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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冰水比水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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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柳暗花溟]大明西遊記(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智天使(八級)

你不理財,財不理你.你一理財,財就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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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6-16 19:28:46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爪哇篇之帝國雄威 第二章 解決辦法
  兩個女人就這麼聊著家常,鬧得高闖直髮急,恨不得她們快點去醫艙,這樣他和光軍才好出來,可是她們非但沒走,反倒又走進了一個人來。高闖趴在床下,只看得見來人穿著一雙布鞋,腳掌纖小,不用問還是個女人,再一聽說話,不是雲想衣的侍女木三三又是誰?
  「小姐,我給你新做了一件男裝,可比你身上這件涼快多了,你試試看可好?」三三溫柔恭順地說。
  「好啊,不過你不要再做了,提防船上的人看出來。」雲想衣邊說邊開始脫衣服,似乎有點不情願,但又不忍拂三三的好意。
  「怕什麼,本大小姐的易容術天下無雙,你在高闖面前晃來晃去,他可瞧出一分了?」小弓得意洋洋地說:「滿船的男人沒有一個聰明的,容書記官雖然以大量棉絮、碎布掩蓋住了身姿,可行動坐臥一看就是個女人,竟然沒人瞧出來。」
  「這是男人的弱點啊。」雲想衣繼續脫衣,「容書記官長得醜,男人自然不願意多看。無論男女,只要是醜的,男人就不肯多瞧一眼。哼,我出身風塵,閱人無數,早就看透了。」
  「這個我不同意,你不能一桿子打翻一船人,這世界上也有注重女人品德的男人。」小弓道:「再說容書記官並不醜,她只是內有邪火,陰陽失調,全發在了皮膚之上。如果我用家傳密方幫她調理一下——」
  「雲小姐,請你別再脫了,不然我可什麼都看見了。」高闖突然出聲,因為他在床下已經看見兩條嫩白小腿,衣衫全部褪到了腳腕上,估計雲想衣已經脫得精光了。他喜歡女人,裸體的更喜歡,可是他高闖要看就光明正大的看,不願意做偷窺這種下三濫的行為。
  他一出聲,就聽到三個女人同時尖叫,顯然嚇壞了,根本沒料到房間內除了她們還有其他人。
  「快穿上衣服,我數三下,就要出來了。一、二、三——」高闖故意數得很快,然後一下從床下滾了出來,也不起身,就那麼仰面朝天的躺在地上,蹺著二郎腿,雙手枕在腦後,就差嘴裡叼一顆草棍兒,一點兒不像是被人逮到的賊人,倒好像躺在草地上看藍天白雲似的。
  內心深處,他是想看看雲想衣的裸體的,那樣一個美人,如果沒點想法兒,他就不是男人了,可沒想到雲想衣的衣服穿得倒快,身上已經披上了那件新男裝。只是衣帶沒有繫上,胡亂掩著,衣服內沒有中衣和長褲,光著兩條小腿,露著一片雪白胸脯,那模樣比全脫光了還有風情,害得高闖的眼睛一直往她身上溜。
  「閉上眼睛!你!」小弓徒勞地試圖擋在雲想衣前面,卻哪裡擋得住。
  「去洗把臉,都露出本來面目,不然我可不客氣。」高闖沒說他的「不客氣」是指什麼,但是把頭轉了過去,眼睛正好看到那張床下的光軍,見他拚命擺手,似乎恨不得鑽入地縫中,比外面的三個女人還羞赧。
  只聽一陣手忙腳亂的穿衣聲,然後有一根人參被當做石頭丟到了他胸口上,轉頭一看,三個女人站成一排,倚著桌子怒視著他。
  「怎麼沒洗臉,我得知道你們的真面目,好確定你們不是奸細。」高闖翻身坐起,大刺刺地坐在床上,好像法官在審問犯人似的。
  「胡說,我們不是奸細。你才是奸細,偷偷摸進別人房裡,應該抓你去見鄭大人。」小弓滿臉憤怒,捋胳膊挽袖子的,看樣子是個直率波辣的性子,但天真的模樣讓人頓生好感。
  「好啊,你把鄭大人喊來吧,順便嚷嚷到全船隊的人都知道,小神農原來是女神農。」高闖一臉坦然。
  「哼,你竟然還偷聽人家談話!」小弓氣壞了,也不動腦筋想想,高闖都偷潛在這裡半天了,能聽不到她們說話嗎。
  「高大人,您到底想要什麼呢?」還是雲想衣比較鎮定,她此時已經著好男裝,臉雖然還是陌生的,但妖嬈的站姿已經讓人體會到金陵花魁的風姿。
  「沒什麼啊,不過是想看看你們的真面目,然後幫你們想個法兒解決。今天我能懷疑到你們,明天別人也能。小弓醫生的易容術或許天下無雙,可你們也要記得,紙是包不住火的,不如趁沒燒著之前預防。」
  「你就是因為懷疑我們才偷偷摸進我們的房麼?」
  「我是懷疑你,誰讓你老一眼一眼的瞄我,害得我芳心亂跳,以為你有斷袖之癖、龍陽之好,小弓醫生倒沒瞧出來破綻。」
  一邊的三三忍不住「哧」的笑起來。高闖本來就喜歡這個懂事乖巧的小姑娘,於是對著她一笑。
  「那高大人要怎麼做呢?」
  「先讓我看到你們的本來面目,不然一切免談。我明明知道你們是女人,卻對著三張男人臉,這模樣實在太怪了,我沒辦法思考。」
  見高闖堅持,三個女人沒辦法,只得照辦。高闖早就見過雲想衣和木三三,此刻只見三三還是一如既往的清秀可人,雲想衣素著一張臉,眉目如畫,另有一番風情,小弓醫生則是個嬌俏佳人,眼神坦蕩如水,有點男孩子氣質。她洗好臉,從雲想衣身邊擠過去,不慎把白布巾碰落到地上,三三去撿,一眼就看到了大床下趴著的光軍,驚叫一聲。
  「怎麼啦?怎麼啦?哎喲,三三,你這樣吵會把其他賊人叫進來的。」小弓狠狠瞪了高闖一眼,意有所指。
  三三捂著嘴,看著高闖,不明白他隱藏著一個手下在房裡是什麼意思,又不好說破。
  「好丫頭。」高闖心裡誇了一句,然後輕歎口氣,把光軍叫了出來,「出來吧,哥哥我幫你隱瞞不了了。」
  光軍本想一直躲到三個女人離開他再現身,此刻沒辦法,只好慢騰騰爬出來。
  他才一出來,就聽小弓暴喝一聲,「張光軍你這個死小子,看你老老實實的,居然也學這個高壞蛋前來做賊,偷香竊玉!」
  「喂,小弓啊,你這帽子扣得也太隨意了。首先我們不知道你們是女的,二來他是我拉來的,光軍可是個老實人,你這不是嚇他嘛。」
  「不許叫我小弓,誰允許你的!」小弓氣得差點跳起來。
  光軍本就情怯,被她嚇得一直倒退,結果屁股撞上了牆,疼的一哎喲。小弓一見,醫者之心大盛,跳上去就要檢查傷口。光軍一直以為小弓是男人,所以每天放心脫掉褲子讓她換藥、拔毒,此刻知道她是女人,想起以往就很尷尬了,現在怎麼肯給她看傷口。
  小弓也強悍,直接動手解光軍的腰帶,駭得光軍一個勁後躲,又不敢推她,臉漲得通紅,一個高大的男人竟然被纖細嬌小的女藥生追得滿屋亂跳,看得高闖哈哈大笑。
  這小弓藥生實在可愛,可以比得上現代的野蠻女友,可是在大明卻也太驚世駭俗了。
  「慢來,慢來。」高闖攔住小弓,把光軍從魔爪下救了下來。
  小弓滿臉怒氣:「怎麼?因為我是女人,就不能成為一名良醫嗎?他的屁股我看了一百多遍了,也一直是我診治的,現在扭扭捏捏的裝女人啊。」
  高闖哭笑不得,沒想到在六百年前就有女權主義的先鋒了,可惜沒成了氣候,不然現代中國不知要怎麼繁榮發達呢。但他深知光軍靦腆的個性,而小弓醫生卻是個性格像男人的女人,這樣下去,光軍非得跳海,連忙道:「絕不是那個意思,他是害羞而已,我回頭會教訓他,告訴他女神醫是多麼了不起。現在咱們要先研究一下,怎麼才能讓你光明正大的當女神農。」
  「你有什麼好辦法嗎?」小弓皺著秀氣的眉。
  「先說說,你們怎麼偷混上船的?上船又是為了什麼?」高闖瞄了三個女人一眼,「小弓上船我可以理解,因為她是女神農,是藥生,她要收集海外的珍貴草藥,你們是為什麼呢?」其實三三在船上也好解釋,因為她是跟著雲想衣的。
  「簡單。我和小衣是多年的好友,這件事外人不得知。」小弓道,「她想跟著下西洋看看,我就把她和三三藏到草藥箱裡。你該知道,貨物裝船前搜查雖嚴,但匡神醫的珍貴藥材是不能隨便亂動的。」
  高闖一想也是,公主不也是藏在朱允文的箱子裡跟來的嗎?古人的大木箱實在笨重,而且也是藏人的好地方,但雲想衣為什麼要上船,難道是追隨自己來的?
  雲想衣看到高闖掃過來的目光,苦澀的一笑,緩緩地道:「我雖身在風塵,又是個無用的女子,可是也志存高遠,想看看這大千世界,不想窩在小小的青樓,成天價面對金山銀山、虛情假意,不想到最後還是脫不了命定的一生,成為男人狎玩的玩物,所以我才求小弓讓我們主僕上船的。這在高大人看來,是我一下賤的女子不應有的妄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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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6-16 19:29:09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爪哇篇之帝國雄威 第三章 軍事目的
  「絕對不是,我早就說過,為生活所迫,沒有什麼好被人看不起的,總好過仗勢欺人的紈褲子弟。」雲想衣說得哀婉,高闖連忙正色道:「只是你要知道,小弓和容書記官上船的事都好掩蓋,唯獨你,鄭大人怕不能容忍,說不定到了暹羅就讓你下船,派人護送你回去。」
  「那怎麼辦?」三三有些發急。
  高闖想了一下,道:「這件事可以再瞞個三、兩天,你最好先托病不出。我會幫你想辦法的,但依我看,這件事還是要求公主才行。」
  「你願意幫我?什麼條件?」雲想衣沒想到高闖這樣痛快就答應下來,懷疑地看著他。
  「條件是,以後別再纏著我,能裝作不認識我最好。」
  雲想衣不答話,一雙美目轉來轉去,似乎在揣測高闖這話的真偽,只見他一臉坦白,知道他說的是真話,心裡五味雜陳。本來她女性的身份暴露,讓她很是有些驚惶,可是以她的經驗,男人要幫她的忙,總是會要求她以身相許,而高闖的反應卻大大出乎她的預料。
  「你們三個好自為之,說話要留心隔牆有耳,我先走了,不出五日,必會給你們答覆。」高闖覺得再呆下去也沒什麼意思,反正他此行就是為了弄清「小一」的身份。水兵們都說船上有女人不吉利,可是船上的女人何止一個,都快組成一個班了。
  「隔壁是我爹,他怎麼會告發我們。」小弓咕噥了一句,還在怪高闖和光軍偷偷進了她們的房,但念在高闖肯讓她堂堂正正的做女神農的份上,沒有發作。
  高闖不想跟個姑娘家爭辯,抬腿就往外走。雲想衣搶上一步,幫他打開門,借此之機低聲道:「闖爺,我也是為你而來呢!」
  「你答應過不糾纏我。」高闖身子一僵,回頭道。
  「我只是稟明我偷偷上船的目的。」雲想衣嫵媚一笑,然後讓開道路。
  高闖走出房門,心想這狐狸精真是會引誘人,知道他很長時間沒有女人了,偏偏擺出那副媚態,可憐他回到占城港口後,船隊就忙著開拔了,害他買春的計劃流產。不過,他不招惹麻煩的女人,這是他一向的原則,所以他到暹羅後,馬上就去找個暹羅美人。
  「大哥,怎麼辦?」光軍跟在他身後,走到甲板上才敢說話。
  「能怎麼辦?你的屁股都被小弓看過了,以身相許唄。」高闖開玩笑,但同時心裡一動。他一直許諾給光軍找個老婆,現在這個小弓不就是現成的好人選嘛,人率真,又可愛,竟然還是個女神農,光軍這小子哪去攀這麼好的一門親事啊!
  主意打定,就轉回到艙裡去。他要想個辦法去覲見公主,順便看看「宮廷畫師」朱允文和「公主侍女」花想容。話說回來,他回來這麼久,和花想容一直沒見過面,他應該去告訴她,小弓可以用密方調理她的皮膚狀況。他倒真想看看,花想容臉上沒有那些大小黑斑是什麼樣的。
  再說,朱允文對他不錯,他回船後,朱允文派王正國來看過他,想讓他去聊聊,結果他被手下的兔崽子們纏得脫不開身,竟然一直沒去成,現在乾脆就趁這個機會去一趟得了。
  晚飯後,他晃到船上的禁區附近,正猶豫著要不要先稟明鄭和,遠遠正看到王正國走過來,連忙上前打招呼:「王大人,我想求見公主,可以幫我通報一聲嗎?」說著眨了一下眼睛。
  王正國當即知道他是要見朱允文,只道:「公主聽聞高大人立下奇功,早就想親耳聽高大人講講,今天趕巧了,公主正好有空,請跟我來吧。」
  高闖跟在王正國後面,一路通行無阻,一進到艙內,就見到了當日刺殺事件裡受重傷的瘦小太監。他記得這個人雖然干的像個柴禾棍兒似的,可是武功很高,是和王正國一起派來監視和保護朱允文的。
  「高兄,可盼到你來啦。」朱允文興奮得臉色發紅,正好解了高闖的圍。
  他不願意總是給人行禮下跪,可朱允文就算是廢帝,好歹也當過皇帝,於大明的禮節而言,他是要跪拜的。如果只有兩人在場,他當然可以「忽略」,問題是此刻有王正國和那個太監的四隻眼睛盯著他。他正發愁,就見朱允文高興的迎過來,乾脆藉機一路被朱允文拉到了坐位上。
  王正國還好,那太監似乎有些不滿,眼神像勾子一樣向高闖射來,高闖只當沒瞧見。
  朱允文雖然生於帝王之家,但個性純良,和高闖也是生死患難過的,因此對他相當親近。他心裡也嚮往自由和冒險的生活,可惜身份決定了他不能,所以只當高闖所做的就是他做的,拉著高闖,要他講解叢林歷險中的各個細節,有時還插嘴問一句,眼中露出嚮往的神色,想像著那些自己永遠也看不到的景象。
  高闖本來已經為船上的其他小兵無數次講解過這些事,此刻卻不得不再來一遍,有點煩躁和無奈,可是一見朱允文的渴望神色,見他因為不能曬太陽而變得蒼白的臉色,心就軟了下來,耐心地講解。
  朱允文聽得津津有味,到後來就連站在一邊的王正國,和那個貌似謙恭,實際上監視著高闖的瘦小太監也入了迷,更別說右側的艙房偶爾傳來的動靜了。
  此處的船艙有點像大戶人家的正房,中間是華麗的大廳,兩邊各有一間與廳相通的臥室,左邊的是朱允文的臥房,門大開著,能看到裡面簡單但又貴氣的擺設,而右面的房門虛掩著,從門縫外能看到嫩綠色和淡藍色的衣衫擺動,再加上高闖講到驚險處時,門內的兩個小丫頭不經意的驚呼聲,用腳趾頭都想得到是六公主和小蝙蝠在偷聽。
  對此高闖有點奇怪,六公主身份高貴,又被朱棣寵壞了,是個無法無天的野丫頭。她極為好事,遇到他來這裡「說書」,不出來死纏歪纏就是天之幸事,怎麼還會躲起來偷聽?不過說來奇怪,自從上次出現的刺殺事後,她就真的很少來他身邊吵鬧了。按理說,這是天大的好事,可人就是那麼賤,公主變得這麼乖巧文靜,他倒有些不習慣了。
  「那麼下一站是爪哇嗎?」朱允文問。
  「你不知道嗎?」高闖吃驚地問,也不尊稱朱允文為殿下,被那瘦小太監又狠狠瞪了一眼。
  朱允文淡淡一笑,臉上流露出聽之任之的感傷和無奈,「於我而言,到哪裡都一樣,我又何必問。」
  高闖知道鄭和出使西洋除了政治、經濟、軍事目的外,還有個特殊的使命,就是把朱允方流放到一個安全的,但永遠也回不到大明朝的地方,所以很理解朱允文那種身不由己的心態,不禁又同情了他一層,心想可能朱允文是自傷身世,所以不問要去哪裡,王正國和小太監自然也不會主動提起。
  「爪哇爪哇——」朱允文喃喃的念了兩句,然後道:「高兄,你現在已經是七品武將了,到了爪哇國可要小心,鄭大人說不定是興師問罪而去的,恐怕大哥要做先鋒了。」
  高闖一聽這個,耳朵豎了起來,他可不知道鄭和到爪哇是有軍事目的的。武將不比文官,官職小但權威大,同樣的責任也大,如果和爪哇打起來,說不定水戰中他要衝第一個的。
  「為什麼要打爪哇國?」高闖問。
  「難怪大哥不知道,那是洪武十年的事。」朱允文解釋道:「這一切事的原由其實來自舊港。」
  「舊港?」
  「沒錯,我相信鄭大人早晚也會到舊港去。舊港是滿刺加海峽的入口處,早年是香料貿易的轉運港,不隸屬任何番邦之國。可是後來,爪哇人、暹羅人和蘇門答臘人開始把勢力伸展到這裡,局勢愈發緊張。他們同時對舊港宣佈擁有宗主的權利,可舊港卻向皇祖父呈交了國書,請求我大明承認其為獨立的番國。皇祖父同意了他們的請求,派遣使者去舊港分佈詔書,沒想到航至途中,爪哇王誘殺了我大明的使者。」
  「媽了的,哪個爪哇狗賊這麼大膽子,就不知道死字怎麼寫嗎?」高闖一聽嚇了一跳,隨後大怒,忍不住罵道。
  大概這件事連王正國和小太監也都覺得氣憤不已,竟然對高闖突然爆粗口沒有理會。
  朱允文點頭道:「這對我大明天朝是一大侮辱,叔王更視其為奇恥大辱,當年叔王只有十七歲,還是一位年青王爺,他曾主動請纓,想帶水兵征討爪哇國。可是當時大明天下初定,內憂外患並舉,皇祖父的首重是治國安民,因此沒有派兵,只是囚禁了爪哇國在大明的貢使,之後拒絕接受來自舊港的任何朝貢。而我大明的力量一旦撤出,這些小邦之國的貿易額不僅大幅減少,而且也陷入了混亂,先是洪武三十年,爪哇國立了一位本國的統治者管理舊港,但馬上被蘇門答臘人予以推翻,從此各方勢力在此處角力,現在這個疲弱小國的首邑已經淪為被海盜所控制了。」
  朱允文娓娓道來,面色平靜如水,這一瞬,還真有點帝王深藏不露且不可侵犯的樣子。想來,他雖然只做了短短幾年皇帝,但一定認真研究過國內外的歷史和局勢,是想做個好皇帝來著,可惜他的叔叔沒有給他機會。但高闖還是對朱棣抱有好感,喜歡他的狂傲和被冒犯後必會嚴懲對方的態度,喜歡他斜睨萬邦、不可一世的霸氣,這才是天朝帝國應有之威。
  「那還不打他個王八羔子的,不教訓他們一下,他們會混蛋一輩子,不知道這世上有我大明天朝這樣的強盛國家,幫他們維持安定繁榮,結果還落下埋怨。對,應該教育教育這個爪哇小國,我大明是仁義之國,看他們糊塗,也不忍心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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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爪哇篇之帝國雄威 第四章 傳說中的玉璽
  「依我看,這趟未必打得起來,恐怕高大人要失望了。」王正國插嘴道:「爪哇小國之所以敢誘殺我大明使者,不過是因為沒有見識過天朝的威勢,才做出這般大膽無禮的行為。此番鄭大人率船隊前往,天威浩蕩,只怕爪哇王未見就怕了。我聽說此刻爪哇國正在內戰,定不敢得罪我大明天朝。」
  「沒錯,叔王雖然將此事視為奇恥大辱,但以前誘殺使者之王已死,目前對爪哇國必定採取恩威並施之策,以和為貴,假如他們肯歸順,四海一心,天下太平是最好。」朱允文也道。
  不能大打一仗,高闖並不失望,他是為了求財而來,不是為了滿足征服慾望。不過他知道,滿刺加就是馬六甲海峽,現代隸屬馬來西亞,爪哇國和蘇門答臘都隸屬現代的印尼,就連舊港也是如今蘇門答臘的巨港。這邊的人不懂禮儀、欺軟怕硬,某些方面甚至不如日本懂規矩,說起對他們恩威並施,恐怕應該威在前,恩在後,以威施恩,不然他們不會明白大明的善意,甚至還會以為大明軟弱可欺。
  對有的人,必須要先讓他怕,才能施以恩惠訓化,否則必遭反噬。如果遇到這樣的情況,以大明的國力而言,不會遭到重創,但被他們刺一下也是怪窩火的,所以有必要提醒鄭和一下,先禮後兵那一套在這邊行不通,還是胡羅卜加大棒合適一點,而且還在大棒在前。
  「他們怕了是最好,咱們大明仁義之師,也不會仗著自己強盛就欺弱幫小國。」高闖道,剛想著要怎麼說求見公主的事,朱允文突然轉移了話題,似乎也覺得這些政治話題比較沉悶。
  「我聽鄭大人說,高兄這一趟得到一匹罕見的白玉天馬,玉質絕美,眼睛是罕見的黑翡翠,準備獻給叔王。」
  「嗯,是個稀罕物。」提起寶貝,高闖兩眼發亮,心道朱棣不過是過路財神,念在他是個自己比較欣賞的皇帝,加上大家都是中國人,基於民族自豪感,他才不破壞整只船隊。但他自己挖掘到或者淘換來的東西,肯定是要集中在幾條船上,然後弄沉了的,誰也拿不走,別說他只是大明天子,就是天王老子也別想搶他的。
  「其實這次叔王也賞賜給了我一點東西帶在身上。」朱允文又道,「也是一匹玉馬,我想請高兄幫我看看,我這匹馬和高兄從神殿中找到的有什麼不同。」
  「好啊!」高闖隨朱允文起身,被他拉到了臥房之中。那個小太監大概覺得不合適,想要阻攔,卻被王正國拉著出去了。朱允文的一生充滿了束縛和寂寞,只有高闖給他帶來一點新鮮的空氣,那小太監雖然不明白,可王正國卻是懂得的。
  朱允文高高興興地帶高闖進了自己的臥房,然後走到床塌邊,打開床頭一個固定的紅木箱,拿出一匹小玉馬來,遞到高闖手上。和高闖從神殿中得的玉馬一般大小,只是沒有翅膀,眼睛沒有鑲嵌,但雕功精緻極了,他雖然不太懂玉器,但看得多了也多少明白一點。這匹玉馬的用料或許沒有他找到的玉馬華貴,但雕刻線條流暢,細微之處分外精巧,似乎馬皮和肌肉的紋理都雕刻上了,單用肉眼無法端視一樣。
  顯然這是一件珍品,與他找到的那個不相上下。
  「如何?」朱允文問。
  「要我說,不相上下。那個有翅膀的好像天馬,這個是地馬,一天一地,一陰一陽,能配成一對就好了。」高闖說道,心裡可真是那麼想的,不過是想的是他怎麼把這個玉馬也弄到手。可又一想,朱允文拿的都是以後安身立命的傢伙,不應該拿他的東西才對。但是——這些東西拿到蠻夷之地,恐怕不如金銀更實惠,不如哪天逮個機會把這玉馬換成等價的金銀,這樣就不會對不起朱允文了。
  「這樣說來,哪天我要向鄭大人借來那匹玉馬觀賞一番了。」朱允文說著接過高闖手中的玉馬,愛惜的放到房間桌子上,以一塊軟布細細擦拭,顯得愛護之極。高闖明白他在意的不是這玉馬是否值錢,愛的只是這個物件,這是生在帝王和極富之家的子弟才有的神態。
  趁著朱允文擦拭玉馬,高闖又向那只木箱中看了看,就見裡面除了一些質料極佳的衣服鞋帽之外,還有些珍玩,不過比較普通,倒是一個紅漆木盒引起了他的注意。那個盒子方方正正,木質極佳,他不懂木材,所以分辨不出,只感覺木質沉厚,漆質光亮,肯定是上好的木漆製品。
  盒子那麼好,裡面必定不是凡物。高闖回頭看了一眼朱允文,見他一邊愛撫式的擦著馬身,一邊絮絮叨叨地說起這馬的來歷和雕功上的特色,根本沒有注意到他,於是湊到木箱邊,伸指輕輕一按木盒上的銅製暗鎖,盒蓋便無聲無息的彈開了。
  盒子的內壁雕刻著各式花紋,底部墊著厚厚的黃綾內襯,鮮艷的紅、繁複的花紋、耀目的黃都映襯得盒子裡一方溫潤的玉器發出淡淡的溫柔光芒,渾然一體,毫無雜質,而且雖然只是一方玉,卻給人尊貴威嚴之感,令人不忍逼視。
  高闖心中大跳,他曾經聽花想容對他說過,朱棣搶了朱允文的皇位,但一生都被人當做得位不正,他自己心裡也有陰影,其中的原因之一就是他從來沒有得到過傳國玉璽。要知道玉璽象徵著皇權的正統性,擁有玉璽才是真正的一國之君。
  從後代的歷史資料來看,傳國玉璽再沒有出現過,難道一直在朱允文手裡?最後他又把它藏到哪裡去了呢?還是天定的,讓他高闖回到明朝把這寶貝弄走了?
  想到這兒,他又瞄了盒子一眼,確定這玉器就算不是他想像中的玉璽,也肯定是寶物,於是毫不客氣地劃在了自己賬下,想著用什麼東西來交換,才能不太虧待朱允文,然後把盒子輕輕合上,走到朱允文面前。
  「有件事要求你。」他正色道,想起這趟來的正事。
  朱允文一愣,不明白高闖這樣海闊天空的人還有事情要求他這個廢人,忙道:「高兄但講無妨。」
  「是這樣,想必你也知道容書記官是女的了。其實——這船上還有女人。」高闖說完就看朱允文的反應,以為他要震驚,沒想到他嘴角一彎,露出了微笑。
  「你不吃驚?」
  「吃驚。可是我覺得——有趣得緊。」放下手中玉馬,朱允文道:「正國告訴我,水兵們最忌諱遠航的船上有女人,可是你看——呵呵,當真有趣得很,鄭大人怕是要為難了啊。」
  「能幫忙嗎?」
  「定會幫你,只是如今我說話的份量不及皇妹,但這回又是哪家的女子偷跑上船?」朱允文露出好奇的樣子。
  「說來可笑,是匡神醫的女兒,匡弓,大家叫她小弓的。」
  「啊,原來是小神農啊。聽聞他可以從混在一起的藥渣裡,憑顏色就有斷定出是什麼藥,煎熬了多久,甚至出產的地方和藥效幾何,真沒想到這樣的能人竟然是女子。放心,我來和皇妹說,反正皇妹愛熱鬧,隔壁艙房又空著好幾間,多一個侍女應該沒什麼。」
  「不止這位女神農。」高闖想起雲想衣,有點撓頭,「還有一個——是金陵城的花魁,還有她的丫環。」
  他滿以為朱允文這件會吃驚的,可是朱允文還是沒有,因為他不知道什麼是花魁,高闖只得給他解釋,說了半天,朱允文才知道她是金陵城最美的青樓女子,聽到高闖說她自贖自身,想要看看大千世界,不但沒有鄙視雲想衣的出身,反而欽佩她的勇氣,讓高闖見識到朱允文內心深處的善良和高潔。
  「就給皇妹加三個侍女好了。」朱允文說的輕鬆,可高闖卻總感覺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果然,在朱允文帶著高闖求見公主時,公主半天沒說話,倒是小蝙蝠問道:「高大人和小神農還有那個雲什麼的,是什麼關係?」
  高闖想站好了解釋,但被小蝙蝠喝住了,心裡有點著惱。他求見公主雖然沒有下跪,但朱允文有坐位,他卻只能低頭站著,以防冒犯公主天威,他倒不記得,這公主什麼時候有過禮儀威嚴來著。
  「小弓藥生與在下素不相識,雲姑娘和木三三也只是一面之緣。」他沒好氣的答,心想你幫就幫,不幫就不幫,問人個底兒掉是什麼意思。
  就聽兩個嬌嫩的女聲低低咕噥了一番,然後還是由小蝙蝠道:「我怎麼聽說,當初你被關到大牢裡的時候,這位金陵第一美人曾經去牢裡看過你?」用的是公主的口氣,顯然是複述公主的話。
  高闖大感意外,沒想到公主還調查過他,不過他也沒什麼好隱瞞的,就把救過雲想衣的事說了一遍。說完後又是半天沒回話,氣得高闖想把這搗亂的小丫頭捉來打一頓屁股。
  「哦,救命之恩無以為報,人家以身相許啊!」小蝙蝠來了一句,語氣裡酸溜溜的。
  高闖一聽,也不再守禮了,乾脆抬起頭來說了一句,「我與雲姑娘沒有任何瓜葛,但助人乃快樂之本,我也救過公主的命,公主就賣我個人情吧。」說完一瞧公主,就見她臉蛋紅紅的,如果有三分怪他冒犯,倒有七分羞意,心裡大感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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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爪哇篇之帝國雄威 第五章 暹羅美人
  「呀,你翻小碴,不是大丈夫所為。」小蝙蝠捋胳膊、挽袖子的,似乎要和高闖打一架,但一抬頭,發現要仰得脖子疼才看得到他的目光,不禁向後挪了一步。
  高闖差點笑了出來,這個狐假虎威卻膽子小的不得了的小蝙蝠還是很好笑的,再看公主,剛才還一臉羞意,這陣子又眼淚汪汪的,似乎就要哭出來了。
  「喂,喂,我可什麼也沒說,」高闖連忙擺手,「公主不同意也由得您,我拿——朝廷俸祿,應該保護公主,我什麼也不提了,行了吧?」
  「好,就依你,誰讓你救了我的命呢!你愛帶著她,就讓她呆在船上好了!」公主終於開口,然後突然放聲大哭,著實嚇了高闖一跳。朱允文看著手足無措的高闖,只好先把他帶出公主閨房。
  「我沒說什麼啊,是不是我有失禮之處?」
  「高兄不必自責,這是在海上,沒有那麼多繁文縟節。想必皇妹是小孩心性,不知哪裡不高興了,放心,我就去哄哄他。」
  高闖看這意思也只能如此了,於是先行離開,心裡突然產生了一個很可怕的念頭,這小公主不是喜歡上他了吧?可他沒招惹她啊!
  一邊想一邊往回走,也忘了去見花想容了,煩悶的過了一晚,沒想到第二天鄭和就宣佈小弓醫生是女的,是皇上御准隨船的,以前只是為了方便而改為男裝。現在要派她做專職藥生工作,以後專門負責海外草藥的收集和整理,所以恢復女兒身。
  士兵們大為奇怪,但除了光軍,沒有其他人被小弓看過屁股,因此也沒什麼怨怪的,當然鄭和私下裡責備了膽大妄為的匡氏父女一番。
  對此,小弓沒有怨言,雖然不能長期呆在父親身邊,好在父女二人時時可以見面,再說她可以做藥生的工作,又可以光明正大地改名為女神農,差不多歡天喜地的搬去公主的隔壁住。至於雲想衣和木三三,因為平時也沒人注意,就那麼悄悄的隨小弓一起去了。她們被勒令未經允許,不得擅自出艙,和朱允文一個待遇,但好歹名正言順,比提心吊膽地裝男人好多了。
  安南和暹羅相距很近,船又航行了一天,終於在暹羅港口停泊。
  這裡不比舊港,那裡是自由港,各方勢力爭奪,魚龍混雜,暹羅畢竟是獨立的國家,雖然也不太安定,但畢竟是有律法的地方,因此鄭和沒有像在舊港一樣派遣一個小分隊先上岸探探情況,而是直接把人分為幾批上了岸。當然,鑒於船隊的規模,暹羅港口的人也早就知道有明軍到來,照樣又緊張又興奮,而鄭和也遣了人去向當地的執政者遞交書信,聲明大明船隊是為商貿而來。
  高闖是第三批、也是最後一批下的船,等得心癢難捱,可是因為公主想看看異國風景,鄭和又違拗不了,只得在前兩批人安全返回後,才讓高闖帶一隊人馬護送公主去遊玩,那已經是進港的第二天了。
  朱允文對此艷羨之極,可是他心裡明白鄭和絕不會允許他出現在公眾場合,所以忍耐著不提出下船的請求,可高闖見他一臉無奈和悲涼,就像一隻被關在鐵籠子裡不見天日的小動物一樣,有些於心不忍,於是乾脆膽大包天的自作主張,叫小弓也給朱允文好好化了一個妝,打算把朱允文也帶出去。
  王正國和那個叫小福子的小太監起初堅決反對,朱允文這時候一點主子的架子也抬不起來,看高闖跟那兩個人辯論,最後還是六公主一聲令下,朱允文才能成行。這讓高闖明白了一個道理,朱允文是個大好人,大才子,可是他做不了皇帝,朱棣搶他的天下是對的。
  在他一個現代人的觀念裡,沒有誰是應該做皇帝的,要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適不適合。假如明末那個愛做木匠活兒的皇帝,就讓他去做木匠,這世界上說不定會多一個木藝大師而少一個無道昏君。
  他們一行大約百來人,浩浩蕩蕩地向港口進發,隊形看似散亂,好像都是各逛各的,但實際上把公主等「貴人們」圍在了中間。在這些人中,高闖是最高指揮,雖然王正國品銜比他高,但此時扮做了一個弓箭手,在離朱允文不遠的地方轉悠;小福子是一個船上的雜役,和另一個雜役朱允文走在一處;六公主、小蝙蝠、雲想衣和木三三是高闖的四個親兵,緊跟在他的後面,不過這四個親兵的關係似乎比較差,兩個跟在他左邊,兩個跟在他右邊,互相之間都不搭話;小弓大搖大擺地走在高闖前頭,一路走一路買各種小玩意兒,然後讓光軍幫她抱著;小老虎牙和小星兩個人比較機靈,眼力又好,所以跟在隊伍的遠處盯梢,假如有事,他們會向天空發射響箭。
  剛一進入港口集市,高闖還略有些緊張,真怕出點什麼事,心裡怪鄭和沒有派上回的差事給他,反而讓他當了這隊娘子軍的護衛,可是走著走著,他開始放心了,因為他發現在暹羅不會有人找明軍的碴。一來兩國間沒有根本衝突,暹羅人對大明人還有點畏懼,二來小弓的易容術真是高超,從化妝到衣著,沒有一點能讓人看出破綻,就連木三三和小蝙蝠這樣女孩氣的人,從外表看也只是稚嫩的小兵伢子而已,想像不出是女人。
  還有,通過這件事他有點佩服鄭和了。因為鄭和先前派了兩批明軍下船,當地人對大明人已經感到不那麼新鮮了,除了纏著他們要賣東西的,幾乎沒人特別注意到他們,這使公主一行安全得多。
  世界上所有的碼頭可能都是一個樣,紛亂、嘈雜、人來人往,相隔不遠處必有一個大的集市,集市內有各種通過海運的貨物和商品,同時酒肆茶樓林立,大批的水手聚集於此,吹噓著各自的航海經歷,在高闖看來,辛巴達航海的故事就是水手們胡亂吹出來的。
  集市裡人多,逛著逛著,大家就散開了,但高闖並不擔心,因為這些士兵都是經過特殊訓練且身經百戰的,偶一回頭,都會看到這些三五成群的士兵假裝無意的向高闖這邊瞄來,可見並沒有為了玩樂而疏忽懈怠公主的安全問題。至於朱允文則由王正國和小福子兩大高手保護,而且小弓把他們化妝成了最不起眼的模樣,這三個人目前反而是最安全的,連港口中必不可少的小偷也不打他們的主意。
  不過暹羅港口的集市雖然是建在一條寬闊平坦的大道上,但這個時候的暹羅還比較落後,所以這條又寬又直的路也只是土路而已。路的兩側是各式商戶,貨棧、打鐵鋪子、食肆應有盡有,但沒有金陵大街上的店舖豪華和正規,大多是簡易的竹子涼棚,好一點的在棚子前掛上一幅細小的竹管製成的簾子。
  還有一個奇怪的現象就是,暹羅這些做生意的人中間,除了打鐵這樣的力氣活,似乎大多數是女人在主事。這是暹羅和大明最本質的區別,婦人拋頭露面、從商,生活方式比大明的女人自由多了,有一些女人見到明軍還露出明媚誘人的微笑,雪白的牙齒、明亮的眼睛,看來有一股純真坦誠之美,與大明的女子各有風姿。
  她們的穿著窄小、短至腰部的鮮艷上衣,下面長長的直筒裙,身上飾物極少,秀髮高高盤起,簡潔、幹練而不失柔美,有點像中國傣族的打扮。但不知為什麼,每當有衣著華麗的男子走過身邊,高闖總覺得能聽到類似小鈴的聲音,回頭找了半天,見男人們身著無袖無領的對襟小褂,下面是闊腳褲,和女人一樣大多數赤腳,並沒有金屬飾物,不明白為什麼一走動就發出鈴鐺之聲。
  「奇怪哦,哪裡有怪聲音?」六公主和高闖一樣是個好奇的,不禁低聲問小蝙蝠,一抬頭見高闖湊過來,於是很大聲的哼了一聲,翻著白眼別過頭去,很鄙視的樣子。
  這死丫頭,小醋罈子!還有完沒完了。他和雲想衣又沒怎麼樣,就讓這小六子給定了性,還吃起不相干的飛醋來。他擔了這個虛名,還不如把這莫須有的姦情給做實了。
  高闖有點尷尬,心裡罵道,扭頭看了一眼雲想衣,正看見她一雙美目滿含笑意的看著自己,似乎明白他和公主間的奇怪情形。她被小弓化妝成了臉色臘黃的小兵,唯獨一雙眼睛靈活動人,好像含著一層春意似的,而身邊的木三三則還是純良溫順的模樣。
  身後又一聲唯恐別人聽不到的大哼聲傳來,是六公主以為他在和雲想衣眉目傳情,表達不滿。這次高闖只覺得好笑。六公主還是十五歲的少女,他還年青,牙齒好得很,咬得動各式食物,不用撿嫩草吃,因此只當她是個小姑娘而已。
  他挑女人的第一要素就是要不麻煩,而蘿莉是最麻煩的。再說,如果六公主真和雲想衣搶男人,一定輸得連怎麼死的也不知道。雖然雲想衣聲稱是清倌人,但她從小的生活環境險惡,其心機和手段遠非單純的六公主可比。
  才想說什麼,就聽前方一陣大亂。高闖嚇了一跳,還以為是出了什麼事,連忙一把扯回一個勁兒向前跑的六公主,把她護在自己懷裡,另一手攔住隨後跟來的雲想衣和木三三,向周圍的人使了個眼色,讓士兵們不露聲色的把公主和朱允文等團團圍住,他自己則越眾而出,走到前面去看發生了什麼事。
  就見一個龐然大物緩緩走近,卻是一頭大象,像背上有一個精緻而色彩艷麗的雲蘿傘蓋,上面垂著長長的流蘇。傘蓋前是一個瘦小的象奴,傘蓋下坐著一位真正的暹羅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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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爪哇篇之帝國雄威 第六章 生意對手
  高闖生於現代,別說大象了,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都見過,可身後這些大明人就不一樣了,幾乎都在見到大象的時候驚呼了一聲,從沒想過這世界上有這麼龐大的動物,有的人甚至緊張的把刀拔了出來,目瞪口呆地看大象被象奴指揮著跪了下來,然後有一個僕人拿著一個精緻的木梯,扶著美人走下象背。
  高闖擺了擺手,示意手下不要慌,自己則又向前湊了幾步,站到大象的不遠處,直眉瞪眼地看著這位暹羅美人。就見她的衣服式樣和髮型都與當地婦女類似,但是衣料華貴許多,手腕腳腕上戴著珠寶,雖然繁冗,但卻不給人俗氣之感,一頭烏髮油光水滑,是高闖所見過的最美麗的黑髮,發上插兩隻金簪,襯得髮絲都好像閃光一樣,再加上她圓圓的臉蛋、豐滿的朱唇、明亮的大眼睛,整個人有奪目之態,令人不敢逼視。
  當然高闖除外。
  他這麼肆無忌憚的盯著人家看,當然也會引起別人的反應,那暹羅美人扭過頭來,似乎有些惱怒。她每隔一天就會來這裡一次,集市上的人誰不知道她是暹羅最富有的商賈之女,沒有人敢這麼打量她,連圍觀的人都沒有,可這個人竟然如此無禮!
  她瞪了高闖一眼,本想招呼手下打走這個不長眼的傢伙,但卻見高闖對她咧嘴而笑,黝黑的臉上露出雪白的牙齒,看來明朗親切,目光中只有好奇和讚賞,並無好色之意,再見他是明軍軍官的打扮,周圍分散開的明軍似乎是他的手下,於是也不發作,甚至略笑了笑,之後抬步走進了路邊的一間大而整潔的涼棚。
  這個美人挺大方的!高闖心裡暗讚一聲,轉身要走,但卻又停住了,因為他看到又有一頭大象走了過來,照樣的雲蘿傘蓋和象奴,但傘蓋下坐著的可不是暹羅美人了,而是一個矮胖的男人,明軍打扮,一臉黑斑。不過這男人惡劣包裝下的美好身材他見過,那是能讓人流鼻血的,比AV女優還玲瓏的身段。
  「你在這兒幹什麼?」高闖直著嗓子喊了一句,心想反正當地人懂漢語的可能性不大,而且很反感花想容又恢復了以前的噁心打扮,雖然他知道她是為了掩蓋身姿。自從上了船後,他多日沒見到花想容,看不見時也沒感覺怎麼著,此刻見了倒覺得怪想她的。
  「容大人是我的生意夥伴。」身後傳來一個美妙的女聲,說起話來有點僵硬,但說的是漢語沒錯。一轉眼,就見那暹羅美人又走出來了,一手拿著一盞金盃,一手拿著一串花。說完也不理高闖,臉上綻出一朵明媚的笑容,向花想容走了過去,把金盃中的水潑到花想容身前的地上,然後把花串掛到了她脖子上。
  高闖這個奇怪啊,如果不是清楚地確認他們是在六百年前的暹羅,還以這裡是夏威夷,就差這美女喊一聲「阿羅哈」了。他倒不知道本地也有潑水和獻花的風俗,但看也看得出,這暹羅美人是把花想容當做了最尊貴的客人。
  花想容是第一批下船的,雖然她女性的身份暴露,但鄭和還是不拘一格的任用人才,做生意的事照舊交給她去做。
  「高大人,我奉命和落月追風小姐談幾宗生意。」走到高闖身邊時,花想容用公事公辦的語氣說,顯得比較生疏,鬧得高闖沒來由的不爽,惡作劇似的向前跨了一步,正好把花想容擋在後面,還撞得她一趔趄。
  「落月追風?好名字!」高闖站在花想容前面,笑嘻嘻地道:「天下的月亮落了下來,果然可以形容這位小姐的美麗,但是追風二字就不明白是什麼意思了。」
  暹羅美人一笑,看來對高闖的誇獎很受用,一點沒有羞澀之感,大方爽朗得很,「追風的意思是,我做生意速度很快。這是宋人的名字,因為我祖上有宋人血統。」
  高闖很想給這美人上一堂歷史課,告訴她現在已經是大明朝了,不過還沒說話,花想容就從他身邊擠了過去,還狠狠的踩了他一腳,他疼得沒有說出話來,一手搭在花想容的肩上,似乎是好友間的親近,實際上暗中加勁,讓她也走不了。
  「嗯嗯,小姐說的對,時間就是金錢嘛。」
  「兩位大人似乎有事要講,落月就不叨擾了,在裡面恭候容大人大架。」落月追風一笑,略屈膝行了個禮,雙手合十,姿態漂亮極了,和泰國的舞蹈一樣,雙手上的花樣特別優美,之後轉向離開。
  她一走,花想容就拚力拉下高闖的手,「你不要攪和,我在辦正事呢。」神情有點生氣。
  高闖心裡大樂。以前是花想容總找他麻煩,現在正好相反,他特別愛找她麻煩,就像小狗見了小貓似的,不惹得她發火,他心裡就不舒服。
  「我把你單獨留下來是想提醒你要精明點,別傻兮兮的。這位暹羅美人的眼睛你注意沒有?」
  「沒注意!我是談生意的,為什麼要注意別人的長相,倒是你,要泡妞也要等我辦完正事。」花想容沒好氣的說,「再說,現在不比咱們來的那個地方,商家的誠信度非常高,我打聽過了,只要談好的生意和價錢,就算有事耽誤了,時隔很多年後再來提貨,一樣可以兌現。」
  「要不怎麼說你是小白呢,腦子總轉不過來。」高闖在花想容頭上打了個爆栗,沒意識到這是極好的朋友間才有的親暱動作,讓一邊的公主看得醋意大發,雲想衣則神情玩味。
  「你看那位美人的眼睛,又大又亮,但眼神冷靜得很。我告訴你,這美人的生意手段一定特別高超,就算你在美國念了什麼雙料、四料的博士,也要當心被算計。」
  「要不,你和我一起來?」花想容斜睨著高闖。
  高闖猛的點頭,然後又無奈的搖頭,歎了口氣道:「我倒是想,可惜手頭有保鏢的任務。鄭和腦子也不怎麼清醒,怎麼能單獨派你來?你是個老實頭,不會玩花樣,再說也不安全哪!」
  聽他說起安全的事,花想容想起從神殿回到占城港口的一路上,他一直背著自己走,心頭有點異樣感覺,但隨即想起這花心男沒半分正經,正色道:「你是不是想跟著撈點油水?所以才怪鄭大人沒有派你和我一起來。放心,老鐵跟著我呢。我們下船時騎的是咱們帶來的馬,哪想到見到大象驚了,這會兒老鐵在後面安慰馬呢,一會兒就到。」
  高闖給她說中心事,乾脆也不隱瞞,「咱們是老鄉,一塊兒從六百年後來的,有好處照顧一下吧。你今天先跟她談,但別決定,回頭光顧著追風了,吃了大虧。做決定的時候和我商量一下,下回再把我帶來就行了。」
  花想容白了高闖一眼,好在高闖接白眼飛刀已經習慣了,也不閃躲,又囑咐了幾句後才離開,帶著公主一行人繼續到處逛。花想容明知道那些從神殿弄回的東西,高闖定會想方設法弄回現代去,而且也知道這一路上能搜刮的,他肯定不會放過,有心想不理他,但不知為什麼心還是軟了,決定下回談生意帶著他一起,他愛撈就讓他撈個夠本好了。
  高闖和大多數男人一樣,不愛逛街,上港口來也是想踩踩堅實的土地,看些新奇古怪的玩意兒,找點男人們想找的樂子,但這回卻被迫做保鏢,一路上全心注意周圍的動靜了,只覺得束縛非常,心情極度不爽,好在遇到了花想容,讓他惦記上了做生意的油水,不由得心懷大暢,開開心心地陪著兩位皇親國戚逛了小半天,然後才回船。
  他回來不久,就打聽到花想容也回來了,急急忙忙跑到船上的禁區去。現在在守衛的眼裡,他已經是公主的保鏢、鄭大人的親信,因此沒受到什麼阻攔。而且在他們下船之後,鄭和也離開了,聽說是到什麼城去覲見暹羅王,商談國之要事,估計要好幾天後才回來,目前寶船上主事的是鄭和的手下太監楊敏,可他不到禁區這邊來。
  高闖聽朱允文說過,高棉國不太老實,一直騷擾周邊的國家安南和暹羅,雖然高棉還對大明構不成威脅,但朱棣很不喜歡邊境上有一個不聽話的鄰居,所以到暹羅也不是只為了桃花心木這麼簡單。這趟下西洋任務艱巨,除了貿易,還有相當重要的外交和軍事目的。
  「你不會敲門嗎?」花想容臉色有點發白,雙手掩著衣服,因為高闖推門就進,她正解開衣服要換。
  「你不會鎖門嗎?」高闖大刺刺地坐在椅子上,把腳架在桌子上,假裝閉目養神,實際上是讓花想容自在點,「我和親愛的容書記官有秘事商談,哪能明目張膽的敲門,要不我們研究個暗號,下回我說:般若波羅密,巴巴希里普,阿意哈里馬西答。你回答:馬裡馬裡轟。然後,我就進門。」
  花想容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高闖一睜眼,見她已經快速換好了女裝。她頭髮本來不太長,現在只齊肩散著,加上那古裝掩不住的好身段,如果不看臉上的皮膚,活脫脫一個清新美人。這讓他想起小弓說可以調理花想容皮膚的話,連忙告訴花想容,心裡很想看看花想容臉上沒有黑斑後的模樣。
  花想容皺了一下眉頭道:「你現在是想談我的臉,還是那位暹羅的生意對手?」
  「生意對手。」高闖脫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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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爪哇篇之帝國雄威 第七章 現代規則
  船隊這一趟來暹羅除了外交和軍事目的外,最想獲得的是桃花心木。這木頭質地極其堅硬,如果用於修繕船隻,對船隊的遠航有極大的好處,當然還有其他諸如降真香、沉香、象牙等該國富產的東西,對於藥生而言,最重要的東西是治療麻風病的大楓子油。
  停靠在港口幾天來,這些生意進行得分外順利,但是相對繁瑣一些。因為當地沒有壟斷性的商貿大擋頭,所有的生意都是由許多商家共同經營,所以生意大部分是小筆進行。不過被花想容派去談小生意的使者們都樂此不疲,一來暹羅是相對穩定的國家,二來暹羅人誠實,三來當地生意的往來多由女人主管,她們對大明王朝那奢華美麗的東西更是入迷。更為有趣的是,當地的已婚婦女相當開放,她們與這些明軍使者過從甚密,據說為了談生意方便,一起吃,一起坐——甚至一起睡。
  對此,他們的丈夫並不奇怪,還常常得意地說:我妻美,中國人喜歡!
  高闖妒忌之極,可花想容就是不派他下船去談生意,他自己下船去逛的時候,不是六公主跟著,就是雲想衣跟著,害得他買春不成,要不是因為金錢的誘惑,他會覺得這日子過得生不如死。
  但這幾天他也聽說了點有意思的事,那就是他終於弄明白了為什麼走在路上,常聽到身邊經過的華服男子身上會有鈴鐺的響聲。當時他問起小弓,因為小弓為了搜集草藥,這些日子一直在港口跑來跑去。
  「在暹羅,富人家的男人到了二十幾歲,即將數顆錫珠或裡面安了沙子的金珠嵌入陰囊裡。」小弓直率的說,一點也不以為意,還真有點醫生冷酷和理性的感覺,「外觀像葡萄一樣,越是自詡有身份地位的人,越是以此為美。」
  小弓說這話的時候,正是一群人都窩在草藥房內幫她整理新搜羅來的藥品的時候。她理性的聲音一出口,六公主先是啊的一聲,直接跑出了門去,接著小蝙蝠和雲想衣、木三三、朱允文都跑了,只有花想容還穩當地坐著,高闖則哈哈大笑。
  「我的媽啊,還有這風俗,我想想都覺得硌得慌,真服了他們了。話說回來,你說外觀像葡萄,難道暹羅男人也很大方,就讓你看了?」
  這回小弓的臉也紅了,拿起一根不知名的草藥打在高闖的頭上,「誰要看那個,我是好奇,結果讓光軍幫我看的。他說——像葡萄。」
  高闖依舊大笑,雖然想起來覺得挺可怕的,就見一邊的光軍連頭也抬不起來了,害得高闖沒辦法問他,人家怎麼就給他看了,他是偷看啊,還是直接提出的要求?這些日子來,為了撮合光軍和小弓,高闖一直讓花想容派光軍陪小弓下船,把光軍折磨得不輕。
  目前鄭和不在,花想容是他指派的商貿最高指揮,權利大得很,完成的各項任務也不錯,就只有桃花心木,還沒有收購到一根,原因竟然是——市場上沒貨。
  當地人沒有意識到桃花心木的價值,採伐不多,港口集市上僅有的這種木材已經被一個大商家收購走了,而這個大商家在幾天前就控制了所有木材生意。
  這個大商家,就是美人落月追風家的商行,實際上她是商行主事的人,因此也就可以說,這一切的舉動都是她做的。一定是她早就打聽過明軍的船隊要來,而且船隻遭到了毀壞,這才收購了所有的桃花心木,以便到時候趁著機會大賺一筆。
  這讓高闖不得不佩服這位智慧與容貌相匹配的美女,首先在這個時代,她的信息工作做的好,其次她意識到了明軍貿易的最大目的,第三,她做了判斷還要下得了決心,否則萬一明軍不要這些木材,她就會賠錢,要知道這種木材銷量不大,而且價格昂貴。
  但這位美女硬是做到了以上三點,當機立斷的抓住了商機,但對明軍而言,這就是個壞消息了。
  花想容那天和落月追風談的是其他的生意。在其他生意上,落月追風表現得相當痛快,價錢和貨物的質量都不錯,和花想容合作非常愉快,可正當花想容以為可以順當地談好木材生意時,卻發現價錢超出了她的預想,而且在這個港口的市面上再沒有人賣這種木材了。
  這位精明的暹羅美人要的是官窯的青花瓷和上好的紙張、絲綢!
  以大明雄厚的財力而言,讓她狠賺一筆也不是不可以,她的要求雖然過分,但之於大明船隊而言是九牛一毛,但是花想容是個直性子,甚至有點傻氣,沒有被現代油滑的惡氣所沾染,所以她覺得這是一種敲詐行為,斷然拒絕了落月追風的要求。
  「你這樣子還不如就留在大明算了,不過你再這麼看不開,留在這裡也會餓死。」高闖對花想容說:「商家本來就是看準形勢,囤積貨物,而後高價賣出。早年間,不是有很多人趁著天災,把米囤積起來,然後高價賣出嗎?那時候,餓死人都不眨一眼,何況人家美女MM不過是想賺大明天朝這樣富裕國家的錢。你讀過那麼多書,怎麼就不明白一個道理,每一點原始財富的堆積都隱藏著最骯髒的血汗。」
  「你就是見人家漂亮,所以說話不公允。」花想容重重的哼了一聲。
  「你這麼說話就不客觀了,小書獃子。商場如戰場,她攻過來,你不會想辦法化解嘛。」
  「仁義之師才能長勝。」
  「那好,仁義之師,你要怎麼弄來木材?鄭大人可快回來了,按計劃,咱們在暹羅不能多呆,要趕去爪哇呢!」
  花想容長出了一口氣,一直逞強的臉色垮了下來,「我正愁呢,這幾天我派人四處跑,都深入港口腹地許多了,還是找不到一根桃花心木。這個落月追風做事真利落。而且,她連運輸行業也控制了,就算我找到木材,怎麼運到船上也是個問題。」
  「運輸的問題好解決,咱們自己就有大批馬匹,士兵也有的是。」高闖微微一笑,「其實你不必想得如此長遠,只要對這位暹羅美人造成心理的打擊,一切問題就迎刃而解。你想啊,她控制了木材交易和運輸行業,這需要一大筆錢,就算她家是暹羅最富有的,這筆買賣做不成,賠的錢也不是小數,她是個高傲的人,不會允許出現這種情況。所以你只要讓她覺得咱們不用依靠她也能得到桃花心木,到時候她就會上趕著你做生意,價錢也完全有的商量。現代人到古代有先天的知識優勢,你就用現代規則對付這個美人就行,怕什麼啊。」
  花想容聽高闖這麼說,兩眼放光,似乎一直呆在一個困局中,高闖三言兩語就為她找到了出口,她這麼多年來一直讀書,商戰的實際經驗不足,但腦子裡的理論和商業案例可是一套一套的,當即想出了尋找桃花心木的對策。
  當天下午,「萬般無奈」的花想容和老鐵急匆匆的又去找落月追風商量木材的價錢去了,而高闖則在監視艦隊的人散開後,親自帶著一箱禮物去拜見那差王,同行的是光軍和一小隊精兵,馬和車子都是他們自己的,沒有驚動一個當地人。
  這世界上的官和商都是勾結在一起的,落月追風的家庭是暹羅首富,他們在這裡做生意,一定和那差王聯繫密切,所以高闖要避開這位暹羅美人的耳目才好和那差王談判。財動人心,只要那差王動心時落月追風不在旁邊搗亂,他就能以最少的利益得到採伐的許可。否則,如果對方也對那差王許以重利,那差王就會猶豫,明軍就要拿出更多的財物來打動他。
  遞上譯官寫好的拜貼,那差王很快就親自出來迎接大明特使了。鄭和一到港口,已經著手下的太監王貴通聯絡過那差王了,當然也送了一點禮物。高闖來時打聽過,上次的官方會見,鄭和送了那差王一些大明通寶銅錢、上好的紙和手繡的極品官服,所以這一次他帶了幾個青花梅瓶和一個異常精緻的漆盒。甜白瓷器太精美了,高闖咬了半天牙也沒捨得。在他看來,最精美的東西是要沉入海底以流傳後世的。
  其實那個漆盒也是極品,只可惜無論是埋在地下還是沉入水底都無法保存,所以被拿來送給那差王。高闖明白暹羅雖然不太發達,但那差王畢竟是個王爺,不能太糊弄他。那漆盒雕功繁複,一個小小的木盒上雕滿了花朵,連花朵的蕊仔細看都各不相同,是木雕藝術登峰造極之物。
  高闖先不說來意,直接把寶貝拿出來。那差王眼睛都真了,青花瓷本就是珍品,再加上這極品漆盒,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就投降了。對他而言,桃花心木取之不盡,商場上又走貨不多,盈利不高,拿一些木頭換來這麼多的藝術珍品是很划算的。
  這也是落月追風為了獲得最大利潤而沒有就木材問題和那差王打過招呼,所以那差王根本想像不到,如果他不肯讓明軍採伐桃花心木,可能會得到更多回饋。
  拿到了那差王的許可,高闖回去的時候去了一趟落月追風家的商行。此刻,花想容依照高闖的囑咐還在不緊不慢的談價錢,見高闖向她比劃了一下勝利的手勢,立即覺得底氣足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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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爪哇篇之帝國雄威 第八章 目標爪哇國
  「高大人這個時候來到敝處,不知有什麼重要的事?」美人就是美人,就是打起官腔來,也看得高闖賞心悅目。
  「也沒什麼。」高闖咧著嘴笑,「我是來通知容大人,既然和貴行的木材生意談不攏,乾脆我們自己來伐木好了,反正我已經拿到了那差王的許可。」高闖抖了抖手裡的紙札,那是那差王用大明朝贈送的上好紙張寫就的,上面蓋著他的王符。
  落月追風臉色微變,但立即就恢復了正常,可見是冰雪聰明的人,在瞬間就明白了是什麼意思,「高大人的手段真高,可是樹是長在山上的,從砍下來到運到船上也不是一件小事。」她雖然心裡吃了一驚,但外表卻笑靨如花,鎮定如恆,令高闖佩服不已。
  這位暹羅美人雖然年紀很青,但冷靜沉著,見機又快,頗有大將之風,如果生在現代,一定是個商業天才,就算他們這一招出乎了她的預料,她也能馬上找到破綻反攻,而且一點也沒有挫敗的神情流露出來。如果她生在二十世紀,肯定能人所不能,這次她之所以失了算計,不過是因為世面還是見得小罷了。
  「這個——落月小姐有所不知,我們隨船的明軍中有相當一部分的工程兵,伐木這些小事自然不在話下,而且我們自己也有大量馬匹,一切就不勞小姐費心了。」高闖道,看著美人越來越白的臉,心裡有些征服的快感。
  「恐怕時間上不好安排吧?」落月追風道:「我聽說鄭大人不日就要回來,天朝的船隊要即刻開赴爪哇國,為什麼不用現成的木材呢?」
  「小姐恐怕沒有見過我們大明的兵行動起來有多麼快。」落月追風的態度軟化了,高闖雖然佩服她不拘泥於局勢,能夠隨行就市的手腕,但還是頂了一下,方便一會兒花想容殺價。
  「你們雖然有人有馬,車子怕不好找。」
  「我看不如這樣。」花想容適時插進話來,「既然落月小姐有現成的木材,我們也不必那麼麻煩,但是價錢方面恐怕要在談談。您說的那個價格,我們是不能接受的。」
  話說到這裡,高闖不等花想容說話,就退後了幾步,讓兩個女人去討價還價,反正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帶船上的人去山上砍伐桃花心木也不是不可以,但這樣大規模的行動,事先必須要籌劃,還要派人守船,以防被盜賊乘虛而入,這樣一來時間可就長了。落月追風雖然在生意場上很精明,不過畢竟是個年青姑娘,軍事上的事是不太懂的。他跑到這裡得意洋洋的說要上山伐木,不過就是為了告訴這位美人,她手裡掌握的不再是絕對的優勢,現在大家是在平等機會上談條件了。
  這不是在小攤子上買東西,而是大買賣,所以兩個女人談了好久,在高闖已經快不耐煩了的時候,花想容才與落月追風擊掌為誓,交易成功。
  「什麼價什麼價?」才一出商行,高闖就迫不及待的問。
  「這是以貨易貨,複雜得很,你聽了會嫌煩的。」花想容語音輕快,也很開心能辦成這件事,「落月小姐為了囤積貨物,壟斷木材市場搭進去不少錢,如果讓她賠本,她是不會同意的,但我也不會損失大明的利益,所以我拿出用以交換的東西,剛剛好抵銷她的投資,她雖然沒有賠錢,但也沒有賺到,算是白忙活一場。」
  「這小美人可是個能人,這一回,她又學了一招狠的,只怕將來會更厲害。」高闖笑道:「鄭和七下西洋,我們可只能跟著一次,你回去最好培養個徒弟,要不下回鄭和再來,准讓她把損失的賺回來幾倍不可。」
  花想容深以為然,用力點了點頭,就聽高闖又道:「話說回來,桃花心木這麼珍貴的木材,早晚會被暹羅人發現其中的價值,這趟雖然順利拿下,下回再買,恐怕沒那麼便宜了,要想個長遠之計才行。」
  花想容停下腳步,歪著頭看高闖,雖然臉還是很醜,但一雙眼睛溫潤潤的,被夕陽一映,竟然頗有動人之態,不過她說出的話卻直白的沒有一點掩飾,「你想要什麼好處,說吧,別吞吞吐吐的,都不像你了。」
  高闖嘿嘿一笑,從懷裡拿出紙札,晃了晃。
  花想容恍然大悟,「你弄來了長期的採伐許可證嗎?」
  「聰明。」高闖點點花想容的額頭,更下定決心要把花想容收到自己旗下,「不過這不叫採伐許可證,我聽譯官說,上面寫的是什麼山木交換證,但我沒誑那差王,殺雞取卵的事咱不幹。在以後的二十年裡,咱們大明只要給出現在價錢的一半,就可以進山伐木。你說這個條件好不好?」
  「你要把這個什麼證的賣給鄭大人?」花想容以難以置信的目光看著高闖,發現這個人對財富的慾望真是令人髮指。
  「我不賣給他,我賣給你。」高闖親親熱熱地環住花想容的肩,「這回和落月小姐談生意,你談的價錢不是不錯嘛,我估計是最低價了,也就是說,價錢稍高一點,鄭和也可以接受,再說他還能拿到這個證,這可是二十年的許可,用這個換幾件『甜白』不過分吧?」
  「不過分!」花想容以相反的語氣說:「你要多少件?就算我給了你回扣,你把這些東西放到哪裡呢?」
  「多少件——讓我自己去挑吧,挑完就放到你床底下,萬一出了什麼事,鄭和可能搜任何地方,卻不會搜禁區。」
  「什麼?沒門!」
  「有門有門。」
  高闖一路走一路哄,這在他和花想容眼裡沒有什麼,雖說一男一女勾肩搭背地走著,但這在現代太平常了,可是在光軍看來卻難以理解,暗地裡以為高闖和花想容是夫妻,因為只有夫妻才會那麼親暱,雖然這時代的夫妻也不會在眾人面前這樣放浪形骸。
  總之高闖堅決的奉行著雁過拔毛的政策,就連在暹羅落個腳,做幾筆生意也撈到了好處,背著他人的耳目,弄了一箱極品瓷器藏到花想容的床下。他就好像是個來明朝打工的人,每一站都賺取金錢,然後存起來,只等以後一起取出。
  第二天鄭和回來了,帶來了暹羅國王的國書,表明願意以大明王朝為尊,鄭和成功的在高棉身邊安插下了大明的眼線和釘子。而船隊這邊,各項生意上的事情也辦妥了,於是鄭和一回來就宣佈船隊立即起航。他們本來的目的地就是爪哇國,在暹羅不過是稍做停留而已,所以也不耽誤時間。
  因為以前爪哇國冒犯過天朝,而且一直表現得不太友好,所以鄭和此次航行比較謹慎,作為護衛艦的八櫓巡遊艇一直在船隊外圍警惕的注視著來自海面的威脅。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是,到爪哇去的途中會經過舊港,這是個危險的地方。
  如果說占城港是一個海盜雲集的港口,那麼舊港就是海盜盤踞的老巢;如果說到占城去的海盜是為了把劫掠來的財物交易出去,那麼舊港就是海盜們出發去搶劫的據點,也是一個當時世界上最大的非法貿易中心。
  舊港地處滿刺加(馬六甲)海峽的入口處,東西方和整個東南亞的海上貿易都要通過這個地方才能進行。在洪武年間,朱元璋雖然禁止大明人與外國進行海上貿易,但這條禁令在民間如同虛設,大批海上人家為了巨額的利潤在這裡做生意,使中國人很早就在舊港建起了大片的殖民地,此時舊港更是被一個來自廣東的叛徒陳祖義所佔領。他為人極其豪橫,早年成為了本地的海盜頭子,帶著大批的海盜船燒殺搶掠過往船隻、手段剛猛狠辣,途經此地的船,沒有未受過他劫掠,也沒有不怕他的。
  大明的船隊上滿載著寶物,雖然水軍實力超強,但難免不受到這群海盜的覬覦,要知道財寶能蒙蔽人的眼睛,讓他們做出錯誤的判斷。這些情況使得鄭和十分小心,他不想現在就與這群海盜正面交鋒,因此在經過舊港時,令船隊繞了些路,避開舊港,因為不需要通過滿刺加海峽那狹窄的海路,所以船隊與那些海盜並未遇到。
  但高闖明白鄭和是不會放過這群海盜的,和這群海盜大打一仗是早晚的事。首先他必須清剿大明的叛徒,大明要想在海外立威,如果連自己的臣民都無法令其順服,又如何服眾?其次,他第一次下西洋是為以後的航行探路,如果這咽喉要道始終有一群凶狠的海盜盤踞,對以後的貿易往來也是不利的。第三,以朱棣的性格而言,他決不肯讓任何人冒犯他的尊嚴。
  天氣一直不錯,船隊航行順利,除了因為越來越接近赤道地帶,各種熱帶疾病開始襲擊船員和水兵外,應該以平安順利來形容到爪哇國的路程。
  高闖知道多年前的西方遠航者,有很多死於壞血病,多年後醫生發現壞血病主要是由於維生素C缺乏所引起的。而在鄭和的船隊上,除了穀類食品、醃製品、乾果和茶葉外,還攜帶了大量的黃豆和綠豆,用傳統的方法發製成豆芽吃,為人體補充了大量的維生素,想來這就是為什麼船隊中幾乎沒有人得這種病的原因。
  這讓高闖有一種極驕傲的心態——中國人是世界上最聰明的民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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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爪哇篇之帝國雄威 第九章 野蠻的習俗
  爪哇國是今天印度尼西亞的爪哇島,是南洋的要衝,物產豐富,在大明時期人口就已經十分稠密、商業也相對發達。
  當寵大的船隊如遮天蔽日一般的來到了爪哇國的港口。鄭和決定暫不與爪哇國的官方有所接觸,而是直接以商旅的身份到港口去做些生意,想用絲綢和瓷器換些香料。
  無論古今,香料都是利潤豐厚的貿易,東西方都對其有著巨大的需求,像胡椒類的香料,高闖不太清楚,可是他可認識柏香、檀香、羅斛香,還有價值連城的龍涎香。
  龍涎香是雄性抹香鯨病胃中生成的一種臘狀物質,這種東西在古代十分珍貴,在香水工業發達的今天更是身價倍增,每一千克的價格最高可到五萬法郎,如果轉手賣給化妝品製造商,可獲得十萬法郎,比黃金還要貴。
  船隊停泊的港口叫革兒昔,高闖下船後探明,此地完全是由來自中國的富商建立起來的,以前這裡居住著大批的中國移民,他們因為勤奮聰明,生活的比較富裕,但卻認為當地的土著是一群崇信惡鬼,以蛇蟻和蟲蚯為食的野人,所以採取了類似幾百年後的種族隔離的制度,使這個港灣看來就像中國的殖民地。
  不過這種狀態目前已經被打破,因為近年來爪哇國的東王和西王為了爭奪王權而征戰不斷,革兒昔早已經被大批當地人所佔據,中國人或者忍辱偷生的繼續生活,或者跑到沒有被戰火波及的東北沿岸的蘇魯馬益去了。
  這讓高闖分外火大,又是痛恨印尼人欺軟怕硬、不講道理的惡劣品性,又是對這裡的華人怒其不爭,哀其不幸,當他回船後和花想容說起這些,還是氣得不行。經過在占城秘密神殿的同生共死,現在高闖非常信任花想容,而且因為有同樣的背景,說起話來更加舒服,使他來找花想容聊天的次數頻繁了起來。
  「別生氣了,喝點梅子湯,這是用水船上儲存的冰塊冰鎮過的。想像不到吧?在這麼熱的地方,從那麼遠的地方,船隊竟然還能保存大塊的冰。嘗一口吧,真的很好喝,是公主派人送過來的。」花想容幾乎是哄著高闖,因為她從來沒見他這麼生氣過,平時吊兒郎當的瀟灑勁兒不見了,一臉狂野的氣息,好像要殺人一樣。
  高闖接過遞過來的茶盞,喝了一口,冰涼涼、甜絲絲的感覺和花想容關切的目光立即讓他的心火弱了幾分,雖然還是生氣,但語氣卻放鬆了下來:「我就不明白了,他們為什麼不自己保護自己,只會賺錢有什麼用,到頭來還是保護不了自己和家人。假如在十八世紀就罷了,誰讓中國那時候弱呢,可是好多事是發生在二十一世紀和現在啊。咱們來的那個時代,中國已經很強大了,咱們現在呆的這個時代,大明更是世界的霸主,為什麼就生出這些沒骨氣的子孫呢?禮義廉恥固然得講,可也得分什麼人對不對?狼要吃你的肉了,你還要講道理,這不是找死是幹什麼?什麼鳥喂什麼食的道理不明白啊!」
  花想容說不出話,心裡明白高闖說得對。她在美國的時候,見過一次黑人暴動,當時韓國人和日本人自發組織起來,買了槍械和黑人對峙,保護了自己的家人和財產,只有華人在這次劫難中損失嚴重,對這樣的同胞她也是又氣憤又傷心。
  此刻聽高闖說起他從少年時代起就和一大群外國人混,早就明白拳頭才是硬道理,有了強橫的實力才有條件和別人講道理,才有可能向上天要公平,否則一切免談的話,突然有些心疼那個以前的高闖,第一次瞭解到他有著如此掙扎和艱難的成長經歷。
  「告訴你吧,鄭和在通過滿刺加海峽的時候,一定會藉機滅了陳祖義,可是我看到這裡的情形,有點想放了那個姓陳的一馬,他雖然是大明的叛徒,可畢竟稱雄一方,不是忍辱偷生的窩囊廢。」高闖又道。
  花想容歎了口氣,「你是氣糊塗了才說這樣的話。陳祖義雖然是個在大海上以力量稱霸的中國人,可他不只是劫掠外國船隻,對自己的同胞也下過狠手。不錯,他腰桿挺的直,可是雙手上也沾滿了同胞的血。你該知道,鄭大人第一次下西洋是世界上前所未有的壯舉,是為了打通海上的絲綢之路,就是說他要為以後的海上貿易做準備。可是這個時代是個弱肉強食的時代,南洋這些國家一直在發動爭奪土地和海洋控制的戰爭,海上通行的危險是很大的,所以鄭大人會不惜一切剿滅陳祖義,然後佔領這個地理位置優越的港口。」
  高闖剛才只是一時之氣,此刻聽花想容一說,立即冷靜下來,「難道他是想在舊港建立貿易中轉站?」
  花想容笑了笑:「這是貿易殖民,西方國家在幾百年後才開始這麼做,思想上落後中國很多。很多人說起中國在十八世紀的孱弱是因為掠奪的天性不夠,事實上我並不同意這個說法。掠奪並不能長久,以前海上稱霸的國家現在也不過是世界上的二、三流角色,重要的是中國因為內部的矛盾鬥爭才喪失了統治世界的機會。你看,西方人到東方只是掠奪和駐軍,但事實證明在遠隔半個地球的地方駐軍是極其愚蠢的,這一點,西方國家也是幾百年後才弄明白。而大明的政策是:只是順服,就能帶來自身的繁榮,這樣才能長久的統治,可惜後來大明的政治和外交政策變了,回到朱元璋時期的海禁政策,中國也才走向了衰落。」
  高闖明白花想容所說的話,但他的心思並不在這方面,他只聽到了剿滅和殖民兩個詞,終於明白了陳祖義必須剿滅的原因——是為了給明使騰地方,把舊港從一個海盜盤踞的港口,變成大明官方所控制的貿易港口,這樣以後大家做生意又安全又方便,大明也能獲得最大的利益。
  原來鄭和打的是這個主意,把私變為官,把混亂變為有序,殖民的性質是不會變的,不過是自己吃肉也讓別人喝點湯,果然比海盜們殺雞取卵、拔苗助長高明多了。
  想通了這一層,高闖的心豁然開朗,又和花想容聊了一會兒,午飯後就隨隊下船。早上他只是帶了一隊尖刀小隊的成員下去探探路,發現東王和西王之戰已經停止,東王戰敗,西王接管了東王的屬地,局勢已經平靜了,集市上也已經熱鬧了起來。
  這次下船的共有二百人,隨行的車馬上已經裝了一些用做樣品的瓷器和絲綢,領隊的是鄭和手下的親信太監周滿,這回高闖只是隊伍中普通的一員。
  不過周滿知道他眼下是鄭和眼裡的紅人,因此也不指使他,他樂得清閒,帶著光軍、小老虎牙、小星和一名譯官在集市上逛來逛去,第一次以參觀者的身份遊玩。
  就見集市上熙熙攘攘,人們根本無懼赤道處的日光,做生意的、進行娛樂活動的,熱鬧非凡,其中有一處表演的玩意兒引得高闖駐足觀看。
  那是幾個人盤膝坐在地上,身旁的地面上有兩根大約一米高的木桿,一根插在地上,另一根是活動的。這些人把隨身帶來的長長卷軸掛在木桿上,然後慢慢展開,上面畫出人物、鳥獸、魚蟲的樣子,展出一段,就有幾人以不同的聲調對著圍觀的人群高聲說著番話,似乎是在講解這段圖畫的來歷和故事,和中國的說書差不多,而圍觀的人跟著講解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
  「這叫畫樣表演。」譯官和當地人打聽過後,告訴高闖,「前面還有竹槍會表演,高大人要不要去看看。」
  「竹槍會?好啊!」高闖一聽來了興頭,在他心目中那就是類似於拳擊和摔跤一類的東西,是男人都愛看的。可是一到了場地就知道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因為這是以命相搏的遊戲,刺激是刺激,不過就是太野蠻,獎品也太奇怪。
  所謂的竹槍會就是兩名爪哇男子手持尖利的竹槍,在一塊空曠的場地中前進、後退、互刺,場地周圍有人敲鼓,這兩個人的動作會隨著鼓點進行,而且男人的周圍會緊緊跟隨著一群女人,這讓這行為看來像一場遊戲,雖然事實上是一場殺戮。
  隨著一陣驚呼和女子的尖叫,場地上的一方刺死了另一方,勝利者扔給死者一方的家屬一枚金幣,然後把死者身邊的女人都帶走了。一連兩場都是以一方死亡而告終,之後眾人就一哄而散,瞬時間,熱鬧的竹槍會結束了,只剩下地上的一攤血跡。
  「那刺是什麼意思?我聽那些女人這麼喊。」小星耳朵尖,奇怪地問譯官。
  「退後的意思。」譯官看不慣這血腥場面,臉孔有些發白,「我沒膽看這個竹槍會,剛才繞到後面的一條街上逛逛,結果你們猜我看到了什麼?」
  「又一場竹槍會。」小老虎牙衝口而出。
  「真晦氣,我看到了出殯!」譯官搖搖頭,「這裡的風俗是把屍體火化,但在火化場邊還搭有一個高高的木塔。我打聽之下才知道那是婦女殉葬之所。丈夫死後,在出殯的那天,妻妾要滿頭戴草花、身披五彩布巾,站在高塔上號哭,高塔的下面就堆滿了柴堆,縱火焚極,等焰盛之際,跳入火內,和主屍同焚。」
  譯官的話讓高闖等人目瞪口呆,半晌,高闖才道:「果然是蠻夷之地,不懂禮儀。」可話音未落,就聽市集遠處傳來一片嘈雜之聲。
  高闖臉色一變,因為他聽出那是兵戈之聲,被周滿帶去的明軍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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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爪哇篇之帝國雄威 第十章 悲劇的一天
  高闖向著出事的方向跑了幾步,遠遠就見前方的街道被一大片房子擋住了,看不到具體情況,但從四散逃開的民眾和不時響起的慘叫來看,出的一定是大事。
  他心知大事不妙,吩咐兩名手下護送譯官回船,叫鄭和派人速速增援,然後讓小老虎牙和小星上了房頂,讓他們悄悄貓到街角處聽他命令,他則帶著光軍和其他手下向出事地點跑去。
  那片擋住他視線的大房子是一座破舊的廟宇,建築風格感覺很中國化,聯想到這裡曾經被中國富商所佔據過,有可能是中國人寄托信仰的地方。
  廟宇的側牆正對著集市口,所以高闖在遠處沒有看出來,此刻才一拐過來,就見到一地的狼藉,幾輛明軍的馬車就停在這兒,但車上的貨物已經沒了,大明的水兵也不見一名,地上的腳印凌亂之極,似乎有過一番打鬥。
  但這並不需要他來猜測,因為再向前跑幾步,向右一拐,就來到了廟宇的大門前,呼喊聲、慘叫聲、兵器相交的聲音和濃烈的血腥味立即撲面而來。
  廟宇前有一片極大的空地,不比其他地方的土路,此處的地面是鋪就的石板,顯示著這裡曾經的整潔與神聖,但現在石板是紅色的,是被鮮血染紅的。
  不遠處,屠殺還在進行,而且是不公平的殺戮。明軍是為做生意而來,除了身上的佩刀,沒有帶任何精銳的武器,也沒料到正在談生意時會突然有一隊爪哇軍跑過來,不問情由的動手,所以被殺了個措手不及。再加上爪哇軍的人數兩倍於明軍,所以一上手就吃了大大的暗虧。高闖趕到時,二百人已經有多數被殺,剩下的人也傷勢嚴重,只是求生的本能讓他們還在爭鬥。
  爪哇軍大概覺得自己優勢巨大,為了減少自己的損失並沒有急於殺死明軍,而是以十幾個人圍攻一個的方式,亂刀砍向被困的對手,所以廣場上鮮血四濺,慘叫不止。
  「射死這幫狗娘養的!」高闖大喝一聲,抽出佩刀衝了過去,直奔戰場的中心。
  他人還未到,小老虎牙和小星這兩個神箭手已經放出了連珠箭,一口氣射死了七、八名爪哇軍,而身後的光軍也扔出了一塊火磚,在爪哇軍中造成威力十足的爆炸。
  爪哇軍的人多,這時候衝進戰場是不明智的,可是高闖的眼睛在一瞬間就被明軍的鮮血染紅了,而且他也不能眼看著軍中的兄弟被殘殺而袖手旁觀,所以他想也不想的直衝入爪哇軍內部,如砍瓜切菜一樣揮舞著手中的刀,眨眼間就砍倒了幾個人,然後順手抄起其他人落在地上的刀,分別向四名騎在馬上的爪哇軍官擲去。
  擒賊先擒王,先宰了領頭的,小兵們自然會亂!爪哇軍肯定沒料到會有人加入戰團,所以一時不知應對,必須借由這短短的一刻挽回局勢!
  尖刀小隊的人配合默契,雖然人數少於爪哇軍數倍,但個個紅了眼,此刻如虎入羊群一般。作為狙擊手用的小老虎牙和小星也明白高闖的意思,隨著高闖的刀擲向誰,兩人就雙箭齊發射向誰,幾個回合就射死了三名軍官。
  可惜最後一名軍官見機很快,當小星射出第一箭時就已經留了神,等身邊的同僚也命喪黃泉時,他早就滾下了馬,一手抓了一名明軍做了人質,擋在身前。
  鮮血四濺的混亂中,那個似乎是最高領導的軍官和高闖的眼神一對,高闖目光中的兇猛和殺氣嚇壞了他,連忙以番語大叫了一陣,邊叫邊向回退。
  高闖揮刀斬殺著周圍的人,但爪哇軍人太多了,他也被困在當中,救不得旁人,眼見著力敵了半天的明軍一個個被殺死,他心中的怒火狂熾,也顧不得自己的安危了,一味只攻不守,生生逼得圍攻他的人散開了半圈。
  眼見那個軍官要離開,小老虎牙和小星的箭也稀落了下來,高闖心念急轉,知道羽箭射光了,他必須速戰速決才行,否則是支撐不到鄭和派人來救援的。他邊打邊向光軍身邊靠攏,奮力把圍著光軍的爪哇軍砍死兩名,打開了一個缺口,與光軍背部相抵。
  「還有火器嗎?」揮刀砍下了一名爪哇軍的手,高闖問道。本來他們上岸是不帶這些東西的,唯有光軍,自從神殿的事以來,他就迷上了火器,到哪都帶一些,高闖還曾經嘲笑光軍是強迫症,現在看來強迫得好啊,不然以寡敵眾,他們生還的機會不大。
  「就一個火鴉和一個飛天噴筒了。啊!」光軍人老實,不會一心二用,被逼得騰不出手來拿火器,此刻回答高闖的問題就一分心,被一隻鐵槍刺中大腿,人一趔趄,差點跪倒在地。
  高闖向前奮力砍了幾刀,趁敵人被逼退的時機,一回身從光軍的背包內拿出火器。這種飛天噴筒是新型的,爆炸的時候能彈出無數的小球,這些小球都淬過毒,沾到一點就會中毒,那個火鴉更是能噴出粉狀的毒物,熏瞎人的眼睛。
  武器雖好,可是在混戰中作用不大,高闖於是打了一聲呼哨,其餘尖刀小隊的隊員聽到後,有意識的向一起靠攏,拼著受傷,也把各自的包圍圈打出一個缺口,迅速靠攏在一起,把十數個小包圍圈變成了一個大包圍圈。高闖迅速做出判斷,見包圍圈的一側人較多,雖然還有幾個軍中的兄弟混在其中苦戰,但現在已經顧不得許多了。
  「閉氣!閉氣!」他大喊著,之後先是使用了飛天噴筒。
  在他打呼哨的時候,爪哇軍的軍官早就看出後來加入戰團的十幾個人是有戰術的,可他們從沒見過火器,剛才又被一塊火磚嚇了個半死,所以根本料不到還有更可怕的在後面。因此飛天噴筒一出,立刻產生了最佳效果,四散迸現的毒球瞬間像散彈一樣擊中了周圍的二十幾個人,火焰和爆炸的聲響在血腥的空氣中迴盪不休。而那些被包圍的明軍聽到了高闖的呼喝,及時躲閃開了,避免了被誤傷。
  趁著爪哇軍被大明最先進的火器嚇傻的機會,高闖向前猛跑幾步,閃開人群,把火鴉對準了那名軍官,大喝道:「放了我們的人,我保證決不追擊你們,否則馬上宰了你。」他知道對方聽不懂他的話,但在這種情況下,肢體語言就足夠了。
  那名軍官一震,臉色雖然還強悍,但眼神閃爍,顯然已經怕了。他的面前就是火鴉那紅色的鳥頭,雖然不太像,可那張開的嘴卻黑黝黝的怕人,而他不遠處的地上,中了飛天噴筒的手下正在地上翻滾著哀號不止,顯然極為痛苦。
  「快點,否則老子不客氣了!」高闖一揮手,不遠處屋頂上的小老虎牙和小星把僅剩的兩隻箭都對準了這個爪哇軍官。
  他臉色變了又變,突然把手中的人質推得靠前了些,嘴裡嗚裡瓦拉的說著聽不懂的話,意思是他有人質在手,量高闖不敢動手。
  高闖冷笑一聲,瞄了躺了一地的死屍道:「我寧願親手殺死他們,也不讓他們死在你手裡。」說著抬起手臂,卡的一下拉出了火鴉的引信。
  這火鴉的構造特別,最中心是混合著毒粉的火藥,中間是一些鋼砂,外層暗藏著引信,使用的時候拉開外層,此時中層的鋼砂會因摩擦發出清脆的響聲,就好像現代的槍在拉開槍栓時發出的聲響。
  廣場上雖然人很多,剛才又經過了幾聲爆炸的駭人聲響,但此刻卻死寂一片,雙方都分外緊張,彼此對峙著,一動不動,靜得似乎連血液滴落的聲音都聽得見。正因為如此,高闖拉開火鴉引信的聲音顯得格外突兀和清楚,就像有什麼東西直接敲在對方的心上一樣。
  那軍官嚇了一跳,像後退了一步,但他的手沒有鬆開,勒得兩個人質同時叫了一聲。
  高闖上前一步,拿著火鴉的手穩穩的不動,一句話也沒說,另一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地面,然後又指了指人質,做了個滾開的手勢,最後指了指港口。
  這意思再明白不過了,是讓這爪哇人放下人質,他保證不去追殺,否則大批明軍一到,爪哇人必死無疑,如果他不同意,現在火鴉也能讓他送命。
  那爪哇軍官的神色慌亂了起來,其餘的爪哇兵唯他馬首是瞻,見他慢慢後退,也情不自禁的後退,高闖手下這些人和其他跟周滿來的兄弟的壓力大減,而且氣勢此消彼長,雖然還是以寡御眾,感覺卻佔了上風。
  「我數三聲,再不放手,就等著見你的真主吧。一、二——」他也不知道當地土著信奉的是什麼,只是順口威脅,而那爪哇軍官雖然也聽不懂中文的一、二,三,但卻完全明白這是倒計時,眼神一黯,突然把人質向高闖懷裡一推,以極快的速度翻身上馬,絕塵而去。其餘的爪哇兵不用招呼,也一哄而散,跑得比兔子還快。
  高闖見兩名人質被推到自己身上,向左略一閃,只接住了其中一名人質,讓另一個白白胖胖的人質直接撲倒在地,一點也不憐惜,只抱著懷裡這個一個勁兒地問:「沒事吧,容書記官,你沒怎麼樣吧?」
  花想容渾身顫抖,兩手死死抓住高闖的衣襟,指關節都發白了,一個字也說不出。高闖明白,她雖然見過殺人,也見過巨蟒吞食人類,但這樣大規模的屠殺卻是第一次經歷,一定是嚇壞了。
  對花想容而言,對他而言,對明軍而言,這都是悲劇性的一天。


薪車杯水實不濟
水漲那船徧不高
不欲捉襟卻見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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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天使(八級)

你不理財,財不理你.你一理財,財就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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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6-16 19:35:21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爪哇篇之帝國雄威 第十一章 報復
  溫柔地把花想容抱在懷裡,手掌在她背上輕輕撫摩著安慰,高闖舉目四顧,就見廣場上到處是躺倒的屍體,簡直可以用血流成河來形容。這讓他開始疑惑一個人的身體裡到底可以有多少血,而當這麼多強壯男人的血全流乾的時候,那又有多少血灑在這個廣場上呢?還有那些重傷的兄弟,血仍然止不住的流。這裡原本是中國人建起的寺廟,此刻卻如同修羅場一般。
  看那些屍體的樣子,差不多全是被亂刀砍死的,即使如此,有很多人還是被砍了頭,顯然這些凶殘的爪哇兵以斷人頭為樂。這情景讓高闖的心裡好像被一把燎原大火焚燒一樣,不用敵人的鮮血,就不能澆滅。
  剛才他之所以放過那些人,是因為他明白如果再戰下去,吃虧的將是他們,就算鄭和派了援軍來,花想容和周滿在對方手裡,混亂之中說不定會誤傷。周滿的死活他並不介意,可是花想容卻必須要保護,他們一起從現代來的,就要一起回去,他們是共過生死的,他決不會棄她於不顧。
  「發生了什麼事?」一陣馬蹄聲後,費信大人騎在馬上的身影出現在寺廟前廣場上。他聲音顫抖,顯然也被眼前的情景嚇了一跳,不能相信有人敢如此冒犯明軍。
  高闖指了指剛從地上爬起來的周滿,示意費大人問他,然後打橫抱起花想容,小心翼翼地從未被鮮血染紅的窄小地面上走到寺廟的拐角處。地上是軍中兄弟們的血,他不願意踩在腳下,而他更不願意花想容再看到那慘烈的場面。畢竟,她只是個女人,外表逞強,但內心脆弱的女人。
  「慢慢說,有我在,別怕。」他柔聲道。
  花想容連吸了好幾口氣,眼淚終於落了下來,「我也不知道,我們正在和幾個大商家談香料的交易,突然就從那邊竄出來一隊爪哇兵,指著我們說了些什麼。我們還以為是生意上的問題,正商量著,廟裡就衝出了大量的爪哇兵,不由分說,上來就殺人。」花想容打了個冷戰,眼神中的驚恐讓高闖突生愛憐,伸手握著她的手,第一次感覺到她小手的柔軟,「後來我聽譯官大喊,我們不是來幫東王打仗的!我們不是來幫東王打仗的!他大概太緊張了,忘記用番語講了,就一直講中文。還沒等他意識過來,就被——砍了頭。他就站在我身邊,血濺了我一臉。」
  花想容說著就用手去抹臉,抹得相當用力,指甲在自己的臉上留下一條淡淡的血痕跡,高闖見狀連忙拉下她的手,「放心,再不會發生這種事了,別怕,我來幫你報仇。後來怎樣?」
  「後來咱們的人看到情形不對,就開始反擊了。可是對方人多,又是突然襲擊,我們一開始就被壓得死死的。那些人大概看我和周公公沒有武器,又穿著官服,就一直拉到那個領頭兒的身邊。我怕死了,怕被抓走,恨不得也去戰死。」
  高闖一笑,笑容裡包含著狂傲又冰冷的意味,「打仗的事交給我就行了,假如男人軟弱到要讓女人去戰死,我看男人就直接拉出去,全閹了得了。」
  正說著,小老虎牙跑來了。他沒有參與直接的戰鬥,身上沒有血跡,但面色凝重。高闖問了一下,才知道這一次突然的兵災,使大明的士兵死了整整一百七十個人,三十個重傷,但即使在這麼被動的情況下,這些英勇的大明士兵還是斬殺了對方將近一百人,沒有做只挨打不還手的孬種!
  他們是做生意而來,結果卻丟了自己的命;來時車馬裡裝的是瓷器和絲綢,本想換回香料,哪想到回去時卻裝的是他們的屍體;費信大人是來援助的,最後卻成了收屍人!
  當一行人回船後,得知情況的鄭和面色沉重的和眾武官在議事艙議事。看著甲板上一百七十具血淋淋的屍體,感覺到這前所未有的羞辱,所以眾武官都義憤填膺地主動請戰,說道大明不能容忍被番邦小國欺侮到頭上,爪哇國的軍隊不分青紅皂白就殺人是對大明的極大挑釁,將士們的血不能白流。
  鄭和沉默不語。他心裡也憤怒之極,這種公然的冒犯是不能容忍的,但他是整支船隊的統率,必須要保持冷靜,帶兵去平了西王的人馬容易,可是他出使西洋是有目的的,他必須要處理好這件事情,即要顯示大明的國威,還要番邦從心底裡臣服。
  聽容書記官講,這些爪哇軍明顯是西王的人馬,他們大概誤會了明軍的來意,所以才偷襲出手。這件事當然不能原諒,但要講究方法。
  他這樣想著就瞄了一眼高闖,見他一言不發地站在角落,渾身上下濺滿了敵人的血,眼神冷得讓人不敢直視,明白如果派他去的話,他定會殺得爪哇人雞犬不留,造成最嚴重、最血腥的後果。
  可是如果不派他去,難保他不私自行動。這個人和其他的明軍不一樣,皇上說的對,這是個無法無天、野性難馴的人,看他的臉色就知道,他主張給爪哇軍以最嚴厲的報復。
  「鄭大人,末將只要三千人馬,定能把爪哇軍踏平!」費信道。
  「末將願意同往。」鞏珍大人也請命。
  鄭和略點了點頭,眾人也不知道他心裡想的什麼,只見他看了一眼坐在左手邊第一把椅子的周聞,周聞見狀立即起身道:「鄭大人,末將以為,我們應該先整軍待發,佔領港口,然後看敵人有什麼動靜,謀定而後動。」
  「周大人言之有理。」鄭和稱讚道。
  這就是他看向周聞的目的,因為周聞冷靜穩重,這時候群情激憤,由周聞說出理智且清醒的話效果會好一點。果然話一出口,其他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即刻吵吵起來。
  鄭和也不阻攔,皺著眉頭細想對策。現在他的心也如火焚一般,若依著他當年在戰場上追隨皇上的性子,此刻什麼也不用想,整兵去討伐就是了,可是坐在他這個位置上就是身不由己,非要想出個化干戈為玉帛的方法來,和平的方法用盡,才是以兵相見之時。
  「沒什麼好爭論的,四個字——血債血償。」在一片嘈雜聲中,高闖突然開口,眼睛定定地看向鄭和。
  他一說話,眾人停下了吵嚷,紛紛點頭稱是,一起看向了鄭和,只等這位最高統帥下令了。鄭和明知道高闖是在逼他,也明白高闖看出他在用周聞擋架,所以才會直接把矛頭指向他,正不知道如何作答的時候,守兵上來回報,說爪哇西王麻喏八歇王派人來了。
  鄭和心裡一鬆。他早就知道這是誤殺,而且對方行兇後立即派來使臣,證明是來求饒的,這就讓他有了選擇的餘地,但他也必須考慮全船將士的感情,於是故作怒容道:「讓他先給我跪在甲板上等著!」
  守兵應了一聲,幾乎是歡天喜地地走了,可見這一招能稍微緩解一下兵丁們的怒火。
  「高大人。」不等這些武官們說出什麼,鄭和面色一沉,搶先一步對高闖道:「你是隨周滿一起下的船,卻又為何私自離隊?如果你一直跟在隊伍之中,以你之能,斷不會讓爪哇的西軍偷襲了去。」
  他是想找個借口先讓高闖誠惶誠恐,把這個刺兒頭先壓下,別人就好辦了,哪想到高闖突然單膝跪倒,朗聲道:「末將知罪,請大人准許我戴罪立功,不手刃行兇之徒,我願受軍法處置。」
  高闖的寸步不讓,一方面讓鄭和感到欣慰,一方面又感到無奈。欣慰的是,高闖真正把自己當做了明軍中的一員,所以出了這種慘劇,才會讓他冒著犯軍規的風險,誓要為死難兄弟報仇;無奈的是,高闖這樣步步緊逼,他沒有了轉圜的餘地,爪哇國的事要和平解決,將士的情緒也要安撫,可高闖這樣子,好像非以血不能平息憤怒。
  這可叫他如何是好呢?
  「不忙立軍令狀,等本官把話說完。」鄭和只好拉回話頭,「你雖然先前失職,但後來及時補救,不顧性命的救回部分兵士,還救回了爪哇軍抓住的人質,功過相抵,本官不予追究。現在你先下去,把身上的血衣換下來,不能讓爪哇人的血沾染上我大明的船。」
  鄭和這番話先是壓、然後哄,最後又說得大義凜然,高闖暗罵一聲老狐狸,不好再說什麼,只能先離開議事艙再說。
  他特意繞到甲板那邊去,就見那裡停放著一百七十具蓋著白布的屍體,幾十個士兵撐著一塊巨大的桐油布在屍體上方,讓他們不至於見了天光。這些死難的兄弟下船時正值中午,不過幾個時辰,卻只能躺在這裡了,再不能回到大明的土地上,再不能見到自己的親人。
  靠近赤道的國家日照時間長,此時雖然已經是晚上了,但夕陽還未落下,如血一般照在船員們表情沉痛的臉上,映得他們的眼珠子都紅了,可那三個爪哇使臣卻抖如篩糠,臉上一點紅色和生氣也映不到,彷彿比那些將士死得還透。
  「高闖,你別衝動!」他一出來,花想容就跟在他身後,顯然他狠決的神色嚇著了她,沒想到他會有這樣的一面,「你到底要幹什麼,你別亂來啊!很危險的!」在花想容的驚叫聲中,高闖越過船舷,跳進了大海,猛游了一會兒,然後把衣服脫下扔進水裡,拉住舒老大扔下的繩子上了船,
  他要用海水洗淨鮮血,他要報復爪哇人!明知道鄭和會和平解決這件事,但他用私鬥的方式也要讓爪哇人付出代價,還會宰了他們的頭頭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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