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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冰水比水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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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柳暗花溟]大明西遊記(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智天使(八級)

你不理財,財不理你.你一理財,財就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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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6-16 19:35:47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爪哇篇之帝國雄威 第十二章 官方竹槍會
  鄭和始終沒有接見那三名爪哇使者,讓他們在甲板上跪了一夜,親眼目睹大明鐵軍刀槍出庫、整裝待發的情形,然後在日出時把這三名誠惶誠恐、戰戰兢兢的使者丟下了海,讓他們自己游了回去,根本不聽一句辯解,絕對的武力壓制。
  船上的大多數官兵對此都感到痛快,這也正是鄭和想要的,他要為將士們的憤怒找一個渲洩的出口,也讓自己鬱悶的心胸緩解一下。他是愛兵如子的統帥,每一個士兵的死亡都像在刺他的心一樣,但是他不能只求自己痛快,這就是上位者的身不由己。
  可是高闖可不這麼想,一直陰沉著臉,也不多話,看得鄭和心裡不安,除非立即起錨,否則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麼。鄭和不想對高闖來硬的,因為只有當時在場的人才能深刻體會到同伴被屠殺的刻骨感覺,這一點他比誰都清楚。
  正午的時候,船上的哨位又傳來消息,說又一隻小船靠近,船上有三個人,舉著爪哇西王的旗子。鄭和下令讓弓箭手在船舷邊站成一排,弓拉滿、箭在弦,只等一聲令下,小船上的人就會在頃刻間變成刺蝟。
  那三個人眼見高如巨樓的堅船上,穿著銀甲的士兵密密麻麻的站在船舷邊,彷彿天兵天將一樣,鐵質箭頭被陽光一射,反射出耀眼之光,明明很熱的天氣,但空氣中卻充滿森寒之氣。這讓他們感受到雙方實力的巨大差距,明白是招惹了最不該招惹的人,嚇得在小船上高聲大叫,有一個使者已經跪在了船頭,一邊叩首,一邊暗罵那隊惹事的兵丁。
  鄭和不讓他們上船,他們只好在小船上跪伏喊話,好在他們帶了一個懂漢語之人,不用譯官再來翻譯了。總之他們一直拚命解釋,說那場廝殺是一場誤會,因為西王衛隊以為天朝的軍隊是幫助東王來的,因而動了手,如今後悔萬分,願意拿出黃金六萬兩做為賠償,還獻上了主事十人的人頭,希望天朝能同意這個賠償要求,化干戈為玉帛,兩國世代友好下去。另外西王已經親自趕往港口謝罪,目前正在路上。
  聽完爪哇使者的話,寶船上沒有做出任何回答,只是讓弓箭手先撤了下來。這倒不是為那三個爪哇使者著想,主要是太陽升了起來,兵士們穿著鎧甲、拉著弓箭太辛苦了。
  「你們意下如何?」鄭和坐在議事艙的正中,左右是兩排武官。
  沒有人答話,但鄭和明白手下的這些將士想的是什麼。一方面,爪哇人畢恭畢敬的說明這是誤會,以巨額黃金和肇事者的人頭做為陪禮,所謂殺人不過頭點地,如果這時候他們不依不饒,不僅失了大國的風度,而且似乎有點仗勢欺人、恃強凌弱之嫌。可是另一方面,難道殺了人賠錢賠命就行了嗎?大明使節被上一代爪哇王誘殺之仇還沒有報,現在又搭上一百七十條明軍將士的命,哪是那麼容易化解的啊!
  「對於這件事,本官心中倒有個計較。」鄭和等沉默的氣氛濃得讓人喘不過氣來時,慢慢地說:「皇上此次派咱們走這趟西洋,是為宣揚我天朝國威、皇恩浩蕩而來,也為以後海上通行及生意往來探出一條海路。前來時,皇上曾有言,要以和為貴,要讓這些蠻夷番邦知道四海一家,天下為公的道理。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我心之痛不下於你們。如果輕放了爪哇人自是對不起這些為國捐軀的將士,然則爪哇西王以罪臣之態請罰,必要給他個機會才好。假若能夠化解仇怨,結為世代之好,死難將士的血也算沒有白流。各位以為如何?」
  眾人依舊沉默,穩重守禮的周聞還點了點頭。
  鄭和見狀道:「此乃國之大事,本官也無法作主,昨晚我已經飛鴿傳書給皇上,請皇上示下。我們還要在爪哇國逗留些時日,以船上帶來的那些專門訓練過的健鴿之能,咱們起航之前,必能得到聖喻。在這些日子裡,我們生意照做,但對爪哇西王絕不預理會。周大人,你加強船隊警戒。費大人,你在港口紮營練兵。如果皇上說和,我們就拿了麻喏八歇王的稱臣國書起航,如果皇上說打,咱們就揮兵踏平爪哇國!一切但憑皇上做主吧!」
  眾人雖然都是武官,但也有點腦子,明白鄭和的辦法是最可行的。如果爪哇王無禮倒還好辦,現在這種情況,假如真的非打不可就不佔理了。鄭和本就是船隊的最高統帥,何況還抬了皇上出來,眾人哪還有不同意的,於是轟然答應。
  「各位大人要對手下嚴加管束,不要私相械鬥,沒的墜了我大明天朝的威名。鞏大人,以後下船交易的商使,全由你派人保護。」鄭和囑咐道,有意無意的看了一眼高闖,就見他面無表情,一張曬得黝黑的臉也看不出心裡想的什麼。
  「你要怎麼辦?」高闖一回艙,就見花想容等在那裡。她為了方便在船上來往又穿了男裝,一層層的衣服,熱得滿頭大汗。
  「你不怕捂出痱子來嗎?」高闖答非所問。
  「你想要怎麼辦?」花想容不問鄭和的決定,反而問高闖的,因為鄭和想要和平克制的解決這件事的想法每個人都知道,可高闖是個不守紀律、隨心而為的人,所以比較危險。
  「我是小兵,聽招呼的。沒有主意,只知道執行。」
  「你別和我打太極。」花想容急壞了,「也別去亂來,你會出事的。」
  「怎麼?怕我死?捨不得我?愛上我了?」高闖輕笑,看花想容要急哭了,只好實話實說:「鄭和是個老狐狸,他怕做出的決定讓將士不服,所以要把這事緩上一緩,你該知道,時間是讓人恢復理智,熱血平復的最好東西,所以他決定暫且不理這事,等朱棣的聖旨。」
  「鄭大人還是很民主的。」花想容一聽不用打仗,心裡一鬆。
  「他那哪是民主,是治軍的策略,你是女人不懂這些,這不比在陸地上,這麼多條船,萬一有一個嘩變就是大亂子,他必須想辦法把各船上的將領都團結起來,不得不安撫人心。何況他抬出了朱棣,怎麼會有人反對。在等聖旨的這些日子裡,只要不停的嚇唬爪哇王,不僅能讓那個拔絲饅頭越來越誠惶誠恐,兵士們也會慢慢消氣。」
  花想容聽他把麻喏八歇王叫成「饅頭拔絲」,繼而改為更順口的拔絲饅頭,不禁莞爾,但隨即想起自己的來意,一直纏著高闖說出他的想法。這個男人野性難馴,太不讓人放心了。
  「就算有深仇大恨,我也從來不打沒有反抗能力的人。話說這拔絲饅頭是個有腦子的人,不像這些蠻夷,不知道死字怎麼寫,怪不得他打贏了東王。他現在擺出一副任打任罰的態度,鄭和又想著世代友好,我不會去破壞大局,我沒那麼不懂事。但有一樁,這事我也要用自己的法子處理一下。你放心,我保證讓這事到哪都說得出理來。」
  「你要用激將法?」花想容問。
  高闖輕蔑的笑了一聲,「鄭和不肯接受那六萬兩黃金和那十顆人頭,還派費信在港口紮營練兵,目的就是嚇唬拔絲饅頭,他們都嚇得屁滾尿流了,激的起來嗎?」他說著又安慰了花想容幾句,然後勸她快回去,不然非中暑不可。
  接下來的日子裡,眾將士按照鄭和的吩咐,生意照做,只是不理睬任何與爪哇西王有關的人,每天昂首在街市上走過,港口上喊打喊殺,鬧得西王心中十分不安,請見鄭和,則根本不予被理會,送上的拜貼才遞到小兵的手裡就被撕毀。
  高闖這些日子來,每天跟著商隊四處逛,鄭和也想安撫他,因此並不阻攔,只是派老鐵和他一起。畢竟他和老鐵有同生共死之誼,如果他真鬧將起來,相信老鐵能勸得住。不過老鐵一直報告說,高闖沒做一點出格的事,甚至其他兵士們有些傲慢之舉,他也完全沒有。
  鄭和不理睬爪哇西王,但又武力威脅,讓這顆拔絲饅頭不安,而高闖每天像要惹事般出去,卻平平靜靜的不動作,也讓鄭和不安。鄭和是最高統帥,本可強行命令高闖呆在船上不動,但一來高闖在占城的事件中立有大功,在將士中漸漸有了威望,二來他是可用之材,必要拉攏,所以只得採用懷柔手段。
  又過了些日子,聖旨終於來了,要求爪哇西王遞上稱臣的國書,按年朝貢,為了表示大國的氣度,還放棄了六萬兩黃金的賠償。其餘事等,由鄭和作主。
  聖旨一下,必須遵行。爪哇王提心吊膽的日子終於結束,自然歡天喜地,恨不得肋生雙翅,親自到天朝國都去舔朱棣的腳趾。將士們雖然有些不願,可也沒有人敢違抗聖旨,好在鄭和提出要把死難將士以最高禮儀葬在爪哇的風水寶地上,並要求當日參與屠殺事件的兵丁守墳,安撫了將士們稍有不滿之心。
  本來以為一切順利,哪想到高闖終於提出了要求。他發現那十顆人頭中沒有當日逃跑的那個軍官,於是要求鄭和為他舉辦一場官方竹槍會,他要求那名爪哇軍官與他進行一場「表演」,反正這在爪哇人中非常流行。對方的妻妾他沒有興趣,但他要那六萬兩黃金做綵頭,而他的綵頭是他的命。


薪車杯水實不濟
水漲那船徧不高
不欲捉襟卻見肘
足不出戶省開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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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6-16 19:36:08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爪哇篇之帝國雄威 第十三章 彩金
  鄭和答應了,這件事即能安撫軍中那些暗湧的不甘之心,也沒有任何說不過去的地方,畢竟這是當地的風俗,民間有什麼爭端就會相約一場竹槍會來解決,就像簽生死狀一樣,哪方的生死都與人無憂。高闖是個野性難馴的人,既然如此,他為什麼不給他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勝了,什麼都好說,敗了,他也不配自己的一番栽培。
  鄭和同意了,西王也不敢不答應。他在和東王的戰爭中取得了勝利,佔領了東王的領地,於是手下就得意洋洋起來,結果不知天高地厚的惹了最不該惹的人,讓他以一王之尊,卻不得不低聲下氣來請求原諒。幸好在他的懇求之下,天朝不僅沒有動武,連賠償金也免了,還讓他搭上了這麼個靠山。
  他解決了最大的問題,一場小小的竹槍會就沒什麼了不起了。再說,他雖然懼怕天朝的武力,可卻自信本國人的竹槍之技,到時候自己的手下贏了,他就賣對方一個面子,那麼大明天朝這個靠山他就會倚得更牢了。
  既然雙方都同意,於是竹槍會定在了第二天清晨時分舉行。頭天晚上,高闖正和光軍等人說起竹槍會的事,小蝙蝠就風風火火跑來說公主要召見他。她穿的是小太監的衣服,一進艙就見一屋子的男人,窘得小臉通紅,高闖只得快速帶她離開,免得她一直屏氣,昏倒了還要麻煩他背。
  「我——本宮命令你不許去竹槍會。」公主命令道,不過眼睛轉來轉去的不和高闖對視,讓高闖覺得奇怪。這是位被寵壞了的公主,從前也是無法無天的,最近卻突然嬌羞起來,有了些少女的可人勁兒。
  「公主能說個原由嗎?」高闖歪著頭笑,見公主瞄了他一眼,眼神又迅速移開,可愛的臉蛋兒泛起一層微紅,心裡明鏡似的,知道這小丫頭看上自己了。他對此並不介意,雖然被公主看上很滿足虛榮心,但他也明白這不過是他現代人的氣質讓這小丫頭一時迷戀罷了,不用放在心上。
  「那是人家的武功,你——你不擅長,去了不是送死?」
  「我死了,我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不就歸你了嗎?你不高興嗎?」
  「我不想你死!」公主衝口而出,隨即又扭捏起來,「我是說,你要為我父皇效力,你的命——是我父皇的,不能隨便死。」
  「誰說我要死,我是去賺那六萬兩黃金,等回到金陵,娶上十個老婆,蓋上一大片瓦房。」高闖知道這公主是個直腸子,又見她擔心自己,有點感動,於是哄她道:「你也知道,我前半輩子四處走,這種竹槍功早就學會了,不然我怎麼敢直接挑戰,因為我知道我是准贏的。明天公主去觀看表演嗎?這種竹槍會,會敲著鼓進行,有點像唱戲。雙方武士要裸著身體,只在腰間圍上粗布。」
  他說得言之鑿鑿,又比劃了半天他臨時現編的竹槍招式,哄得公主信以為真,以為他明天必勝,滿腔的擔心變成了好奇,開始琢磨怎樣磨著鄭和,明天讓她下船。看著公主變得開心起來的笑容,高闖也很高興,心裡突然升起一絲柔情,希望這個小女孩子慢慢不再迷戀他,而做個真正快樂的公主。
  公主一高興就忘記了羞澀,拉著高闖聊了個不亦樂乎,直到朱允文拉著高闖來了另一番關懷。這讓高闖極不適應,他一個人努力求生慣了,現在這麼多人關心他,他不知道是高興還是緊張,何況關心他的還是一位正宗的公主和一位曾經的皇帝,當然還有一位艷冠群芳的花魁。
  這大美妞就聰明多了,躲在船艙的甬道裡等,當高闖黑燈瞎火的走過去,就聞到一陣香風撞到他懷裡。
  「雲大小姐,不用這麼親熱吧。」他略推開雲想衣嬌軟的身子,不明白她這樣的清倌人怎麼會那麼多勾引男人的手段。他的買春計劃一直沒有機會實現,身體早就處於飢渴狀態,依著他的心意,現在就做了雲想衣的恩客。可是他明天要赴那場以命相搏的竹槍會,今天晚上可要保存體力。
  「我算明白高大人您前些日子為什麼一直往集市上跑,每天和人打聽哪裡有竹槍會了,原來你早就打好了主意。」雲想衣向後退了兩步,輕笑著說:「小女子從沒見過高大人這樣的男人,有情有意,對死去的兄弟也義氣十足,而且還這樣有計較。」
  是嗎?這是說他嗎?怎麼聽著像說聖人!
  「小妞,你自以為見識過很多男人,可其實只是一種,就是逛窯子的男人。這世界上你沒見過的人可多了。」
  「什麼窯子?說的好難聽。」舷窗外的月光照在雲想衣的臉上,映得她美艷不可方物,看得高闖嚥了一下口水,心想在現代絕不會放過這樣的美人,可惜這次古代之行和執行任務差不多,不能招惹事非。
  「我還有一句沒誇您高大人呢!您可真是個捨命不捨財的殷實人,可是錢多了要有機會花才行。」雲想衣細蹙著秀氣的眉道。
  高闖一瞬間就明白了,這個大美妞是和六公主一樣擔心他的安危才攔住他的,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又是感動於那麼多人關心他,又是奇怪為什麼她們都以為他會輸,會死在這場竹槍會上呢?難道他千錘百煉的現代身體,打不過一個古代的爪哇人?他的身體不僅比那個爪哇人強壯靈活好多倍,就是竹槍的招式他也研究了好多天,讓小老虎牙和小星陪著他練了好多回。沒錯,他是個愛冒險的人,可他不會拿自己的命開玩笑。
  「我拿了錢會贖你的。」高闖開玩笑道:「啊,我忘記了,你能自贖自身。那給你點好玩的吧,你知道嗎?參加竹槍會的男人都是赤裸的,只用粗布圍在腰間,如果明天你去觀戰,我會把爪哇人的護腰割下,讓你看看他屁股上有沒有痘痘。」
  雲想衣想笑,可是又笑不出來,「黃金真的那麼重要嗎?」
  「是啊,我最愛黃金,當然珍珠瑪瑙、翡翠珠寶什麼的我也愛。」高闖湊進雲想衣,「重要的是,我有命拿也有命花,不用擔心。」
  看著他自信的目光,雲想衣突然放下心來,輕哼了一聲道:「誰擔心你,高大人多慮了。」說完施施然離開了,只留下香風在甬道中瀰漫著。
  高闖站了一會兒,心想該出現的人都出現了,就剩下花想容一個了,可他實在解釋累了。沒想到一路上沒碰到花想容阻截他,但回到艙房卻看到桌子上擺著一個食盒,食盒邊坐著神態曖昧的光軍。
  「容書記官讓我捎個話給你,再添十兩,每個人就有三百五十三兩。」
  高闖這一晚上一直在感動於周圍人的關心,可是哪回也沒有這回讓他的心這麼軟化。花想容明白他非要那六萬兩黃金的目的,是為了給那一百七十個死難兄弟的家人,不是因為貪婪。
  朝廷當然會有救濟,而且鄭和已經代天子追封這一百七十人以官爵,可是這些人都是上有父母、下有妻子兒女的人,給什麼救濟、追封什麼官爵也沒有黃金來得實在,讓他們的家人以後生活的好點。他高闖一直在為自己的財富而奮鬥,可這回,他為的不是自己。
  還有,禁區的伙食自然與普通艙的不同,因為他明天要去戰鬥,花想容竟然把自己的精緻飲食送給他吃,明知道他是八匹馬拉不回來的性子,於是乾脆用實際行動支持他,沒想到這女人還真善解人意,而他是絕不會讓她失望的。
  竹槍會舉行的地點是高闖選的,就在離明軍墓地不遠處的一片空地,他想用爪哇人的狗頭來祭奠死難兄弟亡靈。這場竹槍會雙方的最高統帥都參加了,當然周聞大人在高闖的提醒下,對安全也做了認真的準備,因為據見多識廣的高大人所言,爪哇人慣會背信棄義,所以不得不防。
  鄭和自持身份,到達會場的時間較晚,所以高闖進場時,那個爪哇軍官已經準備好了。兩人的目光一對,高闖眼裡的淡然和鎮定,讓那個爪哇人有些心慌。本來他有些自信,甚至有些竊喜,因為他是一個打竹槍的高手,他料定對方贏不了他。雖然他打聽過和他交手的人是那天闖入戰陣的高大武官,那個殺起人來凶悍無比、令人膽寒的人。
  可是這一刻,看到對手的神態,那平靜下的殺氣,他忽然感覺渾身很冷,似乎對方這一眼就把他鎖定了,他再也逃不開一樣。
  繁雜的儀式,雙方的寒暄,高闖靜靜地等待著,偶爾瞄對方眼,就見那爪哇人正在熱身,但怎麼看怎麼像不安,心裡更是自信。他殺過人,但這樣表演一樣的殺人法,他從來沒有經歷過。
  鼓聲響起,高闖大步走入場內,略向側一瞄,看到六公主、朱允文,雲想衣和他們的侍從全到了,唯獨不見了花想容。她是相信自己必勝,還是不敢來看?高闖想著,臉上露出了微笑。
  可這微笑在對方眼裡是一種輕蔑和冷酷,恐懼和羞辱激起了他的凶性,隨著一陣突然強起來的鼓點,他舉起竹槍向高闖刺來。
  啪的一聲,高闖手中的竹槍擋住了這一擊,爪哇人只覺得手中一震,竹槍差點脫手,一抬頭就見到高闖眼中冷酷的殺意,心中一凜,就見高闖的竹槍順勢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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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爪哇篇之帝國雄威 第十四章 逼近
  他是怎麼學會的竹槍術?雖然手法生澀,但像模像樣,而且在形似的背後,還隱藏著他所不熟悉的殺招。爪哇人不知道那是六百多年後的近身搏擊術,所以只能胡思亂想。他不明白這些招數雖然沒有古代的招式那麼繁複、漂亮,但能一招制敵,是最快速、最有效的攻擊方式。
  啪!又一聲脆響傳來,這次是高闖的進攻。他這一刺迅捷無比,力量又大,爪哇人雖然憑借良好的步法退得及時,但還是一趔趄,差點摔倒。眼見面前竹槍鋒利的尖頭真衝向自己的心窩,他駭得大叫一聲:「那刺、那刺!」
  鼓點一鬆,高闖向後退了幾步,有點嫌這種攻擊和後退的方式麻煩。這種比試要根據一定的節奏,不能殺得痛快,倒像是相互逗弄,利用對手的間隙來獲取勝利;又像是回合制的體育比賽,聽到輕緩的鼓聲就意味著這回合的結束,不能追上去結果了對方的狗命。不過好在他也不急,幾個回合下來,他更堅信那爪哇人的命就在他的手裡。
  他無意識的瞄了一眼陵墓的方向,感覺一百七十個兄弟一起凝視著他,讓他渾身的毛孔都張開了,不是因為害怕,是因為對復仇鮮血的渴望。
  咚咚咚咚的鼓聲按照一定的規則又緊了起來,高闖踩著鼓點迎向有些遲疑的對手。那爪哇人明顯有些怕了,可惜當時他殺害明軍的時候沒有這種覺悟。竹槍遞過,爪哇人橫槍抵擋,但高闖這一著是虛招,竹槍一碰,高闖立即轉動手腕,手中竹槍像游蛇一樣刺向對方的肩窩。
  爪哇人嚇了一跳,立即退後,想擺脫高闖的步步緊逼,可是高闖人高步大,雖然腳下沒有這爪哇人靈活,但一步抵他兩步。他並不刺傷對手,只是揮舞手中的竹槍又是刺又是打,讓爪哇人只有招架之力、沒有還手之功。
  但他並不刺傷對手,只是想讓爪哇人更加慌亂。在這場生死的遊戲中,如果一方受傷,做為裁判的西王或者鄭和就可以下令收手,彩金雖然歸屬勝利者一方,但失敗者也不用付出生命。可他要的不僅是做為撫恤金的黃金,他還要這個爪哇人的血。當天他們屠殺明軍時,下命令的人中有這個人一份,或許當時他就站在一旁冷酷的欣賞過毫無防備的明軍的慌亂,那麼今天他就讓他也嘗嘗那種茫然無助的恐懼滋味。
  鼓聲一陣緊似一陣,在爪哇人眼裡,周圍已經看不到一個人,本來很熱的天氣,卻感覺周圍吹著一陣陣的冷風。此刻他甚至連鼓聲也模糊不清了,只有一個高大黝黑的男人向他進攻,宛若一尊死神,那只竹槍似乎每一秒都會結果了他的性命。
  一瞬間,他的腦海裡閃過那天的情景——因為和東王之戰的勝利讓他們耀武揚威,有任何不順服的東西都以殺了事,遠遠看到一隊「唐人」士兵走了過來,人數不多,沒有防備而且帶著不少財物。
  他憎恨唐人的富貴,在戰爭中已經劫掠了不少唐人的財富,搶過不少唐女先姦後殺,在他看來,唐人是最膽小的,所以他根本不屑詢問這群人是幹什麼的,仗著幾倍於對方的人力突然襲擊。他喜歡看唐人被侵犯時的慌張和驚恐,像嚇壞的野獸一樣放棄抵抗;喜歡看他們身首異處、血流成河;喜歡把他們的東西據為己有。沒想到這群唐人不同,他們雖然被殺了個措手不及,但還是開始反抗,折損了他不少兵力。
  但那又如何,還不是一個個死在他的腳下。看著唐人的血灑了一地,他無比興奮,感覺自己可以主宰一切。然而不久,天空中忽然飛來致命的箭,然後眼前的這個男人帶著幾個人殺了過來,投出的可怕武器爆發著天火一樣的神威,於是他們只好逃走。
  西王聞知此事的驚慌和恐懼是他所料想不到的,他曾經以為武力可以帶來財富和征服,今天才知道武力也可以要了他的命。因為在這些唐人,如今稱為大明天朝人的面前,他所謂的武力不堪一擊。
  那尊死神的動作好快,但最後這一招卻似乎慢了下來,極慢極慢的,而他的動作更慢,所以他奇異地看到了對方和自己動作及表情的每一個細節。時間在這個時候拉伸成無限長,鼓聲似乎要變鬆了,這一回合就要結束,而他的生命也要結束了。
  「那刺!」這兩個字他哽在喉嚨中還沒有喊出來,就覺得胸口一涼,似乎有空氣衝進了他的肚子。
  鼓聲停了,他眼前只看得見藍天,有些帶腥味、濕漉漉的東西從口中湧出。結束了。他很明白。但沒有意識到死亡,只看到一隻竹槍直豎在他的胸口,感覺有一個尖尖的東西輕刺在他心臟的外膜上。接著一個巨大的黑影出現在他的上方,是那尊死神的臉在俯視他。
  「下地獄去吧!」他奇怪的聽懂了唐人的話,親眼看著一隻手握在竹槍上,向下一按。難言的痛楚立即席捲了他的全身,他疼得連叫一聲的力氣也沒有,好像被竹籤插中的肉蟲一樣扭著。他後悔了,可是來不及再說什麼,眼看著頭頂上的藍天變成漆黑一片,而他則被更黑暗的東西帶走了。
  高闖挺直了身子,面向鄭和與西王所在之地站好,行了一禮,表面謙恭,實則充滿了傲慢和挑釁。他看到西王的臉白了,似乎是受了些驚嚇,不過他畢竟是一國之王,見慣了殺戮,呆了一呆後就起身鼓掌。
  「兄弟們,英靈安息。」他心中默念,看了一眼神色平靜的鄭和與他身邊的那幾位歡呼雀躍的「貴人」,但一眼也沒看造成這場無妄之災的主謀,然後退場。
  六萬兩彩金被運上了船,自到爪哇來,高闖心中第一次舒暢。
  「這屬於民間賠償。」回到船上後,他對花想容說。
  船從爪哇出發,調轉航向。這回鄭和沒有繞道走,而是直接向舊港的方向,準備通過滿刺加海峽,直奔古裡。
  朱允文沒有說錯,鄭和雖然表面上不動聲色,實際上是為了海盜陳祖義而來,自從船離爪哇,鄭和就已經開始招集武將們準備海戰了。對於真正的戰爭,高闖是外行,所以每回議事都聰明的不開口,鄭和也看出他不是領兵打仗的料,並不詢問他的意見。
  舊港,也叫三佛齊,是蘇門答臘島北岸的巨型港口,處於滿刺加海峽的最關鍵位置,陳祖義就帶著手下的一眾匪徒扼守在那裡,劫掠過往的船隻。因為他實力雄厚,有很多的海盜歸順他,所以他幾乎是三佛齊之王。
  「據探馬回報,陳祖義有盜船三十艘,全是裝備精良的戰船,大型戰船十艘,中型戰船七艘,其餘全是速度很快、帆槳兩用的小型戰船。」周聞指著海圖道:「這一帶海流複雜,暗礁又多,我們的大型船在這裡並不佔優勢,如果被賊匪困住,就會處於被動挨打之勢。」
  「陳賊比我們熟悉此處海域,三佛齊又是其巢穴,能夠為其提供源源不斷的供養,如果他打一陣跑一陣,恐怕要好幾個月才能將其盡數剿滅,這不僅浪費了我們行船的時間,也墜了我大明水師的威名,要想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才行。」鄭和皺著眉頭看著他手下最計智多端,最穩重又最擅帶兵的周聞,「你有好計嗎?」
  周聞弓了弓身道:「末將以為,以我大明水師之實力,要剿滅陳祖義就好比暴洪之於危堤、狂火之於茅屋,是一定能勝的,問題是要用最少的兵,最短的時間,最小的傷亡贏了這一仗。陳賊手下全是一群悍不畏死的亡命之徒,他的船也是船堅炮利,於我大明水師最不利之處是,他的船上備有我們大明水師最佳克敵利器——火器。」
  「他們怎麼會有火器?這可是我大明軍中之物。」王貴通脫口問出。他是鄭和手下的一名大太監,為人粗暴陰險,高闖十分討厭這個人,偏偏每回武將議事,都有他摻和。
  「只怕是從軍中流落出來的。」鞏珍知道周聞不擅言詞,又聽王貴通口氣中有責備之意,接口道。
  「怎麼會流落出來的?」王貴通咄咄逼人。
  一直不說話的高闖忍不住插嘴道:「這簡單極了。陳祖義既然能在這個番邦之地站住腳,自然憑借的是武力,喜歡武力的人就喜歡最好的武器。他是大明的叛徒,肯定知道我大明是這世上最強盛的國家,有著這世上最好的武器,所以可能派細作潛入大明,弄些火器出來。你說哪裡沒有見利忘義之徒啊,到時候使錢打點一下,還怕私弄不出火器?」
  「私自放出武器可是判滅門之罪的!」王貴通尖著嗓子喊了一聲。
  高闖皺了皺眉頭,不明白同樣是太監,為什麼鄭和英明神武,豁達正派,而這個王貴通卻是相反的樣子呢?為什麼鄭和會信任這樣的人呢?「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壤壤,皆為利往。王大人沒見過被錢財蒙蔽了雙眼的人嗎?」他肚子裡有限的墨水中突然浮現出了一句古語,想也不想的就引用了,「再說,監造火器的事也不歸眾位指揮使大人管哪。」
  王貴通語結,因為監造武器正是他所負責的。
  「如今討論這個問題已是無益,眾位還是看看要怎麼不費吹灰之力剿滅了陳賊為好。」鄭和阻止王貴通和高闖爭論下去。
  「依末將看,此戰雖然我大明水師優勢巨大,但不可恃強而為,還是用計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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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爪哇篇之帝國雄威 第十五章 分隊而為
  周聞之計聽來簡單,但實施起來卻複雜。
  此次明軍水師圍剿陳祖義,論起絕對實力來,陳祖義絕無幸理,只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相信他自己也明白硬碰硬只有灰飛煙滅一途,智取才是他唯一的出路,因此只要有一絲機會出現,他就是冒險也絕不會放過,而明軍就提供給他這個機會。
  先是大明水師派幾艘戰船佯攻,要表現出急攻冒近和強大的實力,最好還小有些損失,顯得氣急敗壞。這樣陳祖義即懼怕於明軍的壓力,又覺得明軍過於傲慢,有機可乘,他就會借此機會大做文章,其實這只是明軍設下的圈套。
  此計就好像捕獵時,所有的獵手在各個方向合圍猛獸,卻故意留下一個小小的破綻。這樣的話,猛獸就算再機靈,也會在惶急之下從此處逃生,可等在外面的不是生路而是絕殺。
  對於這回的剿匪行動,這個破綻就是讓陳祖義覺得明軍急於拿下他,但又一口吞不掉,這樣他就會在拖延和作假方面動腦筋。
  「他會做出什麼反應呢?」費信撫著下巴問。
  「這不難猜,一定是詐降。」高闖衝口而出。
  他話一出口,眾人都看向他,眼神中有疑問也有贊同。可這有什麼了,他是從現代回到古代的,接受信息的程度和廣度都遠非大明的人可比,雖然他不怎麼看電視,可一部三國,所有的陰謀詭計全齊了,用屁股想也知道陳祖義被逼得沒辦法,一定會詐降了。
  「此言有理。」鄭和點頭道,心想這能文能武、又勇武剽悍的人才怎麼就撞在自己手裡了呢,臉上不由得帶了三分笑意:「問題是這個破綻要做得巧,不要讓陳賊看出來。他為匪多年,不是個好相與的角色。」
  「只要攻得猛,不把他們放在眼裡,然後吃點小虧就成了。」高闖心裡有打算,所以開了話匣子,「這場遭遇戰的策略應該嚴防洩密,除了這裡的人,不能讓其他人知道。鄭大人您想,知道的人越少,打起來越像那麼回事——士兵是真打,戰船是真攻,只要指揮的將領知道及時撤退,保證我們水師不受重創,還有什麼比真刀真槍的干更能迷惑人的?根本不用演戲給陳祖義看。如果他是個徒有其表的笨蛋,這點打擊也受不住,一次收了他就是。」
  「此計甚好,但要注意兵士的傷亡。」鄭和看了一眼鞏珍,準備把任務交給他。如果說周聞是他最倚重的愛將,那鞏珍就是防守最好的將領,雖然是誘敵之計,他也不想讓手下的兵士傷亡過大。再一轉頭,看高闖嘴唇微動,似乎有話要說,忙溫言詢問。
  「鄭大人,你可知道海盜的處世學問?」
  「願聞其詳。」
  「做海盜的,水上來,水上去,講究做事不留痕,身後有退路。周大人的計策雖然絕妙,但就算咱們成功地剿了他的巢穴,滅了這股橫行海上的匪徒,但是並不能保證抓住首惡陳祖義。因為海盜們慣於給自己留下後路,大海茫茫,他又熟悉水文風向,見大事不妙,肯定借海而逃,大人必須要準備一隊追擊船才行。」
  「言之有理。」周聞點頭道:「只是高大人也說,陳賊熟悉海流和風向,追擊起來恐怕不易,假如他真的水遁,只怕少則十數日,多則數月才能追擊到他。」說到後來看向了鄭和,只等這位最高統帥拿主意。
  鄭和想了一想道,「三佛齊的歸屬屢有爭端,爪哇和蘇門答臘為此紛爭久矣,但目前這一疲弱小國在名義上是由蘇門答臘人統治,所以剿空匪巢後,此處自然由他們接管。不過蘇門答臘人已經承認是大明屬國的地位,因此道義上我們會留下一哨人馬幫助他們重建港口,也為我大明以後的船隻往來守住通道。
  另外,我再撥幾條五桅的戰船作為追擊船,專門負責追擊漏網的海賊,要想盡一切辦法抓到首惡陳祖義,以帶回大明正法。
  三佛齊一戰後,船隊兵分三路,最小的一路留在此地做接應;船隊的大部隨我去往古裡,協助古裡王登基並頒下皇上的賞封詔書;追擊船則見機行事,如果陳賊逃跑後很快就被抓住,大家就在錫蘭港重新集聚。如果追擊陳賊耗費時日良多,就待抓捕他後回到三佛齊,等船隊回程時,再登船一起回大明。」
  「大人,別忘了拜裡迷蘇刺,此人一心仰仗我大明,忠心得很,他已經在滿刺加建國,逃犯關押在那裡會更安全。三佛齊——畢竟是陳祖義的老巢,如果有其餘孽在,只怕不妥。」王貴通插嘴道。
  鄭和沉吟了一下,覺得王貴通所擔心的也對,蘇門答臘人孱弱,否則也不會讓一群來自四海的海盜佔領了首邑,如果把陳祖義押在此處,確實會讓居心不良的人有可乘之機。
  他心裡有了決定,順口解釋道:「拜裡迷蘇刺本是三佛齊的王子,此時已是滿刺加國王。此人臣服於大明,為人又勇猛,建國之處易守難攻,如若追擊後趕不上船隊,把陳祖義關在此處確是萬全之策。就這麼定了,我會在船隊經過滿刺加時諭知拜裡迷蘇刺。」
  「那不知追擊船由誰帶領呢?」費信問。
  他這一問,正問到關鍵之處了,鬧得高闖的小心肝撲通撲通的亂跳。他剛才廢那麼半天話,就是為了想上這個追擊船。
  古今中外的海盜們都有一個習慣,喜歡把搶來的寶藏藏到一個秘密的地方。大概他們知道這種刀口上舔血的日子過不長久,而且下意識的明白搶來的財富並不踏實,所以喜歡藏東西,陳祖義肯定也不例外。他當了這麼多年的海盜,必定積存了大量的財富,而這些寶貝必然有個地方存放。
  高闖自從知道要打陳祖義,就一直想著能夠擺脫船隊,自由在海上行駛,這樣方便他找到陳祖義的全部家當,並弄到自己的手裡,但苦於一直沒有這樣的機會。今天聽周聞說起這個連環計,終於找到了暗渡陳倉的方法。
  不出他所料,鄭和聽到費信的問話,思慮一番後把眼神遞向了他。他假裝一臉忠誠和勤懇,心裡卻樂開了花,在鄭和的船隊中,沒有人比他更適合這個追擊的任務——他熟悉海洋航行、他能打仗、他自己就是猛將兄、他甚至因為這些日子的事情在軍中也有了聲望。就算鄭和不能完全信賴他,派老鐵繼續監視他也沒關係,老鐵雖然極度忠心於鄭和,但和他也是生死相交的兄弟,好糊弄得很。
  「高大人,這趟就辛苦你了。」鄭和終於說,「追擊船就由你來指揮,我看就讓老鐵和舒老大跟著你,這兩人一個是從軍多年的老兵,一個是行船的高手,必能助你一臂之力,其餘的人選和船隻你自己挑。」
  「末將願往。」高闖一拱手,垂下了頭,很怕精明的鄭和會看出自己眼裡的得意和興奮。
  這下老子可發達了!所謂賊吃賊,越吃越肥!陳祖義這樣缺德帶冒煙的,不打劫他都對不起海裡的大魚小魚。
  「大人,人選倒是沒什麼,重要的是船隻。末將以為,陳祖義如果要逃,必定是小舟快槳,五桅的戰船雖然戰鬥力出眾,可是末將的任務以追擊為主,所以還是八櫓巡遊艇更為適宜。巡遊艇帆槳兩用,靈活快速,只要搭配適當的火器,就算大型戰船也可以攻下,末將只需五艘八櫓巡遊艇,每船上二十人,保證不辜負大人的栽培,誓將陳祖義捉拿回來。」
  「好,就依你之言。」鄭和爽快地道:「船隊中每艘船的船長都是由皇上親自任命的,今天本官就代天宣旨,追擊船隊的指揮就由高闖來擔當。」
  高闖最不愛這個年代的事情就是下跪,此時卻不得不跪,領下鄭和代遠在天邊的朱棣頒下的口諭,心想鄭和明明有空白的蓋了印的聖旨,就不會費點事寫一張給他嗎?這樣的聖旨回到現代也能賣錢。好在終於可以惦記陳祖義的家當了,可以彌補他去爪哇一趟卻兩手空空,也彌補了六萬兩黃金全部做了善事後的肉疼。
  他現在就盼著陳祖義聰明些,不要讓人輕易捉住,那樣他就沒有追擊的機會了。
  有了大致的策略後,鄭和又拿出海圖和大家商量了一下佯攻的事情,以及陳祖義各種反應的應對之策和各位武將的分工。高闖心情好,在一邊聽得津津有味,但是因為還不知道陳祖義要幹什麼,這些戰術只是大概。
  陳祖義的實力佔絕對下風,除非他棄巢而走,否則必會迎來海戰,因為舊港,也就是三佛齊並沒有修建陸地的工事,假如讓明軍在其他地方登陸攻上來,他更沒有一點機會。
  大概他也沒想到,強盛的大明天朝會有那麼一次史無前例的遠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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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爪哇篇之帝國雄威 第十六章 佯攻
  第二天,船隊就到了舊港的範圍內。
  天氣很好,海面上無風無浪,碧空如洗,遠遠的就能清晰地看見港口的海盜船已經出動了,雖然沒有堵住整個海路,但也擺出了防備的架式,分明是陳祖義告訴鄭和,想拿下他是沒那麼容易的,甚至他還要打船隊寶物的主意。
  不過這並沒有讓人覺得他的橫蠻,反而有點色厲內荏的味道。
  平靜如一面大鏡子的海面上,大明的船隊浩浩蕩蕩地駛來,攪得海面上無風掀起三尺浪。因為沒有風,船帆並沒有鼓起,密密麻麻的桅桿像一桿桿長矛一樣直指天空,船還沒到,氣勢就籠罩到整個海上。
  陳祖義似乎嗅到了空氣中的不安,未等船隊進入有威脅的範圍內就已經擺好了戰陣,港口內的陸地上也動了手腳,他以為明軍不會看到港口內的情況,但他想不到一點,明軍有一架高倍望遠鏡,現在的名字叫醨糟,是高闖從現代帶來的,雖然只有一架,但站在主船高台上的大明將帥們可以輪流觀察局勢。
  「陳賊未戰先怯了。」鄭和輕輕一笑,這時候才顯出沙場老將的鎮定豪邁的氣度,不像平時那副心機深沉的模樣。
  周聞接過望遠鏡,看了看道:「他把戰船一字排開,又沒離開港口多遠,就是想以機動靈活的戰術對付我們,如果戰敗立即回港口。港口中必定設下了埋伏,如果我們強行登陸,肯定會傷亡不少。」
  「所以才說他怕了,還沒打就惦記往港口跑。」鄭和道,「鞏大人,下邊就看你的了。」
  鞏珍一言不發,領命而去。
  這麼大個船隊,調度起來是非常複雜的,好在因為預料到有這一仗,船隊在航行時就已經排好了菱形編隊——最前方是戰船,然後是幾艘馬船,假如水軍登陸,馬船上的馬匹可以隨時調用。再然後是客船,客船上雖然都是工匠,但手中也有普通的武器,危急時刻也能保護緊隨其後的主船而戰鬥。
  高大威風的主船居中,身後是糧船、水船、貨船等船隻,數量不少的八櫓巡遊艇在船隊的外圍游弋著,準備隨時增援。看著這一切,高闖覺得雖然海面上很平靜,但卻給人風暴即將來臨之感,第一次體會到戰爭的氣氛。
  他心跳加速、喉嚨發乾,與其說是緊張,不如說是興奮,這一刻,他幾乎以為自己應該是為戰爭而生,他就是適合這樣的生活。
  這第一戰既然是佯攻,自然不需要高闖帶領的追擊船參與到其中,可是高闖一看這場面熱血沸騰,於是對鄭和道:「大人,我想跟鞏大人上陣,學習一下要怎麼應敵,以後——也好有個經驗。」為了保密,他被封為追擊船隊指揮的事沒有宣佈,現在甲板上人多眼雜,他只得含糊表達。
  鄭和沉吟了一下,點了點頭。他愛惜高闖是個人材,有意栽培,但玉不琢不成器,再說這人出現得古怪,繼續觀察一下也好。
  戰鼓起,八艘戰船和十艘巡遊艇已經離隊了,劈波斬浪的向前進發,激起大片的白色浪花,像箭一樣直插向敵人的戰陣。高闖沒有和鞏珍呆在主戰船上,而是上了一艘八櫓巡遊艇,想最近距離的感受海戰的氣息。雖然是佯攻,可普通將士們都不知道,儘管他們都是水師的老兵了,也不禁有些緊張。
  眼見兩軍的距離越來越近了,高闖擦擦手心裡的汗,握緊弓箭看向主船。在古代的海戰中,船隻之間是用旗語、煙火和鼓聲來傳達命令、互相聯繫的,主船不發號令,其餘船隻不得擅動。
  就見主船上的鞏珍安穩得很,與敵方相隔兩箭的距離時停下了,令一個士兵對著敵船先喝起了話。大明的時代還沒有現代的揚聲設備,只有一個用薄鐵捲成的喇叭狀筒子,不過喊話的人大概有內功,氣沉丹田語音嘹亮,雖然語句文縐縐的聽不大懂,但意思是讓陳祖義投降,然後威脅了一下。
  高闖心中暗讚鞏珍想得周到。如果他們一上來就狂攻,反而顯得有些作假,要知道招降一直是第一手段,明軍也不可能沒有試探就猛攻一氣這麼魯莽。
  喊話持續了大約半盞茶的時間,海盜方面還是沒有動靜,於是船隊最前方位置的戰船上放出了一隻冷箭。這箭是帶哨的,尖銳的鳴叫著,嗖地飛了出去,但由於距離遠,未到敵船的船頭就直鑽入了海裡。而回答這支箭的,是敵船上也發出了同樣一隻箭。
  這就等於宣戰一樣,鞏珍一揮手,主船上響起進攻的鼓聲,旗語打的是蛇形陣,於是十八艘船迅速變換隊型,向敵軍撲去,而陳祖義方面也一樣。
  頃刻間,雙方戰船迎頭相遇,才一到射程範圍內,雙方的羽箭就飛也似的射上了對方的船隻,喊殺之聲也撲天蓋地的傳來。高闖只聽到耳邊嗖嗖和當當之聲不絕,四周殺氣湧動,有的箭擦身而過,有的箭釘在了船板之上。
  他集中精神,瞄準距離最近的海盜船上的一名匪徒,拉滿長弓,冷靜地放出他參加海戰的第一箭。他力氣大,瞄得準,雖然那個海盜感覺到了危險,但他還是沒有躲開,一箭被貫穿了喉嚨,慘叫著當場見了閻王。
  此時的高闖來不及想什麼,也來不及炫耀自己的箭法如神,只是一隻隻的把箭袋中的箭射了出去。大明的戰船設計精良,船幫較高,他反應快,人又冷靜,像一名潛伏的狙擊手一樣,以船幫為掩護,射殺不少海盜。
  從他這邊不斷傳來威脅,不久海盜船上就發現了他的存在,一名看似頭領的人大喊著什麼,聽著不像是漢語,長得也不像是中國人,大概是混編進海盜軍的蠻夷。這蠻夷指揮幾名箭手在船幫和盾牌的掩護下向高闖放箭,如果不是他躲得快,差點在一秒鐘之內就成了刺蝟。
  啊的一聲慘叫傳來,身邊的一個士兵被射穿了肩膀,倒伏在地上,高闖手腳並用,舉著盾牌爬到這士兵身邊,把他掩藏起來,然後冒著箭雨又爬了回去。這種躲藏讓他窩火,感覺自己好像躲在殼裡的烏龜,於是藉著船隻的一個顛簸,向左邊猛滾了幾滾,躲開對方的瞄準聚焦,貓在角落裡向外觀察。
  篷的一聲巨響,船頭有火光傳來,還有兵士滅火並反擊的聲音,雙方的戰船已經接近到可以投擲火器了。一瞬間,高闖似乎都感覺到了對方高大船隻的陰影,再抬眼看去,本方最前面的戰船已經和敵船交錯而過,絞殺在一起。
  八櫓巡遊艇小而靈活,如果近距離強斗處於劣勢,於是槳手們聽從水手長的指揮划動巡遊艇在水面上穿梭,專追著敵船的尾部打,避開船側密集的攻擊。一邊的主船也與敵方主船遭遇了,士兵們在甲板上奔跑、廝殺、呼喝,互相投擲所帶的火器,見到本船起了火又急忙撲滅,離得近的船之間搭上了木板,眾多士兵和海盜都想攻到對方船上去,有的成功的跳到了對方的甲板上廝殺,有的在板上就被砍落入水,還有人借助桅桿上的繩索蕩到了對方船上去!
  不斷有人受傷、不斷有人流血、不斷有人落海,也不斷有人繼續衝上去,一波一波的攻擊和防守使得平靜的海面也沸騰了。鮮血、慘叫、刀劍、火光,讓身在其中的人再想不起別的,只想殺退對方。
  高闖忽然有些後悔呆在巡遊艇上,因為他不能跳到對方的主船上去搏鬥,只能像打游擊一樣,雖然這非常有效,但時間一長就與大船隔離開了,加上有許多船起火,燃起了黑色的濃煙,各船之間只能憑借鼓聲來接受主船的命令。
  「收兵了!收兵了!」一名水兵聽明白了主船的鼓聲,大喊道。
  小艇立即掉轉船頭,向本方的海面陣地行駛。高闖趴在船尾,一邊不甘心的把落在甲板上的武器和僅剩的武器擲向敵船,一邊費力的透過硝煙瀰漫的戰場觀察局勢。
  就見海盜船把明軍的隊形衝散了,似乎想要個個擊破,但明軍水師的軍事素質極高,並沒有一絲慌亂,隨著主船上的鼓聲指揮,遊走於想要合圍的敵船之間,距離近的還相互協作、首尾呼應,很快就衝出了包圍和阻截,行駛到相對安全的海面。但雖然如此,十八艘船仍有一半起火,其中一艘似乎還漏水了,好在看來火勢不大,漏水的也不嚴重。
  陳祖義的戰船也是一樣,看來受創的情況更嚴重些,有一隻船甚至已經開始沉沒,但他們畢竟逼得明軍水師撤兵,遠遠傳來了一陣歡呼和叫囂的聲音。
  「佯攻並不是一件好對付的差事。」這是高闖回船後的第一個想法。
  為了讓敵軍看不出破綻,這一仗打得也算慘烈,最後全船將士認為是輸在對海盜的準備不足上。沒料到他們也有火器,沒料到他們還有戰術,並非一群烏合之眾。
  而在知情人的眼裡,為了布下這個誘餌,鞏珍大人還傷了大腿,要在主船上修養些日子才能繼續指揮海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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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爪哇篇之帝國雄威 第十七章 暗藏的奸細
  和鄭和接觸那麼長時間了,高闖第一次瞭解到,鄭和是個演戲的天才,如果生在現代,至少也能拿個奧斯卡什麼的。
  與陳祖義的第一戰,按戰況來說算是平手,甚至還小佔上風,因為明軍水師受傷的軍士雖多,但卻沒有一個陣亡的,可是做為天朝上國的水師,興師動眾、氣勢洶洶的來打一群海盜,卻沒有一戰成功,主將受傷、戰船受損,沒有給予敵人重創,就相當於輸了。
  鄭和一直以氣質沉穩著稱,這一回雖然還沒有大發雷霆,卻面沉如水,冷冷的叫鞏珍好好養傷後就拂袖而去,然後馬上就招集了眾武官議事,命令周聞調集大批戰船,準備三天後再剿海賊。
  他不動聲色,氣質仍然威嚴優雅,但每個人都能感到風暴即將來臨,似乎在平靜的海面上已經籠罩著戰前的陰雲。而在這種怒氣沖沖、劍拔弩張的氣氛中,還夾雜著緊張和焦慮,顯得有些色厲內荏,整個艦隊都瀰漫著明軍恨不得一口吞下陳祖義,但又有些不太自信的氣氛。
  這就是高闖覺得鄭和演技出色,在心中給他頒了最佳男主角獎的原因,要想表現得憤怒簡單極了,做到恰到好處才難上加難。陳祖義混了那麼多年黑道,自然謹慎多疑,不可能輕易上當,可鄭和這樣多一分就過,少一分又不夠的現場表現力一定會促使陳祖義下定決心採取詐降之計。也許他還會以為自己有些勝算,卻不知道早已經落入了明軍的算計。
  除了最佳男主角,幾個男配角,包括高闖在內也都表現得不錯。周聞雖然不會演戲、沉默寡言,不過他的軍事才能派上了用場,調動船隻的舉動即顯出明軍要大舉進攻了,又讓人覺得從戰力上來看,有點殺雞用牛刀之感,顯得信心不是很足。
  船隊現在沿岸停泊,雖然遠離陳祖義的地盤,不過難免沒有奸細在一旁監視,軍中也並非沒有空子可鑽。聽說陳祖義頒下號令,讓他的人日夜監視明軍的舉動,有重大發現者有重賞,可是他不知道他的一切都被明軍掌控著。
  一入夜,就有人駕著小船,趁著夜色避過明軍的巡遊艇,鬼鬼祟祟的躲在礁石後面刺探軍情,還有水性奇好的人悄悄游近船隊偷看的。他們大概自以為得計,但不知道有一架高倍望遠鏡一直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偽裝得這麼小心卻還被發現,恐怕是這個時代的人難以理解的。
  其實鄭和的備戰做了兩手準備,最好是逼得陳祖義詐降,否則就要真打,所以這番做作也有三分真實的成分。高闖倒對陳祖義會進入圈套十分看好,心情輕鬆,備戰期間跟著忙上忙下,在各個船隻間跑來跑去,一派忠誠勤懇,實際上他打的可是歪主意。
  出海以前,他本想著在回航時隨便鑿沉幾隻船,再留心船隊在風暴中沉沒的船隻位置,好等他回現代打撈以獲取財富。但自從出海以來,在這些生死與共的日子裡,他不知不覺的把自己真正當成了明軍中的一員,他想要那些蠻夷們看看我們燦爛的中華文明;想要幫助大明在海外立威;想幫助鄭和使那些小國臣服;想要看他們崇拜和尊敬的眼神。那使他無比驕傲,做為一個中國人,他從沒有這樣感到自己的頭抬得這樣高過。所以當有人冒犯大明的威嚴,他會想帶兵平了這個地方,所以當軍中的兄弟遇難,他會異常憤怒,生出狂猛的勇氣和力量,要為兄弟報仇。
  既然真正把自己當做了大明的人,把船隊當成了自己的家,他就再不想拿艦隊的任何一件東西,當然做為沉船的載體——船,還是要破壞幾隻,不過這對於船隊的財富來說是九牛一毛,只要他在其他方面為船隊賣命,也算是報答鄭和了。
  不動船隊的東西,他就要想辦法找到其他財富,不然他來大明的目的就達不到。在占城的秘密神殿裡,他拿到了一點寶貝,不過那還太少,不值得為此沉一條船,但他現在動開了陳祖義的腦筋,又獲得了追擊陳祖義的任務,就想著到時候找到海盜寶藏,連同他在神殿中拿回來的東西一沉,就保底了,就齊活了。
  他有預感,陳祖義不會那麼輕易被抓到,所以在別人備戰的時候,他雖然也在忙碌,但卻一直計劃追擊和把那箱神殿寶貝怎麼才能倒出來的事。
  那箱寶貝在寶船的倉庫裡,沒有鄭和的手諭是拿不出來的,他想來想去沒有好辦法,煩悶的在甲板上溜噠了一會兒,還是沒主意,乾脆跑到瞭望台上去看看小老虎牙和小星。
  這兩個傢伙感情非常好,簡直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連瞭望任務也一起執行,而他們也特別喜歡執行這個任務,因為只要上了寶船的瞭望台,那個叫醨糟的好玩意兒就可以歸他們擺弄。
  「看到什麼了,給我看看。」高闖一爬上來就聽到小星說。
  「你們兩個傢伙,這是執行任務呢還是玩呢!」高闖插了一句嘴,嚇了這兩個小子一跳,「就這麼著,如果有人摸上來,肯定小命不保了。」瞭望台很小,上面已經有兩個人了,高闖只得站在梯子上,半探過身子。
  「呵呵,不會的。」小老虎牙搔搔頭,「我們大明這麼強大,哪會有人敢摸到船上。」
  「你說這話就該打,你怎麼知道這些匪徒不敢鋌而走險?這些都是亡命徒,被逼得狠了,什麼事都做得出。」高闖道:「但凡偷營的,第一個要殺的就是崗哨,你們給我小心著點。」
  小星打了小老虎牙一巴掌,「大哥說的對,我就說別玩了,讓我盯會兒海面,他就不聽。」
  「回頭我叫費大人打你們板子。」
  「別啊,大哥,我怕疼,再說我這眼睛看得可准,有了這寶貝,我連咱們大明都看得見,您就放心吧。」小老虎牙誇張地道。
  「別吹了,你倒沒說連小花兒和小蕊兒都看得見。拿來給我看看,別老盯著遠處,如果有人游過來爬上船怎麼辦?船隊就這一個寶貝,順便注意一下其他船,比如糧船啊,馬船啊、水船啊、肉船——-」
  他說到這兒突然停下了,感覺心裡有個熟悉的身影閃過,放下望遠鏡後想了一想,又再度拿起來,瞪大了眼睛對著同一個地方用力看。就見一個黑影在肉船上鬼鬼祟祟的轉悠,身形精瘦精瘦的,雖然看不清楚臉,但高闖卻覺得這個人是他認識的。
  「你們倆老實在這呆著,一定要注意海面,我去那邊看看情況。」他正色道。
  小老虎牙和小星是跟著他走出來的,一言一行都分外瞭解他的意思,當下明白高闖肯定是發現了什麼,也不多話,立即各司其職。
  高闖快速來到船邊,和守兵說了一聲,也不架小船,順著纜繩溜到水裡,迅速向那條肉船游去,這邊的守衛對那邊晃著燈籠,提醒周圍的船只有自己人過船,不要誤傷。
  高闖游泳的速度很快,那條肉船又因為船隊的調度離主船不遠,所以他很快就到了船邊,悄悄爬了上去。一上去他立即就聞到了一股很雜的動物味道,實在不太好聞,而且守衛力量也不足,他上船時都沒有人看到。
  這讓高闖覺察到了船隊的疏忽,雖然這些補給船被圍在了船隊的中間,外敵不可能潛入,但如果有個別和他水性一樣好的人偷偷潛上這些食物船下了毒,整個明軍就會遭受重創。
  不過他現在沒心思想這些,只想找到那個熟悉的身影。肉船不大,主要是為了飼養家禽和家畜所用,說白了是為明軍提供食物的。在這一點上,鄭和的船隊相當腐敗,每天吃飯有菜有肉的,雖然蔬菜大部分是豆芽,肉可是貨真價實的。
  這比百來年後的所謂海上探險先驅可強多了,只有親身參與了這次行動才會明白中國的偉大,和鄭和的海洋探險創舉比起來,哥倫布、麥哲倫簡直像農民趕著小車到山外的集市上去。
  就見前方黑影一閃,高闖連忙躲到了兩個木籠之間,並深深的縮到最後面,貓下了高大的身子。這地方很乾淨,不臭,但耳邊咕咕之聲不止,聽來可煩人,不用看也知道是鴿籠。
  鄭和出海時帶了許多信鴿,可能是用做聯絡之用,高闖從沒注意過這個東西,只聽說馬船上的軍馬嬌氣高貴得很,每天專門有人侍候,還有專門的醫生,過的比他還好。可這信鴿待遇就差了,竟然和家禽養在一起,要知道它們也是有任務的,和軍馬一樣,心裡有點為這些鴿子不值。
  「你們不要吵,我是來招呼我的人的。」一個細細的嗓音說,有點像太監,不過太監都胖乎乎的,這個人可是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了。
  他伸手進入一個鴿籠,抓了一隻鴿子出來,「小寶貝兒,你要快快飛到陳老大那兒,帶到了消息,陳老大一高興,我這後半輩子就不用愁了。」他婆婆媽媽的低聲細語,說了好一會兒後和對著一個只剩下一隻鴿子的鴿籠說:「你也別急,明天我再用你帶個消息,大家就都沒事啦!」
  原來這兒有個軍中的奸細,混在了肉船上做雜役,而這個人,高闖是認識的,甚至是熟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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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理財,財不理你.你一理財,財就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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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6-16 19:39:07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爪哇篇之帝國雄威 第十八章 將計就計
  一個男人要瘦成這樣真不容易,可高闖就見到了這樣的人,而且是兩次。第一次是在金陵的大牢裡,第二次是在船隊的肉船上。
  這個穿著大明軍服的小兵,同時也是陳祖義的奸細,正是那位牢霸李勝的手下,那個麻桿。
  高闖在這個地方遇到了老熟人,差點跳出去和他「親熱」一番,不過想想還是忍下了,免得驚擾了這個奸細的行動。就見麻桿又絮絮叨叨和鴿子話了一會兒「家常」,走到船尾去把鴿子放走了。
  夜空中,一道小小的黑影一閃就不見了,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大明船隊的消息就這麼送到了陳祖義的手中。
  高闖生怕麻桿又跑回來神經兮兮的和鴿子說話,那樣還得繼續窩在這裡,不過那死瘦子非常配合,放了信鴿後就回艙了,高闖這才得以解放,不僅是肉體,腦子也是一樣,迅速思考了起來。
  船隊中有奸細倒沒什麼,反正樹大有枯枝,就算鄭和在出海前做了多麼精心的準備也沒有用,何況船隊中的水手和雜役有許多是大牢裡放出來的,雖然其中不乏冤枉的人,但也有李勝等人這樣的真正惡棍。
  船隊寵大,需要的人不僅要能夠幹活,最好還知道點行船的知識,想必這就是李勝等人可以跟船隊出海的原因。可他們是陳祖義故意派來臥底的,還是這些人為了撈到好處,和陳祖義暗通款曲了呢?再或者,他們早就是陳祖義的舊部,因為到大明來生事而被抓了,不過是因為官家走了眼,還以為他們是一般的海匪,沒認出他們的真實身份。
  不過,既然麻桿在,李勝和那個半邊紅痣臉,被他起名為滿堂紅的人也會在,他們在哪裡呢?是和麻桿一起?還是分散到別的船上了?
  高闖邊游邊想,等回到寶船上,心裡已經有了主意,立即緊急求見鄭和。鄭和雖然已經睡了,但聽說是高闖求見,立即起床,召了高闖進來。
  「打擾您休息了,可是末將有重要事情回報。」高闖見了個禮,見鄭和只穿著中衣站在桌案邊,因為天氣熱,領口略敞著些,露出部分結實的胸膛,哪裡像個太監,如果不是因為沒有鬍子,明明就是個勇猛的大將軍形象。
  「高老弟不必這麼客氣,這不是在議事艙,是在我的書房,不必那麼拘束,有事坐下說。」在私底下,鄭和對高闖特別親切和藹,與在眾人面前的嚴肅和規矩不同。
  高闖上船後因為急著要見鄭和,所以沒有換衣服,不過他也不在意,渾身濕淋淋的坐在了椅子上道:「鄭大人,剛才末將在各船間轉了一圈,發現了點不同尋常的情況。」
  「哦?」鄭和眼睛一亮,來了興致。
  高闖早就編好了說詞,因此想也不想的說:「咱們備戰與陳祖義之戰,全船上下都很忙碌,其中費信大人負責船隊的防衛,大家是放心的。但今晚實在有點悶熱,所以末將在船上溜噠溜噠乘涼,見咱們船隊的排列之法相當嚴謹,外敵是突破不了外圍防線的。不過我琢磨著那些海賊都是長年在海上漂的,可能有不少水性極好的人,假如他們派不易被發覺的小船來到我們船隊附近,然後派人游過來動手動腳,雖然咱們不怕他們,但畢竟礙手礙腳的。於是我突發奇想,把自己想成泅水而來的奸細,在各船之間游了一圈,結果發現了一點小小的破綻。」
  「是什麼?」鄭和皺緊了眉頭,似乎沒想到會有這樣的事。
  高闖怕費信跟著倒霉,於是拚命誇了防守陣形一會兒,說他在船隊中游來游去時,守船的軍士有多麼機靈,發現他後還沒有誤傷,互相用燈火通了信號,保證他有命能夠發現唯一的漏洞,就是肉船上守衛薄弱,並把自己的擔心說了出來。
  其實他猜,其他船上未必會有這種疏漏,實在是肉船上的氣味實在不太好聞,整支船隊,大概在肉船上工作的人是最低級的雜役了。
  鄭和聽完高闖的話,立即就要找人去加強守衛,卻又被高闖攔下了。
  「高老弟這是何意?」鄭和有些納悶,於是高闖又把麻桿的事說了。
  他滿以為鄭和會大發雷霆,哪想到鄭和只是慢慢坐了下來,微微一笑道:「高老弟的意思是要咱們將計就計嗎?」
  高闖一拍大腿,「果然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力,我就是這個意思。如果說咱們現在只是猜測陳祖義會使用詐降之計的話,既然現在有了這個麻桿,就可以在旁邊推一把,讓這老陳頭兒徹底上鉤。但是之前一定要找到麻桿的同夥李勝和滿堂紅在哪裡。」
  鄭和頻頻點頭,聽高闖又是老陳頭兒,又是麻桿,又是滿堂紅的,說得有趣,忍不住笑了起來,「這個事高老弟可以放心,哥哥我對每一個上船的人都記錄在案了,從哪裡來的,分到哪裡去,我有一本總名冊,每條船上的指揮也都有分名冊,只要一查便知。只要不讓那幾個人發現,不打草驚蛇就行了。」
  「鄭大人真了不起。」高闖由衷的讚了一句。
  鄭和從小就被施以宮刑,送到四皇子身邊做內侍,看慣了各種人情冷暖,雖然目前也是威武的帶兵之臣,但早就能從人們的神色中辨別真偽,此時見高闖由衷的讚美自己,心裡很高興。
  就聽高闖又道:「後天一早我們要開戰了,那麼明天晚上,最後那只信鴿也要被放走,要想辦法讓他放出咱們想讓他放出的消息。比如,咱們這麼大的動靜,其實是想嚇唬陳祖義,是希望他能主動投降。給老陳頭加把勁,他必會使出詐詳之計,最好連船隊的調度,攻擊的戰術和彈藥船泊在哪也透給他,只要不太明顯就好了。」
  「你說到這裡,我倒對這個麻桿發出了什麼信息有點興趣。他是肉船上的雜役,沒有機會到主船上來,他真的看得懂船隊的調度嗎?就算他看得懂,這些也沒有太大的價值,肯定有人在主船上與他聯絡。呵呵,這個陳祖義聰明啊,竟然早知道船隊下西洋,必不會容忍他在這裡橫行霸道,必不會饒恕他這個叛徒,所以提前做了準備。」
  「這是老陳布下的暗哨嗎?」高闖對鄭和這麼篤定有些意外。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就算你說的這三個人是無意間陷到了牢裡,無意跟船隊出了海,那麼他們怎麼和陳祖義聯絡上的呢?這一路上,我們一直在行船,外人沒有機會靠近,如果要搭上線,必須是在陸地上。那就說明,我們到哪裡,哪裡就有陳祖義的人跟著,並趁人不備埋下了眼線啊。」
  高闖一想也對,和鄭和討論起如何透露信息給麻標上的事來了。他們說話的時候,鄭和派人找來了幾個書記官,讓他們查閱李勝和他手下人的去處。高闖一聽書記官就以為是花想容,後來一想覺得好笑,心想花想容都沒有正經來路,鄭和怎麼會把名冊交給她呢。鄭和雖然是個太監,但有容人的氣度,又有用人的智慧,實在不可多得。
  不過他估計這幾個書記官會被暫時軟禁在這裡了,等仗打完才放他們走,以防他們洩露機密。


第三卷 爪哇篇之帝國雄威 第十九章 商討
  經過一夜的調查,發現李勝是在一條工匠們乘坐的客船上做水手,而滿堂紅就了不起了,是在主船上做廚師。高闖實在想像不出這個半邊臉像豬肝一樣的人竟然是個手藝一流的大廚,寶船上的達官貴人們所吃的美食都是經他之手。
  這事讓人想起來都後怕,假如這三個臥底匪徒大膽一點,在鄭和以及其麾下武將的食物中下毒,大明的船隊就會陷入群龍無首的混亂局面,到時候一定會任人宰殺。據高闖猜,可能三個奸細也沒有和陳祖義說實話,否則陳祖義一定會吩咐他們那麼做。
  對於這三個人而言,撈一票就跑是上策,犯不著冒最大的風險,可對於陳祖義而言,他和大明的水師是你死我活之勢,所以他什麼都做的出來。
  鄭和對負責船隊人員安排的一個主管太監大發雷霆,因為這是致命的疏忽,相反對高闖發現這件事分外讚賞,看那意思,戰事過後就要升高闖的官。不過高闖不怎麼在意官職的問題,反正是個虛名,他關心的是如何把陳祖義繞乎進這個局,並且得到海盜的藏寶窟地址。
  「看來,我先前那番做作是對的,船上的一舉一動都被匯報給他陳祖義。但這一切都是猜測,應該讓陳祖義下定決心。」鄭和道,「本來是可以馬上抓起來那三個人的,可是又怕軍中還有奸細,只能再演一齣戲了。高大人,你這回可立了頭功。」一早,鄭和召集武將議事,在場的都是知悉整個計劃的人。
  高闖謙虛了兩句,心想這有什麼難的,不就是學一回蔣干盜書嗎?他讀書不好,可現代人接受的信息範圍太廣,雖然沒有古人的大智慧,但腦袋瓜可是機靈多了。
  「透露個消息簡單。」那個惹人厭的王貴通說,「一會兒我請楊敏來船上喝酒,和他說說我『心中的煩悶』,那個什麼滿堂紅就會什麼都知道了。」滿堂紅有自己的名字,可這幫船上的最高指揮們都隨著高闖叫他的外號,也是一大趣事。
  鄭和想了一下,認為此計可行。船上的軍規規定嚴禁飲酒,可水手和行武的人都是無酒不歡的人,哪能戒得掉,於是常常會偷偷摸摸的喝。鄭和對此不是不知道,但只要不影響行船和執勤,他就睜一眼、閉一眼,得過且過。不是他軍紀不嚴,實在是海上與陸上領兵是不同的,而且船上也不只是水軍,還有很多從民間召集的人。
  王貴通和楊敏都是鄭和的心腹,品級也很高,不可能躲在角落裡偷喝,多數會躲在下倉的廚房中。滿堂紅是掌勺大廚,如果王貴通「酒醉後」說了些什麼話,在附近侍候著的他肯定聽得到,這樣一切就順理成章了。當滿堂紅到肉船上親自選肉的時候,麻桿就會得到第一手情報,然後在晚上通過最後一隻信鴿傳達給陳祖義。
  那些鴿子是從金陵帶出的,其中竟然被麻桿偷偷動了手腳,混進了陳祖義的信鴿,不能不說是另一大疏漏,好在發現的及時。
  但就算是詐降,雙方也要交手,要實打實的干一架。策略只是讓雙方的力量發生變化、增加己方的勝算而已。陳祖義希望明軍疏忽,而明軍希望陳祖義以為明軍疏忽了;陳祖義想反了天,明軍想用最快的速度和最小的傷亡剪除海盜的大部分力量,然後再由小股力量徹底清剿海患。
  這些海戰的事高闖就不懂了,但他在一邊很認真的聽著,感覺獲益匪淺,而其他人研究好對陳祖義詐降的應對之策後,就各幹各的事去了,鄭和只留高闖一個人,和他商討追擊餘匪的事。
  「周大人已經把五艘八櫓巡遊艇備妥了,按照高老弟的意思,食物和水分攤在五條船上,人員也調度完畢了,可以隨時執行追擊的任務。你說的那句話好:雞蛋不要放在一個籃子裡,但是武器彈藥還沒有裝船,等著高老弟自己去選。話說回來,高老弟帶的人都是船隊中的精英啊。」
  高闖明知道鄭和是刺他一下,話裡話外說他帶的都是自己人。可是他也選了老鐵和舒老大了,好讓鄭和安心地監視他。鄭和平常胸襟開闊得很,可是一旦有人脫離了他的掌控,他就開始不放心,必要埋進自己的眼線才行,這如果在現代,也要看看心理醫生,完全是控制欲過盛的一種。
  「鄭大人這話說的,船隊中的精英不計其數,我點的都是比較熟識的人,真戰起來,大家配合著利落。」
  「嗯,也對,用生不如用熟,高老弟雖然沒打過仗,倒也知道帶兵之道。不知你以為追擊陳祖義要多久呢?」
  「鄭大人,咱們做追擊的準備,不過是為了以防萬一,陳祖義肯定跑不了。」高闖答道,但心裡卻盼著陳祖義能逃掉,這樣他才有機會辦自己的事。陳祖義他必會抓來還給鄭和,他想要的只是一點時間。
  不過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如果陳祖義真那麼笨蛋,他以後會再想辦法。
  鄭和站起身,通過舷窗望著大海,傲然道:「陳祖義不過是一個海匪,想抵抗我大明的威龍水師簡直螳臂當車,根本不足為患,就算硬打,他的死期也是指日可待。不過船隊有皇命在身,時間緊迫,不能耽誤古裡王登基一事。而且咱們此行是以貨船為主,水師與陳賊之部相比並不佔太大優勢,如果耗費多日才平定這片海域,未免讓那些不明真相的蠻夷小國嘲笑我大明天朝勝之不武,所以要定下萬全之策才好。
  想那陳祖義在此處海域橫行了那麼多年,以一人之力統治多國的海盜,沒點本事是站不住腳的,而他們的裝備也很精良。所謂爛船也有三斤釘,以陳賊之狡猾,不可能不備下後路,就算把他擒獲,這些海匪也必有少數鼠竄於海上。所以此一戰,明軍勝了沒什麼稀奇,重要的是勝得痛快,殺得徹底,陳祖義是必須要帶回金陵正法的,否則皇威何在,但他的黨羽也必須全部剿滅不可。」
  原來他這趟是非走不可了,就算老陳頭兒一下子給逮到,逃走的海盜餘孽也要清剿。高闖明白這一點後分外高興,因為他為的就是脫離鄭和的船隊一段時間,去抓誰倒無所謂。就算他追擊的人不知道海盜的藏寶窟在哪裡,至少也有個線索,他也算為大明出了點力,再做點出格的事也無愧於心了。
  鄭和看高闖面露喜色,還以為他是因為有仗打而是高興,覺得此人真是天生為戰而生,一定要好好培養。大明的局勢並不安穩,表面雖然繁榮,但內部暗潮湧動,建文餘孽蠢蠢欲動,北方邊陲和南疆之地還有戰凶之險,他此次下西洋之舉何嘗沒有軍事目的呢,所以他一定要幫皇上留住人才。
  「交給我好了。」高闖自信的道:「我或許不能跟隨大人的古裡之旅,但在錫蘭一定能與大人會合,並帶給大人好消息,無論是老陳本人還是他的餘黨都是一樣。」
  「好,軍功我先給老弟你記下,等你回來再呈表給皇上。」
  高闖假惺惺的謝了一句,之後道:「末將有一個請求和一個建議,不知大人想先聽哪個?」
  鄭和一怔,從沒有部下這樣與他說過話,終於有三分理解為什麼太孫殿下這麼喜歡這位不懂禮儀的下等軍官了,因為他講話辦事往往出人意表。每次與他說話,都能聽到不一樣的見解,確實是有趣得緊。
  「先說哪個都無妨,此間沒有外人,你不必拘束。」
  「拘束二字怎麼寫我都不知道,大人放心,有什麼事我也直說。」高闖笑道:「我的請求是,老陳頭兒詐降那天,請鄭大人讓我上先鋒船,我先為大明上陣殺敵。這一戰完事,我立即換乘追擊船就是了,大人可答應嗎?」說到為「大明上陣殺敵」這幾個字,高闖自己的牙齒都要酸倒了。雖然他也有此心,不過說出來就覺得變了味兒,而他最想的,是親臨戰爭的場面。
  現代小打小鬧的海盜他見識過,他們已經沒有了古代海盜的勇猛和彪悍,連電纜和被劫船隊上的音響都會卸下來,蒙著臉、拿著槍、搶完就跑,感覺像不上路的小賊。他年青的時候也迷戀過血腥暴力的遊戲,但有什麼遊戲能比得上親自參與一場戰爭,這既使不是最慘烈的場面、也是真實的戰爭。
  高闖是個性子極野的人、酷愛冒險,現在既然回到了古代,當然什麼都想嘗試一下。而他生起這些念頭的時候,根本沒想過他也許會死在這裡。
  鄭和很高興高闖能夠主動請戰,對他的愛惜又增加了幾分,笑咪咪的答應了下來,若不是因為他來路不明,恨不得立即收為心腹。高闖目的達到,於是居心叵測地提出他的建議,那就是寶船上應該放上一點武器。
  「我知道寶船上的炮台是裝飾之用,以彰顯我大明的威武。可是鄭大人您想,雖然老陳頭兒不可能帶隊殺到我們後方來,但諸葛一生唯謹慎,小心行得萬年船,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您是上陣殺敵的將軍出身,自然是不怕他,但禁區不是還有金枝玉葉呢嗎?」他曖昧的動動眉毛,「大人要多準備些武器,只要不被他人發現,不引起恐慌就好,免得顯得咱們信心不足。」
  鄭和立即明白了他指的是什麼。他雖然生性勇猛,卻也是個謹慎的人,想想高闖的話,覺得很有道理。他恨不得親自上陣,可是做為主帥必須坐陣後方,他不相信陳祖義能殺到寶船這裡,可保護那二位就要面面俱到,而寶船上除了守兵們日常的武器,確實裝的都是最貴重的寶貝,並無一點火器。
  「說的對,這事交給你去辦,但不要驚動別人。」
  聽了鄭和的話,高闖心花怒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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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爪哇篇之帝國雄威 第二十章 老陳終於來詐降了
  一切都很順利,王貴通和楊敏私下裡的「牢騷醉話」被親自到肉船上選肉的大廚滿堂紅告訴給了雜役麻桿,於是當晚就有一個關於鄭和想招降海盜的信息傳到了陳祖義的耳朵裡。
  陳祖義絕不會投降,因為他明白以朱棣之殘忍好殺,不會容忍他這樣的叛國者活著,何況他手裡有太多的人命,其中包括了解除海禁後出海的大明商旅和在南海上遭遇的大明水師。
  「我們佔據地利,此片海域號稱千島之海,每個島就是一個棋子,都在大哥走了二十多年的棋盤上,怕他們個鳥!」他的副手金志名對他說:「實在不行,咱們撒開了跑,就沿著這些小島,那兒到處是暗礁,明軍未必敢追。我們就到渣子攤去,那兒水流又急,漲潮退潮時回流兇猛,他們就算敢追,早晚也是個死!」
  陳祖義搖了搖頭:「逃不是好辦法。我們逃了,大塞可逃不了,讓明軍佔了這咽喉要地,我們就失了辛苦多年的根基。除非我們離開此處,否則等明軍熟悉了水紋航路,我們也會被一點點剿殺,所以現在是你死我亡之勢,雖然咱們勢弱,但也要務必重創鄭和。」
  「但是朱棣可是個狠角色,若是他發了雷霆之怒,真正派大明水師與我們決戰,我們——」金志名偷看了一眼陳祖義,沒敢往下說。誰都知道陳老大是說一不二的脾氣,不容有人反對半點。
  「你以為海戰想打就打嗎?」陳祖義冷笑,「等那個謀朝篡位的皇帝把反對的朝臣都說服,還要和附近的蠻夷小國聯絡好,把慣於近海作戰的水師訓練好,再摸清我們的底細,那還不知道是多少年以後呢,我們有的是時間準備,這就叫天高皇帝遠,只要我們站穩了這塊寶地,什麼也不怕,所以這一回非要扳倒明軍不可!」
  「明軍的實力——實在不弱。」金志名想起第一次的遭遇戰,雖然明軍攻擊未果,但他們的傷亡可比明軍嚴重的多,而且已經有人想要逃跑了。他們佔了地利,但不佔人和。天時呢?假如天時不在他們這一邊,那他們肯定會死得難看。這麼多年來在這片海上燒殺搶掠,難道真的到了報應之日了嗎?
  「不是不弱,是很強。」陳祖義這回順著手下的話茬說,讓金志名感到相當意外,「不過他們也沒有表面看到的那麼強。他們的船雖然多,但大部分是商船,裝的全是好東西和各種工匠,真正的戰船比我們多不了幾隻,況且他們有的武器,我們也有,前幾天那一戰,當我們使出火器,你看明軍的主帥慌的。叫什麼來著?」
  「鞏珍。」
  「不管他叫什麼,回去也被鄭和好一通冷落。所以說這一仗,鄭和比我們還輸不起。而現在他虛火上升,正是我們大展手腳的好機會。」陳祖義狂妄地笑。
  在這片海上他沒有過對手,無論多麼凶悍的海盜也被他收在帳下,附近的蠻夷人派人來攻,也都鎩羽而歸。對於來襲的明軍,他心裡是怕的,因為那是泰山壓倒之勢。別人能低頭,他不能,他低頭就意味著死,所以他要以命相搏。
  「再想想那一船船的寶貨吧!」他衰星未退,財心又起,眼睛中射出貪婪的光芒:「我們要搶劫多少船隻才能搜羅到那麼多寶貝,還有那麼多的各式工匠,掠來為奴有多麼痛快,就算我們在這裡建了國也行啊!傳令下去,這回誰搶到的東西只要上繳一半,剩下的就歸本人。不過鄭和的寶船不許動,那要老子親自來搶。船上不是有個公主嗎?老子就讓這大明的金枝玉葉當了海賊婆子!」
  他一番話說得在場的幾個海盜頭子都熱血沸騰,自古財富和美女就能讓人喪失理智,對於這些無法無天的人來講就要加個更字,早就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誰,家在哪裡了。如果有人現在問他們北邊在哪,他們根本就不知道,只有金志名還有些疑慮,輕輕地問:「這一仗,我們怎麼打呢?」
  「鄭和一口吞不下我們,又想急著平定這件事好快點去古裡,所以他急了。我們就利用他的急,採用詐降之計。」
  「詐降?」
  「對啊,咱們和明軍的實力只在一緊一鬆之間,只要明軍有一絲疏忽,我們就能贏。」陳祖義越想越覺得順暢,「別忘了在海上,衝起來的船是最厲害的船,而且我們還是在上風口哪!」
  他算計得挺美,卻不知道已經入了明軍的圈套,但從另一方面講,雙方的實力確實在一緊一鬆之間,雖然明軍明松暗緊,但一場短兵相接的大仗是免不了的了。
  …………………………
  第二天一早,明軍的巡邏船發現了一條試圖接近船隊的小船,船上有陳祖義的使者,表達了這伙海盜願意投降的意思。鄭和升帳點兵,親眼讓那名使者見識了大明軍隊的威儀,然後不卑不亢地接受了陳祖義表示投降的請求,雙方約定第二天午時,陳祖義率部來降。
  陳祖義本來要求酉時來降,說是算過什麼天命,但鄭和斷然拒絕,雖然這裡白天很長,但酉時也太晚了,一旦交起手來,天色一黑,對於不熟悉此處水紋的明軍來說會處於絕對劣勢。
  這個時候,鄭和開始懷疑起陳祖義的智商來,他這樣耍小聰明,以為會佔到便宜,但這不是說明了他投降之意不誠嗎?看來他組織起這些海盜在這裡為禍,不過是憑著比那些好勇鬥狠之徒更加狠決,而且比那些人稍微多一點點腦子,並沒有想像中聰明。現在他心懷鬼胎,反而能被人抓住弱點,只要明軍明天指揮得力,必能將其一網成擒。
  使者一走,鄭和就下令準備招降儀式,同時嚴禁任何人出入船隊,那三個奸細也被抓了起來。這個時候就算軍中還暗藏著奸細也不怕了,因為以雙方的距離和明軍的防衛來看,再也來不及通知陳祖義。
  這麼大個船隊,表面上是準備招降儀式,實際上是備戰,調度起來是非常複雜的,高闖不懂兵法,所以自告奮勇地說要去審訊,同行的還有老鐵和光軍。
  三個奸細沒想到會被發現,被抓起來後驚惶不安,當看到高闖扛了一把刀來到船艙中,更是嚇得牙齒得得的打戰,大熱的天,竟然渾身發抖。高闖是船上的風雲人物,他們是見過的,但一直避著他走,所幸沒有被發現,可現在卻不得不面對面,而且高闖是官,他們三個是賊。
  「老相識啊!」高闖微笑著說:「也算他鄉遇故知吧,我們可是同在牢裡患過難的。」他抽出刀來,伸指彈了一下,金屬發出的聲響在寂靜的房間內繚繞著回音,別人還好,麻桿先哆嗦了一下,一臉乞憐的看著高闖。
  「闖爺,以前小的有眼不識泰山,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可要聽我們辯解一句。」李勝道:「闖爺,我們冤枉啊,哪是什麼奸細。」
  「哦,原來是冤枉的,那怎麼解釋那些鴿子的事呢?」高闖輕描淡寫的道。
  三個人互相望了一眼,顯然他們並不知道為什麼會被抓到這裡,也沒想到有人發現了他們的行蹤。
  「什麼鴿子?」滿堂紅試圖矇混過關,「肉船上倒是有些專門用於食用的肉鴿,闖爺說的是那個嗎?」
  高闖無奈的歎了口氣,半俯下身子,「我算明白了一個道理,和笨蛋說話實在累得慌。你腔子上長得那個是腦袋還是馬桶?你也不想想,既然抓你們到了這裡來,還提起鴿子的事,肯定有了證據,你們還混賴個什麼勁兒,不老老實實的,我保證你們過不了關!」
  「闖爺——」麻桿哀叫了一聲,抬頭瞄了一眼高闖,又看了一眼李勝,似乎是想說什麼,又被李勝惡狠狠的目光攔住了。
  「難道你們以為是我發現了你們,然後公報私仇嗎?就你們這幾塊廢料,也配嗎?就算是陳祖義也已經是甕中之鱉,現在給你們個活命的機會,怎麼著?還不想要?」
  「老高,和他們廢什麼話啊,乾脆先押來那個瘦子,把他那兩個爪子放檯子上,手指頭有一個算一個,讓我掄一錘子,砸癟了算!」老鐵說著抄起一個錘子,大踏步走過來,嚇得麻桿的哀求聲和高闖假模假式的阻止聲同時響起。
  高闖沒看麻桿,狠狠盯了李勝和滿堂紅一眼,讓他們徹底閉上了嘴。就見這二人眼神閃爍,露出絕望的神色,顯然也明白,他們的底細被人翻了,隱瞞不了了。
  麻桿膽小,看老鐵凶神惡煞一般,琢磨著跟高闖坦白,興許有一條活路,於是竹筒掉豆子,什麼都說了出來。
  原來李勝是陳祖義手下一名小小的頭目,麻桿是他的表弟,滿堂紅也本就是個廚師,只因為他們是和陳祖義一起從廣東跑出來的海匪後裔,所以平時能多落些實惠。在一次搶劫了從大明來的民間商船後,陳祖義讓他們帶了大量的金銀珠寶來大明採購火器。
  可是他們到了金陵後立即享樂起來,結果在一起妓院的械鬥中殺死了一名妓女,被抓到了大牢裡。因為他們有大批珠寶孝敬,那些私賣軍火的太監又想著能繼續發財,於是不停的保他們,才讓他們有機會活了下來,並最後跟隨船隊的人出使西洋。在占城,陳祖義的人聯絡上了他們,讓他們將功折罪,做了臥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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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爪哇篇之帝國雄威 第二十一章 安排
  「媽的,這年頭就有人私販軍火。」高闖暗罵了一聲,繼續審問。
  據這三個奸細講,陳祖義有裝備精良的正式戰船二十艘,十大十小,還有小型漁船幾十艘。這些小漁船看著似乎沒什麼用處,但每每劫掠船隻時就好像是被驚動了的馬蜂一樣,忽拉一下竄出來,幾隻圍著對方的一隻船猛打,極為凶悍。
  還有,在陳祖義大寨附近的海域暗礁從生,極難行船,尤其是大型戰艦,其中有一處叫渣子灘的,水下的環礁一層套著一層,如果沒有在此處行船多年的經驗,到了這裡必會觸礁。
  問完這些與明日之戰有關的軍情,高闖叫老鐵趕緊去告訴鄭和,免得耽誤軍情。老鐵一走,高闖笑咪咪地站了起來,條的一下把刀架在麻桿的脖子上。
  「現在闖爺再問你們幾個問題,你們都給我好好回答。我給你們三次機會,如果三個人回答的一樣也就罷了,否則一刀兩段!」他說著向光軍使了個眼色,光軍也不多話,拿出刀架在李勝的脖子上。他是打鐵的出身,手臂上肌肉糾結,配著寒光閃閃的大刀,看來分外駭人。
  麻桿早就嚇得坐也坐不住了,但因為利刃就在自己的脖子一側,他硬撐著不敢倒,汗珠子叭噠叭噠的落了下來,臉如死灰。
  「你別以為你就沒事。」高闖瞪了滿堂紅一眼,「我先砍了別人的腦袋,再砍你的,濺你一臉血,或者你會死得開心點,畢竟比他們兩個晚見了一會兒閻王!」
  「闖爺——您想問什麼儘管問,小人絕對實話實說!」麻桿喊道。
  「好,態度不錯。我們家鄉有位姓米的大爺曾經說過:態度決定一切。」高闖騰出一隻手來挽袖子:「我知道你們這些強盜土匪的錢來得太容易,也因為來得快,所以就怕沒的快,有個仨瓜兩棗的就惦記著挖個耗子洞藏起來。現在,闖爺我就問問那個耗子洞——到底挖在哪了?」
  「闖爺,我們只是小嘍囉,在寨裡沒有地位的,哪知道什麼藏寶窟!」滿堂紅怪叫了一聲,聲音很大。
  還沒等高闖反應,李勝先狠狠瞪了滿堂紅一眼,罵道:「闖爺還沒說完話呢,少亂吠!但是闖爺,我們真的是低等雜役,您要問什麼儘管問,但如果我們真不知道,也求您放過我們一條狗命。」
  高闖微咪起眼,心想這不是不打自招嘛,他哪裡提過「藏寶窟」這三個字?那個滿堂紅是個凶頑暴躁的性子,不過腦子實在不太靈光,但從他的話中,能聽出陳祖義這老傢伙肯定攢了不少家當啊。
  從另一方面講,這三個肯定不像他們說的那樣是普通頭目,而是陳祖義的心腹。剛才是他疏忽了,差點完全相信他們的話,按說陳祖義私買軍火,不可能派不信任的人來,他剛才大概太急於審出陳祖義的軍務情況了,才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其實海盜是等級最森嚴的一類人,尤其是古時候的海盜,就算是每個人都知道寶藏放在哪,也不會有人敢去動一下的,否則被抓住後就是最殘酷的刑罰,妻子兒女、骨肉親朋無一會倖免。
  高闖不說話,只用眼神逼視著李勝。李勝開始時還擺出一副無辜的樣子,但漸漸就被高闖的目光壓得透不過氣來,禁不住低下了頭。
  「你們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我數三下,每個人報出一個地點。我到底要看看你們聰明不聰明!現在開始——」他一邊數著數字,一邊和光軍換了個位置,把刀背平平貼在李勝的頭皮上。
  「知知島!」
  「渣子灘!」
  「環海巖!」
  高闖還沒有數到「三」,三個人幾乎同時叫了起來。
  「唉,浪費可恥啊!」高闖歎了口氣,「你們浪費了一次機會,我本來想,如果你們老實告訴我那個什麼藏寶窟,我可能會看在同牢之誼的份上放了你們三個,可是現在只能放兩個了,有一個人今天必死,看你們的表現吧。」
  「闖爺你不能隨便殺我們,鄭大人是派你來審訊我們的,我們也供出了陳祖義的海船情況,國有國法,軍有軍規,你不能在戰船上隨意殺人。」李勝突然大聲道。
  高闖輕蔑的一笑,「省省力氣吧。現在人人準備著打陳祖義,就算我把你大卸八塊也沒人攔著。哈,我倒奇怪了,你一個海賊竟然和我談起法來,你搶劫商船、姦淫婦女的時候怎麼不記得有王法?今天不怕告訴你,老子就是無法無天。朱棣老大人的賬我都不買。你要賭,好啊,看我敢不敢宰了你!」他後面還有很大的局要布下,沒時間在這耽誤,乾脆快刀斬亂麻,單手平揮,嗖的一聲從李勝頭頂上掠過。
  他沒練過武功,手頭沒準,這把刀雖然鋒利,卻也遠沒到吹毛斷髮的地步,不過他就是有股狠勁,又敢下手,這一刀下去,連皮帶發,削掉了李勝的一大片頭皮,隨著他的慘號,血唰的一下流了下來!
  「呀?看來我手不穩。應該再低點,砍掉你的頭蓋骨,聽說人說謊時,腦漿會沸,這樣省得麻煩,可好?一、二、三!」
  話音才落,三個人同時出聲,麻桿說的還是知知島,滿堂紅換了一個聽來嘰哩咕嚕的地名,李勝疼得說話含糊,也沒聽清說的是什麼,但肯定三個人的答案還是不同的。
  「現在還有一個人能活,最後一次機會。」高闖高舉起刀。他凌厲的氣勢,狠決的眼神,週身上下那不可妥協的意志快速瓦解了這三個人的心理防線,存著的一絲僥倖,被鋼刀上閃爍的光芒震得消散得無影無蹤。
  知知島!
  這回三個人同時大喊了出來,高闖心裡一樂,看了一眼光軍。光軍也很高興,雖然他不知道高闖要幹什麼,但見大哥開心,他也開心。
  「敬酒不吃吃罰酒。」高闖收起刀,心裡盤算了一下道:「現在你們三人中有一個人可以活命。」他邊說邊用眼睛瞄了一遍三個人,「麻桿態度好,有獎,跟我上船,我要去為大明尋找寶藏。」他大言不慚地說。
  「大哥,先宰哪一個?」光軍向前走了兩步,嚇得李勝和滿堂紅殺豬一樣叫了起來。
  高闖心裡暗笑,光軍有樣學樣,言行舉止已經比以前那個老實厚道,甚至有點木訥羞澀的鐵匠相去很遠了,可見學壞容易學好難。
  「這兩個——這樣吧,每人畫一張圖給我,誰畫得詳細,就讓誰活,如果畫得都好,我今天索性大方點,兩個一起放。」他知道他說的話,狡猾如李勝未必會信,可是現在他們除了相信他,搏一票外沒有其他的辦法了。
  這三人一直是綁好了跪在地上的,現在高闖把麻桿單獨關了起來,把滿堂紅和李勝用鐵鏈鎖在頗大的船艙的兩個角落,只留下手可以畫圖,還人道的給李勝的腦袋糊上一層金創藥。
  他怕這個時候老鐵進來,瀉了什麼底就不好了,雖然老鐵會一直跟著他,但寶藏的事讓老鐵以為是無意間找到的最好,這樣如果寶藏得而復失就不會太放在心上。他要沉船的行動開始了,當然第一步要導出從秘密神殿弄來的東西,然後找到陳祖義的家底,不然就不值得一沉了。
  這還有許多複雜的事要做,倒騰東西、纏住老鐵、找個稍微頂點罪、但又不會真被懲罰的人和一個真正的替罪羊。
  把這兩個人交給光軍看管,高闖拉著老鐵去秘密轉運彈藥了。主船上幾乎沒有什麼武器,僅有的武器儲備也在底下的貨艙裡,和裝著寶貝的地方相距不過幾個艙間。因為不願意驚動船上的人,所以往主船上放些彈藥的工作是在私下裡進行的,守衛早就被鄭和的令牌調開,高闖只隨便耍了個手段就把那箱寶貝換到了彈藥船上,然後他還趁往追擊船上裝彈藥的機會,順利的把自己拿命換來的寶物收到了自己的手下。
  他是不想傷害船隊的利益了,但自己的東西還是不能放手。
  現在那條彈藥船快空了,被停在離追擊船最近的地方,不明就裡的人以為還有用處,但其實船上只有一箱火藥被高闖故意留在了船頭。
  這個時候花想容來了。高闖就知道她會來找自己,也知道她必會要求跟著他一起上追擊船。他那麼主動要求執行追擊任務,其目的瞞的了別人,可瞞不了同樣來自於二十一世紀的花想容。何況花想容有句明言:我對投資負有責任,所以你就是上刀山,下油鍋去找財富,我也要親眼盯著。
  「沒問題。」花想容還沒有說出話,高闖就答應了,「但是你要承擔一點風險,不知道你肯不肯為你的職業道德做一點犧牲?」
  「你的眼神很奸詐,到底要我做什麼?」花想容斜睨著高闖,眼神竟然很嫵媚,高闖細一看,發現她臉上的黑斑淺了很多,漸漸露出白膩的膚色來,有了幾分女人樣子了。
  「你去給鄭大人留書一封,說你非跟著我不可,但別說原因,山人自有妙計。」
  花想容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為了跟著他只好答應。這時候高闖完全準備好了,只等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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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6-16 19:40:35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爪哇篇之帝國雄威 第二十二章 喪鐘為誰而鳴(上)
  「大人,他們已經來了。」高闖放下手中的望遠鏡,低聲對鄭和道。
  此時,明軍已經完全準備好了,所有的船隻已經離開了近海的停泊地,緩緩行在無限的海面之上,浩浩蕩蕩的,遠遠看去,隊形緊密的船隊猶如大海中的島嶼般,顯示出無與倫比的強大與威嚴。
  鄭和擺了擺手,高闖略行一禮,立即乘小舟傳信給隊伍前方的迎接船隊。這個小型艦隊游離於整個船隊之外,由三隻五桅戰船和五隻八櫓巡遊艇組成,排列成尖椎形,最前方的一條戰船是先鋒船,隨後是兩條戰船,最後是一溜排開的八櫓巡遊艇。
  高闖在最前面的先鋒戰船上,迎接船隊的指揮,也就是先鋒之戰的指揮費信在隨後兩隻戰船的外側位船上,這樣便於指揮,迂迴的空間也大。而周聞是後方大批戰船的指揮,鄭和當然坐鎮在主船上,被「冷落」的鞏珍負責保護商船。
  靠近赤道的強烈日光直直地照射在碧藍的海面上,迎接船隊的船勻速前進著,在波光鱗鱗的水面上劃出一條條整齊的水線,好像要把這水面劃破一樣,而這本該熱氣升騰的海面上,此刻卻瀰漫著一種森寒之意,山雨欲來的氣息無處不在。起風了,水面上一點生氣也無,似乎連魚也沉到水底了,沒有人說話,沒有海鷗掠過,只有被船體擠得翻騰不已的水花激盪著嘩嘩的死亡之音。
  先鋒船的桅桿上結了些紅綢,似乎是為了有些喜慶之意,但在高闖看來那好像是敵人的血。他混站在士兵的中間,靜靜地等待著命令,手心微微發汗,心中混雜著說不清是緊張還是興奮的情緒。這是他第二回參加真正的戰爭,上回是佯攻,心裡明知道是要退的,打得也不痛快,可這次他明白,必須把海盜剿滅,也就是說必有一方會死,這是不死不休之局!
  嗚!
  遠處傳來螺號的聲音,但因為對方是順風的關係,那聲音近得就像在耳邊,高闖朝前一望,就見陳祖義的船隊已經出現在視野之中。
  他們為了表示歸降的誠意,或者說為了麻痺明軍的判斷,所有的船都沒有張開主帆,大小戰船二十艘分為三批,以五、六、九的數字排列,後面是一大片黑壓壓、密密麻麻的小漁船。在這些船之間都相隔開了一段距離,看著好像是相互間失去了呼應,沒有一點要交戰的意思,但他們是順風,只要交手時迅速升起主帆,他們的戰船很快就能連成一片。
  不知是不是老天要考驗明軍,早上還風平浪靜的海面卻在此時刮起了越來越大的風,雖然看樣子不可能形成風暴,但卻給明軍造成了巨大的劣勢。
  在沒有機器動力的帆船年代,借風勢衝起來的船隻才能給對方最大的威脅,況且如果使用火攻或者毒煙,處在上風的位置就更重要了。
  兩隻船隊越來越接近了,高闖已經能清楚地看清陳祖義的臉。他一直以為這樣大的海盜頭子不說是三頭六臂,至少也應該是個粗豪橫蠻的漢子,沒想到陳祖義是一個白胖的半大老頭兒,一臉喜氣,若不是因為一身勁裝,會讓人以為他是發了橫財的鄉下土財主。
  「小心啦,高大人。」高闖身邊的一名百夫長悄悄地說。
  高闖微點了點頭。其實不用這名百夫長說,他的拳頭都握得發疼了。這一刻,他突然感覺周圍的一切都濃縮了,無限的藍天,寬闊的大海,在他眼裡都只是一幅小小的畫卷,畫面外一片漆黑,耳邊只有浪花拍船的聲音和船隻因為搖擺而發出的木頭吱叫聲,還有自己呯呯的心跳!
  一箭距離、半箭距離、更近些——
  高闖要強抑自己的雙腳,才沒有一步竄到船頭去,回頭看了一眼外側位的費信,他竟然還穩穩當當的坐在甲板上的高椅上,似乎安心等待著陳祖義遞上投降書,那份氣度和沉著令高闖佩服不已。這時候他才明白自己那種現代人的優越感是多麼愚蠢,如果捨棄那些現代的精良設備和那一肚子的花花腸子,在最原始的情況下,現代人到了古代就是個渣!
  陳祖義的船頭已經與明軍先鋒船的船頭齊平了,兩船相距之近讓高闖甚至看到陳祖義臉上的細微表情。他帶著一臉假惺惺的笑容,手裡捧著一個看似是呈上歸降書之用的漂亮錦盒,身後的兩個大漢手都垂在身側,一聲令下就能馬上抄傢伙。
  「罪民陳祖義——」他大聲喊道,一字一句說的清清楚楚,但還沒等他說完,比他聲音更清楚的一聲清脆的鑼音響了起來。它出現的那樣莫名其妙,好像是從海底傳出,迅速的在波濤湧動的海面上掠過。
  一聲鑼音起,高闖只覺得腳下的船板微微抖動了一下,船突然加速了。雖然大明的帆槳兩用船不能像有著無級變速功能的BMW那樣瞬間提速,但在漿手們拚命加快頻率後,船身也抖動了起來,嗖的一下與陳祖義的般擦身而過,向其後方的船隊猛衝過去。
  高闖親眼看到陳祖義眼神裡的貪婪和狡詐被一絲驚愕和意外代替,但在他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的時候,先鋒船已經游魚一般越過他的船身,直插向第二批敵船的腹地!
  把第一批的五條敵船甩在身後,對面一字排開的六條敵船的隊形略有些散亂開,顯然也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看來有一絲慌亂,就見明軍的先鋒船如同一匹脫韁的野馬一樣,帶著橫衝直撞的勁頭駛了過來,一時不知如何應對。
  咚咚咚咚——
  模糊的鼓聲響起,那是後方的周聞大人見到先鋒船隊已經動手,調動其餘戰船也加入戰團的信號。同時嗚咽的螺號也吹響了三聲長兩聲短的號角,反應奇快的陳祖義已經明白自己的詐降之計被看破,通知他的船隊應戰。
  「殺!」鑼響二聲,躲在船舷邊的士兵們拿起了武器,發出了震耳欲聾的呼喝聲。敵軍的船隊也反應過來了,白色的巨帆快速升起,雖然有些為時已晚,但還是迎了過來。
  顧不得看後面的情況如何,也顧不得看陳祖義是選擇了戰還是逃,高闖隨著耳邊變得花樣繁雜起來的鑼聲和鼓聲投入戰鬥。他不熟悉這種實戰中的信號,只憑藉著本能和記憶執行命令。就見雙方船隊相距已經有兩箭的距離了,三台被掩蓋在桐油布下的投石機被推上了甲板,一塊塊臉盆大小的石塊接連不斷的投向敵船,落到敵船上的,不是把船體砸一個窟窿,就是砸死一、兩個海盜,而落入海水中的,就激起大片的水花,讓水霧橫飛。
  「小心!」嘈雜中,百夫長喊到。
  高闖只覺得頭頂黑影一閃,一塊石頭從天而降,他本能的拖著身邊的一名小兵向旁躍去,險險避開這次危機,也來不及道謝,立即抱起一塊大石到投石機上,由投石手再度投向敵人!
  對方也有投石機,而且因為先鋒船只有一隻,所以成了眾矢之的,一時之間壓力非常大,被圍攻的抬不起頭來,只能憑借經驗豐富的舵手左右掩擊。高闖只聽到耳邊咚咚之聲和驚呼慘叫之聲不絕於耳,就算戰船上的甲板是用桃花心木加固過的,現在也破洞處處,跑來跑去搬石頭的時候不小心就會陷進一條大腿,他的周圍更有十數人被砸傷了。
  「他大爺的,竟敢砸老子!老子今天把你們這些海烏龜的殼全踩碎了!」他聽不到自己的罵聲,因為個人的聲音完全湮滅在一片喊殺聲中了。他也根本無暇顧及於此,在甲板上來回奔跑,又是幫助投石手運送「彈藥」,又是把受傷的兄弟抬到艙下去由軍醫救治。
  撲通一聲,一塊大得不尋常的石頭從先鋒船的上方掠過,落在船尾處的海水之中。高闖立即扔下手中才抱起的石頭,伸手抓起了自己的弓箭。抬頭一看,果然雙方還有一箭的距離,因為更加接近了,投石機已經不能用了。
  他跳到船舷邊,拿出打火機點燃了船舷邊上插著的一隻松油火把,因為所有人都在戰鬥,沒人注意他沒有火頭是如何做到這一點的。
  他從身上所背的箭袋中,拿出箭頭包著布的那種,湊在了火把上。這種布是浸過火油的,特別容易燃燒,而且燒得久,又不容易熄滅,所以一下子燃起個大火苗,差點燎了他的頭髮。他罵罵咧咧地咕噥著,對準了離得最近的一隻敵船的帆,嗖的一下射了出去!
  他箭法不太好,遠不如光軍、小老虎牙和小星,不過敵帆的目標太大了,他的臂力又強,因此火箭毫不費力的扎到了帆上,迅速燃起了火苗。一隻、兩隻、三隻,正帆、尾帆、側帆——
  高闖發狠一樣的向對面船帆上射火箭,雖然敵船上吵嚷著試圖滅火,但帆已經不能再挽救了,像一面著火的旗幟一樣落下。
  高闖哈哈大笑,如果不是離得遠,恨不得跳上敵船炫耀一番。看那帆起火的火頭不至於燒燬船,所以也不用擔心它藉著上風撞過來,而在帆船的時代,沒有了帆,又不是帆槳兩用,那就和死船沒有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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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6 0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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