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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慎獨行】城堡之心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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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7-5 18:24:58 |只看該作者
109、艾尼克斯伯爵的睿智眼光

    豐盛晚宴結束的時候,繁星已經佈滿了天空,有了七八分醉意的艾尼克斯伯爵在兩名宮廷侍從的攙扶下,微微搖晃的走在城堡石頭迴廊之中,他們的前面是兩名手持火把的城堡守衛,引領著他們前往準備好的住處。

    李維已經吩咐將城堡中最奢華舒適的房間收拾出來,那裡原本是萊恩子爵的臥室,不過自從這位不幸的人墜塔而死之後,就封存起來,直到王國使團的到來,才重新啟用。

    經過了幾日奔波,又在宣讀國王諭令的時候消耗了大量的精力,艾尼克斯伯爵現在感到非常勞累,渴望能夠盡快躺在柔軟的床鋪上好好休息。好在住處離宴會大廳的距離並不很遠,穿過兩條迴廊之後,一扇描著金線的奢華木門已經映入了眼簾。

    然而艾尼克斯伯爵的臉上卻沒有什麼欣喜的表情,因為在木門旁邊站著一個高挑秀氣的男子,正在用宛如冰刀霜劍一樣凌厲的目光看著自己,臉部表情與友好之間相差甚遠。

    正是宣讀國王諭令的時候憤然離開的萊因哈特?休斯男爵。

    雖然相距那個時候不過幾個小時,不過這位男爵的樣子已經有了很大的改變,原本打理很好的金髮現在顯得有些凌亂,面容也露出憔悴的神色,整潔到連一絲衣紋都不會有的天藍色緊身制服上面甚至出現了一小片浸濕的痕跡,整個人都顯得頹廢很多。

    艾尼克斯伯爵抽了抽鼻子,在宴會的時候他喝了許多香醇美酒,不過在走廊的冷風之下,已經解了兩三分醉意,所以他清楚的從休斯男爵身上聞到了一股劣質麥酒的臭氣,讓他忍不住蹙起眉頭。

    「休斯爵士,你喝酒了?」艾尼克斯伯爵帶著質問的口氣說。

    「哦,喝了一點……那又怎樣?」休斯男爵的聲音顯得有些含糊不輕,舌頭似乎被什麼纏繞著一樣,要用力咀嚼才能夠吐出字來。「艾尼克斯……伯爵閣下,在王都的時候,你是怎麼……」

    「閉嘴」艾尼克斯伯爵忿怒的低吼起來,眼睛裡的光芒宛如凍結的冰河,休斯男爵的凌厲目光與其一觸,頓時潰不成軍,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哆嗦,聲音也就此中斷了。

    「你們兩個退下吧,這裡有宮廷侍從服侍就可以了。」艾尼克斯伯爵對兩名城堡守衛吩咐說。他本來認為這會是一件麻煩事,不過這兩名守衛沒有任何異議,向他鞠躬致敬之後,就毫不猶豫的離開了。

    「休斯男爵,進來說話。」艾尼克斯伯爵口氣不善的說,隨後推開那扇描金木門,步入為他準備的奢華房間。

    這間房間的面積比普通客廳還要大,而且分成內外兩間,外間可以用於會見一些身份地位不高,或者關係親密的客人,而內間則作為臥室使用。即使是以艾尼克斯伯爵來自王都豪門的眼光來說,這也稱得上是佈置豪華,充分反映了城堡主人對於王國使團團長的敬重。

    外間的桌子上擺著一支相當精美的雕花銀質燭台,上面托著的數根粗大蠟燭把房間照得通明,壁爐中的火焰也在燃燒,讓整間房屋都暖融融的。房屋的牆壁上和宴會大廳一樣,掛著精美的瓦爾羊毛掛毯,上面用七彩繽紛的絲線描繪著各種貴族生活的場面,其中一幅狩獵掛毯吸引了艾尼克斯伯爵的注意力,讓他格外多加注目了一會。

    能夠在菲爾梅耶混出風流倜儻的名聲,休斯男爵的藝術鑒賞眼光當然也相當不錯,不過他現在根本沒有心思去注意那些精美絕倫的掛毯,而是一屁股坐在桌邊的椅子上,表情僵硬猙獰,宛如是一尊名為憤怒的石刻。

    房間裡靜了一會,然後休斯男爵終於難以忍受這種寂靜而首先張開嘴巴,「艾尼克斯伯爵閣下,」他的聲音冷硬如凍土中的碎石,「現在您可以說了嗎?為什麼您的做法和從王都出來之前,商量的完全不一樣?難道你忘記了,分割子爵領並不是我個人的請求,而是諸位王國重臣一起做出的決定?」

    「接下來你是不是要質問我,回去怎麼向那些人交代呢?」艾尼克斯伯爵依舊一面欣賞著掛毯,一面頭也不回的反問說。

    休斯男爵深深吸了一口氣,沒有什麼比現在更糟的結果了,他這樣告訴自己,然後盡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靜有力。「是的,艾尼克斯伯爵閣下,這就是我想要知道的。」

    「看來菲爾梅耶的醇酒美人的確讓你的頭腦銹蝕掉了,萊因哈特?休斯爵士。」艾尼克斯伯爵回過身來,眼光銳利的瞪了休斯男爵一眼,然後指著牆上的掛毯說:「過來,用你的眼睛好好看看吧」

    休斯男爵有些奇怪的打量著艾尼克斯伯爵,想要從他的臉上找到開玩笑或者突然中風的徵兆,不過他什麼都沒有看到,於是只好站起身來,走到掛毯前面從上到下仔細觀察起來。

    掛毯是用貴比白銀的瓦爾羊毛精心織造而成,人物生動逼真,手法繁複精美,手工不亞於宮廷工匠大師。不過上面的人物穿戴雖然奢華,卻顯得有些奇怪,休斯男爵湊近觀察,然後他的眉頭突然劇烈跳動了一下。

    「這些服飾……居然是亞瑟王朝建國之前的風格?」

    「看來你的眼睛還沒有瞎掉。現在你明白了嗎,你所面對的不是一個走了狗屎運的小人物,而是一個家族歷史甚至可以追溯到亞瑟王國歷史之前的古老家族」艾尼克斯伯爵哼了一聲,走過來指著掛毯中一個人物,「看到了沒有,這個穿金色長袍的人?」

    「他是誰?」休斯男爵困難的吞嚥了一下,心中浮現出不祥的預感。

    「太陽神殿的大祭祀,或者用容易聽懂的身份來說明……」艾尼克斯伯爵的聲音低沉下來,像是一根根鋒利的針,直刺休斯男爵的心臟。

    「光耀大聖堂的樞密主教。」

    休斯男爵的雙唇張開,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卻被一種戰慄感把他的話凍結在嗓子裡面。艾尼克斯伯爵冷笑著走向裡面的房間,在關上房門前的瞬間,傳來了他今晚最後的一句話。

    「休斯爵士,回到你的房間去好好想想吧,怎麼和這樣一位鄰居相處。至於王都那邊的解釋,這個恐怕不勞你操心了」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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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7-6 10:29:26 |只看該作者
110、致命流言,領民搬遷(上)

    子爵城堡中,這一夜究竟有多少人輾轉反側,不能入眠,這一點沒人知道。不過在接近拂曉的時候,一群穿著流浪漢服裝的人卻悄悄的從城堡的側門溜了出去,其中還有幾個穿著被稱為巡遊牧師的下級神職者的長袍。

    這些人並沒有聚集在一起行動,離開城堡不久之後,他們就三三兩兩的分散開來,向著四面八方急匆匆奔去。

    當佛蘭達拉的金色面容高掛天空的時候,流言已經在原萊恩子爵領的每一個村落、農場和莊園中流傳起來,就像是一場荒原上的大火一樣,燒的遮天蓋日,燒的人心惶惶。恰好現在連最後一些燕麥也早已收割完畢,而且在子爵城堡發佈的命令干預下,沒有以任何形式收取稅賦,所以莊戶人家裡都堆積起了黃橙橙的燕麥和其他耐寒穀物。不再為如何過冬擔心的人們現在最有閒情逸致來傳播消息,無論是佃農、自耕農還是養豬牧羊的農民,都在憂心忡忡的談論著同一個問題。

    仁慈的領主,英勇無畏的抗魔英雄,大地之神的眷顧者——李維?史頓老爺,即將離開這片領土,前往他的封地——位於西蘭河以北的廣袤荒原上去。

    那裡可不是什麼好地方。薄暮森林以北的土地都稱不上沃土,不過大致上在西蘭河以南,還算勉強可以過活,田莊農場也主要集中在這一帶。至於西蘭河以北,那裡據說到處都是未開墾的荒原和森林,一到深冬,從極北荒原上吹來的寒風直透骨髓,連最嚴實的房子和最溫暖的火塘都難以抵禦;更為可怕的是沒日沒夜的暴風雪,狂風捲起的積雪可以將整個村莊都淹沒其中,在這裡的死神並非身披黑袍手持鐮刀,而是潔白寧靜的如同冰雪天使。

    北境的莊戶人都稱得上是吃苦耐勞,但是對於那裡的生活還是存在著不少的疑慮,不過許多年輕人都開始打算著追隨李維老爺,因為他的年輕,他的事跡和他的仁慈都吸引著這些心思還未僵冷的毛頭小子。年長者考慮的要更為全面,也更為猶豫一些,因為傳說中大自然的嚴酷固然可怕,但是現實中領主老爺手中的鞭子更為讓人印象深刻。

    在魔災降臨之前,子爵領上可從來沒有過稱得上是善政的措施,無論天災還是**,莊戶人所要交的地租和要服的勞役可從來沒有減輕過,不少人家都經歷過災年失去親人的痛苦,即使是豐收的歲月,也往往只能吃飽肚皮而已。

    然而那個時候這些莊戶人中沒有任何人打算離開,因為在薄暮森林以北的地方,萊恩子爵領算得上是可耕地最多,莊戶人的生活也能夠勉強維持的寶地了。那些諸如白狼領、火山領、橡樹領之類的地方更加貧瘠,莊戶人的生活也更加貧苦無依。

    李維?史頓的善政可以說是讓這些農民的心中浮現了一絲期望,即使是北境的冰雪,也難以熄滅這種熱情。唯一讓他們還有些猶豫的是,這些消息畢竟還是流言,早早前去西蘭河以北的話,萬一李維老爺的封地不是哪裡,豈不是糟糕透頂?

    這一天的傍晚時分,在位於薄暮森林附近的一處農舍中,曾經與大地神殿來客有過一場遭遇的那些農民,都聚集在一起議論紛紛。

    夜色將臨,在平常的這個時候,農夫們恐怕都該回到自己的簡陋農舍之中,舒舒服服進入夢鄉了。不過現在他們都因為流言的事情而寢食難安,不少上了些歲數的人臉上都掛著憂慮,而年輕的面孔則洋溢著興奮與不安的表情。

    火塘上面架著一口笨重的大陶鍋,裡面沸騰的燕麥粥正在散發著濃濃的麥香,旁邊的大木盤子上擺著大塊大塊的黑麵包。這在平時絕對會讓人歡欣鼓舞的一餐。不但麵包和燕麥粥的份量都相當足,甚至還有一些鹹魚和醃豬肉佐餐,然而現在這些農夫們卻都看也不看這些吃食一眼。

    這樣的會議從下午聽到流言開始,就一直持續到了現在。小孩子和女人沒資格參加,都被囑咐呆在自己的房間裡不要出來,而男人們都在扯著嗓子大吼大叫,不停有人提出自己的見解,不過很少有人能夠不被打擾的說完。

    喧鬧一直持續到魯爾老爹用力在火塘旁邊磕打了幾下煙斗,裡面暗紅的餘燼和煙灰一起飄落在火塘裡面,爆出了幾點耀眼的火花。這個聲音讓農夫們都靜了下來,因為魯爾老爹不但在他們之中年紀最大,威望最高,而且還有著智者的名聲。

    農夫們的反應並沒有讓魯爾老爹露出滿意的表情,因為這位年長者的心裡充滿了激烈的思想鬥爭,根本注意不到這些東西。雖然他已經做出了決定,但是如同一團迷霧般不清晰的未來,難免還是讓他有些忐忑不安。

    「剛才我一直在聽著,大夥兒的話都很有道理。李維老爺的仁慈,大家都看在眼裡,記在心上,跟著他走的話,勞役和地租的負擔都很輕。」魯爾老爹的開場白讓不少年輕農夫露出了高興的表情,因為似乎這位向來有智者之稱的老人,比較支持追隨李維老爺離開這裡的決定。

    不過魯爾老爹說完這些話之後,聲音越發低沉下來,「但是你們想過沒有,我們到那邊要怎麼生活?」

    「繼續種田唄。」叫做阿當的健壯小伙子悶聲悶氣的說,「我們有的是力氣,也都幹得一手好農活,而且北境那麼多的土地,還怕找不到地方種田嗎?」

    「從西蘭河往北,直到黑河邊境,這一帶你們根本都不瞭解,但是我曾經在年輕的時候去過一次。」魯爾老爹搖了搖頭說,「那裡除了森林就是荒原,根本沒有多少人煙,更沒有多少開墾出來的土地。」

    「那我們就自己開墾好了。」阿當建議,「蓋幾座簡陋的窩棚並不是什麼麻煩事,用不完的樹木正好就是材料,而且,仁慈的李維老爺也會很樂於幫助我們的。」

    「李維老爺的幫助?」魯爾老爹語氣中夾帶著一絲譏諷,不過他馬上就察覺到自己的失言,語氣變得緩和起來,「當然,李維老爺的確是仁慈的,但是他並不能給我們帶來多少幫助。」他的臉上每一道皺紋都充滿苦澀,「開墾荒地,搭建房屋,照顧牲口,哪一樣都不是李維老爺能夠幫助我們的。而且雖然現在土地還沒有徹底封凍,但是天氣已經相當冷了,只要下一場稍微大些的雪,明年開春之前,就甭想幹任何事情了。」

    阿當的頭低了下去,顯得垂頭喪氣起來。這個小伙子雖然衝動,但是腦筋不傻,當然聽得出魯爾老爹的話的確很有道理,李維老爺的仁慈並不能夠代表一切,起碼不能夠在北風刮起,大地冰封之前,幫助他們建好房屋和開墾出明年春耕所必須的土地。

    農夫們開始又一輪交頭接耳,魯爾老爹拍了拍阿當的肩膀表示安慰,然後提高聲音說:「我們都是莊戶人,土地,只有土地才是我們的根本,我們的力量所在。請大傢伙都要牢牢記住這一點,至於新來的領主,聽說是從王都來的大人物,應該不會對我們這些窮莊戶人怎麼樣……」

    「有人嗎?這裡有人嗎?看在至高無上的父神面上,有一個虔誠信徒又累又渴,陷入困境啦」

    一個顯得有些淒涼的聲音從農舍外面傳了進來,把這些莊戶人都給嚇了一跳。

    「外面有人」

    「是幹什麼的?我們出去看看吧?」

    幾個年輕小伙子動作最快,手已經幾乎碰到了門板,但是這個時候,魯爾老爹卻低沉的叫喊了一聲。

    「嗨,小伙子們,抄傢伙,別上了什麼人的當」

    這句話提醒了幾個農夫,很快他們就用收割的鐮刀和打穀的連枷武裝了自己,然後推開農舍的粗重房門。

    外面一片寂靜,因為凜冬將至,連經常可以聽到的昆蟲鳴叫聲也沒有了,一輪銀色的月光低垂在地平線的盡頭,月光清涼如水,將農舍和籬笆的影子都拉得很長,同時也把孤零零站在門前不遠處的那個人的影子投了過來,乍一看宛如巨人一般。

    阿當感覺自己的舌頭有些僵硬,甚至連呼吸都屏住了,他想要用洪亮的嗓音喝問那個人是幹什麼的,然而周圍萬籟俱寂,彷彿無聲世界,讓他的聲音也同樣凍結在了嗓子裡面。

    「仁慈的父神保佑,我總算是見到人煙啦」那個傢伙突然發出了一聲淒厲的吶喊,然後踢踢踏踏的跑了過來,矮胖的身體左右搖擺,顯得有些可笑。

    「卡該諾保佑,是馬鈴薯精」有個膽小的農夫倒吸了一口冷氣,身體哆嗦起來。

    不過除了他之外,倒是沒有人感到害怕。

    從月光下跑來的那個人分明是個矮墩墩的小個子男人,穿著一件式樣樸素、七八成新的土黃色長袍,腰間繫著一條用黑曜石當做扣帶的皮繩。這身打扮看起來和大地神殿的神職者有幾分相似,不過似乎有些不是很合體,緊繃繃的裹在小個子的身上,顯得有幾分滑稽。

    「你是什麼人?到這裡來做什麼?」魯爾老爹的聲音從後面傳了過來,隨後這位年長的農夫就從人群中擠出,打量著跑過來的這個傢伙。

    「讚美仁慈的父神,請告訴我,這裡是不是屬於坦伯頓騎士大人的農莊?」矮墩墩的小個子沒有直接回答魯爾老爹的話,而是喘著氣反問說。

    「永遠讚美,沒錯,這裡正是坦伯頓老爺的莊園。」魯爾老爹回答說。

    「謝天謝地,總算是沒有迷路。」矮墩墩的小個子長出了一口氣,用手擦拭了一下額頭上的汗水,「我是一位大地神殿的神職者,曾經由貝利亞副總主教閣下親手施了洗禮。你們可以稱呼我為巴布魯帕,當然,很多人都願意在前面加上一個虔誠作為形容詞,以表達對我的敬仰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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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7-6 10:29:53 |只看該作者
111、致命流言,領民搬遷(下)

    「那麼,虔誠的巴布魯帕先生,」魯爾老爹聲音中有著微妙的疑惑,「您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您到我們這樣的窮鄉僻壤來,有什麼貴幹嗎?」

    「我到這裡來,是在路上聽說,這裡的住的都是善良虔誠的好人兒,他們最樂意聽的就是吾主卡該諾的教誨,最喜歡做的就是招待大地之神的巡遊牧師。」自稱巴布魯帕的矮個子笑著回答。

    「這個當然,虔誠的巴布魯帕先生,請進來吧,只要您不嫌農舍簡陋。」魯爾老爹心中的疑慮實際上並沒有全部消失,不過看到巴布魯帕只是孤零零的一個人,而且也不像帶著什麼武器的樣子,不禁也放鬆了警惕。

    「啊哈,巡遊牧師是不會嫌棄房屋簡陋的,因為我們在傳播大地之神教誨的道路上,並不是總能夠找到落腳的地方,即便是拿濃密的綠蔭作為屋頂,拿青翠的草地當做鋪蓋的時候,也是不少哇。」巴布魯帕一面回答,一面向著屋子裡面邁步。

    剛剛走進屋子,巴布魯帕就狠狠的抽了抽鼻頭,「吾主卡該諾保佑,這是多麼香甜的味道,燕麥?還有黑麵包?好心的莊戶人,你們可以分一些吃的喝的,給一位又渴又餓的巡遊牧師嗎?」

    「這是應該的,給他盛一碗燕麥粥來,然後再拿一大塊黑麵包和鹹魚……」魯爾老爹的吩咐突然頓了一下,然後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哦,虔誠的巴布魯帕先生,您沒有和那些苦行者一樣,發下不沾葷腥的誓言約束自己吧?」

    「那些弟兄值得敬佩,但是並不值得學習。」巴布魯帕用實際行動來證實自己並未持戒,他第一口就咬下了鹹魚的大半個腦袋,在嘴裡嚼得咯吱咯吱響。「遠山君主教誨我們……呼嚕,這粥熬得真不錯……要珍惜大地上的每一種出產,以感恩的心來回報大地的賜予……麵包烤的有些過了。」

    魯爾老爹有些尷尬的點著頭,對這位一面猛吃猛喝,一面還不忘宣揚大地之神教義的巡遊牧師多了幾分信任感。「對了,虔誠的巴布魯帕先生,您擔任巡遊牧師這個職務,已經有多久啦?」

    「今天早上……」巴布魯帕大口喝著滾燙的燕麥粥,有些隨意的順口說。不過他馬上就反應過來,以差點噴出熱粥的急促聲音掩飾說,「哦,該死,我是說,已經有十多年了,不過今天早上才從子爵城堡那邊出來,那裡的騎士老爺們也算樂善好施,不過現在為了要更換主人,正弄得一片忙亂,不可開交呢。」

    魯爾老爹完全被「今天早上才從子爵城堡那邊出來」這句話給吸引住了,根本沒有察覺巴布魯帕的小小口誤。「您在那裡聽說什麼消息了沒有?」他急忙追問,周圍也立刻圍上了一大群農夫,臉上都露出渴望的表情來。

    「當然聽到過,好的壞的消息都有,不過我也說不太準究竟那條好,那條壞,就讓你們的耳朵和腦袋去判斷吧。」巴布魯帕抹了抹嘴巴說:「昨天……對,就是昨天的下午,國王陛下派出的使團抵達了子爵城堡,好傢伙,根本就是一支軍隊,光護衛騎兵就有好幾百人,有著家徽的騎士旗幟足足十多面,准騎士的燕尾旗就更不用說了,簡直遮天蔽日,數不清楚哪。」

    「這麼多人,不會對李維老爺有什麼威脅吧?」一個年輕的農夫問。

    「誰敢威脅李維老爺,我們就和他干」自從那次帶著小姑娘阿萊莎見到過李維?史頓一面後,阿當就成了這位年輕騎士的絕對崇拜者。聽到同伴的猜測之後,他立刻悶聲悶氣的低吼起來。

    他的話在不少年輕人那裡得到了贊同,「對,我們和他干」好幾條嗓子都叫了起來。

    「哎,說的對,誰要是威脅李維大人,我們就和他們干」巴布魯帕笑呵呵的說,「不過啊,那些人可不敢擺出威脅的樣子,因為李維大人手下有著無數英勇無畏的騎士,還有風暴神殿和大地神殿為他撐腰打氣吶」

    「這兩個神殿都支持李維老爺嗎?」魯爾老爹有些驚訝的問。這種情況在他的記憶中並不多見,因為神殿支持領主的理由,就是獲得唯一傳教權,很少有兩個神殿能夠同時對一位領主表示支持。

    「當然啦,吾主卡該諾為這片土地賜了福,而且還選擇李維大人為他的神眷者呢。」巴布魯帕臉上作出莊嚴的表情,「至於風暴神殿的支持,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聽說過,李維大人曾經在抗魔之城北奧拉擊敗了一位可怕的巫妖,結束了威脅著那裡的瘟疫呢」

    「讚美李維老爺的英勇,願他長命百歲」幾個年輕農夫同時嚷了起來。

    「對,讚美他,不過現在李維大人就要離開這裡,到國王陛下封賞給他的土地上去了。」巴布魯帕說到這裡的時候,壓低聲音,顯得有些詭秘的說:「好心的莊戶人啊,珍惜你們現在的快活日子吧,這樣的日子就要沒有了」

    「哎,卡該諾在上,虔誠的巴布魯帕先生,我們好心好意的招待您,給您吃的喝的,還準備給您安排睡覺的床鋪,您怎麼能夠這麼詛咒我們呢?」魯爾老爹有些不滿的說。在他身後,幾個身強力壯的農夫頓時豎起眉毛,看樣子只要一句話不對付,就要把這個矮墩墩的傢伙給揍上一頓。

    「正是為了感謝諸位的熱情招待,我才告訴你們這些重要的消息哪。」巴布魯帕一點都不畏懼的說,臉上露出難過的表情,「如果你們不願意聽的話,那我還是閉上嘴巴好了。」

    「不不不,虔誠的巴布魯帕先生,您還是繼續說,我們都聽著吶。」魯爾老爹急忙陪著笑解釋,同時揮了揮手,讓那些怒氣沖沖的農夫向後退開幾步。

    「好吧,我就接著和你們講講。」巴布魯帕滿口答應,然後繼續用有些詭秘的聲音說:「你們想過沒有,那個接替李維成為這片土地領主的人,是什麼地方來的?」

    「聽說是從菲爾梅耶來的王族老爺。」一個老頭兒有些遲疑的說。

    「沒錯,菲爾梅耶來的,而且是一位王族男爵閣下。或許你們之中沒有有幸到過光耀之都,那裡可是一個了不起的地方,富饒程度簡直不是一個沒見過世面的人所能夠想得出來的。」巴布魯帕搖動那條彷彿塗了油的舌頭,努力描述出一片這些農民連聽都沒有聽過的美景。

    「……那裡的農民都可以換著套穿衣服,夏天穿柔順的緞子,冬天穿暖和的棉袍子,土地肥沃的難以想像,一鋤頭下去就可以流出奶和蜜來……」

    「仁慈的父神啊,您描述的不是王都,而是遠山君主的大地殿堂吧。」在那群聽得如癡如醉的農夫中間,多少見過一點世面的魯爾老爹是唯一一個還能夠保持幾分清醒的,「虔誠的巴布魯帕先生,王都菲爾梅耶的富饒,和我們這些鄉巴佬有什麼關係呢?」

    「當然有關係了,好心的莊戶人。」巴布魯帕朝著魯爾老爹眨眨眼睛,「你們想過沒有?從那種富饒的土地上生活過的貴族老爺,會不會瞭解北境的土地究竟有多麼貧瘠?會不會知道這裡的莊戶人生活有多麼困苦?你們的哀告會不會打動那些貴族如同鐵石一樣堅硬的心腸?他們拿不到足夠的地租的時候,會不會給你們的倉屯裡留下最後一粒麥種?」

    這四個「會不會」就像是四座沉重的大山一樣,壓得魯爾老爹喘不過起來,壓得那些農夫臉色發白,整個農舍都被籠罩在死一般的寂靜之中。

    好半天之後,魯爾老爹才喘了一口粗氣,嘴裡喃喃的說:「仁慈的父神啊,發發慈悲吧」

    「發發慈悲吧,父神」於是在所有上了些年紀的農夫口中,響起了一片恐懼的禱告之聲,不過那些年輕的農夫則顯得憤憤不平,眼睛中燃燒著嗔怒的火焰。

    「我的拳頭也不是吃素的,如果他們敢……」阿當嘟囔了一句,不過還沒說完,就被魯爾老爹回頭狠狠瞪了一眼。

    「閉嘴吧,我們除了那點蠻力之外,什麼都沒有。難道要用血肉的身軀,去和那些騎士老爺的長矛大劍硬碰硬?」魯爾老爹有些惱火的咒罵著,然後轉過頭來,對巴布魯帕深深鞠躬說:「虔誠的巴布魯帕先生,請幫幫我們,給我們指一條明路吧」

    「這個可不容易,但是畢竟我走過很多地方,見識要稍微多一些,還是有些主意可以出的,至於是否採納,那就要看你們的了。」巴布魯帕剛說了個頭,卻突然閉上了嘴巴。

    「巴布魯帕先生,怎麼了?為什麼不接著說呢?」魯爾老爹有些焦急的問。

    「唉,我是很想和你們慢慢講,但是現在不行,我可憐的嗓子都要冒煙了,非得有什麼東西潤潤喉才行。」巴布魯帕皺著眉頭回答。

    「那好辦,後面就有水井,我這就去去打點水來。」阿當自告奮勇的站了起來,卻讓魯爾老爹一把抓住了胳膊。

    「清水可不行,怕是會把虔誠的巴布魯帕先生腦袋裡那點奇思妙想,全都給沖走了。」魯爾老爹苦笑著說,「去到後面,拿點淡啤酒出來。」

    魯爾老爹看得很準,巴布魯帕一口氣喝乾了送上來的淡啤酒,咂了咂嘴巴,笑意重新回到了臉上。「寡淡了點,不過口味還可以。」他評價說,然後又思索了一下,這才壓低聲音說:「你們得搬走,而且要趕緊走」

    「搬走?」農舍裡的農民面面相覷,這個辦法簡直太簡單直接了,簡單到他們難以相信這是好辦法。

    「我們能搬到哪裡去?」魯爾老爹皺著眉頭問。

    「當然是跟著李維大人走。」巴布魯帕大聲說,「留在這裡能有什麼?地租、磨坊稅、勞役,還有其他數不清,想不到的苛捐雜稅等著你們,甚至就連這個……」他抖了抖手裡空空如也的啤酒杯「年輕人,再幫我裝滿它……唉,這麼好的淡啤酒,也要喝不到了……除非你們去交釀酒稅。」

    「您的話可把我們都給嚇壞了。」魯爾老爹說:「跟著李維老爺走,這沒人反對,我們剛才就在商量呢。但是現在已經是冬天了,大地封凍的時間馬上就要到了,我們過去之後,住的房子怎麼辦?人可以搭個窩棚將就一下,反正木柴來源豐富,但是牲口可沒法在雪地裡活下來。還有明年的耕地,這也還沒著落呢。」

    「而且據說冬天裡的野獸沒有東西吃,是要到村落裡面大鬧的,西蘭河以北的狼群可不少。」

    對於魯爾老爹的擔憂,巴布魯帕的回答是滿不在乎的揮了一下手,「這些都不是問題,照我說,有神眷者李維大人在,有大地神殿和風暴神殿的諸位虔誠神職者在,還有那麼多的騎士和士兵在,你們根本就不必要擔心安全問題,不管是狼群還是狗群,我看都是送來的鮮肉群。」巴布魯帕說到這裡,忍不住舔了舔嘴唇,才接著繼續說:「而且無論是人住的地方還是牲口住的地方,早就都準備好了。」

    「怎麼可能這麼快?」魯爾老爹驚訝的說。

    「魔災降臨的時候,北部邊境有不少村落都被摧毀了,但是畢竟底子還在,李維大人已經派遣他的手下去整修了一下,現在房子都準備好了,只等著好心的莊戶人入住呢。」巴布魯帕的話讓農夫們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對啊,我們怎麼沒有想到呢?」一個老頭兒拍著腦袋門大聲說。

    「惡魔雖然殺人放火,卻沒有去刻意摧毀那些房子,有的只要稍加修葺,就可以住人了。」魯爾老爹也連連點頭。

    「而且還有耕地,雖然撂荒了一年,不過重新翻翻土,來年一定不會耽誤春耕。」另一個老頭兒補充說。

    「那麼,我們什麼時候動身好?」

    「越快越好,這樣就可以佔到最好的房子,還有最好的耕地,西蘭河以北的廢棄村落可不夠所有南岸的莊戶人都住進去的,如果去的晚了,說不定就只剩下窩棚了。」巴布魯帕的話打消了這些莊戶人最後的一點顧慮。「趕緊走吧,到北邊去」

    「到北邊去」阿當叫著。

    「到北邊去」魯爾老爹的聲音也沒有小多少。

    農舍的大門給撞開了,人們急不可耐的衝出門口,寧靜的莊園頓時嘈雜起來,「到北邊去」這些叫聲不僅僅從這處莊園,而且從其他地方的村落、農場和莊園中響起。

    這一天究竟有多少流浪漢打扮的人散佈流言,又有多少人轉過頭來,換上巡遊牧師的長袍就開始勸說,沒人知道。但是如果能夠同李維一樣,乘坐著獅鷲之王從夜空上向下張望的話,就會看到無數點火光從各處田莊農場中蜂擁而出,然後逐漸聚攏成為火焰的河流,向著西蘭河,向著北方奔騰而去,勢不可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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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氣急敗壞的休斯男爵

    領地上發生領民出走事件的消息,是第二天上午才送到休斯男爵面前的,讓這位剛剛睡了一個好覺的金髮紳士,臉色頓時慘白一片。薄暮森林以北的苦寒是他早已領略過的,然而沿著榮耀大道直達子爵城堡,路上所見的農務還算馬馬虎虎,最少在道路兩邊都是剛剛收穫不久的田地,而且農戶的數量雖然比不上王國其他地方,在北境郡可已經是首屈一指了。

    不過在這些農戶離開之後,就不一樣了,如果沒有人耕作的話,耕地在幾年之內就會退化成荒原。

    如果到了那個時候的話,別說在薄暮森林以北建立自己的勢力,就是能不能吃飽肚子都是問題。想到這一點的休斯男爵雖然對李維的身份不無忌憚,但是還是決定去和他面對面的談一談,盡可能的爭取到留下一部分熟練農戶。

    從王都過來的時候,休斯男爵不是沒有想到這種可能。他曾經試圖招募一批生活困苦的自由農民來,準備將田地租給他們種,然後分成,卻發現這簡直是白費力氣。因為這些自由農民一聽是去北境郡的薄暮森林以北,就把頭搖得像是得了寒熱病一樣,寧可呆在自己的小塊土地上,也不願意去種北境郡的大田。

    更何況那時候他自認為還可以擁有整個西蘭河以南的土地,即使是李維能夠說動一批莊戶人跟著他離開,也不會威脅到整個子爵領南部的農業生產,所以就沒有十分在意。

    現在的情況當然不同了,休斯男爵只擁有子爵城堡和周圍的2000公頃土地,而目前整個西蘭河以南的領民搬遷狀況都很嚴重,尤其是子爵城堡附近更加變本加厲,從他派出巡查的流浪武士口中可以得知,現在有許多地方,整個農場的莊戶人都走得一乾二淨,甚至連本身擁有一些土地的自耕農都不例外。

    休斯男爵派出的流浪武士也不是沒有加以勸阻,不過很快他們就發現這是一件麻煩事。這些農民肯定是受到了流言的蠱惑,鐵了心想要離開這裡,去追隨李維?史頓,而那些流浪武士顯然都是擅長運用拳頭而不是舌頭的傢伙,勸阻的最後當然就變成了拔刀相向。

    然後他們就看到從莊戶人之中出現一位穿著巡遊牧師服飾的傢伙,義正詞嚴的呵斥幾句之後,仰天打了個呼哨。接下來流浪武士眼中的天空,就被幾隻從天而降的獅鷲巨大的羽翼所遮蔽。

    流浪武士的勸阻工作到此結束。

    大部分有過冒險者經歷的流浪武士都可以清楚的感覺到彼此之間實力的差距,偶爾有幾個不知死活的傢伙,獅鷲們一通啄咬耙抓,也就鮮血淋漓的癱在了地上,還要麻煩那些好心的莊戶人把他們抬到子爵城堡附近丟下。

    看樣子除了李維出面勸阻,休斯男爵對這些搬遷的莊戶人已經無計可施了,所以他焦急的在城堡中找了個遍,向每一個僕役打聽李維,得到的回答卻好像是教出來的一樣千篇一律。

    「李維老爺不在這裡,您去別的地方找吧,我們還要忙。」

    當類似的回答從巴特管家的嘴裡說出來的時候,休斯男爵實在按捺不住焦急和疑惑,不顧形象的叫喊起來。

    「看在至高無上的父神的份上」他一把抓住正要離開的巴特管家的肩膀,「你一定要告訴我,李維?史頓男爵閣下現在去了哪裡?」然後休斯男爵有些奇怪的看著在城堡中奔走忙碌的僕役,補充了一個問題。「還有,你們現在都在忙什麼?」

    「李維老爺昨天下午的時候就離開城堡了,至於什麼時候回來,他沒有和我們說。」巴特管家猶豫了一下,決定還是把自己知道的說出來,畢竟這些也算不上什麼秘密。「這座城堡屬於您了,休斯老爺,不過裡面的東西可不是您的,我們當然要早些打包準備帶走,省的到時候忙不過來。」

    休斯男爵的臉色陰沉起來,「你們正在打包這裡的東西?」他看著兩個身強力壯的城堡守衛抬著一張笨重的橡木桌子向外走去,難以置信的揉揉眼睛。「天上的諸神,你們不會是想要把這裡搬空吧?」

    「當然不會,我們只會帶走屬於李維老爺的東西。」巴特管家彬彬有禮的解釋說:「不過這座城堡裡好像沒有什麼不屬於李維老爺,按照蘇加德大師的吩咐,我們將會全部帶走。」

    「全部帶走」休斯男爵現在幾乎是在尖叫了,俊美的臉蛋被憤怒和惶恐給扭曲得不成樣子。「父神在上,我從來想過會發生這種事情難道李維?史頓男爵閣下連貴族的臉面都不要了?」

    他的樣子嚇的巴特管家向後退了一步,「請您見諒,休斯男爵老爺。」這位管家解釋說:「我們這裡是個窮鄉僻壤,比不上王都那些豪門鼎族,過起日子來簡省得很。」在他們視線所及的地方,一隊士兵正喊著號子把一張有著帷幕裝飾的橡木大床抬下走廊。另一個方向上,僕役正在抬著裝滿糧食的袋子,滾著一桶桶的燒酒和蜜酒向外走。

    「該死的,這些東西你們都搬走的話,我要住在哪裡?吃什麼,喝什麼?」休斯男爵氣急敗壞的叫嚷起來。

    「蘇加德大師囑咐過,為了使您不至於光著身子躺在地板上過夜,我們會慷慨的為您留下一張床和鋪蓋。」巴特管家瘦削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的回答,「至於吃的東西,這裡出去不遠就是森林,裡面的肉食取之不盡用之不竭,而且確保新鮮。」

    一股狂怒讓休斯男爵的金髮都豎了起來,他向前邁了一步,手按在腰間的細刺劍劍柄上,臉上的表情只能用險惡來形容。巴特管家並沒有騎士那樣的無畏信念,看到如此可怕的休斯男爵,忍不住又一次後退一步,不過很快他的表情之中,就消失了怯懦,對著休斯男爵深深鞠了一躬。

    「休斯老爺,您不要對著我們這樣的下人大發雷霆,有**份。現在李維老爺回來了,有什麼話,您和他去說吧。」

    「李維?史頓男爵回來了?在哪裡?」休斯男爵聽到李維的名字,那股差點沖昏頭腦的怒火頓時低落了一些,雙眼盯著巴特管家惡狠狠的問。

    巴特管家沒有用語言來回答,而是抬起頭來向天上望去,休斯男爵的視線隨著他挪向天空,然後那雙美麗的藍色瞳孔中熊熊燃燒的怒火,就被苦澀和驚懼的潮水所熄滅。

    一隻將雄獅和雄鷹的優點集於一身的奇異猛獸正在展開雙翼翱翔天空,在它的脊背上坐著一位身穿輕裝戰甲、披著紅色披風的年輕騎士,人和猛獸都在陽光的映照下,全身泛著璀璨到讓人不敢逼視的金色光芒

    李維?史頓男爵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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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7-6 10:30:42 |只看該作者
113、心懷僥倖,孤注一擲

    休斯男爵一向自認為很有勇氣,起碼在被從王都趕出來之前,他在那些胡作非為的豪門子弟之中,素有勇敢無畏的稱呼。至少在被從某位侯爵夫人的床上被揪下來的時候,他的腿還是能夠支撐住自己的身體,維護了自己那點可笑的尊嚴。然而在李維駕馭著獅鷲之王從天而降的這一刻,他卻從心底感到了戰慄。

    北境茫茫,一望無際。在這裡,從極北荒原吹來的風刀霜劍代替了王國南方的和煦陽光,磨練出北境人民吃苦耐勞而又桀驁不馴的性格。騎士也是一樣,他們對王權和法律的敬畏遠遠沒有王國南方諸領主那樣多,能夠讓他們臣服的,只有剝去了所有浮華與偽裝之後,那份實實在在不可動搖的力量。

    這份力量,休斯男爵沒有,他僱傭來的那些流浪武士和冒險者沒有,甚至連艾尼克斯伯爵和護衛騎士們也不具有。菲爾梅耶的王室騎士團一向被北境人有些輕蔑的稱呼為小姑娘騎士團,真正的實力需要把階級下降兩三極才行,休斯男爵原本以為這是誇張,但是當他在看到子爵城堡中這些彪悍的騎士之後,才感覺這種說法確實沒錯。

    王室騎士團的普通騎士,或許連北境郡的一個精銳騎兵都打不過。

    發現了這一點後,休斯男爵心裡喜憂參半。欣喜的是,如果能夠在北境郡獲得這樣一批武裝力量的效忠,那麼有朝一日能夠回到菲爾梅耶的話,就是一筆舉足輕重的強大力量;擔憂的是,他本來以為重金僱傭的那些流浪武士和冒險者可以幫助他在這裡站穩腳跟,然而現在看來,恐怕只要三分之一數量的北境精兵,就可以將他的這些用金錢換取忠誠的部下擊潰。

    這樣的糾結讓休斯男爵度過了一個無眠之夜,不過第二天一早,他就開始在城堡中活動起來,試圖拉攏一些北境騎士投入自己的麾下。為了保證自己的拉攏能夠順利,他甚至對一位普通騎士,開出了只有高階騎士才能夠擁有的待遇。

    然而那位叫做裡亞特的騎士卻想都不想的拒絕了他。

    休斯男爵直到現在還記得裡亞特眼中跳躍的輕蔑目光,還有那句口氣堅定的回答,「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只有從惡魔手中解救了它的李維?史頓大人,你不配。」

    如果聽到了這句話還不憤怒的話,休斯男爵都要懷疑自己還是不是一名騎士了,不過他的憤怒卻在裡亞特騎士的面前輕如鴻毛。短暫的對峙之後,休斯男爵從裡亞特騎士的目光中讀到了即使持劍相向也絕不退讓的堅定,於是只好默不作聲,看著這位騎士從自己的面前離開,背影消失在走廊的拐角處。

    「不識抬舉。」休斯男爵惡狠狠的罵了一句,然後繼續開始他的勸說與碰壁之旅。直到今天早上,派出巡查的流浪武士送來了領民紛紛搬遷的消息的時候,休斯男爵連一名北境騎士都沒有籠絡成功。這讓他在惱火之餘,也不禁感到了相當程度的疑惑。

    現在他有些知道自己失敗的理由了。

    從天而降的猛獸目光凌厲如刀劍,掃在他身上的時候,裡面的冷酷味道讓他感到寒冷徹骨,身體像是被凍結在了原地,腦子裡準備好的質問被切割得支離破碎。休斯男爵的眼力並不差,他可以從這頭猛獸的體型和動作上看出,如果動起手來的話,別看他有著達到了散華階段的鬥氣力量,依然會被這隻猛獸像是切乳酪一樣撕得粉碎。

    獅鷲之王降落在城堡主樓前的廣場上,這裡來來往往的僕役和守衛們立刻都紛紛向著猛獸脊背上的年輕領主鞠躬致敬,巴特管家朝著休斯男爵投出意味深長的一瞥,隨後急匆匆的向外走去。休斯男爵遲疑了一下,他去興師問罪的勇氣早已在獅鷲之王從天而降的時候就消失殆盡,不過很快他就想到了擺在面前的最大問題,只好鼓起勇氣跟了過去。

    李維剛剛從獅鷲之王的背上跳下,就看到瘦削的巴特管家急匆匆的從主樓的側門中走出來,然後離著很遠朝自己深深鞠躬。「李維老爺,您回來啦,還沒吃早飯吧?我這就讓廚房給您準備。」

    「不用麻煩了,我在路上隨便吃了一點乾糧。」李維回答說,然後看著裡裡外外忙成一片的僕役們。「巴特管家,東西收拾的怎麼樣了?」

    「按照您和蘇加德大師的吩咐,大部分東西都已經裝上馬車,估計到今天下午的時候就可以全部裝完。」巴特管家恭恭敬敬的回答說。

    「盡量加快速度,一些笨重的東西我會讓獅鷲們幫助抬走。」李維吩咐著,目光落在腳步逡巡不前的休斯男爵身上。「一定要在今天晚上之前,把這座城堡完完全全的交給它的新主人。」

    「李維?史頓男爵閣下」這句話刺痛了休斯男爵的自尊,讓他的胸膛中突然鼓起勇氣。「我現在以一名王國男爵的身份,要求您約束您的手下,不要再鼓動領民外逃,否則的話,我將要向王國政法署控告您的行為,違反了王國相關法律」

    休斯男爵的話讓李維挑起眉毛,不過還沒等年輕領主予以反駁,一個蒼老的聲音就從廊下響起,「休斯男爵閣下,您的話讓我感到費解。」伴隨著咯噔咯噔的手杖敲擊石板地面的聲音,紅袍老學者蘇加德大師緩緩走出,臉上帶著似笑非笑的神氣。

    「李維男爵閣下的手下沒有做錯任何事情,我不明白您為什麼要說出這種話來誹謗他們。」

    「沒有做錯?」休斯男爵的臉龐都氣的漲紅了,他頭上的金髮猛然搖動,身上綻放出一層金黃色的鬥氣光芒。「他們在鼓動我的領民外逃尊敬的學者大師,如果您的項鏈還能依舊閃亮的話,應該清楚王國法律在這方面的規定有多麼嚴厲。如果是鼓動十人以上的領民外逃,無論那個人的身份多麼顯赫,家產多麼富有,都逃脫不了王國政法署的制裁」

    「可敬的男爵閣下,您說您的領民?」蘇加德大師嘴角的那絲冷笑更加清晰了,「據我所知,您在來到這片土地上的時候,只帶來了300來個流浪武士作為部下,我很想知道,您的領民從何而來?」

    「你……」休斯男爵的牙齒咯咯作響,恨不得把面前的老傢伙給活吃了,即使不沾點鹽,他也能夠將就了。蘇加德大師說的話聽上去挺有道理,但是實際上領地主人的更迭,通常都伴隨著上面的領民一起,不過王國法律確實沒有明文規定,這樣做是必須的。

    「領民和領地向來是一體的」他的口氣變得沒有剛才那麼咄咄逼人了。

    「北境這邊不執行您所說的慣例。」蘇加德大師輕聲告訴他,隨後蹣跚著腳步向李維走去。

    「你們不可以這樣做,不可以」休斯男爵氣急敗壞的吼叫起來,「來人啊」他的吼聲在城堡的高牆之後迴盪,穿著淡藍色戰袍的護衛騎士和裝備五花八門的流浪武士的身影隨後出現。

    「你們讓我別無選擇。」他惡狠狠的對李維等人說,同時抽出腰間的細刺劍,「請你們從我的領地上離開,那些已經走掉的鄉巴佬就便宜你們了,但是從現在開始,只要有一個你的手下煽動這裡的領民,我就要把他的腦袋懸掛在這座城門之下」

    城堡的僕役和守衛一陣大亂,大部分僕役都放下手裡的東西向後退去,而手持長矛的守衛則聚攏過來,在李維等人身邊列陣,然而人數卻只有不足百人。

    現在是城堡最為空虛的時候,李維手下的騎士大多不在,士兵也都派去西蘭河以北修繕房屋和保衛村落。看到了這一點的休斯男爵眼中猛然迸射出興奮的光芒。

    「我不希望無謂的流血,李維閣下。」休斯男爵看著流浪武士和護衛騎士的隊伍慢慢壓上,臉上恢復了矜持的微笑,「現在我的人是你的好幾倍,所以……」

    獅鷲之王展翼高鳴,將休斯男爵下面的話淹沒,下一瞬間,天空陡然陰暗下來,強風驟然而起,有力的翅膀撲擊聲充斥每一個人的耳膜。

    數十隻獅鷲從雲層中降下,在城堡的上空盤旋翱翔,銳利的鷹啄和爪尖閃爍著猙獰的冷光,龐大的身軀不但遮擋住了陽光,更在休斯男爵的心中投下了更加濃重的陰影。「這些怪物是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他的臉上微微露出驚惶之色,不過還在安慰著自己,「沒關係,沒關係,即使是加上這些怪物,人數的優勢還在於我這一方……」

    一聲尖銳的銅號聲響起,護衛騎士們突然迅速向後退去,只留下那些流浪武士,「怎麼回事?」休斯男爵驚訝的叫了起來,向銅號聲傳來的方向張望,他看到艾尼克斯伯爵的身影出現在那裡的一座塔樓上,向著自己攤開雙手。

    「我警告過你的。」艾尼克斯伯爵用無聲的口語說,休斯男爵卻像是被雷劈中了似的哆嗦起來。接下來他就聽到了艾尼克斯伯爵提高聲音宣佈,「這是休斯男爵和李維男爵之間的事情,是非對錯自有公斷,王都護衛騎士團所屬,不得參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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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撤離城堡,刮地三尺

    護衛騎士們毫無怨言的執行了艾尼克斯伯爵的命令,退到一邊袖手旁觀,他們在王都菲爾梅耶服役的時候,可沒有想到過要和一群能夠飛的猛獸打生打死。這些怪物雖然沒有雄獅的利齒,不過那個鷹啄看起來要更加獰惡許多,護衛騎士的裝備看上去雖然精良,實際上大多數都是中看不中用的樣子貨,那身輕裝鎧甲被鷹啄狠狠啄一下的話,非得開上一個大窟窿不可

    另一方面,以金錢維繫忠誠的流浪武士同這些護衛騎士相比,顯得更加慌亂。王都護衛騎士還有榮譽感約束他們的行動,讓他們不至於在獅鷲部隊的威脅下醜態百出,但是流浪武士既沒有榮譽感,又沒有紀律性。剛才人數眾多的時候,這些流浪武士表現出來的英勇之姿,簡直足以讓亞瑟王國的精銳騎士感到汗顏,但是當獅鷲部隊的陰影籠罩在頭上,而且在李維的命令下,城堡守衛的長槍方陣也步步進逼過來的時候,他們就像是群無頭蒼蠅一般亂作一團。

    一些膽怯的傢伙拚命想要向後逃竄,少數莽撞的傢伙吶喊著前衝,不過大部分的人還是既不向前也不向後,遲疑著不知所措。這些人毫無目的的相互擁擠在一起,把場面弄得更加混亂起來。

    休斯男爵感到一陣絕望的眩暈,不過他的心裡依然存在著一點期望,那些飛行怪獸看上去兇猛異常,李維雖然能夠號令它們,卻未必敢讓這些傢伙衝到城堡之中大開殺戒。如果見了血之後,這些怪獸很可能陷入狂暴的狀態,那就是一場真正的災難了。

    抱著這樣的想法,休斯男爵飛奔到自己那群流浪武士手下中間,大聲發號施令,試圖重新挽回已經混亂的局面,但是他的聲音淹沒在數百人的亂喊亂叫之中,根本沒人聽到,更沒人服從。隨著天空中獅鷲群越壓越低,對面長槍方陣越逼越近,剛才還猶豫不決的那些流浪武士終於下定了決心,如同退潮一樣向後退去,眨眼之間,暴露在長槍方陣和獅鷲爪牙之下的,就只有休斯男爵孤零零的一個人了。

    休斯男爵手中的細刺劍顫抖著垂落在地,身上的金黃色鬥氣光芒也黯淡下來,「怎麼會……這樣……」他難以置信的轉動著目光,然而除了從正面踏著整齊腳步逼近的城堡守衛之外,他的視野中一無所有,剛剛還氣勢洶洶的數百個人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離他最近的城堡主樓大門已經大半掩上,只在門縫中閃動著許多畏懼的目光。

    「都是……背叛者」休斯男爵猛然大叫一聲向前衝去,金髮在寒風中飛揚,「李維?史頓,你不敢殺我,我是王國男爵,我是這片領地的主人」

    城堡守衛手中的精鋼長槍在陽光中眨著冷漠的眼睛,沒有任何遲疑的指向了休斯男爵的胸膛,休斯男爵向前衝鋒的步子漸漸緩慢,然後停下,變成了戰慄的後退。「你贏了,李維?史頓。」他頹然垂下雙手,「我……認輸。」

    一聲號角的低鳴響起,隨後逼近的腳步聲消失了,隨著獅鷲勝利的高聲鳴叫在城堡上空迴盪,陽光重新灑落下來。然而休斯男爵的心中卻充滿了黑暗,他像是一尊石像一般站立在主樓前的廣場上,身體和心靈全都沉浸在恥辱和仇恨的苦水之中,對重新聚集到身邊的流浪武士和冒險者們視若罔聞。

    「巴特管家,城堡裡面還有多少東西沒搬?」看到休斯男爵的淒慘樣子,李維的表情不禁猶豫起來,年輕的領主本來就沒有咄咄逼人的性格,之所以能夠做到這樣,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把對於那些王國重臣的憤怒,全部轉移到了可憐的休斯男爵身上。

    「只剩下一些笨重的大件傢俱了。」巴特管家從懷裡掏出一個記事本翻了翻,低聲回答說。

    「既然休斯男爵閣下已經認輸了,我想,剩下的那些東西就不要搬走了吧。」李維遲疑了一下,吩咐說。「這樣的話,大家也可以省一些力氣。」因為與蘇加德大師的囑咐不符,他還解釋了一句。

    「如您所願,李維老爺。」巴特管家很痛快的鞠躬回答,畢竟想要把那些笨重的東西搬出來,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巴特管家從早上開始就發愁要怎麼辦才好。

    看著李維等人率領著城堡的守衛和僕役從大門離開,休斯男爵長長地吐出一口悶氣,目光中閃爍著宛如鬼火一樣陰沉的光芒。「李維?史頓,給我記住,今天的恥辱,我萊因哈特?休斯一定會……」

    他的聲音突然停下了,然後轉頭回視,一位衣著體面的瘦削貴族老人正從他的背後走來,臉上掛著和善可親的微笑。「真是一個容易心軟的年輕人啊,」艾尼克斯伯爵這樣評價說,「以後他肯定會在這一點上吃到苦頭的。」

    「您希望他對我趕盡殺絕?」休斯男爵的口氣辛辣,「艾尼克斯伯爵閣下,我的退讓有沒有破壞了您的計劃啊?您原本是打算用我的腦袋,去給這位從北境突然崛起的年輕領主的頭上,拴上一條能夠控制他鎖鏈吧?」

    艾尼克斯伯爵的微笑沒有任何變化,「這在我的計劃之中,出現這種情況的幾率並不大。」他平靜的語氣冷酷到令人打顫,宛如從極北荒原上吹來的暴風雪一樣酷寒無比,「我的確是把你當成了試探這位年輕領主的一枚棋子,我也預期他會憤怒,因為他還是個毛頭小子,想必容易衝動,但是應該不會要了你的命。」

    「應該不會?」從極度恥辱中拿到勇氣的休斯男爵冷笑著反問,「你讓我冒被那些怪獸撕碎的危險,卻不把你的計劃告訴我」

    「如果你知道全部計劃的話,恐怕就不敢這樣做了。」艾尼克斯伯爵回答,「更何況李維?史頓雖然是個毛頭小子,但是卻稱得上是個真正的騎士,對騎士箴言的遵守遠遠超過普通的貴族。」

    「那又怎樣?」

    「他不會公然對抗國王的諭令,頂多讓你吃些無傷大雅的悶虧。」艾尼克斯伯爵一面說著,一面朝已經空空如也的主樓大廳掃了一眼,那裡的牆壁原來掛著名貴的瓦爾羊毛掛毯,桌子上鋪著精美的桌布,還擺著銀製燭台和餐具。不過除了笨重的長條桌子還在,壁爐中的火焰仍紅,其他所有奢侈品都被裝箱搬走,如今四壁蕭然。「……比如搬走一些傢俱和日常用品什麼的,當然,好像搬走的多了一點。」

    「多了一點?」休斯男爵火冒三丈的叫嚷,「要不是我及時低頭認輸,恐怕他連一張吃飯的桌子都不會給我留下。這是搶劫,我一定要去王國政法署控告他的違法行徑」

    「隨你便。」艾尼克斯伯爵聳聳肩說,「不過請不要怪我沒有提醒你,休斯爵士。」他的口氣帶著嘲笑的味道,「李維男爵帶走的全都是他自己的東西,或者你說他沒有證據證明這一點,不過你更加沒有證據。」

    休斯男爵那張俊美的臉扭曲了兩下,藍色的眸子中目光猙獰,嘴裡喃喃咒罵著。艾尼克斯伯爵沒有管他,而是目光向上前方延伸,注視著空中如同一片棕褐色烏雲一樣飛離,漸漸消失在天際的獅鷲部隊。

    「真是令人失望啊,李維?史頓,我原來還想看看你能夠做到什麼地步,現在看來……」他的目光陰沉下來,「那個紅袍子的老狐狸把你教育的很好,即使是處於這種狀況,你也能夠收得住手。」

    他的聲音漸趨低沉,然後轉過身,正想回到主樓的大廳裡面去,然而這時候從地面上傳來了一陣劇烈的抖動,彷彿像是有什麼巨大的東西正在向上拱起。休斯男爵僱傭的流浪武士和冒險者頓時東倒西歪,不少人都滾倒在地,而大部分擁有鬥氣力量的人也只能勉強站住腳跟,一時間驚呼聲大作。

    艾尼克斯伯爵在這一刻顯示出了不凡的身手,他像是一隻受驚的野貓一樣跳了起來,轉身落地的時候,手中已經多了一把寒光閃閃的長匕首。

    休斯男爵有著大騎士長的資格認證,雖然他的這個認證多少有些水分,但是達到了散華階段的鬥氣依然可以讓他穩穩站牢。細刺劍在他手中橫持,上面燃燒著金黃色的鬥氣光焰,然而卻找不到可以攻擊的目標。

    「怎麼回事啊?」

    「是地震」

    「快逃啊,這裡要塌啦」

    隨著驚慌的叫喊聲,一大群身披著淡藍色絲絨戰袍的護衛騎士從主樓之中蜂擁而出,他們絕大多數都處於准騎士的水平,大地劇烈的晃動讓他們的腳步都跌跌撞撞,不少人臉上和手上都有著淤青,狼狽不堪。

    這一幕讓艾尼克斯伯爵的嘴裡發出了嘖嘖的聲音,「還真是精銳的護衛騎士吶。」他看著這些護衛騎士的目光帶著鄙夷,「如果在路上受到襲擊的話,還不知道誰要去護衛誰呢。」

    「父神在上這些是什麼東西?」休斯男爵的聲音突然在他身邊響起,尖銳得異乎尋常,把艾尼克斯伯爵給嚇了一跳,「休斯爵士拜託你不要再丟王都貴族的面子了」他惱火的低吼起來,「難道在菲爾梅耶的時候,你沒有經歷過這個?只是一次無傷大雅的地震……」

    艾尼克斯伯爵突然噎住了,因為在他的目光所至,城堡廣場夯實的堅固地面正在猛烈抬升,下面似乎有什麼龐大無比的東西正要衝出來

    不,實際上,那些東西已經出現了

    幾隻巨大手臂浮現在地面上,每一隻都粗如廊柱,由泥土和石塊組成;隨後出現的是幾顆巨大的頭顱,上面鑲嵌著兩顆藍灰色的寶石,似乎就是它們的眼睛;接著是更加龐大的身軀、雙腿。不到一分鐘之後,在無數駭然的目光之中,四隻身高足有五六米的巨大人像出現在廣場上,空氣中頓時充滿如同石塊碰撞的低沉聲音。

    「父神在上,這些是什麼怪物?居然藏在我的城堡下面。」休斯男爵的驚呼顯得異常惶恐,不過現在沒有人呵斥他了,因為連艾尼克斯伯爵都一臉震駭,更不要說那些護衛騎士和流浪武士了。

    如果是有幸在幾天前目睹了卡該諾降臨那一幕的大地信徒們,現在想必都會虔誠的跪拜在地吧?因為這些完全由石塊和泥土組成的龐然大物,正是當時曾經出現的巨型地元素

    「這裡很舒服,適合沉睡。」一隻巨型地元素的頭顱上裂開了一道像是嘴巴的口子,雖然依舊帶著石塊相撞的沉悶聲音,但是的確大家都可以聽懂它的話。「但是吾主命令吾等離開,吾等必須從命,吾等要說抱歉。」

    「它們說……說什麼?抱歉?」休斯男爵結結巴巴的說,「為什麼要向我道歉?」

    艾尼克斯伯爵沒有辦法回答他,但是這並不要緊,因為下一瞬間,巨型地元素的行為就給它們的道歉理由做了註解。

    它們搖動著五六米高的身軀向著城門的方向走去,城牆的高度只能達到它們的胸口。瞭望塔上的幾個流浪武士給嚇得差點發瘋,狂叫著沿著坡道向下逃跑,互相推搡擁擠著,其中有個傢伙還一腳踏空,從城牆上面摔了下來,差點沒命。

    休斯男爵的臉色之差,和這些流浪武士相比也差不了多少。「它們想要幹什麼?」他的聲音顫抖,「這些傢伙想要對我的城堡幹什麼?」

    像是為了回答休斯男爵的問題一樣,走在最前面的巨型地元素朝著城牆伸出雙臂,接著其他巨型地元素的胳膊也加入其中。在這可怕的力量之下,石砌的城牆發出了一聲支撐不住的呻吟,上面簌簌落下不少塵土。巨型地元素又一次發力向前猛推,子爵城堡的城牆厚達一米半,可以說相當堅固,如果沒有在惡魔大軍攻擊城堡的時候受過嚴重損傷的話,在巨型地元素的面前應該還可以多支撐一些時候。

    「不——」

    在休斯男爵撕心裂肺的淒慘叫喊聲中,十多米城牆連著整個城門都轟然倒塌,騰起了半天高的塵灰,巨型地元素們毫不停息,踏著隆隆腳步向遠方走去。

    艾尼克斯伯爵看著城牆上那處淒慘的裂口,一時間啞口無言,同時第一次感到了這次王國重臣對於李維的試探,顯得有些冒失和思慮不周了。

    同一時間,騎著黑魘率領大隊人馬前進的李維忽然眉頭一皺,感到了從城堡之心中傳遞來的一股訊息。

    「目標城牆已經拆除完畢,任務完成,準備回歸。」

    「什麼任務完成了?」李維腦海之中不由自主的升起這個念頭,隨後耳邊就傳來了老魔法師迪什先生帶著笑意的聲音。

    「很簡單,也很解氣的任務。」蒼老的聲音輕描淡寫的說,「剛才讓那些巨型地元素給那座城堡的大門拓展了一下,現在出入人馬就方便多了。」

    「迪什先生,能說一下有多方便嗎?」雖然現在已是寒冬天氣,勁風刺骨,但是李維依然覺得自己的額頭冒出汗水,「您不會是把子爵——哦,現在應該說是休斯男爵城堡了——城堡的城牆給拆了吧?」

    「總之呢,現在如果那支王國使團打算離開的話,他們的十多輛馬車並行出門,估計也不是十分困難的事情了。」迪什先生的回答讓李維感到現在自己不只是額頭,連後背上都沁出冷汗來。

    「蘇加德大師的做法,對那些人已經算是個很嚴厲的教訓了,您這樣做的話,會不會太過分了一些呢?」李維提出了不同的意見。

    「以他所掌握的情報來說,穿紅袍子的小傢伙做的還算不錯,不過還有些不夠。」迪什先生對於蘇加德大師的稱呼,讓李維嘴角不禁抽搐了一下,估計年高德劭的蘇加德大師聽到之後,也會哭笑不得吧。「那個叫做休斯的金毛僱傭了一批流浪武士,這些傢伙可不懂得什麼叫做遵紀守法,如果不狠狠震懾住他們的話,你們一走,領地上沒來得及離開的佃戶們可就慘了。」

    李維的表情一下子嚴肅起來,「的確如此,這個問題是我的疏忽了。」他承認說,不過又有些不解的皺起眉頭,「迪什先生,我的人生閱歷不夠,想不到這一點,難道蘇加德大師他們也想不到嗎?為什麼不提醒我呢?」

    「因為他們並不知道所有的事情,更不知道你現在究竟需要什麼。」迪什先生歎了一口氣回答說,「如果是站在一名領主的立場上,這樣做顯然會引發鄰居的擔憂和畏懼,而能夠得到的只有一些莊戶人的感激,弊大於利。不過現在城堡之心沒有了惡魔能源的補充,想要繼續發展的話,足夠的信仰力量就是唯一的途徑了。在我看來,幾個莊戶人的感激和崇敬,要比國王的諭令還要珍貴得多」

    「我明白了,迪什先生。」李維微微點頭,「不過對於我來說,即使沒有收集信仰力量這一回事,只要是能夠幫助到那些純樸莊戶人的話,我絕對不會在意那位鄰居的感受。」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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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暴風雪來襲,夜宿扎波汀(上)

    西蘭河橫貫曾經的萊恩子爵領地,河水清澈透明,可以很清楚的看見河底沙石。以這條河流為界限,南部領地上,莊園農場星羅棋布,村落位於榮耀大道兩邊,日落前處處可以見到升起的炊煙。然而向北望去,視線所及罕見人煙,只有從未開墾過的茂密森林一望無際,宛如深綠色的海洋。

    李維在橫跨西蘭河的石橋上面駐足而立,回望來時的道路,眼中閃動著思緒的光芒。上一次離開那座城堡的時候,迷霧依舊籠罩著這片土地,而自己只有一匹未成年的小馬相伴身邊。而現在自己的身邊卻追隨著大隊人馬,有身穿厚重鎧甲,披著灰色羊毛披風的騎士;也有手握精鋼長矛,穿著皮甲和長外套的精銳士兵。他們衛護著足足數十輛滿載各種物資的馬車,排成兩列縱隊,如同一條長蛇一般蜿蜒前行,頭和尾之間相距足足一公里。

    隊伍冒著細雪通過橫跨西蘭河的石橋,繼續向北,進入林海之中。道路在前方驟然收窄,只容兩人騎馬並行,而且地上到處都是樹根和石塊,馬車在這裡行進越發艱難,拉車的馱馬連連嘶鳴不已。

    好在護衛馬車的人手十分充裕,大家靠著肩扛人抬,讓馬車度過了一道道艱難險阻,只不過行進速度更加緩慢起來。

    李維騎著黑魘,走在隊伍的最前端,在他頭上飛揚著一面獅鷲旗幟,身強力壯的執旗手緊隨其後。越往前行,就越為深入密林,周圍的樹木漸趨高大,老橡樹鬱鬱蔥蔥,白櫟樹參天獨立,道路兩邊的灌木雜生荊棘,顯得幽暗陰森。遠方不時傳來狼嚎的聲音,此起彼伏,忽遠忽近,讓護衛馬車的士兵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騎士們也露出了警惕的表情,手握劍柄,目光一刻不停的向四面掃視著。

    只有李維的心中沒有絲毫緊張,因為在視線所不能看到的地方,萌萌正率領著手下的大山貓前後奔走,屬於叢林掠食者的氣味飄散在密林中間。所到之處的狼群立刻夾起尾巴,嚎叫聲轉為低沉,隱隱出現了顫抖的味道。

    車隊緩緩前進,如果不是雪越下越大,而且午後突然刮起大風的話,還是可以在傍晚之前抵達第一站的目標——也就是難民營地的。從林間刮來的北風寒冷刺骨,搖撼著樹木,捲著雪花和冰渣子向著人沒頭沒腦的打過來,激起一片片遮天蔽日雪霧的。

    人們都將斗篷裹得緊緊的,兜帽壓在眼睛上面,奮力向前跋涉,連騎士們也不得不跳下馬來步行。這倒不是身具鬥氣力量的他們連一點風雪都受不了,而是在許多地方積雪形成了白色的小丘,如果不奮力鏟雪的話,戰馬和馬車完全就無法通過,而在這麼嚴酷的環境中,除了騎士之外,普通人根本就沒法干鏟雪的活計。

    李維也和其他騎士們一道鏟雪,已經達到了散華階段的犧牲鬥氣幫了很大的忙。幸好森林中只有一條路,周圍又有大山貓的驅趕野獸,不然非得出現犧牲者不可,即使如此,當前方的道路漸漸開闊,隱隱可以望見村落身影的時候,也已經是夜幕降臨的時候了。

    「男爵閣下,看來今晚我們只能在這裡宿營了。」喘著粗氣的裡亞特騎士從後面趕上來,眉毛和鬚髮上面都掛著白色的雪花和冰碴子,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蒼老了不少。「人還能勉強堅持,但是拉車的馱馬都已經筋疲力盡,說什麼都走不動了。」

    李維抹了一把臉,手指摸到的地方都是一片冰涼,雖然有鬥氣支撐,他還是感到身體有些麻木了。「你說得對,裡亞特騎士。」李維大聲回答,聲音勉強壓下了暴風雪的呼嘯聲,「前面有個村落,我們到了什麼地方?」

    裡亞特騎士瞇著眼睛向前看,但是風勢驟然轉強,他什麼都沒有看到。「我看不見,」他承認說,「但是從車隊一路上所經過的地方上猜測,應該是扎波汀鎮了。那裡曾經是西蘭河以北最大的村鎮,不過早在魔災剛剛降臨的時候,就被惡魔部隊給攻破,除了逃出來的少數難民之外,整座村鎮都給屠殺一空。」

    「這麼說,這裡現在是無人的荒村了嗎?」

    「差不多,起碼上次我帶隊巡查這裡的時候,還是都是一片焦黑的斷壁殘桓……」裡亞特騎士的話音突然中斷,與此同時,李維抬起頭來,手按著腰間的劍柄,目光炯炯的看向暴風雪的深處。

    「什麼人在哪裡」經過鬥氣力量加強之後,這一聲喝問像是利箭一般穿透風障雪網。

    「我們是……」從風雪深處回應的聲音小的可憐,而且時斷時續,「李維老爺……領民……幫助行人的,你們是……什麼人」

    「我就是李維?史頓。」李維一面回答,一面踐踏著積雪前進,黑魘迅速超過了他,用自己的高大身軀為李維遮擋風雪。

    為了安全起見,李維命令車隊暫時停止向前,裡亞特騎士回到了車隊當中,傳達這個命令,緊接著所有的騎士紛紛拔劍,士兵們也回到車上取出武器,都做好了隨時投入戰鬥的準備。

    好在這是由於李維的過度謹慎,而引起的虛驚一場,當李維重新從風雪中走回的時候,身邊多了兩個身材粗壯的年輕農民,手裡還舉著已經熄滅了的火把。

    在這些莊戶人的指引下,車隊繼續向前。由於即將宿營的渴望,人們壓搾出身體中的最後一分力氣,連已經精疲力竭的馱馬也都掙扎著向前邁步,車隊前進的速度比剛才要快了不少,十幾分鐘之後,扎波汀鎮就在風雪中露出了真容。

    扎波汀鎮的圍牆在被惡魔攻破的時候曾經被摧毀過,現在也沒有修復多少,曾經是大門的地方用橡木板橫七豎八的釘成活動柵欄,而現在已經大半都埋在雪下,根本就推不動了。

    「李維老爺,請您稍等一下,我們去招呼大家出來清雪。」一個年輕農民大聲說著。

    「不用麻煩了,我們從外面動手就行。」李維也扯著嗓子回應,接著他就開始帶頭行動起來。

    在幾名騎士和十倍以上的士兵的共同努力下,車隊很快就進入扎波汀鎮,這裡的房屋還算完整,不過顯然是遭到過戰火洗劫,不少房屋的牆壁上都帶著焦黑的焚燒痕跡,還有的房門是用臨時釘起來的橡木板充當。

    鎮門前清雪時候的喧鬧已經引起了住在這裡的居民的注意,一些青壯男子拿著充當武器的農具走出家門,有些人還高舉松明火把,火光搖曳不定,彷彿隨時都可能被從狂暴的風飽含油脂的木柴裡給撕扯出去。

    「阿當,這麼多的人和馬車,是從哪裡來的?」一個顯得有些蒼老的聲音問。

    「魯爾老爹,是李維老爺的車隊」帶路的年輕農民興奮的扯著嗓子回答。

    「大仁慈者艾拉拉在上,是李維老爺」一個尖銳的聲音擊破了狂風怒號,隨後一個穿著土黃色長袍的傢伙跑了過來,因為這傢伙乍一看實在像是長了腿的巨大馬鈴薯,跟在李維身邊的裡亞特騎士忍不住抽出長劍,厲聲說:「這是什麼東西衝過來了,男爵閣下,小心」

    李維急忙攔住想要衝上去的裡亞特,「別嚇到他,是巴布魯帕。」他苦笑著解釋著,接著狂風把長袍的兜帽從那個矮墩墩的傢伙頭上掀開,露出的果然是巴布魯帕那張顯得有些滑稽的圓臉。

    聽到巴布魯帕和阿當都證實是李維?史頓本人,魯爾老爹和鎮子中的其他農民都激動的圍了過來,爭先恐後的向著李維深深鞠躬,頭都低到了腰帶下面。

    魯爾老爹臉上帶著誠惶誠恐的神氣,一疊聲地說:「仁慈的老爺,願天上的諸神保佑您,快請進來吧,雖然屋子簡陋,也沒有什麼好招待您的,但是還是請您光臨,因為外面實在是太冷了。」

    魯爾老爹的住所是扎波汀鎮裡面最大的那所房子,這裡同時也作為這些農民的聚會場所,所以相當寬闊,足以容納幾十人休息。房間的地面中間是個火塘,四面都是夯實的泥土,裡面總是燃燒著油脂豐富的松木柴禾。這個火塘既用於冬天取暖,同時也是個熏爐和烤爐,天花板下面的橫樑上掛著許多鐵鉤子,其中只有零星幾個上面掛著山羊肋排和熏豬腿。

    魯爾老爹把李維等人讓到屋子裡面,就咋呼著張羅起來,「李維老爺,這邊請,別嫌簡陋,我們前天才搬到這裡,什麼都沒有整理好。哎,你們幾個婆娘,不要傻站在那裡,趕緊把吃的喝的都端出來,阿當,你去後面的酒窖裡看看,好像還有一桶葡萄酒藏在最裡面,沒有被虔誠的巴布魯帕先生發現呢。」

    這句話讓巴布魯帕露出了難堪的表情,而曾經對巴布魯帕同行過不短一段時間,對他的胃口有所瞭解的李維差點笑出了聲音。「老人家,看來我們的這位朋友,可給你們的酒窖帶來了不小的損失啊。」

    「不敢當您的尊稱,李維老爺,您叫我魯爾就好。」魯爾老爹連忙搖擺著雙手說,「至於巴布魯帕先生,雖然他是能吃能喝了一點,但是我們還是非常感激他,因為要不是他指點一條明路,我們,我們這些人恐怕就要沒福氣追隨李維老爺,住上這麼寬敞結實的大房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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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7-6 10:31:58 |只看該作者
116、暴風雪來襲,夜宿扎波汀(下)

    魯爾老爹的這句話讓房間裡的人都笑了起來,隨後農婦們端上來熱氣騰騰的吃喝,包括包心菜和肥肉煮成的熱湯、切成小塊的熏豬腿、羊血和香料製成的香腸和一大盤子新鮮的烤肉,主食是一種用發酵的燕麥粉烤成的面疙瘩,口感雖然有些硬,但是因為加了雞蛋,也不難嚼動。

    與風雪搏鬥了整天的騎士們早已飢腸轆轆了,看到這些熱氣騰騰的東西端上來,頓時都垂涎欲滴,於是急忙朝桌子湧去,不過在李維點頭之前,誰都沒有動手,只是不斷的傳來吞嚥唾沫的聲音。

    李維當然也已經很餓了,但是他依然叫過來巴特管家,向他吩咐:「巴特管家,你去看看。我們的士兵和僕役們都安頓好了嗎?」

    巴特管家出去轉了一圈,然後回來匯報說。「李維老爺,這裡的莊戶人都熱情極了,搶著往家裡面讓,現在除了哨兵之外,其他士兵和僕役們已經全部都吃上東西,喝上熱湯了。」

    「那好,我們也開始用餐吧。」李維高興的點點頭說,隨後有這麼一段時間,咀嚼的聲音代替了交談,因為每個人都在忙著吃東西,直到所有的盤子都被掃蕩一空。

    這頓讓所有人都心滿意足的晚飯過後,魯爾老爹親自從後面捧出一個小酒桶,給李維斟滿了面前的杯子,然後把酒桶放在旁邊,又一次深深鞠躬說:「李維老爺,還有諸位騎士老爺,請諸位賞光,在這裡休息。有什麼要求的話,儘管派人到隔壁去吩咐我們,我們先告退了。」

    「那怎麼可以,魯爾老爹,這裡是你的家,你完全有權住在這裡,哪裡都不用去。」李維聲音誠懇的勸說,但是魯爾老爹顯然鐵了心不準備留在這裡,連連鞠躬,臉上露出誠惶誠恐的神氣,直到李維苦笑著答應他的請求,才歡天喜地的走了出去,把他的婆娘和其他農夫也都趕了出去。

    「這個老頭兒還是挺有見識的。」看到這一幕的裡亞特騎士誇獎了一聲。「知道不能打擾貴族和騎士老爺們商議事情。」

    「而且送來的酒也這麼香甜,」巴布魯帕補充說,同時把自己面前的杯子斟滿,急不可耐的灌了一大口。「啊,仁慈的父神在上」他瞇著眼睛大聲讚歎一聲,「這是怎樣的甘醇啊,居然藏在鄉巴佬的酒窖裡如果李維老爺沒有到這裡的話,還差點流到他們的喉嚨裡面去什麼世道」

    李維按照一向的習慣,動也沒動面前的酒杯,而是看著火塘裡跳躍的火光,陷入了深思。無論是王國使團還是休斯男爵的事情,都已經被他放到了腦後,在他的心中,現在縈繞的念頭,就都是如何好好經營自己位於北方的這片廣闊領地。

    這片領地幾乎是一片完全沒有開墾過的森林,只在其中像是海洋中的孤島一樣散佈著幾個不大的村落,不但萊恩子爵的稅務官不常光臨,就是村落彼此之間也不具備緊密的聯繫,都過著近乎與世隔絕的日子。魔災降臨的時候,這些獨立的村落的致命缺點就顯露出來,它們完全沒有辦法抵禦恐怖的惡魔大軍,都在第一時間內徹底陷落。

    唯一堅持的比較久的地方,除了冒險者工會駐地——黑市村落大巖村之外,就是有著老騎士馬汀鎮守的小礦村。這個村子的領主本來也是一位退役的王**人,村民大多數都是他原來在部隊中的部下,戰鬥力遠遠不是一般村落可以比擬,不過在惡魔軍一波又一波的攻勢面前,最後還是陷落了。

    這種情況顯然不是李維希望見到的。

    北部邊境從來都不會太安靜,從極北荒原過來的除了寒冷北風之外,還有著比暴風雪還要殘酷無情的野人劫掠者和半獸人強盜,以及如同蝗蟲一樣,將所過之處全部掃蕩一空的地精部落。這些傢伙每次在寒風吹起的時候,就會從極北荒原上撲過來,給整個薄暮森林以北的諸位領主都造成很大的麻煩。甚至在最近幾年,李維就從史頓騎士的口中聽到過至少五六個村落或者莊園被強盜洗劫的消息,他所不知道的肯定不止這個數字。

    魔災降臨的時候,這些野人、地精和半獸人都被惡魔軍當成是炮灰部隊裹挾而來,給人類造成的麻煩,甚至還大於惡魔本身。當李維等人消滅了魔族位於老爵爺火山的巢穴之後,這些傢伙可沒有馬上逃回極北荒原去,而是散落在茫茫如綠海的森林之中,一部分餵了狼群和其他猛獸的肚子,但是大多數還是頑強的生存下來,並且開始襲擊人類好不容易重新建立起來的村落。

    好在李維已經將決定效忠自己的騎士們分配到各個重建的村落,並且配備了數名長槍兵和弓箭手擔任守衛,擊退那些雜亂無章的地精和半獸人的襲擊,還是綽綽有餘的。即使如此,就在昨天的一天中,城堡之心就接到了十多起強盜襲擊的報告,其中的兩次還造成了幾名在附近工作的村民受傷。

    必須想辦法解決這些強盜,否則領地建設就成了一句空話。

    李維暗自下定了決心,然後抬起頭來,「裡亞特騎士,請你幫我算一下,現在都有哪幾位騎士沒有任務在身?」

    裡亞特騎士正在和巴布魯帕鬥口鬥得不亦樂乎,聽到李維的聲音,他立刻閉上了嘴巴整理了一下思緒,然後扳著手指頭說:「威爾普斯大人和格雷斯爵士負責鎮守難民營地,唐納大人和科普曼騎士在綠堡走不開,您的那兩位直屬騎士、霍爾和蓋文兩個人分別守衛著四個重建中的村落,其他人都在自己的領地上,只有白狼和那些神棍騎士倒是還閒著。」

    「他們不行,我不能調動他們去為我做這件事情。」李維搖了搖頭說,「裡亞特騎士,還有坦伯頓騎士、羅沙騎士。」被點到名字的人立刻放下手中的酒杯,紛紛站起身來。「李維閣下,請您吩咐。」他們的聲音整齊劃一,而且因為李維的目光中正散發著凌厲的光芒,所以這三位騎士也都感覺到了這股殺氣,不禁把手按在劍柄上,心中充滿了興奮。

    「請你們各帶20名士兵,負責清剿扎波汀附近的半獸人和地精強盜,我會派給你們三隻獅鷲作為聯絡信使,如果發現較大股的強盜團伙出現,不許冒險進攻,盡快派遣獅鷲來通知我。」李維臉色嚴肅的說,「坦伯頓騎士,這個任務由你指揮,因為你的資格最老。」

    頭上有一塊傷疤的坦伯頓騎士露出意外的愉快表情,看了一眼身邊的裡亞特騎士,然後叩響胸甲說:「遵命,李維閣下,我會用那些強盜的鮮血和屍體,肥沃被他們搶掠蹂躪過的土地。」

    看到裡亞特騎士張口欲言,李維抬起一隻手阻止他,隨後提高嗓音說:「明天雪一停,你們就出發,因為每拖延一天,這些強盜帶來的損失就會更大一些。」

    李維的聲音斬釘截鐵,顯示出足夠的決心,於是裡亞特騎士嚥下了自己的話,與坦伯頓騎士和羅沙騎士一同拔出長劍豎在胸前。

    「如您所願,李維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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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神力反噬,冒雪前進

    李維?史頓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他睜開眼睛,本能的伸手到枕頭旁邊去摸佩劍,隨即又鬆弛下來。探查術已經告訴他,站在門外的並非可疑的人,而是發下靈魂血誓效忠於李維,可以被稱為吾血之血的咆哮之熊唐納。

    牛膀胱蒙著的窗戶上剛剛出現濛濛亮光,嘶吼了一夜的狂風強度上似乎有所減弱,但是離平靜還有段很遠的距離。李維從床鋪上——或者說,用羊皮苫蓋著的鳳尾草堆上爬起來,用手撣了撣頭上和身上的乾草碎屑,然後走過去,拉開了門閂。

    一陣混合著淡啤酒、葡萄酒、以及燻肉和香腸味道的熱空氣隨著歡聲笑語湧了進來,巴布魯帕尖聲尖氣唱歌的聲音尤為引人注目,李維苦笑著搖了搖頭,顯然外面的騎士們吃喝玩樂了一個通宵,直到現在還沒有消停。

    「進來吧,吾血之血唐納。」李維對站在房門前的魁梧男子這樣說,這名男子裹著厚重的羊皮長外套,外面還加了一件連帽斗篷,腳下是一雙直到膝蓋以上的皮靴。男子顯然是冒著暴風雪趕來的,因為這所有的穿著和他的鬚髮一起,都蒙上了厚厚一層雪花。如果不是探查術的提醒,李維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一眼把他認出來。

    「究竟出了什麼事情,讓你要冒著這麼大的風雪連夜趕過來?」李維看著唐納有些費力的挪動著腳步,急忙伸手扶住他,手上傳來的感覺宛如冰石,那件用羊毛氈縫製的厚披風已經在暴風雪中凍得像石頭一樣堅硬了。

    「李維大人,」唐納的聲音嘶啞不堪,帶著濃濃的焦慮與疲憊,「大地神殿的貝利亞副總主教突然病倒了,而且病情發展很迅速。」隨著他說話的動作,臉上的雪花紛紛飄落下來,「風暴神殿的波伐瓦大主教為他施展了治癒神術,不過效果很不明顯,按照大主教閣下的判斷,貝利亞副總主教身上出現的並不是一般疾病,而是……發生了神力反噬。」

    最後幾個字,唐納吐得格外艱難,因為曾經的冒險生活讓他對神力反噬有所瞭解,那並不應該出現在虔誠的神職人員身上。一般而言,出現這種類似於疾病的可怕詛咒的人,多數都是竊取神力的褻瀆者,或者是……改信者

    貝利亞副總主教顯然不應該是這兩種人中的任何一個。

    「神力反噬……這麼快就出現了麼?」李維倒是沒有懷疑波伐瓦大主教的判斷,因為除了褻瀆者和改信者之外,還有一種可能導致發生神力反噬,那就是所信仰的神祇已然隕落

    在發生卡該諾降臨神跡的那天晚上,貝利亞副總主教就來找過李維,把關於大地之神卡該諾業已隕落的憂慮全部合盤托出,並且還看穿了那起所謂降臨神跡的把戲。貝利亞副總主教當時就提出以改信和效忠為代價,換取消除他身上的神力反噬作為條件,不過李維考慮到貿然答應,可能會發生意外,選擇沉默以對。

    看來現在必須做出選擇了。

    「吾血之血唐納,你冒雪趕了一夜的路,想必現在已經飢腸轆轆了,先去吃些東西,喝點酒暖暖身子吧。」李維建議說。

    「這不算什麼,我的身體還承受的了。」唐納擦著臉上和身上的冰雪說,「李維大人,讓人準備一些帶在路上吃的東西吧,我們應該馬上出發。」

    「不行,你想都別想。」李維不假思索的按住唐納的肩膀,口氣堅決的說:「貝利亞副總主教的事情,我馬上前去綠堡處理,但是你必須留在這裡,等身體完全恢復過來,再和車隊一起出發。」

    「那怎麼行?李維大人,我必須陪伴在您的身邊,為您帶路,保護您的安全。」唐納吃驚的睜大眼睛,然後他在李維的表情中看到了擔心,「您放心吧,」他拍著自己寬厚的胸膛說:「咆哮之熊的身體強壯的很,可不會被這點軟弱的風雪就給打倒在地。」

    「你現在需要的是休息。」李維沒有聽他的辯解,因為在手心的觸感中,唐納的手臂雖然依舊硬如頑石,卻在難以遏制的微微顫抖著。「昨夜的暴風雪可怕極了,無論是誰都會遭遇難以想像的危險。」李維聲音沉重的說,「我要感謝仁慈的父神,沒有把你,吾血之血唐納從人世間奪走,送入長眠導者的永夜國度。」

    「我沒問題的,李維大人,而且……」唐納不以為然的辯解被李維用手勢截斷。

    「我知道,貝利亞副總主教的生死很重要,關係到大地神殿是否依舊支持我們。」年輕領主在唐納開口之前,就說出了他想要辯解的話。「但是,這並不表示你應該為此而冒生命的危險。」李維嚴厲的告訴他,「你完全可以等到風雪平息一些的時候再上路,或者命令獅鷲來傳遞信息。」

    「貝利亞副總主教恐怕捱不到風雪平息的時候了,獅鷲在昨晚那樣的暴風雪中,恐怕也要迷失路徑。」唐納說。「如果說還有誰能夠穿越暴風雪,而又不迷失道路,那就是我。」

    「吾血之血唐納,你可還記得當初的誓言?」李維的問題讓唐納的臉色越發通紅起來。「時刻不敢或忘」他的聲音低沉堅定,「那是以靈魂起誓,以鮮血為證的誓言,超脫了生與死的界限,一旦出口,永生不渝,餘下的生命都由誓言主宰。」

    「既然如此,請與我一起重溫,吾血之血唐納。」說著,李維的聲音莊嚴起來,每一個字都彷彿帶著撼動人心的沉重。「以靈魂起誓,以鮮血為證,我接受我面前這個人的效忠,視他為手足兄弟,稱他為吾血之血……」

    唐納的臉上閃過激動,誓言在他胸膛中迴響著,只要張開嘴巴,就會奔湧而出。「以靈魂起誓,以鮮血為證,我願意成為我面前這個人抵禦敵人的堅盾和長矛,守護他的後方和兩側,為他獻出生命與榮耀……」

    少年的清朗的聲音和中年人低沉的聲音混合在一起,震撼著房間裡的空氣。「……與他同生共死,並肩作戰,直至永遠此誓從今日起,明日亦然,日日如此,至死不渝」

    誓言落地,靜默重新籠罩了房間。良久,李維的聲音才再次響起,「我們是手足兄弟,同生共死……」他看了一眼嘴唇蠕動的唐納,

    「所以,我不希望今後再看到你像這樣冒險,吾血之血。靈魂血誓讓我和你流著同樣的血,如果失去你的話,無異於砍斷了我的手足。」李維一面施展了治癒術,一面對唐納說,那團白光沒入唐納的身體,讓他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臉色從被凍得鐵青恢復過來,不過卻還泛著有些異樣的火紅。「現在你的任務就是好好休息,然後護送車隊前往難民營地。」李維看到唐納還想要說什麼,於是十分乾脆的對他說:「這是命令,你必須服從」

    「命令?李維大人,可是誰來為您帶路,並且在路上保護您的安全呢?」

    「萌萌首領和它的山貓部隊可以為我帶路,並且保護我免於遭受狼群和野獸的打擾。」李維回答他,「吾血之血唐納,你是否是我的手足兄弟和部下?如果是,就服從命令。」

    唐納挺直了身體,彷彿要用盡全身力氣才能夠吐出回答。「遵命,李維大人。」

    「很好,你就在這裡休息,床鋪是現成的,我這就去招呼外面的人,給你準備一份吃喝。」李維轉身出門,他的動作很快,昨晚準備的食物也還剩下許多沒動,只要稍微加熱一下就可以了。但是當他托著滿盤食物轉回來的時候,唐納已經躺在鳳尾草堆上沉沉睡去,鼾聲如同打雷一般。

    李維剛剛騎著黑魘從扎波汀鎮離開的時候,天還沒有完全放晴,不過風倒是沒有昨夜那樣猛烈了,也不再捲起成團的雪霧往臉上撲。天完全是鉛灰色的,佛蘭達拉的金色面容完全被雲層所遮擋,加上繁茂枝葉的阻擋,林間光線相當微弱。

    大山貓萌萌伴隨著李維一路前行,身影在林間閃爍飄搖,宛如鬼影,它的部下則分散到更遠的距離上一同前進。憑藉著叢林掠食者的威名,無論是狼群還是其他猛獸,都只能夾著尾巴從巢穴中逃開,少數已經被飢餓折磨到近乎瘋狂的野獸稍有遲疑,就被幾隻大山貓的爪牙淹沒其中,眨眼之後就撕成碎片。

    一路上李維耳邊時常響起類似的哀嚎,不過每一次都沒有很久。前往綠堡的路途很遠,李維先是經過了難民營地,不過沒有在那裡停留,而是馬不停蹄的繼續向前,黑魘的速度即使是在林間穿行也同樣驚人,很快小礦村的身影也被拋落在後面。

    過了小礦村之後,暴風雪終於停息了,雖然還時不時的飄落雪花,但是已經可以看到有金色的陽光從雲縫中灑落下來。然而伴隨著陽光的出現,氣溫卻越來越低,迎面吹來的寒風猶如利刃一般刺骨生痛,讓李維不得不使用鬥氣來保護身體。

    好在身為煉獄混血生物的黑魘雖然厭惡寒冷,卻並不懼怕,無需李維加以保護,而大山貓萌萌的皮毛豐厚,儼然是一個毛團在枝頭跳躍,這才沒有讓他們的速度因為寒冷而減慢,午後不久,綠堡城頭飄揚的獅鷲旗幟已經映入眼簾。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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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7-6 10:32:54 |只看該作者
118、城堡祭壇,借殼上市(上)

    李維在綠堡的大門前見到了幾名急得團團亂轉的巨山騎士,他們一看到騎著黑馬奔馳而來的人影,就趕緊迎了上去,詢問他是什麼人,到這裡來有何貴幹。

    李維將滿是冰碴的兜帽向後一推,露出年輕的面龐,不過還沒有等他通名報姓,那些巨山騎士就都紛紛歡呼起來。

    「是神眷者神眷者來了」

    「太好了,貝利亞副總主教閣下有救了。」

    在這樣的歡呼聲中,李維被他們簇擁著進入城門,然後快步朝貝利亞副總主教的養病的地方走去。綠堡在上一次利德宛爵士叛亂的時候,曾經遭遇到一場戰火的洗禮,不過城堡內部倒是沒有受到破壞。由於李維獲封的領地中,大多數都稱得上是一片斷壁殘垣,百廢待興,所以風暴神殿和大地神殿都將臨時駐地設在了擁有完備防禦措施的綠堡,並派出牧師和護教騎士們前往各地,一方面傳播教義,另一方面也在協助那些領民防禦強盜。

    兩大神殿駐紮的這段時間,古老的綠堡得到了不少修繕,雖然還稱不上煥然一新,但是李維發現許多地方殘斷的石板路已經重新更換,牆壁上裂紋的地方也用泥灰砂漿之類東西予以修補,看起來比過去整齊了不少。

    綠堡守衛部隊的指揮官科普曼騎士和大地神殿的高階牧師派希爾都在主樓門前迎接李維,前者臉上微微帶著惶恐,而後者則是滿面愁雲。看到李維在巨山騎士的簇擁下急匆匆走來,科普曼騎士上前兩步,叩擊胸甲施禮,然後低聲說:「李維男爵閣下,唐納大人執意要去,我沒有辦法阻止他。」

    「唐納的性格我知道,這不是你的過錯。」李維理解的點點頭,然後問站在他身邊的派希爾牧師,「貝利亞副總主教閣下的情況怎麼樣了?」

    「情況非常不好,恐怕支撐不了多久了,神眷者大人,請您趕緊去幫幫他……」派希爾牧師聲音中的焦慮非常明顯,向著李維連連鞠躬。派希爾的感情十分真摯,因為他擔任貝利亞的執事牧師已經有五年之久,無論是從內心感情上,還是從對自己未來的展望上,都非常希望貝利亞副總主教可以度過這一關。

    「我會盡力而為。」李維聽到派希爾的話,心中不禁也為之一緊,舉步前行,派希爾和科普曼騎士緊隨其後。巨山騎士們本來也全想跟上來,不過綠堡主樓的走廊雖然並不狹窄,這麼多全副武裝的護教騎士擠進來也相當麻煩,於是哲羅姆副團長伸出手,示意其他巨山騎士在門前警戒,自己一個人跟了上去。

    貝利亞副總主教的房間簡直熱的像個澡堂,壁爐裡面燃燒著都是上等的木炭,在旁邊還擺著幾個火盆,同樣都噴吐著紅彤彤的火焰。風暴神殿大主教波伐瓦坐在床邊看護著病人,看到李維等人進來,這位身材魁梧的主教閣下起身迎接。

    「風暴之友,願托彌卡的神恩時刻伴您左右。」

    「向您致敬,波伐瓦大主教。」李維向他行禮,然後走上前來看望躺在床上的貝利亞副總主教。

    貝利亞的外貌本來就顯得非常蒼老,幾天沒見,變得更加老邁不堪,身體也像是縮小了一圈一樣,身上蓋著一條又厚又重的牛皮褥子,臉色完全是土黃色的,看上去簡直連一點生氣都沒有了。他的雙眼緊閉著,張著嘴,呼吸急促,但似乎顯得非常困難,因為他的胸膛幾乎連起伏都沒有。

    「他怎麼樣了。」李維壓低聲音問波伐瓦大主教,後者兩道濃眉緊緊鎖在一起,重重的歎息一聲,回答說:「很不樂觀,李維大人,神力反噬對於一名神職者來說,非常致命。」

    「難道就沒有辦法了嗎?」

    「風暴神殿的治癒神術較弱,我已經試過了,很抱歉,無能為力。」波伐瓦大主教說,「而且我應該提醒你,李維大人,我知道身為大地之神眷顧者的你,也能夠施展治癒神術。但是現在折磨貝利亞閣下的力量正是大地神力,你的治癒神術恐怕只能造成相反的結果。」

    「我的治癒神術並不是來源於大地之神。」李維只能把這句話悶在了心裡,苦笑著點點頭說,「我明白了,波伐瓦閣下,現在他是不是睡著了?」

    「早些時候,我給他喝了一些葡萄酒和止痛的藥水,讓他能夠少受一些痛苦,同時也能夠盡量拖延一段時間。」波伐瓦大主教說,「不過你來的比我估計的要早一些,那些酒和藥水足以讓他一直沉睡到傍晚左右。」

    「原來是這樣,那麼我就在這裡等他醒來好了。」李維說,然後勸已經連續看護了整天的波伐瓦大主教去休息,大主教猶豫了一下,同意了,同時還讓除了李維之外的人也全都離開,因為這麼多人圍在這裡會讓空氣變得渾濁,這對於虛弱的病人來說並不好。

    其他人全部離開之後,李維轉身關上房門,還輕輕的把門閂也插上,做了這件事情之後,他回到貝利亞副總主教的床前,向他施展了一個治癒術。

    李維所施展的治癒術,來源並非某位神祇的力量,而是城堡之心中最為純正的煉金能量,那是連亡靈或者惡魔也可以治療的力量,對於深受大地神力反噬折磨的貝利亞副總主教來說,無異於是一劑強心劑。

    貝利亞的眼睛一下子睜開了,但是顯然他還沒有徹底清醒過來,因為李維就在他的面前,然而他卻像是什麼都沒有看見,只是嘴裡喃喃自語說:「卡該諾,卡該諾……饒恕我,饒恕……不,我不怕死……但是不想被禁錮在石化的軀體之中……這樣的永生,比死還可怕……」

    然後他的目光凝聚起來看著李維,劇烈喘息著,然後朝他伸出一隻枯槁的手臂。

    「是您嗎?神眷者閣下,您趕回來了?」

    「是的,唐納及時通知了我。」李維一面回答,一面握住貝利亞伸出的手,掌心傳來的感覺讓年輕的領主皺起了眉頭。

    那隻手根本不像是血肉之軀,簡直硬得像塊木頭

    「您看到了……反噬開始了。」貝利亞的臉上似乎想露出一個苦笑,但是已經僵硬的面部肌肉讓他只能咧了咧嘴。「看來我是熬不下去了,神眷者閣下。」他的聲音乾澀的好像石塊在彼此摩擦,「和您的約定恐怕要作廢了,派希爾那孩子威信不夠,根本幫不了您什麼忙,要請您多費心吧。」

    費力的說完這些話之後,貝利亞靜靜的閉上了眼睛,沉默幾秒鐘後,他突然說:「還有一件事要麻煩您,請殺了我。」

    李維驚訝的差點叫出聲來,「您在說什麼啊?貝利亞副總主教閣下,我怎麼可以動手殺您呢?」

    「不是您動手,我怎麼說也是大地神殿的副總主教,死在這裡會很麻煩的。」貝利亞劇烈的喘息了幾下,強自支撐著掀開身上蓋的被子,李維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臉上露出震駭的表情。

    「這就是大地神力的反噬嗎?」

    貝利亞副總主教的雙腿已經赫然變成了岩石的顏色,那是貨真價實的岩石,在探查術的視野中,顯示出來的絕非任何血肉之軀

    「現在您明白了嗎?神眷者閣下。」貝利亞的胳膊無力的垂落下去,掙扎著說:「馬上安排一輛馬車,送我離開這裡,然後在路上,殺了我……大地神力不會殺死我……反噬可沒有那麼仁慈,我會被禁錮在完全石化了的身體中,不能動,不能呼吸,更不能說話,只有意識是清醒的。」

    貝利亞副總主教的描述讓李維打了個寒噤,這的確是比死亡還要可怕的事情,不過他很快就露出了寬慰的笑容。

    「沒什麼,貝利亞副總主教閣下,現在並不是無計可施,如果您願意答應一個條件的話,我應該可以幫助您消除這個……」他指了指貝利亞已經徹底石化的雙腿,「……神力反噬。」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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