會和火種一樣,能使任何東西燃燒,人若摸起來卻是溫潤如玉;二為『水珠』,投放到混濁的水中,可使濁水立即變得清澈;三為『辟寒犀』,無論放在哪裡,都能使氣溫升高,就是這三件寶貝救了這裡的人。當地人獲救後,為了感激神恩,想為這位神修建一座神殿。只是這個神不喜歡人群,所以神殿修建到了深山中,只有從此奉此神為生命神的虔誠的教徒才來拜祭。而且當此地變得正常了後,那三件寶物也被貢奉在神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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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占城篇之秘密神殿 第三十五章 咽喉要道
  「這是個什麼教,奇怪,感覺供的像是我們中國的楊任。」高闖道。
  「楊任?」花想容歪頭看了看高闖,顯然不知道這個楊任是何許人。
  「你看你,讀了一肚子書有什麼用,一點也沒受中國古典文化的熏陶。」高闖逮到機會,也數落一下花想容:「封神榜看過吧,裡面有一個被挖掉眼睛的人,後來從眼眶中長出兩隻手,手上長著眼睛,可以看到很遠的地方。你現在說的這個教,很像楊任遊歷到這個地方,大發善心救了這蠻夷之地的人。所以那寶貝是我們中國。不,是我們大明的,一定不能落到戈拉的手裡,說什麼也要弄回來。」高闖突然想起老鐵和光軍一定不知道中國是哪一國,連忙改口道。
  「普通的寶藏也許是有的,不過我對那三件寶的存在持懷疑態度,你該知道,民間傳說總是會誇大其詞。」花想容想了想,「我聽說越南——安南有一個台教,供奉的就是眼睛,是融合了佛教、伊斯蘭教、回教等很多教派而形成的,不過卻是在一九二零——」她及時剎住了後面的話。現在她和高闖的對話已經讓老鐵和光軍目瞪口呆了,再說下去該無從解釋了。
  「不過現在這個年代,有沒有『台教』這種神秘教派,又有誰知道呢?況且這個教派還多了一隻手掌。」她補充道。
  「你這個態度不錯,是科學的態度。」高闖貧了一句,隨後突然湊近花想容的臉,非常認真地說:「今天高大人我再教你個乖,寶藏永遠沒有普通一說,對於尋寶的人而言,哪怕只有一個斷裂的錢幣,也是真正的寶藏。假如你真的幹這行,或者攪和進來,最好充滿敬畏之心,否則會遭到報應。」
  他的臉離花想容的臉只有一寸不到的距離,呼出的氣都噴到了她的臉上,而且雙手如鐵鉗一樣抓著她的肩膀,讓她不能動彈,害得花想容緊張萬分,連脖子都紅了,半天說不出話。高闖心裡暗笑,心想這個老處女原來怕這個,以後就用這個逗逗她好了,正好可以阻止她掉書袋。
  他滿意地放開她,而伴隨著他的話音,石洞中突然穿過一陣冷冷的山風,不知道是什麼空氣原理,竟然發出了一聲類似悲鳴似的嗚咽聲,洞中的每個人都嚇了一跳,渾身的汗毛全豎了起來。
  「認真檢查一遍,一定有暗道。我還沒同意呢,戈拉不可能被鬼逮了去!」高闖打破沉默,「就是安南閻王想要了這死豬的命,也要問我答不答應!」
  其他三人應了一聲,分別去細細搜尋,連石洞中的每一塊石頭都不放過。高闖從左到右轉了一遍,看到那些石柱上果然都畫著大大小小的眼睛,卻沒發現什麼手掌,試著活動一下那些石柱,但哪裡推動得了!
  他堅信戈拉一定是從這個石洞中消失的,所以就必定會有暗道,只是暫時沒有找到而已。現在看來石柱不太可能是機關,那麼值得注意的就是散落在各處的祭台了。戈拉這廝分外狡猾,此地空氣濕潤,加之洞中常有乾爽的山風吹過,本來就沒有什麼灰塵,他離開時似乎又做了番簡單的清潔工作,想根據痕跡來確定他的去向也不可能了。
  不過想想也是,占城港是自由港,魚龍混雜,各方勢力角逐激烈,戈拉做為四大幫主之首,不可能只是憑借武力。但這不會讓高闖覺得沮喪,對手強,玩起來才有意思。
  「啊!」花想容輕叫一聲,似乎是給絆了一下。她穿的是高闖帶給她的行軍皮靴,雖然對腳的保護作用十分明顯,不過也很沉,加上那鞋本是高闖的,她穿著很不合腳,因此地面上稍有不平就會絆一下,一路上不知磕絆了多少回了,可她這次差點絆倒卻引起了高闖的注意。
  石洞雖然是人工的,但地面比較粗糙,他一直注意四處的灰塵和腳印,卻沒留心地面上的其他情況,此時蹲下一看,才發現這間石洞的地面也有雕刻。但這些雕刻卻不是眼睛了,而是一條條奇怪的花紋,細看之下,就發現這些花紋與他所見的那些眼睛上的花紋十分相似。
  它們呈瀰散型雕刻在地面上,初看上去,並沒有規律可循,不過把各處的花紋聯繫起來看,就會發現這些花紋在靠近祭台的地方會繁複起來,而且花紋的前端漸漸凝成一束,如一柄劍一樣指著祭台的底部。
  高闖連忙跑過去檢查各個祭台的底部,這才發現每個祭台的基座上都有一個眼睛的圖案,像一個鎖孔一樣,不過都只是雕刻,並不是真的鎖,唯有在最大、最高的那個祭台的基座上,眼睛的雕刻比較深,手指可以深入半寸,隨手撿起一塊碎石一敲,感覺基座下面是空的。
  「暗道在這下面。」他站起身來,思考著要怎麼辦才行。
  密道的開關,必定會由一個機關控制,他們沒有地圖或者機關圖,若要慢慢找出開關,就需要大量的時間,到時候戈拉也許早就帶著寶貝跑了,因為一般的地下藏寶窟都會有其他通道做為出口。所以照目前的情形看,只有強行進入一途了。
  「這祭台的石板看來並不厚,我們要炸開它才行。老鐵,我們還有多少塊火磚?」高闖問。
  「就還有五塊。」老鐵道:「這個交給我辦吧,以前我們行軍的時候炸過山,看這意思,有三塊火磚就足夠了。」
  「你可別把這石洞炸塌了。」高闖笑道:「這石板不太厚,只要能把石板炸成我們搬得動的碎塊就行。」
  「交給我,你就放心,你們躲到那邊去,不過火石我沒有了。」
  高闖拿出防潮火柴,「這個比火石好用,一劃就成,但你也要小心。」
  老鐵嘿嘿一笑道,「今天見識一下你老哥哥的手段吧。」
  高闖點點頭,帶著光軍和花想容躲到一邊去。那三個安南俘虜雖然一直處於驚惶之中,也不懂漢語,但也明白這幾個大明的軍爺是要來硬的了,跑得比耗子還快,分別窩在幾根石柱的後面。而就在大家藏好不久,只聽老鐵喊了一句:火神爺爺過路啦!接著他也跑到一個祭台後面趴好。
  哧哧的聲音不斷響起,空氣中傳來了一點火藥燃燒的味道,之後就是轟的一聲響,被炸得四散的小石塊崩得到處都是,撞在石壁上,發出駭人的啪啪聲,如果石塊以這個力度打在人身上的關鍵部位,不死也會重傷。
  平靜後,高闖走了出來,就見那個祭台已經全部塌倒了,地上雖然堆滿了碎石,但還是露出了一階台階。
  他欣喜的一笑道:「果然沒讓我猜錯,暗道就在這裡。可惜這一下動靜太大,等於通知戈拉我們追來了,我們下去時千萬要小心。」
  「怕他個鳥!」老鐵道:「老高,某家還給你省了一塊火磚呢。怎麼樣,哥哥技術不賴吧?」
  「省下的那塊就賞給狗娘養的安南佬吧。」高闖挑了挑姆指,然後道:「別愣著了,清理出暗道口再說。」
  祭台的頂部整個倒塌在了一邊,基座的四周卻沒有碎得很厲害,所以不長時間,三個人就搬開了暗道入口處的碎石板,一個兩米見方的暗道口立即整個露了出來,一層層的台階通向了深深的地下。這時候的高闖也顧不得光軍和老鐵會不理解他所帶來的現代產品了,從背包中拿了一個螢光棒,用力一折,然後扔了下去。
  螢光棒不久即落地,低頭一看,這個陡峭的石梯向下延伸了上百階之多,樓梯下似乎是一片空地,雖然螢光棒的強光很明亮,不過因為角度的關係,並不能看到完整的地貌。
  「也給他一個火把。讓他跟我一塊兒下去。」高闖指了指一個安南俘虜。
  這個人一直眼珠亂轉,似乎在打什麼主意,而且舉止行為不像個尋常的幫會低級成員,殘殺明軍一定有他的份,留著也是個禍害,不如先讓他來當「大白鵝」。
  那個安南人明白了高闖是讓他先下去探路,怕得要命,一直掙扎不肯,最後是高闖拿著弩箭頂在他腦門上,他才肯乖乖就範。
  「媽的,敬酒不吃吃罰酒,你們殺死我們的弟兄,魚肉當地百姓的時候怎麼不怕呢?你如果硬氣一點,你爺爺我還高看你一眼,就你那副慫樣,還學人家出來混個什麼勁!」高闖也不管這人聽不聽得懂他說的話,走在那個人身後十幾級台階處,端著弩箭督著他向前走,神色狠絕,明確表達出,他若敢不往前走或者玩花樣,就會被立即射死!
  那個人沒辦法,哆哆嗦嗦的向前走。高闖一邊盯著他,一邊細心觀察著周圍,就見樓梯處的山壁平滑、乾燥,也沒什麼機關,就是腳下走起來沙沙的,好像台階上不太乾淨,積了太多的灰塵。
  一個人一隻「白鵝」就這麼一階一階的慢慢走了下去,一點意外也沒有發生,直到還差幾個台階時,安南俘虜突然頓了一下,然後一步跳了下去,拚命跑開了。
  高闖心裡一凜,知道這混蛋要跑,忙連下幾個台階去追,但當他跑到樓梯的最後一階時,就聽到安南俘虜連聲慘叫,在高闖的眼前被萬箭穿心!
  高闖硬生生剎住腳步,兩手死死撐住兩側石壁,險險沒掉下台階,看兩邊的冷箭又嗖嗖的射了一陣才平靜下來。他不明白那個安南人觸動了什麼機關,只覺得手心處有點硌得慌,拿開手一看才發現,他的手剛好按在了一隻雕刻眼睛上,那眼睛只有眼眶,卻沒有眼球,再細細觀察了石壁的其他地方一回,再沒有眼睛雕刻了。
  「高闖,你沒事吧?」頭頂傳來花想容擔心的聲音。
  「我沒事,但是你們要等一會兒再下來。」高闖邊答,邊把身上的背包扔到了前方的地面上,等了一會兒,見沒有鐵箭射出,才試探性的探出頭看看。
  就見眼前又是一個石洞,同樣乾淨、乾燥、比上面的石洞還要寬大,但卻什麼東西也沒有,當然除了那個被射成了箭豬的安南俘虜外。除了樓梯這邊,這個石洞中沒有其他出口,只在對面巖壁上有四扇門,分別是綠、紅、黃,黑四色,全部關得緊緊的。左右兩側的石壁上,各有八個箭孔,此時黑黑的機括還駭人的露在外面。料想這個安南佬一定是看到這四扇門後,腦子一糊塗,想進入一扇門藏起來,如果門後面是通道,就有可能逃跑了,可是他沒想到那是鬼門關。
  再低頭看看腳下,初看之下是沒什麼不同,但細一看,就會發現緊挨著台階的地面是一塊單獨的方石磚,不似其餘的地面渾然一體,顯然有點古怪。如果在正常的條件下,這細微的差別是不容易發現的,可是高闖的強光螢光棒正好掉落在方磚附近,所以只要認真一點,必然發現得了。但剛才那個安南佬急於逃跑,結果一步跳到這塊磚上,觸動了機關。
  一般來說,這種機關發動一次後就廢了,何況那些發射裝置還在外面露著。但高闖還是小心的踏了一下這塊磚,等了一下,沒有動靜,又用力在上面跳了跳,還是沒有動靜,最後慢慢踱到石洞的中央,拿著胖胖的背包做盾牌,在石洞內走了一圈,每一個地方都踩到了,確定平安無事後,他把火把放在牆上放油燈用的勾子上,再把那具屍體拖到角落裡,才招呼上面的人下來。
  昨晚在宿營的時候,遍地是安南人的死屍,不僅招來不少吃腐屍的野獸和鳥類,把花想容也嚇得夠嗆,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雙料博士,卻怕那些安南人屍變而來殺她。
  「這不是又出難題嗎?」老鐵看了看那四扇門,想去推綠門,卻被高闖攔住了。
  他一來到這裡突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好像是進入了一個石頭巨人的身體內部。整個山壁是他的頭,巨木是它的鼻子,他們通過它的眼睛進入了它的腦袋裡,然後通過石階又來到了它脖子裡面。
  也就是說,這裡是它的咽喉要道,沒有做準備就不能亂動,否則會跟這個意圖逃跑的安南人一個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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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6-16 19:20:05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占城篇之秘密神殿 第三十六 骨骸
  四扇門,像四個謎語,等著高闖去解開。
  「走哪兒?」光軍問。
  高闖搖搖頭。
  他也不知道要走哪裡,不過既然戈拉再一次憑空消失,就證明這裡肯定有一條正確的通路。戈拉有明人和機關路徑地圖作為嚮導,而他們則要冒險硬闖機關才行。
  這四扇門後面有什麼?四條路還是四個死亡陷阱?這讓他想起了一個故事,一個皇帝讓一個人選擇打開兩扇門中的一扇,有一扇門後面是食物和美酒,另一扇門後面是飢餓的獅子,不過他們的運氣比傳說故事稍好一點,因為是四分之一的機會。
  「是不是顏色有什麼暗示?」花想容說。
  綠、紅、黃、黑,這四個顏色能有什麼暗示,就算按交通信號來解釋還多了一個黑色的?要怎麼分辨?
  高闖不說話,走近了這些門仔細觀察,還細細撫摩了一下大門四周的巖壁和門縫,結果一無所獲,手指摸在門縫上時,一點涼意也感覺不到,這證明門後面沒有空氣流動,也就是沒有通道,或者說這個門太嚴實了。
  不過門邊有石頭把手,看來這門是向外拉,而不是向裡推的。
  「怎樣?」老鐵見高闖猶豫不決,走上來問。
  「不管了,既然一點線索也沒有,乾脆來硬的吧。」眼前的形勢讓高闖起了賭命之心,單手扯過來一名安南俘虜,指了指綠門道,「你和我一起來,我倒要看看,是你的狗命長遠,還是你爺爺我的命大。」
  那安南俘虜雖然聽不懂高闖的話,但明白了他的意思,一想到自己的夥伴被亂箭射死,嚇得腿都軟了,如果不是高闖揪著他的衣領,恐怕連站也站不住了,一邊雙手徒勞的亂推,一邊嗚嗚地哭泣。
  高闖這個氣啊,眼看著這個人無論怎麼逼也是不頂用的,只得把他狠狠丟在地上,扭頭看了一眼另一名俘虜,見這個人雖然也怕得發抖,至少還能站著。
  這些匪徒殺害了十幾個大明士兵,還讓老宋客死異鄉,本來怎麼整死他們也不為過,在這兒送了命也不過是死得其所。可他們畢竟不是主謀,而且如果一有危險就讓別人當先,不管那個人該不該死,都未免顯得他沒膽而且卑鄙,所以探路時都是他跟著一個俘虜親自前往的,剛才那個安南王八蛋之所以死,是因為意圖逃跑而造成的。
  他親自上陣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這些俘虜畢竟不是真的鵝,不留心看著就會出狀況,而且他早料到這些混蛋沒有膽子搏命,如果硬要他們一馬當先,只是威脅他們就需要很長時間,還不如他親自出馬比較痛快。
  「你如果冒這個險,而且不死。」高闖慢慢地對另一個俘虜說,同時比劃著,相信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就算你給我們明軍的人償了命,我放你離開!」
  那個人懷疑地看著高闖,高闖點了一下頭道:「你不同意也由得你,我沒功夫和你在這兒耗。但是你最好祈禱老子死了,否則你還是逃不了,早晚一死。怎麼樣,搏一把吧,這些門,我隨便你挑!」其實他們自己也可以嘗試,可是他要保護光軍等三個人,假如這門後面有危險,他們擋掉兩災,還剩下兩扇門,光軍他們求生的機會就大了。
  那個人又想了一會兒,正當高闖等的不耐煩時,他終於點了點頭,戰戰兢兢地走到了綠色的門前,大概綠色給人感覺安全,所以他選了這一扇門。
  高闖看著他,心裡覺得不太牢靠,這人還沒拉開門就嚇成這樣,如果真遇到什麼還不直接嚇死?
  「老鐵,把火把放在牆上就好,你帶人閃遠點。」高闖站在紅門邊上,倒不是特意選的,而是紅門正好在綠門旁邊。
  他信奉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的格言,選擇是沒有用的,不如聽天由命來得痛快。
  「一、二——」他喊著號子,聽著身邊的安南俘虜嚇得牙關打顫的聲音,理也不理,三字出口,用力去拉石門。
  門無聲無息地打開了,入手沉重之極,以高闖的力量還要費些力氣,身邊的安南人更是使出了吃奶的勁才拉動了門。不過這好像是石門自身的重量造成的,門軸應該還比較潤滑,門開時並無滯澀感,也沒發出吱呀的聲響,可見這機關做得不錯。
  但繼續拉下去,高闖卻否決了剛才自己的推論,因為門打開的速度有節奏感,好像門的下方有刻度,每拉開一定的距離,門就發出卡的一聲輕響,一連響了十下,門就全部打開了。
  在門開的一瞬間,高闖屏住了呼吸,本能地繃緊了身子,向裡看去。就見他所打開的紅色大門後根本沒什麼通路,只是凹進去一個一米深的石槽,石槽內嵌著一具人類的骸骨。這本沒有什麼可怕的,可高闖卻覺得身上發毛,因為這具遺骸的眼窩裡竟然鑲了一對眼珠子,也不知道是怎麼固定的,在火把的光芒照射下,一閃一閃的放光,搭配著骷髏頭牙齒外露的可怕樣子,倒像是對高闖笑似的。事實上,無論膽子多大的人,在打開石門見到一具骸骨,而這骸骨還對你笑時,都不可能不害怕。
  高闖吞嚥了一下口水,和那骸骨對視了幾秒,見這門後沒有什麼古怪,終於還是敗下陣來,躲開了那裡。他見那安南人還在拚命拉門,就走到他身後去幫忙,三、兩下把門就打開了。而門開的同時,還沒等高闖看清裡面有什麼,就見一團白色的東西像安了彈簧一樣撲了出來,正壓在安南人的身上。
  啊!安南人驚恐的大叫,高闖也嚇了一跳,本能地抽出腰上的刀。
  就見那白花花的東西也是一具骸骨,不過卻不知因為觸動了什麼機關而彈了出來,像跳出來一樣壓在了正對著門的人身上。這突如其來的襲擊把本來就處於驚嚇狀態的安南人嚇破了膽,手腳也不敢動了,仰面朝天地躺著,只是大叫不止。他一叫,本來就嚇得癱倒在角落裡的另一個安南人也跟著叫了起來,在洞中迴盪著,刺人耳鼓,讓人心慌。
  高闖一彎身,試圖將那具骸骨拉開,把安南人救出來,哪想到一拉之下卻沒有拉動,細看之下才發現這骸骨竟然是大張著四肢抱著安南人的,而且高闖一拉這骸骨,它就更緊地抱住了安南人,似乎要把他勒死一樣,在安南人的大喊大叫中,高闖都能聽到骨骼發出的咯吱聲,也分不清是誰的身上發出的。
  高闖見狀舉刀就砍,可就在這時,安南人可能被勒疼了,開始在地上翻滾,高闖一刀直接砍到了地上,迸出一串火星子,才一收刀,安南人又滾了回來。
  高闖只覺得眼前有黑的東西在飄,而且有一張笑臉不停地閃,眨了眨眼睛用力向地面看去。就見那安南人繼續邊慘叫邊翻滾,而那具骸骨就貼著他的身體不放,當安南人被壓到下面時,高闖看到他的臉已經泛青,臉色猙獰之極,而當骸骨被壓到下面時,高闖就看到一張笑臉!
  那不是真的笑臉,而是一張少女的面具。安南的少女大多溫婉,模樣很是俏麗,而此刻這少女的微笑被製成面具,掛在一具骸骨的臉上就不可愛了,而是陰森極了,況且這骸骨的頭上還有一大把長髮,隨著安南人在地上翻滾的動作飄來飄去,好像地上有一個多毛的動物在跑一樣,看得人心頭發麻。
  高闖提刀二度砍去,但刀在半空時就聽到腳下嘩啦一聲響,人和骸骨突然分開了。安南人抽搐了兩、三下後就不動了,臉色青黑,眼角流下兩行血跡,活活嚇死了,但奇怪的是被嚇死的人的臉上應該有驚恐表情的,可這個安南人卻咧開了嘴笑。而那具骸骨則在脫離人體的一瞬間散開了,像一堆碎骨一樣堆在安南人身邊,那個掛著面具的頭骨安靜地擺在地面上。
  一瞬間,山洞中一秒前的喧鬧嘎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現場的每個人都緊張萬分,連呼吸也屏住了。高闖強迫自己靜了一下,然後呼出了一口氣,慢慢蹲下身去,先是檢查了一下安南人,確定他真的死了,然後再輕輕拿下頭骨上的面具。
  面具下,只是普通的頭骨而已,沒有任何異常,剛才那場大鬧似乎只是幻覺。
  忍著心中的發麻感,高闖把屍體拖到牆角去,把碎骨也堆到一邊,然後走去檢查綠門後的情況。那裡,和紅門後沒什麼不同,不過是石槽的底部有一個機括,大概門一打開,就觸動了機括,所以這具骸骨才彈了出來。
  可是那個安南人真的是嚇死的嗎?為什麼那具骸骨會抱緊他呢?那個姿勢在外人看來,好像這骸骨的頭骨貼在安南人的頭側,不是要傷害他,而是抱著他說悄悄話一樣。
  而且,兩道門已經打開了,並沒有通路,這就是說,通路在另兩扇門後面,是哪一扇呢?為什麼紅門後的骸骨好好的呆著,並沒有跳出來撲他呢?機括壞了,還是另有古怪?
  忍不住看了死去的安南人一眼,就見他歪著脖子躺在牆角中,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似乎是盯著高闖的身後看,害得高闖下意識的一回頭,哪有什麼東西,不過是個空了的藏屍匣子而已。
  「他媽的,這也太邪門了。」老鐵從樓梯處出來,他剛才帶著花想容和光軍躲到了那裡,但是三個人都擔心高闖,一直貓在石階的最下一級,所以看到了全過程。
  「再邪也要闖過去,我就不信天底下有闖不過去的關!」高闖是個越挫越勇的人,這四道門的一番作怪激起了他非要破關而入的決心。他只是不明白,這個機關是要殺人還是嚇人,當年建造這個機關的人是怎麼想的。
  「通道在那兩扇門的後面吧?可是這屍骨是什麼意思?」花想容皺著眉頭思考,自言自語。
  她的話正說中了高闖心中所想,他下意識地向牆角一看,又看到那個死安南人在看他,無論換了什麼角度,似乎他的眼光始終追隨著他。高闖走過去合上安南人的眼睛,可是手掌一離開,他的眼皮又慢慢抬了起來,似乎有什麼牽著一樣。
  「大哥打開的那道門就沒事。」光軍說。
  可是他最後一個字剛一出口,就聽到啪的一聲,紅門之內的骸骨轟然倒地,不僅嚇了慢慢湊近的光軍一跳,那骸骨更是摔得粉碎,落地之後變成了一堆白色粉末,一對不知是什麼材質的眼珠兒也掉落在地上,不過並沒有碎,骨碌碌地橫滾過了山洞的地面,直到安南人的屍身擋住了它們的去路。
  而當那眼珠子一停下來,高闖怎麼也沒能讓安南人合上的眼睛,閉上了!
  幾個人面面相覷,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高闖硬著頭皮檢查了一下紅門內的石槽,並沒有機關,那它為什麼突然倒塌了呢?剛才它明明穩穩的立在石槽中,沒有外力的話是根本不可能倒下的。
  「這完全違背物理規律。」花想容喃喃地說。
  「管他物理還是化學,就算靈異現象我也不管。」高闖把手放到黃門的把手上,「沒有時間猶豫,咱們每耽誤一分鐘,抓住戈拉的機會就少一分,密信和寶藏也離我們越遠!閃開,我要開第三道門了。」
  這個時候,高闖顯示出了絕對的領導力,說出的話就是權威,所以沒有人爭辯,立即照他說的做。而他則手握著石頭把手,深吸了一口氣準備開門,但就在這個時候,突然聽到石門裡傳來輕輕的叩擊聲。
  噠噠——噠噠噠噠——後面的叩擊聲更多更急促,似乎有什麼要掙扎著出來。
  「老高,這個不對勁。」老鐵率先跑過來,一把拉過高闖,「別真的惹惱了什麼,我倒不是怕死,可是別沾上什麼髒東西,結果還拿不回密信,還是想個別的法子吧。」
  「要不,先開那個黑門。」光軍提議。
  「不,我就是要開那個黃門。」高闖道:「它越是作怪,老子越是要瞧瞧,裡面有什麼古怪。」他心裡明白極了,如果這機關裡有什麼蹊蹺,躲是躲不過的,還不如挑明了解決。
  「不,你等一下。」花想容抓住了高闖的胳膊,不過她不是阻攔高闖去開黃色的門,而是側耳細聽了半天,然後放開手道:「你要小心,我覺得你應該戴上防毒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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