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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冰水比水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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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柳暗花溟]大明西遊記(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智天使(八級)

你不理財,財不理你.你一理財,財就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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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6-16 20:13:07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卷 中東篇之沙漠奇跡 第二十章  抱得美人歸
  「這他媽也太邪門了,什麼木頭哇,這麼沉?」一個士兵以刀把敲了敲棺材,棺壁竟然發出了金屬之聲。五個人面面相覷,不約而同的又一起去推這棺材,結果還是紋絲不動。
  光軍雖然不懂機關術,但畢竟和高闖共同闖蕩過,還是有點經驗,看大家使蠻力不行,站在一旁看了看棺材,又看了看七把石鑰匙,沉思道:「也許我們要把棺蓋安上去,取出這七把鑰匙,這棺材就能挪動了。我想這可能是個機關,硬來是不行的。」
  五個人一聽有理,鼓搗了半天,才把那沉重的棺蓋蓋上,而就在棺蓋棺身合攏的瞬間,卡卡之聲連續傳來,七把鑰匙依次從鎖孔中掉了出來,這個神秘的棺材再度恢復成原來的樣子。
  意外讓五個人又愣了一陣,直到光軍咬著牙去推那棺材。他用力很猛,還打算叫兄弟們來幫忙,可沒想到一推之下,感覺手上一空,那沉重的棺材就那麼歪倒,重重砸在地上,落地聲像爆炸一樣,驚得五人又是一跳。待回過神來,就發現棺材的底座部位是一個圓形的、類似於井蓋的木蓋子。
  「我去看。」光軍自告奮勇,他心急救小弓,現在又急著救高闖,所有的困難和危險都顧不得了。看那通道口十分狹小,他這樣高大的個子也就勉強通過,如果下面有什麼危險的話,他沒有一點逃跑的餘地。
  按照以前和高闖探險的經驗,光軍先是扔進一個火把看看,觀察到火把燃燒得很好,即沒有熄滅也沒有爆炸,而且從上面可以看到往下幾丈遠的地方就是平地,於是慢慢爬了下去,到達底部後發現一條通道向前延伸。他站在原地不動。又招呼了一名同伴下來,兩人一前一後,警惕的向通道深處走去。
  通道不像是人工開鑿的,有點像一層套一層的山洞,可沙漠下面怎麼會有這樣的山洞,實在令人匪夷所思。或者這裡曾經有山脈,慢慢被沙漠所侵吞了,只剩下這一處地脈。
  通道慢慢向前延伸,雖然曲折黑暗,但大致地路線沒有變。有的地方非常狹窄,到外都是沙子。還有的地方像沙漏一樣,不停有細沙如小雨一樣順著通道頂部落下,然後又順著地面上的乳洞消失,也不知漏向了哪裡,更不知再過幾百幾千年,這地下山脈會不會被沙子填滿。
  有一次,光軍沒注意到腳下,差點掉到一個由細沙和活動的碎石掩蓋的地洞裡去,這讓他發現整個通道到處都是這種可怕的陷阱,一不小心就可能掉下去,再也上不來了。好在他們下來時帶了撬棍,所以以棍探洞,直到越走越深,前方出現了岔路。
  「向左還是向右?」跟下來的士兵問。
  光軍實在難以決斷,以前探險時都是高闖下命令,他執行就是了。此刻他難以做主,猶豫了半天,隨便指向了左邊。左為上,應該會是出路吧?
  越往左邊走,感覺越明亮。光軍大為高興,以為自己蒙對了通道,可拐進左邊一個大石室才發現,那裡是死路,不但出不去,而且還能墜著人的腳。能讓人發瘋。
  因為那裡有一石洞的金銀財寶。不比陳祖義的藏寶窟少,由於不知從哪裡漏進來的光的反射。晃得人眼睛都睜不開。
  「天娘老子!」光軍聽到身邊的兄弟喊了一聲。
  確實,光軍也驚呆了,不管見過如何的寶藏,再次見到的時候還會驚呆,這大概就是財富的力量。何況這裡的寶藏與別處不同,不是散亂地堆放著,而是整齊的放置在一條條的金船中。那些金船都是一丈大小,全是阿拉伯式,精緻得連船帆上的花紋都清晰可見,躺身上還有木雕的水手雕像,那些珍珠瑪瑙就堆放在船上。
  「先找到路再回來拿。」光軍拉了同伴一下,見他瞪著眼前的東西,都走不動路了,連拖帶拽的把他拉出石室,邊走邊說:「如果困在裡面,這些寶貝也不能當飯吃,當水喝,找到出路再來拿就是了。」他一直和高闖冒險,見過比這還多的寶貝,因此不至於連路也走不動,況且他有要救的人,所以找到出路的願望更為強烈。
  既然左邊不通,就只好找右邊,往這邊走也是越走越明亮。這次光軍仔細辯認了光線的顏色,確實是自然光,而不是珍寶的光芒。他們在地宮中耗費的時間不短,照理說天色應該亮了。(文′心′手′打′組′手′打′整′理)
  七拐八拐的,前方的地面上出現了一絲陽光。光軍差點興奮得叫了起來,快步跑了過去,發現這是一個斜長的甬道,非常寬,有三丈多,坡度卻非常緩,一直向上延長了很遠,好像是一個闊大的、伸向地面的洞口,但因為天長日久,被沙子埋得只剩下一條縫了。
  他剛才差點漏到陷阱裡,此刻雖然興奮,卻小心的用撬棍敲打地面,幸好他謹慎的這麼做了,因為那條寬寬的走道下,果然有一道石溝,大約有坡道地一半寬,非常深,下面全是不知如何形成地尖石,掉在裡面肯定活不成了。
  光軍看著這石溝就後怕,他小心的繞過去,一邊刨沙子,一邊往外跑,當他艱難地、一步三滑地爬上斜坡,忍痛穿過一片沙棘,終於重回到了地面。
  碧空萬里下,大片的黃沙湧入眼簾,因為天才亮,溫度不高,起伏的沙山,一望無垠的沙漠讓人看來心曠神怡。光軍從沒想到重見天日的感覺如此之好,大喊一聲,衝出了地面,同伴也隨之出來。
  在地宮中被囚禁的感覺一旦被釋放了出來,心中的暢快無法形容,光軍和同伴在沙地上興奮的亂跑了一陣,一直跑到離洞口三箭之地才平靜下來,記起要回到地宮中把高闖帶出來。
  「先回去吧,大哥有救了。」光軍用力揮舞手臂,忽的感覺腳下一沉。如果是以前,他可能會驚惶失措的陷下去,但在這一年的生死磨練中,他早就不是以前的忠厚鐵匠光軍,而成長為了一名合格的軍官,所以一感覺不好,立即就地一滾,迅速離開了腳下那片沙地。驚魂未定中,就聽見同伴大喊大叫,抬頭一看,就見他也陷在了沙中,沙子已經沒到了他的腰部。
  「別掙扎!」他大喊一聲,也顧不得自身安危,一路連滾帶爬地跑到離同伴不遠的地方,腳下揀有沙棘的地方跑,離同伴差不遠的時候就撲倒在地,把手中的撬棍遞到他手上,死拉活拉的把他拉上來。
  迅速離開那片危險的平地,跑到離洞口很近的小沙丘上,驚魂初定後一合計,覺得這可能是一片流沙地,以前在霍爾木茲集市上逛的時候聽人說過,如果掉入流沙,沒人救援的話就死定了。他們不是沙漠中人,沒有經驗,但感覺這片流沙地應該不小,覺定還是大約探一下,免得高闖出來的時候誤入。
  兩人保持著一段距離,互相照應著,慢慢又回到那片流沙之地去。
  他們很小心,三箭之地的距離直走到太陽高昇,折騰了半天也沒探明這片流沙之地有多大,只知道它的邊緣就在洞口以北三箭之地遠,剛才他們運氣好,沒有進入流沙地很遠,不然很可能死在這裡了。
  眼看時間差不多了,他們不敢耽誤,順原路回到地宮,看到留守的三名士兵正在焦急的等著他們,差點又派個人下去找。聽光軍說了外面的情況,五個人圍在洞口研究怎麼才能把高闖安全吊下去,誰也沒注意到,一直好像昏迷不醒的高闖慢慢坐了起來。
  剛才那番劇烈的掙扎,已經使捆住高闖手腳的繩子鬆了,此時用力一扭,繩索就掉了下來,重獲自由的他像一個幽靈,這樣高大的身材,這樣遍體鱗傷,走起路來卻沒有一點聲響,無聲無息的。他的臉上再沒有一絲原有的表情,而是陰沉沉的,嘴角噙著一點冷笑,就這麼走到幾個趴在洞口士兵身後,彎身撿起那根被丟到一邊的撬棍,一樣沒發出一點聲響。
  舉起來,沒人注意,五顆腦袋還是湊在一起急切的商量著什麼。這樣一棍下去,五顆腦袋會一起碎了,白色的腦漿、紅色的血液、骨頭斷裂的卡卡聲,慘叫聲會一起來,多麼美好啊!
  「高闖」只覺得那場景非常順心,可他就是舉著橇棍砸不下來,整顆心都被黑暗充斥著,但唯有一個角落有一絲光明頑強的不去。他是誰?要幹什麼?眼前的人又是誰?為什麼腦子裡充滿憎恨,想殺這些人而後快,心裡卻猶豫不定呢。
  什麼也記不清了,恍惚中只記得身體內有兩個人在打架,一個陌生的漸漸佔據了他的身體,那個熟悉的被壓得抬不起頭,只剩下一點光亮,強烈的感覺要救一個人,強烈的想念著一個人,卻又記不起來,鬧得他渾身撕裂般的疼痛,可又喊不出來。一股說不清的強大力量浸入了四肢百骸,可卻讓他痛苦萬分,無法自控。
  打下去!不能!打下去!不能!打下去!不能!
  兩個聲音攪擾著他,讓他無法決斷,可是其中一個聲音太強大了,漸漸控制了他的動作,他卯足了力氣,對準那五顆腦袋。
  「救了大哥後,我們怎麼要救容書記官呢?」
  容書記官?!這四個字像一把刀一樣刺入了高闖的心房,劇烈的疼痛迅速擴展到全身的每一個毛孔,像一股狂風瞬間吹散了他心裡所有的陰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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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6-16 20:13:36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卷 中東篇之沙漠奇跡 第二十一章 驅逐成功
  啊——
  高闖想說話,卻無法控制聲帶,只大叫了一聲。同時,他的大腦命令他的胳膊往下砸,可他的心卻拚命阻止著。
  容書記官、花想容,這名字在他內心深處太深刻了,所以當這幾個字進入他的耳朵裡時,猶如醍醐灌頂一樣,他已經被壓得漸漸渙散的靈識一瞬間又聚集了起來,記起了一切。他愛她,他要救她,絕不能讓她落到馬賊的手裡!
  那邪靈的意識進入他的身體後,就和他本身的意識一起爭奪他身體的控制權。他自認是個意志超級頑強的人,但那邪靈太強大,他無法戰勝,於是他被壓制得越來越弱小和微弱,只剩下一點點如星的光明藏在心底最深處。
  那是他一種強烈的願望,可是他記不清了,只知道如果忘記,結果就是災難性的,他甚至忘記了自己是誰,但卻仍然記得有一件事必須要做。
  直到那幾個字傳入耳鼓之前,他幾乎就要被完全佔據和毀滅。
  他一聲大叫,把那五個專心研究洞口的士兵都驚動了,大家見他如凶神一樣站在身後,手舉鐵棍,眼珠血紅,身體不停顫抖,好像在巨大的壓力下掙扎。
  未等他們反應,鐵棍已經落下,不過在距他們頭頂處不到三寸突然轉向,砸向了附近的牆壁。幾乎是能刺破人耳鼓的巨響,牆上脫落一片,堅硬的鐵棍生生斷成兩截,而行兇者虎口撕裂,手指鬆開,兩截鐵棍忽的飛出了很遠,落地後的回音顫響個不止。
  「快——壓——住——我!」高闖艱難的一個字一個字的喊出。
  士兵們這才回過神來,從各個不同的角度竄出,把高闖按在地上。
  五個人。加上高闖自己,拼了命一同對抗著那個侏儒邪靈,才勉強成為對峙之勢。那邪靈在驚怒之下更加瘋狂的進攻,高闖只覺得全身的每一個細胞都被一分為二,身體承受著無法形容又無窮無盡的痛楚,照這樣下去,他早晚疼昏過去,意識會被全部吞沒,身體也會被完全控制。
  那時候,他就不再是他。而是被邪靈侵佔的行屍走肉,會殺掉所見到的一切人類。會毀掉大明的船隊,會在霍爾木茲掀起腥風血雨。
  「權章!權——章!」他斷斷續續地說,每說一個字都感覺無比艱難。邪靈的意識侵入他的大腦,兩種意識融合,他知道要如何消滅邪靈,雖然那很凶險。雖然那可能同時要了他的命,可他卻不得不冒險,因為這是唯一的辦法。
  光軍見高闖的臉痛苦地扭曲著,心裡又急又痛,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高闖的話重複了五、六遍才意識到是怎麼回事,想起棺材中那個帶著細長柄的印章來。高闖拿到那權章後就隨手別在了後腰上,現在他說要權章,光軍雖然不知道他要幹什麼,卻還是照做。
  不過是把高闖翻個身罷了。可五個力氣頗大的水兵卻費了很大的力氣,而高闖體內的外來意識當然明白他在幹什麼,狂怒中帶著驚慌的想阻止。一靈和六人的扭斗中,只聽到卡地一聲響,高闖的腕骨被生生掰斷了。
  不過外傷的疼痛不但沒有加速高闖的屈服。反而意外的刺激了他的自身意識,他借此心神大震的機會猛然發力,在邪靈入體後第一次反攻,把體內一團冰涼直逼到左腹胃脾下的位置,「刺穿——這裡!刺穿!他在這兒,宰了他!」
  他腕骨斷了。按著他手臂的士兵驚慌之下鬆開了手。這讓他可以抬手,勉強按了一下要光軍他們刺入的位置。在他有限的醫學知識中。只知道那個地方似乎沒有臟器,雖然還會造成腹腔出血,但這樣他活命的機會會大一些。
  說完這句話,他再不能言語,全身的力量都用來壓制那個外來意識,不讓他竄到自己的身體別處,只希望光軍不要刺錯地方。
  光軍驚呆地看著高闖。
  大哥不是要自殺吧?為什麼要讓他殺掉他?不對,大哥說是要殺死那惡鬼,可是在大哥的肚子上來一下,他不是也會死嗎?他難道要和那上了他身地惡鬼同歸於盡,這不成!
  光軍遲疑地看著高闖,見他雙目怒睜,顯然是罵他像女人般猶豫。這讓他突然生出一股決心,決定按高闖說的做。這附身惡鬼如果不除去,大哥照樣活不了,左右是個死,不如搏一下。如果大哥真為此而死,最多他救出小弓和容書記官後拿命陪給大哥就是了。
  這麼想著,他看看手中的權章,那權章的柄雖然有尺來長,卻足可以穿透高闖的身體了,只是前頭很鈍,不容易刺入。他有點不知所措地看了一眼高闖,見他臉色迅速變幻著,一會兒紅得像染了血,一會灰白得像死人,知道他堅持不了太久了,焦急之下,雙手不禁使勁拉扯權章,沒想到手下一滑,唰地從權章的柄後又拉出一截來。
  原來這權章的柄有兩截,一截隱藏在另一截之中。而這隱藏的一截的前端是包了金的尖頭,上面似乎還刻了些文字。
  就是它了,這樣就可以輕易刺穿那個強如高山的身體了。
  光軍咬著牙舉起了權章。刺錯倒是不會,因為扭打中,高闖的衣服撕裂了,左上腹部有一個黑球在不斷的拱動,想來必是那惡鬼所化。可是高闖對這惡鬼的控制越來越微弱,身體擺動不止,很容易就會刺歪,那樣說不定會扎到高闖的心臟上,直接要了他的命!
  光軍哆嗦了,不敢下手。
  「快點!」那個年紀稍大的士兵大喊。
  光軍正處在緊張的邊緣,這喊叫聲刺激了他。他沒有任何思考,就像被雷擊了一樣舉著權章就刺,不偏不倚的刺在那個黑球上。
  一聲驚天動地的嘶吼,不像是人類發出的,是混合著高闖的痛呼和一種地獄裡來的聲音,同時一股無法形容的大力把四個仍然按著高闖的士兵和光軍一起掀飛。地上的高闖痛苦的扭動掙扎著,而那柄權章死死插在他的上腹部,印章上的符咒像融化了一樣,血一般順著權章的長柄流了下來,真進入他的腹部。
  五個人都嚇呆了,也不敢過去按住高闖,生怕對他有傷害,只難任由他一個人和這普通人無法承受的痛苦與折騰搏鬥,每一秒都如一個世紀般的長,直到那權章嗖的一下彈了出來,遠遠落入那堆金子中,本來堅硬無比的青銅樣的東西,居然碎成無數斷,散落了一地。
  血,也噴了出來。
  幾個人急忙上前,把隨身帶的金創藥全掏出來,盡數抹在高闖的傷口之上,這才能止住了血。再看高闖,眼睛半睜半閉,鐵一樣的漢子,上次在錫蘭中箭都沒有被打跨,此刻卻像是還剩一口氣般虛弱。
  光軍張了張嘴想問話,卻沒有說出來,他甚至不知道這奄奄一息的男人還是不是他的大哥,那個軍功無數,從來不曾向任何事情低頭的大哥。
  「他媽的要了我半條命!」半晌,高闖吐出一句話,雖然含糊不清,卻足以讓光軍等人開心的了。
  「快把高大人抬到太陽底下曬曬。」一個士兵說。
  「他都這樣了,再曬?再曬非要歸天不可。」另一個士兵說。
  啪的一聲,那個年紀稍大的士兵拍了說話士兵的後腦一下,「大墳地裡的,你說什麼喪氣話。高大人讓我們抬他到太陽底下,是要對付惡鬼,現在那混賬東西滅都滅了,還曬個什麼勁。不過我們還是要盡快出去,看高大人這個樣子,還要盡早醫治為好。」
  大家一聽都表示同意,於是光軍先固定了一下高闖的斷腕,然後餵他喝了點水,雖然他喝一口就要吐出混了血的半口水出來,好歹也進了一點水,雖然迷迷糊糊的,但碰到傷處時會蹙緊眉頭。誰說疼痛是一無可取的事情,這至少證明傷者還活著。
  因為事先研究得仔細,光軍也探過路了,所以他們很順利的把高闖和那個昏迷不醒的傷兵帶到了地面上。而當他們重回地面,大家都很興奮,但一想到還要救兩個女人和仍在神廟中的三個弟兄,又有點憂愁。
  「我有辦法。」高闖虛弱地說。
  儘管他被極其小心的背著,但由震動而來的疼痛和心底強烈的救人願望,還是讓他清醒了過來。他知道他不能倒下,不然不僅群龍無首,救花想容只怕也要有困難。
  「大哥,你還是好好歇著,別勞神。」光軍擔心地說,眼看著這個好像永遠不會輸的男人,才一夜的時光就憔悴下來,眼窩深陷,嘴唇乾裂,臉白得像透明。
  高闖搖了搖頭,掙扎著在一名士兵的攙扶下坐了起來,左右看了看道,「看方位,魯圖如果要進入亡靈之地必會經過這裡,既然這兒沒動靜,就證明這幫馬賊好像還沒來。現在你們中要有一個人去發信號,阿斯會派人來和信號兵接應。如果魯圖這馬賊頭子深入了沙漠,就找他們弄幾匹馬來,我們追上去。如果魯圖已經被逼向這裡,那麼先傳話給他們,我們同意用寶物和水來交換人質,但是人質不能傷一根寒毛,否則我大明必將這片沙漠中所有的活物殺個片甲不留。告訴阿斯,千萬不能讓他們進入密林,否則人臉猴會咬死我們的人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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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中東篇之沙漠奇跡 第二十二章 交換人質
  大家想了一下,都覺得他說得對,再說他雖然虛弱,畢竟是這一行人的最高指揮者,所以說出的話就是命令,做為屬下必須執行。
  幾個人又仔細商訂了行動的細節,細緻到任何可能發生的意外,然後派那名老兵帶另一名士兵去當信號兵了,其餘還算健康無傷的三個人則在光軍的帶領下,重回到沙洞中,搬出一些財寶,就是那些金船裡的,而高闖就和那名昏迷不醒的傷兵一起躺在沙丘的陰影裡,躲避著烈日的照射。
  這個時候,他才感覺到疼,零碎又劇烈的疼痛,伸手摸了一下,腹部沒有僵硬鼓漲的感覺,證明即使有內出血也不是很嚴重,也證明如果他生命力頑強,也許是不會死的。而他,絕不能死,至少在救出花想容前不能死。
  從某種程度上說,是他把帶到了六百年前的世界,所以他有義務把她帶回去,況且他現在還愛上了她。他從沒愛過一個女人,可現在他卻很確定——他關心她,睡覺的時候想她在身邊,她睡的時候想在一邊看著,想一起去探險、去征服,他死的時候,想讓她成為自己眼中的最後形象。
  天氣很熱,可他卻渾身冷汗,把衣服都浸濕了,再這麼下去,他非要脫水不可,再看旁邊的傷兵,身上的傷口翻捲著噁心的爛邊,似乎連氣息也沒了,也不知道既使回船,還救不救的回來。他試圖探探傷兵的鼻息,可是一伸手,腹部就撕裂般的疼,但這比剛才他被邪靈附身時感覺好很多了,今天他在這地宮裡算是死過一次。
  人往往在生死關頭才明白自己的心,記掛著最重要的事,現在於他而言就是救出花想容。所以他不能虛弱,必須要站起來,自己救回自己的女人。
  想到這兒,他乾脆閉上眼睛睡了一覺。他失血過多,疲憊異常,所以很快的入睡了,睡夢中他一直耳鳴,好像那個邪靈沒有離開似地,可他又分明感覺它離開了,雖然光軍最終沒狠下心扎他個透心涼。但那邪靈確實是被消滅了。
  感覺有人搖動他,他幾乎立即做出了很激烈的反應。幸好有一雙友善的手按住了他:「大哥是我,你看這樣擺東西,可以嗎?」
  高闖睜開眼,隨後迅速又閉上了。這些金銀財寶在陽光的照射下,散發著耀目的光芒,刺得人無法直視。就是這東西動人的心哪。可是此刻他卻對自己一向追求的金錢毫無感覺,他發現自己似乎更喜歡那個征服、搜尋的過程。還有,花想容。
  瞇著眼睛看了看,發現光軍還挺會擺的,所有的寶貝都在他們選好的地點後側,即不遠也不近,想要拿到寶貝,就要向前一步,到時候——
  正要誇兩句,一名信號兵回來了。說阿斯帶隊和魯圖這伙馬賊在兩天中打了好幾架,魯圖沒想到明軍能追到他們,正要到有水脈的地方去,結果被阿斯從後面抄上去,切斷了他們與水脈的聯繫。馬賊們想往回衝。重回霍爾姆茲,又讓阿斯埋伏的伏兵打了一傢伙,人損失了一半,在沙漠中轉悠了兩天,漸漸被阿斯的人圍了起來,現在困得死死的。
  「我們的人員傷亡如何?」高闖問。
  「沒人戰死。但是受重傷的不少。這伙馬賊凶著呢。但阿斯覺得這是沙漠中人的事,所以他的人一直衝在最前面。」士兵說。「聽來的人說,本來兩邊人數差不多,但打一場,魯圖的人少一部分,現在已經沒多少了,不過因為顧忌人質,阿斯只是圍著他們而沒有打。」
  高闖點點頭,雖然不喜歡阿斯和花想容的親近關係,但不得不承認,阿斯是個打仗的好手,而且講意氣,有尊嚴,是條漢子。
  「把咱們的計劃告訴阿斯了嗎?」他再問。
  那士兵點點頭,「來人說,高大人的計策非常好,因為阿斯也在發愁,就這麼圍著也不是個辦法,主要怕人質受不了,而且這幾天不斷有人向他們窺探,大約魯圖是想談判的。來人還說,他們至少還能拖個一天,如果這個計劃可行,讓我們做好準備。我是先回來一趟報個信,李哥在原地等著聯絡呢。」李哥是指那名老兵。
  這名士兵口齒伶俐,所以說得也清楚,而既然那邊的確切消息還沒有來,他們也只有等待。晚上的時候,那名老兵也回來了,帶來了阿斯的決定和六匹馬,還有憔悴得像大病一場的譯官馬歡。
  「阿斯說,已經和魯圖談妥,明天傍晚日落時分魯圖一夥兒就會到,馬賊們大概想交換了人質後趁夜逃走,沒人比他們更熟悉這片沙漠。」馬歡道:「魯圖要求阿斯不能跟進三箭之地內,否則就要殺人質。所以阿斯說,他只能在外面圍,高大人告訴他的地方,他也知道了,只要解救出人質,這伙馬賊一個也跑不了。他說這片沙漠保護這些馬賊生存了很久,也縱容了他們的罪惡,所以這回就讓馬賊們把生命還給這片沙漠吧。」
  高闖邊聽邊點頭,腦子裡把自己想好地計策又過了一遍。再看那六匹馬,都駝了不少東西,忙問:「那都是什麼?」
  馬歡恭敬地回答道:「是阿斯讓拿來和魯圖交換人質的東西,縱然咱們不是要真交換,樣子還是要擺的。」他邊說邊看看堆在一邊的金銀財寶,沒想到高闖早有準備。事實上沙漠地宮中有寶貝的事,高闖也沒讓信號兵告訴阿斯,所以阿斯才會讓人送東西來。
  等光軍他們卸了馬鞍上的東西一看,倒有一多半是水囊,另外一少半是他們從船上帶來的東西。鄭和想得周到,大概料到也許會以財物交換人質,所以備馬時帶了一點,為了防止馬匹負重太大而無法快速追趕馬賊,帶的全是又輕薄又貴重的絲綢製品——有錦繡龍衣、麒麟衣、金鑲玉帶、錦綺紗羅、渾金花紋綺這些華麗至極,在現代都無法仿製的玩意兒。
  「阿斯說,在沙漠上生存的人,水是比生命還要重要的東西。」當高闖疑惑地看著那些水囊時,馬歡沒等人問就解釋道:「可是高大人,您的傷——」高闖也沒讓信號兵把自己的傷情告訴阿斯,所以馬歡趕到後才看到高闖受了重傷,不禁有些擔心。
  「不礙事。」高闖一笑,「阿斯安排的時間很好,他在那邊馬賊周旋。我們這邊就可以提早準備了。」他看了看一個包袱中的幾套軍服,心裡讚歎阿斯想得周到。
  要引魯圖上鉤。就不能讓他發覺明軍給他製造了陷阱,也就是說高闖他們必須裝作是提前一點時間到達的約定地點,而不是早就埋伏了。而高闖等人在地宮中戰鬥撕殺了許久,身上的軍服早就破爛不堪,會很容易被魯圖懷疑和戒備,到時候人質就會不安全。
  他們下船得匆忙。哪有時間準備備用軍服,這幾件衣服上到處是細沙,還泛著汗臭的味道,一看就知道是從士兵身上扒下來的,可憐那幾個士兵要為大局而裸體了。想到這兒,他不禁微笑,其他人看到他的臉色,忽然覺得明天交換人質的事一定非常順利,不禁信心十足。
  又互相交換了一下情況,高闖吩咐幾名士兵繞到綠洲的前面去。砍些樹木回來,相信只要不深入矮樹叢,就不會受到人臉猴的攻擊。之後砍下樹枝和樹葉做陷阱,樹幹做成抽板,並給自己做了根趁手的棍子。
  當士兵們忙活這一切的時候。他安心的養精蓄銳,雖然他的傷很重,但恢復一下,應付明天的關鍵一仗還是可以的。話說,現在他也覺得自己的生命力頑強,有著比狗還好的恢復力。不然以這麼重的傷,不死也會半殘,哪還有精力管東管西。
  時間就這麼不停頓的走著。備受煎熬的一夜和半個白天慢慢過去,沙漠的黃昏到來了。因為這兩天天氣不錯,一望無際的沙地如靜止的海浪一樣連綿起伏,在如血夕陽的照射下金色燦然,使那些擺放的珍珠瑪瑙都失去了顏色。
  高闖和光軍站在沙地上,相距有五米的距離。
  光軍把佩刀別在腰後,這麼熱的天緊張得臉孔發白,倒是站在他身前不遠的馬歡神色鎮靜,手裡拿著昨晚趕製的粗糙盾牌,等著在兩方交換人質時當翻譯。
  也難怪光軍,不是他一個軍人比不上一個文弱書生鎮靜,所謂關心則亂,如果人質是自己的老婆,自己還挺愛的,換了誰也鎮靜不了。
  就像高闖,雖然看著好像是悠哉游哉的站在那兒,懶洋洋地倚著根木棍,衣服和頭髮整整齊齊,臉上有點不耐煩,有點傲慢,整個就是一個懶骨頭被趕鴨子上架似的、派來執行任務的樣子,實際上,如果不倚著那根木棍他就站不住,如果不擺出那幅表情,他就無法掩飾身體上的痛楚。
  距離他差點被扎個透心涼,總共也不到四十八小時,就算他是鐵打的漢子,能熬到這個程度已經實屬不易了。
  「大哥,不如讓李哥來幫你吧!」光軍有點擔心,悄聲問,實際上馬賊還沒來,根本聽不到他的話。
  「不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高闖道:「我自己的女人我自己救,讓誰代勞我也不放心。」他說著看看地面,那名老兵和一名士兵,帶著那名傷兵重回地宮了,除了高闖等三人外,另外兩名士兵站在他們身後,而浮沙下不到一寸的地方,是簡陋但卻實用的盾牌。
  魯圖前來交換人質的時候,阿斯只能跟在他們身後的三箭之地,所以這場交易,實際上是他們幾個人面對上百凶殘的馬賊,他們必須要交換人質成功,之後要全力防守,等阿斯聽到信號,帶兵追擊過來,把這些馬賊全殲。
  「可是大哥——你的傷——」光軍還是有放心。
  高闖驕傲的一笑:「放心,容書記官才多重,我抱得動。再說,你大哥這番拚命,讓她看到才能獲得芳心哪!」他開了句玩笑,緩解一下腹部的疼痛,才要再說點什麼,就見前方的地平線上升起了一條黑線。雖然還看不太清,但他血管內的血開始沸騰,心也揪了起來,知道那必是魯圖一夥兒。
  光軍不久後也發現了,緊張得不知所措,高闖的眼睛盯著遠處,嘴裡對他說:「相信我,魯圖比我們還要緊張,所以你一會兒照我說的做就行,只要能鎮定些。一定會成功的。」
  眼見著魯圖一夥兒越來越近,才發現他們走得也不快。想必他們一方面被阿斯打得人困馬乏,一方面水也一滴不剩了,這百來號人已經完全蹲在了地獄的門口。可是越是如此,他們越是危險,否則以魯圖縱橫沙漠這麼多年的凶悍殘忍的性子,怎麼能輕易妥協。打算以人質交換無比珍貴的水呢。
  想必魯圖的心中是會後悔招惹了明軍的,好多匪徒最後的覆滅都是因為狂妄無邊,認識不到哪些東西是絕對不能碰的,以至於最後遭到了滅頂之災,而對於魯圖而言,他必會提防戒備明軍,關鍵時刻可能鋌而走險,來一招魚死網破。
  一匹馬當先跑了過來,馬上的男子一臉大鬍子,油赤麻花的。看來疲憊之極,跑到高闖等人的面前不到十米處停下,喊了一串阿拉伯話。當地的話,高闖曾經聽花想容說過,感覺軟軟地特別好聽。怎麼從這個人嘴裡說出來卻感覺那麼可憎呢。
  「他說要我們交出水來。」馬歡翻譯道。
  「他們倒不吃虧,憑什麼上來就要水?」高闖翻了翻眼睛,對光軍一揮手,「讓他回去告訴魯圖,他沒有水就死了,我沒有人質還能活。讓他給我放聰明點。不過兩國交兵。不斬來使,給他點水。讓他嘗嘗活著是什麼滋味。」他硬撐著說著大話,其實心裡像打鼓一樣。魯圖沒有水就活不成,但花想容對他而言也是損失不起的。
  光軍聞言把早準備好的竹筒扔過去,那人知道是水,激動得差點落馬,打開竹筒一飲而盡。其實高闖只在竹筒中放了一點水,但這個人卻好像喝到甘露一樣,看來幸福得就要哭了,喝光水後還抖了半天,連最後一個水滴也滴落到嘴裡。
  「告訴魯圖,把人質押來讓我看看,假如還活得好好的,那麼我們就可以進行下一步交易了,否則刀兵上見,我們大明有本事讓你們這些油耗子死得連東西南北也找不到。」高闖態度強硬地說。
  那人喝了點水,雖然不能解除真正的飢渴,但已經被那種生死一線的滋味征服,聽了馬歡的翻譯急忙策馬跑了回去。
  高闖有點心焦,看著對面黑壓壓的一片人,卻始終找不到花想容的身影。其實他們距離還遠,除非他會飛,不然就一定要耐心等待不可,好不容易等那個人再度回來,又聽魯圖耍花樣說要一個人質一個人質的交換。
  「他不要水就請便吧!一個一個人質的換,虧他想得出!他拿到交換一個人質的水和財寶,算計著自己能熬一陣小命的時候跑了怎麼辦?老子救人救一半,這不是耽誤老子陞官發財嗎?回頭再受點軍法,不如乾脆不救,我也好在上司面前說話。所以,要不給老子痛痛快快的,要不乾脆別換,別像個娘兒們一樣不上不下的。」高闖假裝大怒,實際上是大急,知道他做的決定會影響著花想容和小弓的生命,所以吐出的每一個字都很艱難。他心裡明白,他和魯圖全是外強中乾,就看誰先繃不住了,事實上他就快繃不住了,只期望魯圖對水和財寶的渴望使他更早屈服。
  那個人眼巴巴地看著高闖,高闖卻不再可憐他,一滴水也沒給。這些喝人血的傢伙,今天一定會受到報應,同情敵人就是殺害自己。好在那個人回去不久,又再度回來,同時那些馬賊開始向他們這邊慢慢移動,不用說,魯圖率先繃不住了。
  阿斯說得對,對沙漠上的人而言,水比一切都珍貴,甚至可以用生命冒險。
  他瞪大眼睛看著馬賊的隊伍,看他們漸行漸近,近到雙方可以彼此看清面貌,近到高闖可以看清其中有一匹馬上坐著兩個人,穿著明軍的衣服,正是小弓和花想容。
  他感覺胸口一熱,好像全身的力量和血液全灌注到了心臟裡。自從她被綁架,他心裡就一直想她,只是他從來不知道,見不到的時候想,見到她的一瞬間,那想念才是最強烈的。
  他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腹部的劇痛提醒他不能激動,於是他只能強抑著自己的心緒,眼睜睜看她萎靡憔悴的坐在馬上搖搖欲墜,卻不能抱她在懷裡,好好安慰。
  「魯圖說要我們離開水囊和寶物,即後十丈,把馬趕開,然後他們會押人質過來,拿走東西後會把人質留下。」馬歡翻譯道。
  「門都沒有,這是第二回拿我當傻子,事不過三,如果再提無理要求就別交換了。」高闖心裡直哆嗦,但嘴上把話說得很硬,不過考慮到不能激怒魯圖,真逼他來個魚死網破,決定給他們一點甜頭,反正他們事先的準備,是魯圖絕想不到的。魯圖渴望水和財富,相信這邊堆得滿滿的水袋他都看見了,也相信他寧願渴死也絕不敢進入綠洲,所以他得到這點甜頭後,一定會答應的。
  「但是我們可以把武器全扔掉,雙後背在腦後,以表明我們不會攻擊。」高闖道:「他們過來的人也不能超過我們,並且把兩名人質一起送過來。」
  這一次,魯圖同意了,看不到水和財富就罷了,這邊的金光和水氣都讓他感受危險的感官麻木了。


薪車杯水實不濟
水漲那船徧不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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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理財,財不理你.你一理財,財就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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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中東篇之沙漠奇跡 第二十三章 重見
  除了馬歡,高闖等四人分左右站好,一邊兩個,中間的間隔縮為了三米,雙手抱在頭後。
  這只是個簡單的動作罷了,高闖卻要咬緊牙關才使自己不跌倒,好在身後還有根插入沙地的木棍可以略微支持他一下。
  對面,一行人走了過來——四匹萎靡的馬、四個壯碩的馬賊、押著兩名瘦小的士兵,正是著男裝的花想容和小弓。這麼多天的折磨,是個男人都受不了了,何況兩個女人。她們容顏憔悴之極,身體上極度的疲憊、心靈上驚恐的煎熬,此刻見到心上人的心酸和就要獲救的緊張和激動,都使她們腳步踉蹌。
  那四個馬賊大概得水心切,嫌兩個女人走得慢,拚命拉扯她們快走,害兩個女人跌跌撞撞的在沙地上勉力小跑著,小弓倒還好,花想容一下摔倒在地,被往前拖了幾步才勉強爬起來,還挨了一個耳光。
  高闖的眼裡都要冒出火來了,恨不得把那個押著花想容的馬賊碎屍萬段,牙齒咬得生疼才克制著自己沒動,眼睛不離花想容左右,心中恨恨的想著,讓他的女人受苦的,一分鐘內必將以生命償還!
  雙方目前的距離已經很近了,近到高闖可以和花想容眼神交流。當看到她的眼睛裡噙滿淚水,但就是拚命不讓它們落下來,心中知道她是不想給自己造成心理負擔。
  真是好女人啊,什麼都為別人著想,原來這樣的女人是存在的,居然還是在美帝國主義那地方教育出來的。他上輩子積了什麼德,祖上燒了什麼高香,能遇到這麼好的女人!
  現在看那些馬賊明晃晃的刀架在她細嫩的脖子上,感覺像有利刃懸在自己的心上一樣。
  「他們說,讓咱們轉個身。」馬歡翻譯。神態中也開始緊張了,畢竟勝敗在此一舉,雖然高闖的計策很巧,但他們也必須一次成功才行,沒有第二次機會。
  聽了馬賊的話,高闖沒有回答,也沒有動作,深深吸了一口氣,把目光和心神全集中起來,傲慢的揚起了下巴。伸腳踢了踢腳邊的水袋。
  那是他早就預備好的,袋中的水滿滿的。袋口沒有封緊,他一踢之下就向一邊傾倒,清冽的泉水汩汩流出,灑在黃沙之上。熾熱的空氣中,那水似乎帶著一股涼氣似地,在那四個馬賊的眼皮子底下白白地滲入了地面。
  他們多想喝一口啊,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一滴也撈不到,這誘惑像最可怕的魔鬼,差點讓他們的精神和意志全體崩潰。就連馬兒也躁動了,四蹄不安的刨動著,想衝過來,動物比人更清楚的嗅到了水氣!
  「想要水嗎?乖乖地過來,兩名人質並排站在一起,一步也不能差,別那麼多花樣。」高闖道。慢慢轉了個身,表明自己背後並無武器。
  他走得很慢,似乎是為了讓馬賊們放心,只有他自己知道,每挪動一下對他來說有多麼艱難。從花想容被綁架。他追擊了很久,準備了很久,短短的兩天,多次面臨生死,只為那麼一瞬間、一秒鐘。
  一定要成功!一定要成功!他感覺自己的胳膊又酸又漲,似乎有一股力量從心底灌注到了手臂中。給他無窮之力。讓他可以在最關鍵的一秒,抱到自己心愛的女人。
  光軍和其他兩名士兵也照做了一遍。
  「他們說。要咱們不要輕舉妄動,如果人質交還後,咱們敢動手,他們的弓箭手就會射死咱們,而且——不等阿斯追來,他們的戰馬也會來把咱們踏成泥。」馬歡又翻譯道。
  高闖一笑,算做回答,看了看不遠處那排馬賊弓箭手。是麼?會死嗎?在這一望無際,沒有遮擋的地方看來是很危險。可無論如何也要救人的,只要這兩個女人安全了就好。戰爭、毆鬥,都是男人的事,不應該牽連女人。再說,馬賊的箭射過來要一秒鐘,這就夠了,一秒鐘可以做很多事了。
  「他們要咱們別動,要過來了!」馬歡又說,聲音有點抖。
  水的誘惑、眼睛所見到的安全,令四名馬賊決定送人質過來。他們的刀下有兩條命,後面還有可怕的弓箭,這些明人是玩不出花樣的,況且明人們沒有武器。他們卻有利器在身,不會怕這四個明軍。
  對的,不怕。水啊,就要到手了,那些清涼甘甜的水啊!喝下去,就像甘露一樣滋潤他們的嘴、喉嚨和心,然後他們就又會生龍活虎了,這片沙漠還是任他們縱橫的,以後再找阿斯那小子報仇不遲。看,那邊還有那麼多珍珠寶貝,名貴絲綢、拿馬全駝走。到時候如風一樣消失在大漠中,還有誰能抓得到他們!
  水啊,寶藏啊!
  一步一步,越來越近了,彼此都聽得到對方的呼吸聲。高闖現在也強壓不住內心地緊張和激動了,呼吸的節奏大亂,但對方四名馬賊的眼睛只盯著水和珍寶,哪注意得到這些!
  三米、兩米、一米——
  就在馬賊和人質經過明軍身邊的一剎那,就在那四名馬賊眼睛裡只盯著堆成一堆的水袋和珍寶的一剎那,就在架在人質脖子上的鋼刀略鬆的一剎那,就在他們的腳跨過長著沙棘的地面的一剎那,高闖和光軍幾乎同時出手!
  沒有搶奪馬賊手中的刀,只是伸手猛力把兩個嚇壞了的女人拉到自己身邊,然後再猛拉了跟在後面的馬賊一把,讓他們撲到兩名馬賊的身上,四人一起向前撲去。
  馬賊們顯然沒料到看來很配合,甚至很懶散的明軍士兵會突然出手,架在人質上的刀還沒等緊一緊,手中就已經空了,同時空了的還有腳下。他們驚聲大叫,雙手亂抓,但是沙子留不住人,他們就這麼快速的滑落到一個深洞中去。
  與此同時,另兩名大明士兵彎身撿起埋在浮沙下的繩子頭,用力一拉,一個長約五米。寬兩米的簡陋盾牌就橫在了洞口邊。聽到洞中傳來長聲慘叫,馬歡放出手中的飛天噴筒,然後縱身從洞口跳了進去,接著是兩個帶著女人的男人,最後是兩名拉著盾牌的士兵。
  這一個變故只有一秒鐘,馬賊反應過來後立即放箭,但此時,最後兩名士兵也藏身在盾牌後,凶狠射出的弓箭都篤篤篤的釘在了盾牌上。兩名明軍士兵慢慢向後退,也從洞中滑下。落下時把盾牌封到了洞口上。而在他們下落的一瞬間,已經看到三箭之地外的阿斯得到馬歡的信號後。縱馬狂追了過來。四面八方的人,把以魯圖為首的馬賊們趕往一個非常可怕的地方。
  而洞下,幾個人面面相覷,粗喘連連,驚魂未定。
  「好險。」半晌,老兵李哥長出了一口氣道。
  高闖之計是利用了這個地宮出口下面的石洞。那石洞扁長,正巧對著出口的斜坡,洞內全是樹起的石筍樣的尖石,人如果落入其中,肯定被串成人肉血葫蘆。現在洞中死寂一片,傳來陣陣血腥,那四名馬賊肯定死透了。
  他考慮到對方交換人質,定會要阿斯不能跟近,而他們只有幾個人,不利用天然的優勢是無法贏得勝利的。而這個地方對他們最有利的就是這個地宮。從沒人發現過的地宮,那些引誘馬賊的珍寶、還有能設機關的地方都是這個地宮提供的。
  但是這一招非常險,一個最微小的失誤,也會連累到花想容和小弓的生命。他可以搏一票,但他不能拿自己的女人搏。所以他為這個計策上了雙保險。
  第一,他們做了兩個鐵鉤,在抓住人質的一瞬間,鉤在了她們的衣服上。
  第二,在地宮裡的這個石洞表面,他們做了一個抽板。老兵李哥和另一名小兵盯著這裡。假如見滑下來的人不只有馬賊還有人質,他們就不動。只持刀與馬賊對峙即可,高闖他們很快會下來。假如只有馬賊滑下,證明人質被救成功,他們立即掀翻抽板,那馬賊就會直接落入這個深達幾米的洞中,必死無疑。
  還好一切順利,想必這會子阿斯已經帶人追趕馬賊了,馬賊們沒有時間追到這地宮中來報復,就算馬賊敢來,他們只要躲在一邊,這裡還不是滑下來一個死一個。
  連男帶女,連清醒帶不清醒的,石洞內有九人之多,可是沒有一個人說話,連呼吸聲都很小心,焦慮了那麼久,經歷了這麼多危險,真正救人的時候卻只有一瞬,而現在,他們在傾聽地宮外傳來的廝殺,聽阿斯帶人把那批雙手沾滿了血債的馬賊趕到那片流沙中去,讓這片沙漠洗靜這些強盜的罪惡。
  之前高闖已經派人在那片流沙地的邊緣插上木棍了,倉皇逃竄的魯圖一夥兒不會注意到,但阿斯卻會,以阿斯在沙漠上的經驗,一定不會誤入。這一仗不動刀劍,只把馬賊們趕入流沙地,就可以殲滅這伙為禍多年的匪徒了,過程比較殘忍,但想想被他們無故殺害的人,馬賊們也算死得其所。
  慘叫聲此起彼伏,地宮下的人知道阿斯已經在完成他的使命了,全部鬆了一口氣,知道這一場意外的戰爭已經接近結束。而這個時候,兩個驚魂未定的女人才感到後怕,依偎在心上人的懷裡哭泣起來。其它士兵看到情人相會這一幕,早躲到那邊藏著財寶的石室中去了,看人家卿卿我我,倒不如看著金銀財寶更喜歡人。
  小弓比較潑辣,所以表現得也較為激烈,狂喝了幾口水後就開始哭訴,哭訴幾句後,就再喝水、然後再哭訴,說自己在馬賊身邊所受的委屈,說光軍笨蛋,這麼久才來救她。聽來似乎馬賊們雖然發現了她們是女兒身,但因為被阿斯攆得連逃命也來不及,倒也沒機會侵犯她們。光軍一邊哄她,一邊拖她到另一間石室去,讓高闖和花想容獨處一會兒。
  高闖的心放下了一點,再看懷裡的花想容,見她手裡一直死攥著他的一角衣服抖個不停,滿臉淚水卻壓抑著不哭,那種又脆弱又逞強的模樣,讓人心疼的沒辦法跳動。他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溫柔地餵她喝了幾口水,之後就互相望著。似乎從沒見過一樣,覺得她如此陌生又如此熟悉,恨不得一直望到她心底才好。
  「你以前問我,我愛上你是不是因為你的身體,是不是因為你是我唯一可以碰的女人,所以我才把你放在心裡——」高闖捧著花想容的臉吻,雖然她的嘴唇乾裂、舌頭發僵,但他還是吻得如癡如醉,許久才喘息著離開,繼續對著她的眼睛說:「在你被綁架的時候我想得很清楚。一開始,或者你的身體對我的吸引大於一切,可是慢慢的就變了。我很確定我愛你,也確定我要娶你做我的老婆。」他撫摸了一下花想容的肚子,打斷了她想要說話的舉動,「不許你不同意,這事就這麼定了。我們在一起的密度和頻率挺大的,說不定這裡面有了小高闖了。唉,我可是堂堂正四品還是三品的武官,我記不太清了,反正挺大個官,咱們的寶寶也算是高幹子弟,怎麼能是私生子。決定了,回去先結婚。」
  所謂英雄難過美人關,看來他也不能逃脫這個規律。無論多強的人、甚至鬼,無論多麼危險的情況都沒有殺死他,可她的溫柔卻要他連命也陷進去了。
  花想容看著他,這張男人的。有時極為成熟沉著、有時卻極為幼稚的臉,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她是渴望他愛她的,畢竟她把自己的身與心全給了他,可是當他誠實的表白,她又有點不確信了。假如這是真的。哪怕只要有一瞬,她這一生也算值得了,愛過,被愛過,和這樣一個了不起的男人!
  高闖緊張地等著花想容嬌羞的答應他好不容易說出口、強盜邏輯式的求婚,只覺得她的臉模糊了起來。好像隔著一層霧一樣。還心中暗讚自己的眼光好,花想容身上有一股朦朧之美。他感覺渾身發熱。身體極不舒服,還以為男人等待求婚結果時都會這樣,沒想到花想容在溫柔地看了他半晌後,突然尖叫一聲,臉都白了,比她才被救出時還憔悴。
  「怎麼了?」他伸出手去撫摸她的臉,居然計算距離失誤,沒有碰到。
  花想容一把抓著他的手,一手指著他的腹部,眼淚奪眶而出,「你——你為什麼會受傷的?為什麼流那麼多血?天哪,快來人,快救他!」她驚叫著,把呆在其他幾個石室的人都驚了出來。
  高闖低頭看了自己一下,心中暗罵:媽的,什麼時候傷口裂開不好,非要在這個關鍵時刻,哪有人在求婚時暈菜的,難道他要創紀錄?剛才從馬賊手中拉回花想容的一瞬,就覺得出肚子上的傷口疼了,大概那個時候就出了問題,所以他才感到身體難受,本來還以為是緊張。
  「小弓,你快給他看看。」花想容急得直哭。
  小弓哭得心情舒暢,又吃了東西,喝了點水,體力恢復迅速。此刻聞言,快手快腳地走了過來,立即為高闖檢查,看了一眼就衝口而出道:「這麼重的傷,怎麼挺過來的,你還要不要命?快,回船,傷勢太凶了!」
  大家聞言都嚇壞了,以花想容為最,剛才見高闖還好好的,這會兒臉白得什麼似的。只聽高闖道:「你先答應我,不然——我不走。」
  「什麼啊?」她焦急之下,腦海中一片空白。
  「答應做我老婆。」高闖喘著氣,上下眼皮直打架,但他拚命睜著,心想這昏厥來得也太他媽的快了,真是病來如山倒,怎麼才一秒鐘,就好像支持不住了一樣。
  「我答應!我答應!什麼都答應你!」花想容幾乎是喊了。
  高闖的心終於放下了,臨昏倒前,還有點得意洋洋之感,又想起已經吩咐過士兵們下一步要怎麼做了,幾乎是心滿意足的失去了意識,手仍然緊緊握著花想容的。
  而當他再度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置身於船艙中了,床邊坐著個女人,不用看也知道是誰,因為她身上有一股甜甜的香,讓他聞了就心安。她穿著女裝,倚在床欄上,半夢半醒的小睡著,舷窗外的微光照在她臉上,美極了。
  她的人,因為她的存在而變得安詳的場景,讓高闖特別喜歡和舒心,明白他決定和她共度一生的決定沒有錯。而他一動,她就醒了,四目相對,又是半天無語。
  「開船了嗎?」他打破沉默。
  花想容點了點頭。
  高闖吃了一驚,動了一動,覺得渾身無力,但腹部不那麼不疼了,「我昏迷了這麼久嗎?」
  花想容又點了點頭,隨即補充道:「才開船了一天。」
  「那其他人——」
  「放心,都還好。」花想容耐心地給他講,「阿斯剿滅了全部馬賊,然後按照你的吩咐,帶著大批人和火藥進入了綠洲,把所有的人臉猴全殺死了,救出了咱們留在那兒的三個人。那個被嚴重咬傷的孩子沒事了,跟你從地宮出來的兵——沒有救回來,但是那片綠洲又活了。」
  「活了?」高闖問,心裡為那名士兵惋惜。他們這一次下西洋的人員傷亡不大,但畢竟有許多士兵再也回不到那片故土,只有魂魄在智光大師的護持下回鄉。
  「阿斯說,就是那片綠洲又重歸所有的真主僕人之手,每個在沙漠中迷路的人都可以得到庇護。」看高闖不說話,花想容忙道:「我只和他見面了這一次,是在他送財寶上船的時候。我想,他幫了我們很多,我應該和他道個別。」
  高闖握住花想容的手,「你已經答應做我的老婆了,我不會再那麼小心眼,而且他確實應該得到我們的感謝和尊重。」說到這兒,他突然意識到「財寶」二字,不禁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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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中東篇之沙漠奇跡 第二十四 走還是留?這是個問題!
  「地宮中的東西,阿斯取出來後,全送到船上來了。他說那是你找到的,應該歸你所有。他是沙漠中人,只要水和自由,而你破解了亡靈詛咒,咱們明軍幫霍爾姆茲人除了魯圖這個大患,所以一切全是咱們應得的。」花想容知道他在想什麼,解釋道:「這下你開心了,那些寶貝整整裝了一船,船也是伊爾汗王贈送的。但是你這個樣子是不能亂動的,小弓說你傷後過力,損了經脈,要休養好幾個月,大概回到金陵才會完全康復,中途再出問題的話,只怕會一輩子落下病根,所以——你不要再想陰謀詭計沉船了好嗎?」
  「怕我死嗎?」高闖調笑了一句,沒想到花想容的淚水奪眶而出,比他那天的昏厥來得還快。他怕她甩手而去,急忙表現出痛苦的樣子,其實匡醫生父女的醫術極高,他的身體只是無力,並沒有疼痛。
  「已經兩回了。」花想容怕高闖的傷口再度裂開,不敢掙扎,被高闖拉得俯下身去,幾乎是趴在他身上了,又氣又急的淚水一滴滴落在他的臉上,「上回是差點被一箭射死,這回肚子上有那麼大傷口還去救我,不能派個士兵嗎?如果你為此死了,你要我怎麼辦?」
  「當然不行了,我的老婆我自己救。」高闖嬉皮笑臉,「我可是個醋罈子,別的男人不能碰你一下。」
  「誰是你老婆,我還沒有答應!」
  「咱不帶這樣的,還反悔!那天我死過去前,明明聽你說什麼都答應我的。」高闖熱辣地看了花想容一眼:「好吧好吧,我答應你以後拚命時都帶著你,為了你,我死賴活挨也會保著小命,行了吧?不過——既然你什麼都答應我了。現在先親個嘴,然後我們親熱親熱吧,我好久沒有碰你了,想得不得了。」
  花想容臉孔漲紅,掙扎了一下沒有掙脫,嚴重懷疑這個男人不是純正的人類。傷得這麼重了,居然還有色心,而且興趣濃厚。
  兩人就這樣,一個調戲,一個害羞。這場意外之災的惡劣後果和感情考驗的不確定性瞬間煙消雲散了。高闖算計了一下,估計回到大明後。他和張輝及那幾個西藏人約定地回現代時間差不多快到了,那是他即將離開的時刻,他現在只要安靜的等待就行。
  這一趟,他收穫很大,不僅是財富,還有他親自經歷的這場征服和傳播之旅。他目睹了中國最強盛時期對世界的影響,大中華的榮耀和光榮,那讓他熱血澎湃的民族自尊和自豪感時時鼓蕩在他心中。
  當然,他還收穫了最珍貴的感情。
  然而他想平靜渡過這段時光的願望根本沒有實現,在他醒來的第二天,船隊就出事了。本來按照船隊的計劃,回程的時候除了補充給養,是不會在任何港口停留地,也不拜會任何國家,但船隊還未出阿拉伯海,船隊中就開始莫名其妙的死人。
  開始時,高闖還以為是壞死病或者奇怪的熱帶疾病,但後來光軍帶來的消息是說,隨隊的醫生已經仔細檢查過了,根本不是那麼回事。但還是有人不斷的死去。不是成批地死人,而是一個一個的,沒有任何徵兆的,忽然在睡夢中離開了人世。而且,死亡的時間有白天、有晚上。
  一連九個年輕的士兵喪命,船上的士兵和水手開始恐慌。聲稱一定是有惡鬼在船上遊蕩。
  「那些去世的人。生前沒有染病的跡像嗎?」花想容問,整個人偏坐在高闖身後,扶著他。其實高闖根本沒有那麼虛弱,但非常喜歡裝虛弱,以博得花想容的溫柔愛憐。
  「沒有啊,容姐姐,我爹的醫術可是高明得很,我可也是女神農呢,不會看錯。」小弓說。
  自從光軍英勇救美後,小弓不再避嫌,天天和光軍呆在一起,好在船隊回程時沒有什麼特殊任務要執行,大家都很閒在,倒也沒人反應光軍違反軍規。
  「我不是懷疑匡神醫的醫術啦。」花想容忙道,「可是這也太奇怪了。你說呢?高闖。」
  這回高闖很嚴肅正經,因為他想到了一種可怕的可能,皺著眉頭問:「真的沒有任何徵兆嗎?這些士兵生前沒有說過什麼嗎?」
  光軍搖搖頭,「我仔細打聽過了,真的沒出過什麼與眾不同的事,都是輪調守船的弟兄,他們頭一天還好好的,第二天就——所以,老兵們都說是以前這裡沉過不少船,一定是水鬼索命,大家都去找智光大師寫『佛』字符,帶在身上。」
  「都是輪值到哪條艘船後出的事?」
  光軍被問愣了,心裡驀地一緊,也想到了那種可能,目瞪口呆的看著高闖,半晌後才說:「難道沒——殺死?」他看看高闖的肚子,這下差點扎死他大哥,竟然還——
  「肯定是死了,這點沒有疑問。但是難保沒殘留點什麼,人可是有三魂七魄的,也不知道霍爾木茲人是不是和咱們大明的人一樣。」高闖說得蠻不在乎。
  光軍臉色變了又變,咬牙道:「大哥等著,我這就去查。」說著拉上小弓就走。
  「到底什麼事?」門一關上,花想容就急著問。
  高闖本不想告訴她,怕把她嚇到。她聽光軍講起他被惡靈附體的事時,就緊張得不得了,他不想她再受驚了,可是他答應過不隱瞞她任何事,只好實話實說。
  「這是有關於那個綠洲地。」高闖盡量說得輕描淡寫,「我們初到地宮時,那個小兵被不知什麼東西控制了意識,曾經說過,不能帶走地宮中的一草一木,否則會永無寧日。不過你也別擔心,我覺得那是嚇唬人的,就算真有這事,我們船隊有那麼多高僧法師,也不會怕他。」
  花想容驚得連嘴也合不上。一草一木?他們帶走的何止一草一木,那是滿滿一船的金銀財寶!
  「要不?咱們不要了。沉掉。」她遲疑地說。
  這話,讓高闖混沌的腦海中閃過一道光芒。整個人都清醒了好多。對啊,不管那船上是不是鬧鬼,只要賴在那個惡靈身上,這船就可以沉了,他回到現代後再打撈出來。
  他根本就不怕那個惡靈,六百年前不怕,而且還殺掉了他——說是殺掉一大半也行,六百年後他還會怕它嗎?問題是它又殺傷了這麼多人命,不能輕易饒恕,但它這麼一鬧,也確實解決了他的一些棘手問題。
  因為答應了花想容不亂動,他就沒有再去打沉船的主意。但他心裡一直放不下那些從地宮中弄出來的東西,現在有了這個機會,怎麼會放過?順手把那惡靈的殘留意識打入深海,讓滄海桑田去解決它!
  等了有少半天,光軍急匆匆的跑來,情況果然和他想的一樣。那些死去的士兵在死前確實輪值到那條伊爾汗王送的船上,也就是說,接近過那批寶物。
  這下高闖坐不住了,馬上去找鄭和,因為事關多條人命,花想容也不好攔著,只是緊張的跟在後面照顧。
  鄭和聽完高闖的說法雖然有點半信半疑,但隨即從光軍和其他幾個當日進入過地宮的人證了實,不禁皺眉道:「不知道要怎麼解決呢?高大人有什麼意見?」
  「沒有別的辦法,只有沉船。」高闖平穩地道。但卻低著頭,不讓鄭和看到他有點興奮的神情,「不過我可以帶幾個人先過船看看,再請智光大師和哈三掌教寫幾道降魔符咒,製成鐵卷。好鎮著那惡靈。」
  「沉船?」鄭和猶豫了一下,著實有點捨不得,倒不是很在意這些財寶,而是惋惜這些奇珍不能獻給皇上賞玩。
  「卑職只是建議,決定該由大人來下。但是這個惡靈非常厲害,如果真要請智光大師和哈三掌教去降魔捉鬼也可以。只怕除惡未盡,它潛藏起來,到時候帶到大明皇宮——」
  鄭和聽高闖這樣說。不禁一驚,心想自己只為了取悅皇上,讓皇上在處理國事地百忙之中保持心情愉快,卻忘記做為一國之君,安全最為重要,又想到如果惡靈沒有除盡,真的危害到大明的國體,他可就是千古罪人了。
  「就這麼辦吧。」他痛下決心。財寶不算什麼,重要的是龍體,是國體,為了這些,一點危險也冒不得,必須萬無一失。
  高闖險得樂出來。
  他當初鋌而走險來到大明的目的,就是要弄清大明船隊沉沒的具體位置,還曾想能沉掉幾隻更好。為此,他差不多是殫精竭慮,從小到大都沒走過這麼多腦子。但是後來,他與這些人相處久了,便有了身為大明人的意識,有了身為中國人的驕傲與自豪,一心只想著要幫助鄭和的船隊完成這次史無前例的偉大航行,所以事事用心,件件效命,好幾次差點把小命搭上,拚命保著船隊不沉船。
  沒想到陳祖義就像上天的禮物一樣出現,他在渣子灘藏匿了巨額的海盜之寶,那些不屬於船隊,而且老陳連船都為高闖備好了。那高闖還有客氣的,連同從占城得到的寶物,毫不猶豫的沉掉了第一隻船。
  本來以為,有這海盜之寶保底,他穿越時空一回也算值了,沒想到前往霍爾姆茲的路上遇到了龍吸水,老天幫他沉了第二隻船,而現在,那惡靈又來幫他沉第三隻了。事不過三,三番的好運齊聚,他再沒什麼想頭。
  「我——不同意。」沒想到花想容突然出聲反對,「高——高大人才醒過來兩天,如果出點什麼事,他可能就——回不去了。」
  鄭和一想也是,一時之間有些為難。他相信高闖的能力,事實上這麼多日子來的相處,他對高闖疑心盡去,打算回大明後就把他的軍功稟告給皇上,給他加官進爵,培養他為大明的棟樑。
  而這次的古怪事件讓他焦頭爛額,他相信只有高闖才能完成這些艱險的任務,可是高闖的身體狀況也確實堪憂,連著兩回走在生死邊緣,沒死已經是奇跡了。
  本來他們是軍人,在刀口上舔血的生活是常事,但人家的老婆走出來說話。他總不能太不進情理。
  正沉吟間,就聽高闖道:「容容,這個惡靈極不好對付,只有我和它交過手,它附上我的身時,和我的意識融合,我知道它的許多事情,這樣對徹底消滅它是有幫助的。況且,我相信它已經只剩下殘體了,不會危害到我。」
  「不會危害嗎?那些士兵是怎麼去世的?」
  「呃——那是因為弟兄們沒有提防。」高闖胡亂解釋道:「容容。我知道你擔心我的安危,可是不能為了自己就不管別人是不是?你一向心善。一定不會放任再有弟兄死去。放心,我會多帶點弟兄上船,還帶著智光大師和哈三掌教的符咒、法器,保證不會有事。你想,那麼多年輕男人,陽氣旺也旺死它了。再說我又不是和它拚命,不過是把符咒鐵卷放好,鎮它在船上,然後沉到水底就行了。」他知道花想容心軟,所以故意用其他人的生死來說事。
  鄭和尷尬的咳了一聲,提醒二人這是在上官的居處,不宜私談。
  花想容一時失態,紅了臉,高闖臉皮厚,倒沒有什麼。只說回去後再研究,對著鄭和連使眼色,讓他著人準備。眼看天快黑了,換崗的時間到了,如果不快點動手。今晚還會死人,如果不派人守船,那惡靈就會提防,到時候再要除它,就難了。
  不出所料的,花想容最後還是被高闖的花言巧語打動。不過堅持要和高闖一起上鬼船。害高闖又掰了一通陰氣陽氣什麼的,才把她忽悠得決定等在大船上。而此時,鄭和已經準備好一切了。
  軍服,都是以符灰刺血,智光大師和哈三掌教親自寫上兩教的正宗法咒,就連武器也加了禁制,鎮邪鐵卷也已經由隨船的鐵匠趕製完畢,鄭和等人在主船上供出佛牙舍利,佛光直對那條波斯船,守護精挑細先的十名守船兵那貌似平靜的換崗。就連這些士兵的生辰八字都是批過的,而且是處男,保證純陽正氣十足。
  圓月,明亮地照著,平靜的海面上像撒了一層碎金,船隊緩緩前行,除了劈波斬浪的聲音,一望無際的大海上什麼也沒有,只有遠處的海天一線處,隱隱有些黑色的莫名影子,也分辨不出是什麼。
  高闖站在隊伍的最前面,感覺腹部的傷口有些發緊,倒不怎麼疼痛,只是繃得難受。對面,就是那只波斯船,船上漆黑一片,只有燈籠隨著船隻的晃動輕微的搖著,雖然每隻船貨船上都很安靜,但不知道是不是心中有事的關係,他總覺得這艘船充斥著一些妖異之氣。
  深吸了一口氣,高闖穩步走過了兩船間的搭板,光軍緊緊跟隨在他身後。聽說童子頭上三把火,他早在十六歲時就已經沒有火了,好在光軍還有,所以這傻兄弟緊貼著他保護。
  一上船,他就感覺頭皮發炸,心裡很確定,那惡靈的一部分一定在這條船上,可是當時為什麼沒有殺透了它呢?是光軍不忍扎他個透心涼造成的,還是他逼迫那惡靈到他體內一角的時候落下了一絲一毫?但無論怎麼說,大錯已經鑄成,今天一定要做個了斷。
  他把心一橫,慢慢走了過去,帶著一隊人假裝巡邏,仔細搜查船上的每一個角度。走著走著,他忽然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驚慌與憤怒、絕望和凶狠!
  那是它!它在!它的想法清楚的印在了他的心裡。
  他感覺得出來,或者因為它曾經呆在他的身體裡的原因,它想什麼,他都知道。它曾經折磨得他生不如死,差點吞噬他的靈魂,妄圖取而代之,但現在它再沒有力量對抗他。
  它只能趁那些年輕的士兵不備,鑽進他們的心脈,吸食了他們所有的靈精和人氣,讓他們在一天一夜內,毫無預兆的死去。
  殺死那些士兵,它是想得到他們年輕的血氣,只需要十個,它就能完全隱身了,然後潛藏起來,誰也找不到,慢慢恢復法力和全魂,直到東山在起。可惜只殺了九個就被人發現了,只差這一點,這一點!
  它不想被帶到船上來,在沙漠中,它更容易恢復,可是它的殘魂被吸附在那個權章之上。結果被阿斯放在珍寶船上,送上了去大明的船。它沒有了能力,身不由己。
  它知道那個戰勝它的大明凡人受了重傷,但是沒想到他恢復得那麼快,而且很快猜到所有的事都是它做的,現在就找上門來了!
  它知道這是它的末日,因為他能感覺到它,也知道他帶隊的這些士兵身上穿的衣服都不是平常,那可怕的無形烈焰讓它無法靠近,只有躲躲閃閃。越來越深的縮到角落中去,但仍然不能逃脫被鎮壓和沉入水底的命運!
  它恨哪。無比的憎恨,無法形容那種切齒之感,它只盼望真主保佑,無論多少年,無論這大明的男人轉世多少輩,它還能遇到他。報這天大的仇怨!它以真主之名起誓,只要讓它再遇到他,它一定會贏他!
  眼看著這大明的男人走到了底艙最裡面一間艙室,它拚命釋放的驚悚之氣也不起作用,那些兵的陽火在燃燒,衣服上的法火在燃燒,船艙中的人被這大明男人帶動的勇氣之火也在燃燒,它無能為力,只期待千百年後仍有機會與這個男人重逢!
  噹的一聲,一個鐵卷被扔到地上。接著高闖指揮其他士兵扔下的第二個、第三個、第N個,按照一定的角度把一個木箱圍在其中。鐵卷落地就彷彿生了爪一樣,自動攀緊船板,鐵捲上肉眼無法見到的紅光讓一團腐氣一樣的東西漸漸微弱,蜷縮在那柄權章之中無法動彈,並失去意識,似乎徹底「死去」了。
  高闖看不見,可是卻奇怪的感覺得到。現在,一切結束了,至少在大明的一切結束了,如果這惡靈要襲擊人類。只有在沉船被打撈起來的一天。
  可是那一天,也許它消散了,就算不。他一樣可以再次戰勝它,只要之前這船沒有被別人打撈。
  順當的完成任務,在船底鑿了一個大洞,高闖等人快速回到主船。花想容等得都要急哭了,看高闖回來還不放心,全身上下檢查了個仔細,害得高闖只能看到船隻全部沉沒的一瞬,用他的現代儀器再度確認了一下方位,感覺那個惡靈和所有的邪惡一直沉到最深最冷的海底去了。
  而費信大人在他的手札遊記中鄭重地記著:因瘟疫,歿九人,自沉一船。
  接下來的日子,就算真的平安了。只是路上有幾場不大不小的風暴,由於預見得早,船隊沒有造成損失,順順當當的回到了金陵。
  不過過程雖然順利,高闖的身體也在花想容幾乎是強迫性的照顧下完全康復了,可是時間卻耽誤了不少,回到金陵的時候,離高闖和張輝約定的回現代時間已經相差不多。
  回航的那天,金陵萬人空巷,無數百姓爭相目睹下西洋的英雄回歸,朱棣更是親自率百官到碼頭迎接,那些異國的寶物,帶回來的珍奇動物,令所有人都驚歎不已。
  這種英雄的待遇,高闖是第一次感受到,有那麼一瞬,他都不想回到現代了。大明,漢人最強大的時期、中國絕塵於世界的地位,鄭和七次下西洋的壯舉,他只經歷了一刻,只走過了一次,多麼可惜啊!如果他能再走幾次,他要證明非洲是中國人最先到達的,美洲是他高闖發現的,沒有哥倫布什麼事。
  可是,他雖然是個孤兒,離開那個現代社會,只有張輝會想念,花想容可不是。她有家、有事業、有親人、有舒適的生活,他即愛上她,就準備為她做出讓步了。
  再想想,那三艘沉船還躺在海底等著他,他怎麼能讓中國的寶物,被外國人拿走。
  不行,他要讓中國人在現代社會也讓老外吃癟!
  懷著這樣一種矛盾的心情,他混在人群中渡過在大明的最後時光。原本以為自己是一直想回去的,但現在只是機械履行程序,他弄不清自己的心。
  而回金陵後,無數的慶祝和飲宴,讓他閒不下來,好在因為國事太多,雖然朱棣下令封賞所有的船隊人員,但還沒有特別詔見他。他樂得清閒,又因為離別在即,他和光軍、同樣重傷康復的老鐵抓緊一切時間相聚。
  這些都是生死與共的兄弟,而且他要想順利的離開這裡,確實也需要他人的幫助。於是他向他們解釋他的來歷,胡編了一套連他自己都覺得幼稚的話,說他是世外之人。因為犯錯而被扔到大明受懲罰的,現在受罰期滿,自然要回去。
  他編得太蓋了,害得老鐵和光軍以為他是下界神仙,差點當場跪拜,差不多三天後,這二位才相信高闖是來自一個他們不理解的世界,但絕對不是神仙。話說神仙也沒有他那麼五毒俱全的德行,何況他還偏好女色,成天纏著人家容書記官不放。
  當然,知道這事的還有小弓,光軍是個怕老婆的,什麼事也不敢隱瞞。
  眼看約定的日子到了,老鐵和光軍雖然萬分不捨,卻還是幫他把那個小木偶埋在了約定的地方。但是第一夜,高闖沒有等到,他心亂;第二夜,還是沒有等到,他心焦;第三夜,高闖以為他回不去了,也許真是張輝在現代挖靜海寺的柱子時被逮到,因破壞文物建築而被扔到班房裡。
  他心裡說不清是喜是憂,但是老鐵和光軍很高興,還一個勁兒勸他說:呆在大明多好,不久光軍就要娶小弓了,少了這個大哥該有多彆扭;又聽說不久鄭大人就要再下西洋了,哥兒幾個一起,多麼暢意快活。等等、等等……
  他想想也是,雖然現代讓他留戀,有他的事業和朋友,但在大明也是一樣,現在是走是留都是個問題。他感覺自己要被分裂了一樣。於是決定一切交給老天。
  如果陰差陽錯之下,他走不了,那麼他就安心呆下來,將來做個威武將軍什麼的,娶了花想容,生上幾個孩子。好好過日子。也可以和鄭和七下西洋。如果他終究還是能回去,他也不會違背冥冥中的天意。
  時空的兩端是不一樣的。大明的一天,換算到二十一世紀,不知道是多長時間,二十一世紀的一分鐘,也不知道是大明的多久,他的計劃本來就有風險,也許只是一瞬間的差距,卻要錯過所有。
  等吧,這第三夜是最後一天了,只要天色一亮,那麼他就不能再離開,而要安心留在大明了。至於在這邊的許多危機,可以慢慢解決。說不緊張是假的,但當他把一切交給老天,倒是踏實了許多。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東方有一絲微弱的淺灰慢慢出現,光軍和老鐵開心又緊張的等著天亮,那意味著高闖不會離開了。
  可正在這時,高闖忽然聽到一陣說話的聲音,或者說不是聽到,而是心底突然就冒出了一個聲音。
  「高爹,你他媽的在哪,快給老子滾出來!高爹!應老子一聲,不然——」有哽咽聲和嗡嗡的念誦聲。
  終於,張輝還是辦到了嗎?他是屬於二十一世紀的,終究還是要回去嗎?對於偉大的大明天朝,他只是個過客嗎?
  「傻叉二子,叫什麼叫!」他情不自禁地衝口而出,眼眶也濕了,不過說不請是為什麼,矛盾撕扯著他的心。
  所有人都變色了,高闖的臉色複雜,不知道是喜是憂。花想容看來很緊張,但也堅定,她只是跟著這個男人而已,他走,她就走,他留,她也留。而老鐵、光軍和小弓,在瞬間就淚流滿面。
  「鐵哥,光軍,千里搭長棚,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兩位保重。」高闖應了一聲張輝後,看到靜海寺前面的空地上騰起一團白霧,開始很淡,但隨著誦經聲越來越響,震得高闖頭昏眼花,霧氣也越來越濃了。
  他怕霧氣中有危險的東西,先於花想容一步踏入,大聲說道:「是爺們流血不流淚,轉世再為人,我們一定還有相見的時候,到時候咱們哥兒仨再闖一次大海,把沒完成的,全補回來。」
  他說得哽咽,老鐵和光軍雖然目光堅定,似乎堅信來生會再見,但終究忍不住傷懷。
  高闖也心酸,佛說人生苦,生離死別為最,他現在感受到了,可現在也只能咬牙忍下,「容容,快來。」他向花想容伸出手。
  別人他可以離開,可是她,他要一輩子帶著。
  花想容點點頭,和一直拉著她手的小弓道:「好妹妹,好好待光軍,他是個好人,妹妹一定會幸福的。」
  小弓哭得泣不成聲,死拉著花想容的手腕不放,才要說幾句挽留地話,只覺得手心中有不尋常地跳動,按指一探,驚道:「姐姐,你有喜了!我摸到了你的喜脈!」
  高闖和花想容都大吃一驚,也顧不得霧氣催促,急忙讓小弓給號脈。
  「真的是喜脈,我拿腦袋擔保,姐姐有孩子了!」
  兩人面面相覷,不知道要怎麼辦好。他們來時,那西藏法師曾經說過,不能帶回任何一個人,可是高闖情到濃處,什麼也顧不得了,也沒想到這一層。但是,這腹中的胎兒算是人嗎?還是只是母體的一部分。如果這樣回去,孩子的安全是一方面,花想容會不會為此失去生命?
  還有,六公主因為花想容救了她的命,已經不再想獨佔高闖,而是在回大明後稟明了朱棣,想讓朱棣賜婚,她為正室,花想容為側室。
  高闖當然不願意,可是抗旨是大罪,依著朱棣的脾氣,恐怕他們藏到天邊,也會被抓回來正法。如果他們走不了就算了,肯定要想別的法子,但如果能走,就會徹底解決問題,對他們而言也輕鬆的多。
  那現在要怎麼辦?
  看著越來越濃的霧氣開始旋轉,聽著張輝的急切呼喚和念輕之聲的催促,高闖心裡焦急萬分。他指望上天幫他做決定,可是老天又把問題踢回給了他。
  他拉著花想容向白霧走了幾步,一隻腳踏入了霧中,卻猶豫的停下了。
  走還是留?這是個問題!
  (全文完)


結語
  讀者親親們:
  這本《大明西遊記》到今天就算告一段落了。
  感謝朋友們的支持,無論您是不是到書評區發言,您支持了本書,我都無比的感謝。雖然相比起我其他的書,這本書人氣之低,被關注之少都是很令人痛心的,但我能堅持寫完,沒有把本書入宮,我要說,是你們的功勞。沒有你們,我堅持不下來。
  對此,我只能說謝謝,這個時候,我才感覺到語言的蒼白。
  本來以為這本書的結束對我來說是個解脫,但沒想到並不是那樣。當我寫完最後一個字,我心裡的眷戀和淡淡的傷懷無法形容,畢竟這本書從四月份上傳到現在,我和大家一起走過了半年多的日日夜夜。
  是你們陪著我的,今天要說再見,真是捨不得啊!
  可是借用本書的男主高闖的話,千里搭長篷,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無論多麼愛、多麼不捨,終究還是要結束。好在,我還有其他書,還可以繼續與大家交流、繼續給大家講一個又一個的精彩故事。
  (聲明,不是廣告,但你們可以看看我其他的書,其實好多朋友已經去了,讓我們在其他的書裡再相遇。汗,這句聽說那麼彆扭!)
  還有,這本書是個開放式結局,因為我考慮有時間的話,也許,(只是也許,而且是在有時間的情況下)會寫本書的下部,寫高闖在現代的冒險生涯,他如何打撈那三艘沉船,如何去開發占城的那個神殿,他和花想容的感情糾葛——
  或者他留在了大明,繼續剩下的那六次下西洋之旅,遇到許多更新奇的故事,他如何能逃脫六公主的多情陷阱——
  這一切只是假設,但也是可能,看吧,時間會告訴我們一切。
  另外,好多朋友覺得這本書結束得太快,實際上,已經60多萬字了。我可以說,對於主角隨鄭和的第一次下西洋之旅,已經圓滿結束。
  最後我要再說一句,咱們作者和讀者,朋友和朋友,有情有義,有始有終。
  叩謝。
  柳暗花溟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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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影鳴人 + 100 發年終獎金了~感謝您一年來對小說區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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薪車杯水實不濟
水漲那船徧不高
不欲捉襟卻見肘
足不出戶省開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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