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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慎獨行】城堡之心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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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7-11 18:10:49 |只看該作者
49、英靈歸來,巨劍誅魔(下)

    克萊努斯將軍狂笑著轉身,雙翼上的冰霜紛紛落下。威爾普斯和唐納左右衝出,想要阻止惡魔的離去,甚至連黑甲騎士也拔起星辰鐵大劍追了過去。然而他們的動作全都來不及趕上,深淵煉魔領主擁有的另一個天賦魔法就是傳送術,惡魔只需要念動一個飽含黑暗魔力的詞語,就可以把自己傳送到視線所能夠抵達的地方。

    然而克萊努斯將軍的聲音剛剛發出一半,就吃驚的看到一道銀光筆直的飛向自己的面門。這道光芒來的非常突然,克萊努斯將軍下意識想要閃躲,這個念頭剛剛轉過,銀光就攜帶著撕裂空氣的銳嘯聲貫入深淵煉魔領主的嘴裡,隨後紫色的鮮血如同豪雨一般飛散開來,裡面夾雜著崩落的尖銳牙齒。

    銀杉木長弓射出的銀合金破甲箭這一次沒有讓它的主人蒙羞,克萊努斯將軍哀號著後退,猛烈搖頭想要盡快擺脫眩暈。「惡魔,受死吧」清銳的吶喊聲出自他的身邊,隨後是左臂上再一次傳來刺骨的寒意。

    格倫沃姆手中的長劍切入惡魔的粗大手腕,割裂了堅韌的皮膚,咬入惡魔的血肉、筋腱、骨骼……蒼白色的劍刃鋒利到無法觸碰,甚至連惡魔堅固的骨骼也難以阻擋。

    看到惡魔的巨大利爪頹然落地,格倫沃姆心中升騰起一股從未有過的自豪感,他放聲大叫,整個身體都在為自己的戰績興奮得戰慄不已。

    克萊努斯將軍發出一聲嚎叫,他的左手從腕部被切斷,從未感受過的劇烈疼痛讓深淵煉魔領主險些發瘋。不過他意識到自己所處的可怕危險,忍痛用殘臂橫掃,紫色的魔血帶著熱風飛灑出去,擋住了格倫沃姆的視線,隨後右手的電芒巨劍狠狠一擊,將措手不及的年輕騎士打倒在地。

    熊首戰斧發出嗚嗚的聲音急速旋轉著飛了過來,迫使克萊努斯將軍不得不停止攻擊,揮動電芒巨劍將那件沉重的武器打落,隨後又打落了一支射向他喉嚨的銀合金破甲箭。

    看到格倫沃姆已經快要從地上掙扎著爬起來,克萊努斯將軍知道殺掉這個對手的機會已經消失了,他惡毒的咒罵一聲,然後鼓動皮膜翅膀,想要飛到空中去。

    如同小山一樣的砂石從他的頭上坍塌下來,深淵煉魔領主怒吼著倒退,他的身體非常強健,那些砂石並不能夠造成多大創傷,但是相對脆弱的翅膀可承受不起巨型地元素的重擊。電芒巨劍隨後劃過巨型地元素的身體,然而劍刃上傳來的感覺完全是砍中了無生命的泥土。

    巨型地元素已經轉移到其他地方去了。

    火紅色和銀白色的劍光交織著劈向惡魔,電芒巨劍隨即舉起格擋,將李維和威爾普斯的猛攻擋開,然而星辰鐵大劍卻趁機重創了惡魔的肋下。隨後銀合金破甲箭攜帶著風雷之聲再次射來,刺入克萊努斯將軍的右眼。

    失去一隻眼睛的深淵煉魔領主吼叫著蹣跚後退,電芒巨劍胡亂揮舞著,試圖嚇阻騎士們的圍攻。克萊努斯將軍承認自己已經失敗了,但是他還認為能夠突圍而出,只需要幾次呼吸那麼短暫的時間就可以。

    即使是身負重傷,惡魔依然保持著相當強大的戰鬥力,電芒巨劍擋開了銀白的劍光,擋開了火紅的劍光,擋開了熊首戰斧的重劈,強大的電流震顫在每一次兵刃交擊的時候傳導過去,阻止了騎士們進一步的攻擊。

    格倫沃姆縮起身子滾到惡魔的腳下,聖劍?特蘭亞特的蒼白色劍光一閃,切下了深淵煉魔領主的一根腳趾。但是隨即就被狠狠一腳踢在胸口,鎧甲表面當即出現了幾道深深陷進去的閃亮凹痕,彷彿同時被好幾把劍砍中一樣。

    克萊努斯將軍後退了兩步,發現李維、唐納和威爾普斯正朝著他衝過來,不過由於還沒有從電擊中完全恢復過來,動作顯得有點變形。而剛才那個砍傷他腳趾的年輕騎士則跪在地上縮成一團,那一腳應該已經踢斷了他的幾根骨頭,足夠他一直躺到戰鬥結束的。

    看起來似乎是個逃走的機會,然而惡魔隨後就顫慄起來,他突然發現一個身影並沒有出現在視野之中,而那個人才是真正能夠對他造成致命威脅的惡魔狂亂的轉動他的頭顱,眼角捕捉到了一個黑色的身影。

    這個發現來得太遲,星辰鐵大劍從克萊努斯將軍右側的視線死角猛刺過來,撕裂惡魔腹部的鱗片和皮膚,深深的刺了進去,直達脊柱。惡魔發出惡毒的咒罵,向著黑甲騎士許諾了一萬種最殘忍的死法,然而黑甲騎士卻無動於衷,只是鎮定的轉動手腕,讓星辰鐵大劍在深淵煉魔領主的體內造成更大的傷害。

    現在克萊努斯將軍終於明白,自己在劫難逃,他的身體正在迅速融化。作為深淵位面的一名惡魔領主,克萊努斯將軍並不會因為有形的肉體毀滅而被殺死,而是會被放逐到自己領地上,幾百年之內都無法再度涉足這個世界。

    然而這樣一來,以人類的短暫生命來說,克萊努斯將軍絕對沒辦法向這些擊敗他的人類復仇,對於惡魔貴族來說,這無異於奇恥大辱。

    克萊努斯將軍爆發出身體中最後一點力量,舉起電芒巨劍。黑甲騎士拔出星辰鐵大劍後退,準備應付惡魔的垂死一擊,然而克萊努斯將軍卻沒有將最後的目標定為黑甲騎士,雖然他痛恨黑甲騎士超過眼前的任何一個人類,但是他更明白,黑甲騎士完全可以接下他的垂死一擊,而且毫髮無傷。

    電芒巨劍飛擲而出,在空中散開形成一道粗大的霹靂閃電,目標直指李維。這一擊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連距離李維最近的唐納都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

    黑甲騎士的身影突然消失,幾乎在同一時刻,出現在李維的面前,閃電刺入他的胸膛,在他身體上的每一塊鎧甲表面跳躍飛舞。這個意外的收穫讓克萊努斯將軍大喜過望,惡魔全身蒸騰起大量灰色的煙霧,無論是皮膚還是骨骼都在融化,他的雙腳已經失去了支撐身體的力量,但是惡魔掙扎著跪倒在地上,勉強撐起身子,想要看到那個可惡的黑甲騎士被閃電燒成焦炭的樣子。

    越來越模糊的視野中,克萊努斯將軍所見到的是黑甲騎士若無其事的抖動一下身體,電光隨即散逸消失,然後腳步堅定的向自己走來。「這不可能……不可能……」深淵煉魔領主的吼叫已經低如囈語,他不能呼吸,也看不見了,隨後克萊努斯將軍感覺到頭上挨了重重一擊,劇痛貫穿身體,眼前只剩下一片旋轉的黑暗……

    殘缺不全的統帥輪宮發出嘎吱嘎吱聲向後退去,數十名狂暴角魔有力的雙臂用力推著它,就像是來時一樣。但是惡魔大軍的士氣卻和來時截然不同,他們的數量銳減一半,而且損失的都是最為精銳的團隊,屍體遍及黑河兩岸,層層疊疊,簡直看不到浸透鮮血,又被踐踏成為暗紫色泥濘的土地。

    甚至連大軍的統帥,深淵煉魔領主,戰無不勝的克萊努斯將軍也都戰死在冰壁長城腳下,連同著十幾名惡魔頭領以及他手中最為精銳的惡魔領主護衛騎士。他們的最後一搏差一點就拿下了守衛長城的那位北境領主的首級,沒有任何人是陷入狂怒的克萊努斯將軍的對手,但是一把威力無窮的大劍卻阻擋在將軍的面前,不但抵擋住了他的進攻,還斬下了他的頭顱。

    現在那顆頭顱正插在冰壁長城上面聳立的一支長矛上面,猙獰可怕的表情彷彿還在渴望著痛飲人類的鮮血,其餘惡魔頭領的腦袋也是一樣。一陣寒風掠過,天空中開始落下了細碎的冰碴,打在臉上和身上甚至都可以感到疼痛,那些猙獰的表情逐漸被白色掩蓋,最終化為一片模糊。

    身披火焰披風的斯科特佇立在統帥輪宮殘破的上層,目光始終注視著南方,直到漸行漸遠,那面飄揚的獅鷲旗幟在風雪中慢慢隱沒。簇擁在輪宮周圍的許多惡魔都朝著他投出敬畏的目光,克萊努斯將軍倒下之後,整支惡魔大軍都陷入了狂亂的恐慌之中,正是這位准燃燼領主在危急關頭站了出來,斬殺了兩名不服號令的惡魔頭領,然後收攏惡魔殘軍,組成陣列徐徐撤退。

    人類守軍或許正是看到了惡魔大軍雖退不亂,才沒有進行追擊,反而吹起號角,讓南岸的部隊返回冰壁長城。這讓心中惶恐不安的惡魔們逐漸鎮定下來,面對著染滿同族鮮血的冰壁長城,許多惡魔咬牙切齒的發誓報復,然而在他們的內心深處,一個聲音卻告訴他們,永遠不要回到這片土地上來了,否則迎接著他們的,只有徹底的毀滅。

    李維呆呆的注視著黑甲騎士,後者正在將染滿惡魔鮮血的星辰鐵大劍緩緩收起,護面甲已經推到了頭上,露出一張屬於中年人的英武面容,鬍鬚和頭髮都修剪得整整齊齊,式樣完全可以作為騎士的典範。

    如果被李維找藉口支開的威爾普斯等人在場的話,一定會驚訝的叫出聲音來。因為這名黑甲騎士的面容,赫然與十多年前的史頓騎士別無二致,連嘴角經常掛著的溫暖微笑也完全一樣,只不過眼睛裡閃爍的目光略帶幽綠的顏色,身體周圍也籠罩著一種淡淡的寒意,顯得有幾分詭秘和陰森。

    「史頓騎士大人……您,在那天之後……沒有事情嗎?」李維感覺自己有千言萬語想對史頓騎士說,但是最後說出口的卻只有這一句話。

    「我很好,比你想像的更好。那天之後我本來應該得到永遠安寧的長眠,不過永眠國度太冷,我睡得很不安穩……」史頓騎士聳了聳肩,「然後有人對我說,你現在處於很危險的境地,問我是不是想要幫助你。」

    史頓騎士的出現已經證實了他的回答,李維的心中不禁充滿對於諸神的感激之情,當然也沒有忘記那位始終支持著他的迪什先生。

    史頓騎士看著李維,臉上露出心滿意足的微笑,就像是父親在自豪的看著自己最得意的兒子。「李維,你做得很好。接下來的事情不再需要我的劍,我想我應該離開了。」

    「為什麼?」李維急促的問。「我還需要您的指導,而且霍爾、蓋文和裡亞特他們也應該很懷念您,難道您不想去和他們見一面嗎?。」

    「霍爾他們三個,我還是不見比較好,因為我這副樣子是很難解釋清楚的。一名死亡騎士,哦,這讓我怎麼去和他們說呢?」史頓騎士搖了搖頭,苦笑起來,然後用手指了指李維的胸口。「我並不會離開很遠,對於你來說更是如此。」

    李維雖然早有預感,但是當他聽到史頓騎士親口承認的時候,還是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混合著欣喜和難過。「既然是這樣,史頓騎士大人,難道您就不能多留一會嗎?我有很多話想對您說,比如那天之後發生的事情。」

    「維持我現在這種形態的存在,每一分鐘都需要消耗城堡之心不少能量,這完全是一種浪費,而且還有一個比我老得多的朋友正等著我喝酒呢。」史頓騎士向李維繼續解釋說,「惡魔大軍剛剛退走,這並不意味著北境已經平安無事,據我所知,惡魔和告死者的陰謀遠遠沒有結束,還有很多事情要你處理。等到你閒下來的時候,可以到城堡之心的酒館裡面來,那裡的女侍相當熱情,而且飲料完全免費。我想我們可以乾一杯,然後慢慢聽你講我死後發生的事情。」

    說完這句話,黑甲騎士的身影就消失在空氣當中。李維很想馬上就進入城堡之心,向史頓騎士傾述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但是從遠方傳來的歡呼聲很快就讓他清醒過來,他決定盡快處理惡魔大軍撤退之後的事情,救死扶傷,然後,就是與史頓騎士大人——自己的導師和「父親」再次見面的時候了。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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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7-12 17:53:38 |只看該作者
50、白狼勳爵的遲到援軍

    以北境的冬天來說,這是一個不錯的夜晚,天氣不是特別冷,雖然空中陰雲密佈,但是既沒有下雪,也沒有刮起刺骨的寒風。一隊全副武裝的騎兵手擎著火把在曠野上疾馳,這隊騎兵都戴著狼頭造型的毛皮頭盔,塗著油彩的臉上神情彪悍,發長過肩,胸前掛著座狼或者其他猛獸牙齒穿成的項鏈,身上穿著用熊皮和狼皮製成的厚皮甲,馬鞍兩側攜帶著長弓和重劍,看上去不像是北境領主麾下的士兵,倒活像是一群野蠻人。

    這隊騎兵就是北境大統領塞德裡克勳爵麾下最為精銳的白狼衛士,遠攻近戰無所不能。綠堡一戰之前,白狼衛士可以說是薄暮森林以北諸領的最強戰鬥力。雖然在綠堡被李維-史頓男爵的部隊逼退,但是由於並未真正交戰,白狼衛士的威名依舊顯赫。隊伍前面飄揚著許多面旗幟,其中位於所有旗幟之上的那一面以漆黑夜色為底,上面一隻白色狼頭的徽章極為顯眼。

    出現這面大旗,代表的是塞德裡克勳爵閣下親自領軍出征,但是追隨著白狼旗幟之後的卻並不全是北境大統領的附庸騎士,達爾達家族的鎖鏈鐐銬、高恰克家族的灰色高塔、安貝家族的白色貝殼等都在白狼旗幟之下獵獵飄擺,這種情況在北境並不多見,自從十年之前的那次魔災終結之後,只在綠堡前出現過一次。

    塞德裡克勳爵本人身穿重鎧,披著厚重的狼皮斗篷,策馬奔馳在隊伍的最前方,一把黑色重鋼打造的長柄斧橫在馬鞍旁邊。上百名白狼衛士緊緊追隨在他身後和左右,宛如一團團灰白的火焰,又像是簇擁著狼王的狼群。接下來是十幾名全副武裝的騎士,穿著的鎧甲各式各樣,但無一不是身材雄壯的赳赳大漢。

    馬蹄踏碎積雪,旋風一樣掠過曠野,但是塞德裡克勳爵依然覺得速度緩慢,習慣不戴頭盔的他亂髮飛揚,深深陷下的眼窩裡面目光飽含焦慮和佩服混雜的情緒,同時又帶著一股惱怒。

    這隊人馬已經奔馳了許久,眼看夜幕漸漸低垂,遠方的樹林漸漸染成黑色,身為白狼衛士隊長的巴洛克騎士策馬追了上來,向著塞德裡克勳爵大聲請示。

    「勳爵閣下,天色已晚,戰馬也都很勞累了,我們在前面休息一下吧」

    一開始塞德裡克勳爵沒有回答,巴洛克騎士以為是迎面而來的烈風吹走了自己的話,催促戰馬向前貼近了一些,用更大的聲音重複了一遍。

    這一次有了反應,塞德裡克勳爵先是喃喃咒罵了兩句,然後放緩馬速,轉過頭來詢問:「巴洛克隊長,這裡距離黑河,還有多遠?」

    「按照今天行軍的時間來說,應該不會太遠了」巴洛克朝著四周看了看,然後回答說,「勳爵閣下,距離黑河大約還有五公里。這裡應該是荊棘森林一帶,您看,西北方已經可以看到黑河哨所所在的山丘了。」

    塞德裡克勳爵沿著巴洛克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屹立在一座丘陵上的黑河哨所,那裡曾經駐紮著一個小隊規模的哨兵,但是早在半年前的那次惡魔入侵的時候就被屠殺一空,荒廢至今。

    看著哨所的方向黑沉沉的,沒有露出一絲光線,塞德裡克勳爵苦笑了一聲,舉手示意隊伍停下。

    「休息半個小時,然後繼續出發。」

    聽到塞德裡克勳爵的話,白狼衛士們紛紛跳下馬來,長時間的行軍讓他們都很疲憊,不過動作卻依舊顯得敏捷有力,休息的時間雖然短暫,但是白狼衛士們還是一絲不苟的擦去馬匹身上的汗水,並且解開馬鞍袋,取出一些豆子餵給戰馬吃。

    那些屬於不同勢力的騎士們就沒有這麼嚴格的紀律,塞德裡克勳爵在北境威名赫赫,他們不敢在嘴上抱怨什麼,但是動作卻顯得拖沓無力,有的甚至一下馬就坐在地上,愁眉苦臉的揉著麻木的腿腳。

    胸甲上有灰色高塔徽章的高恰克騎士是那些騎士中為數不多保持儀態和風度的幾個人之一,他也像那些白狼衛士一樣替戰馬擦汗,同時告誡身邊那幾個癱軟在地上不想動彈的騎士。

    「起來吧,諸位,這點辛苦不算什麼,你們的坐騎現在需要擦汗,不然冷風一吹,可就會傷到它們的筋骨了」

    沒有騎士不愛惜自己的坐騎,聽到高恰克騎士的告誡,那幾個騎士只好勉強爬起來,從馬鞍袋裡找出羊毛方巾擦拭戰馬的身體,同時嘀嘀咕咕的低聲抱怨起來。

    「北境大統領閣下真是太仁慈了,我可不認為需要這麼拚命去援救那個傲慢的小子」一名鎧甲上塗著白釉的年輕騎士說話的聲音稍微高了些,頓時讓高恰克騎士皺起雙眉。

    「洛汗騎士,注意你的言行。」高恰克騎士口氣嚴厲的說,「你所說的傲慢小子,是亞瑟王陛下賜封的男爵閣下,也是西蘭河以北的邊境守護者。」

    「那又怎麼樣?塞德裡克勳爵閣下的地位並不比他低,憑什麼要疾馳數百公里前去救援?難道就為了北境郡郡守的那一紙文書嗎?」年輕的洛汗騎士表情不善的反問。

    高恰克騎士的眉頭皺得更緊了,沒等他開口反駁,一個顯得更加年輕,也更加輕佻的聲音插了進來,「洛汗大人說的沒錯,照我看,我們應該好好休息一陣,等到那個李維-史頓和惡魔大軍兩敗俱傷再說,說不定那時候我們還可以接收到西蘭河以北的大片領地呢。」

    「你在胡說什麼?」高恰克騎士手按劍柄,向著那個年輕人怒目而視,如果不是考慮到年輕人現在是和自己同一陣線的戰友,他很可能已經向他扔出決鬥的鐵手套了。「想要在魔災降臨、惡魔大軍壓境的時候趁火打劫?如果你不想被綁上火刑架的話,就趁早打消這個念頭」

    「這可不是趁火打劫,李維-史頓有守衛領地的責任,我們可沒有協防的義務。」年輕騎士哂笑著說,手指玩弄著佩劍上的寶石,「他既不是我們的封君,又不是我們的盟友,而且似乎還冒犯過塞德裡克勳爵閣下的威信……」

    「與魔災相比,這些都是小事」高恰克騎士抖動了一下佩劍,向前跨出一步。「李維男爵拒絕與我們聯盟的態度的確顯得有些傲慢,我並不欣賞,但現在是整個北境,或者說整個亞瑟王國面臨著危難,那點分歧根本不應該放在心上」

    「你說的很對,高恰克。」一個高大的身影走到他的身邊,同時一隻有力的大手按在激動的騎士的肩膀上,阻止他衝向那個口不擇言的年輕人。旁邊幾個正在看熱鬧的白狼衛士立刻站直身體,塗著油彩的臉上露出肅然的表情。

    「大統領閣下」

    塞德裡克勳爵點了點頭,呼出的熱氣在面前蒸騰成煙,隨後又凝結在他的鬍鬚和頭髮上,看上去更符合他白狼勳爵的稱號,而且憔悴的五官銳利如刀劍。令人油然而生畏懼之意。

    「北境人從不畏懼,因為艱苦的環境磨練著我們,讓我們的意志堅毅如鋼。」塞德裡克勳爵語氣鏗鏘的說,銳利目光所到之處,許多心懷不滿的騎士都不由自主的低下頭去。「李維-史頓男爵和他的軍隊正在用生命和熱血守衛著王國的邊境,但是這一次惡魔大軍的規模空前龐大,所以我們必須去支援他,確保王國北部邊境不會受到惡魔的蹂躪。」

    「他是為了守衛自己的領地吧。」那個年輕騎士依舊有些不服氣的嘀咕著。

    「愚蠢惡魔大軍可不和你講什麼道理」塞德裡克勳爵厲聲說,眼睛中跳躍著熾熱的火光。「如果黑河防線被攻破,無論是李維的還是我們的,所有領地都會毀滅在戰火當中。災難當前,我這個與李維曾經發生摩擦的人都可以放下私人恩怨,你還有什麼放不開的呢?」

    洛汗騎士和其他幾個年輕騎士面面相覷,啞口無言。塞德裡克勳爵的性格暴烈剛強,一向不知道什麼是忍讓。即使是面對北境郡郡守,持劍伯爵安斯艾爾閣下,他都表現出強硬過人的態度,所以在這次得到惡魔大軍南下的消息之後,這位白狼勳爵立刻發下召集令,而且親自率領精銳部隊前來救援的反應,就顯得有些奇怪了。

    這些年輕騎士本來以為塞德裡克勳爵有別的想法,但是經過這一次試探之後,他們又重新陷入了迷茫之中。塞德裡克勳爵難道真的不在意李維-史頓曾經對他的冒犯嗎?

    短暫的休息之後,騎士們重新上馬,向著北方前進。一路上塞德裡克勳爵都在側耳傾聽,心中有幾分忐忑不安,因為這裡距離黑河已經很近,如果李維和他手下的部隊正在和惡魔大軍交鋒的話,應該可以隱約聽到廝殺和吶喊聲。然而無論塞德裡克勳爵怎樣集中注意力,耳邊迴響的都是風過林間的呼嘯聲,偶爾還有野狼深遠悠長的嚎叫,不過在馬蹄奔騰的聲音中轉瞬即逝。

    「勳爵閣下,出了這片林子之後,就應該可以看到黑河了。」巴洛克騎士說,「我們應該做好準備,如果黑河已經……」白狼衛士隊長沒有把話全部說出口,因為塞德裡克勳爵的目光已經冷冽如冰的看了過來。

    「……希望不會是這樣,但是做好準備沒有壞處。」塞德裡克勳爵承認,然後望向身後的白狼衛士,「巴洛克隊長,你選幾個人,向前快速打探一下。」

    巴洛克騎士去的不慢,回來得更快,但是和他帶去的那幾個白狼衛士一樣,表情和目光都顯得有些呆滯,身體坐在馬背上搖搖晃晃,好像是夢遊時候那種沒法集中注意力的樣子。

    「勳爵大人……諸神在上,李維男爵造了好大,好長的牆啊。」當塞德裡克勳爵向他詢問消息的時候,巴洛克騎士這樣語無倫次的嘟囔著。

    塞德裡克勳爵有些狐疑的策馬向前,幾十米的距離轉瞬即至,兩側森林漸漸稀疏,視野豁然開朗……

    然後他們就看到了冰壁長城。

    包括塞德裡克勳爵在內的所有人,在親眼看到這道冰牆之前,都沒有想到這居然是如此宏偉的防禦工事。冰壁長城高達十米,在昏暗的夜色中泛著藍白色的微光,彷彿其中深蘊著光源一般。曾經奔流不息的黑河完全被高大的冰牆所遮擋,兩端沿著河岸毫不間斷的向東西蜿蜒延伸,完全看不到終點。

    「這裡……難道已經是世界的盡頭了嗎?」白狼衛士隊長巴洛克勒住馬韁,語氣敬畏的喃喃自語說。其他騎士也都頗有同感,即使是最輕佻的傢伙,也被震懾得目瞪口呆,身體微微顫抖,一句冒犯的話都說不出來。

    塞德裡克看著宛如奇跡的冰壁長城,心中同樣充滿了驚歎,尤其是他看到許多地方泛著紫紅色的光澤時,這種驚歎就更加難以遏制了。「安斯艾爾,你的眼光果然很準,不過,真想看看你見到這道冰牆的時候,會有什麼樣的表情。」他的聲音並不比囈語大多少,隨後抖動馬韁。

    「諸位看樣子惡魔大軍沒有能夠佔到什麼便宜,我們來的還算及時。跟我來,與李維-史頓大人會合,共抗魔災」

    沒有人提出異議,即使是有幾名騎士心中還有自己的打算,在冰壁長城這樣近乎神跡的存在面前,那點心思也煙消雲散了。很多人想起了李維男爵的神眷者之名,現在看起來似乎更加證實了這一點,一些人忍不住喃喃誦念著對於大地之神卡該諾和天空之神托彌卡的讚美詩篇,甚至還有人感到眼前的冰壁長城都籠罩在諸神神聖溫暖的光芒之下。

    雖然堅固程度值得信任,但是冰壁長城並不適合部隊長時間的駐紮,畢竟寒冰構築的城牆上面不能生火,而且冷意逼人。塞德裡克等人繼續向前,沒多久就看到位於冰壁長城腳下的那些營地。

    能夠容納一萬多名領民和三千軍隊的營地綿延數里,外圍以木柵和土牆防護,營地裡面大大小小的帳篷鱗次櫛比,密如繁星;纖細如白線的炊煙從篝火上升起,為數足有上千;全副武裝的巡邏隊在營地周邊警戒,各色旗幟迎風飄揚。

    塞德裡克勳爵瞥了一眼,頓時驚訝的合不攏嘴,因為那些旗幟上面的徽章多一半讓他感覺極為陌生。「這些騎士都是從哪裡來的?」他側過頭顱,有些不解的自言自語,「不管這麼多了,先過去再說,說不定很快惡魔大軍就會再一次發動攻擊。」塞德裡克勳爵一面策馬向前,一面露出得意的微笑,「見到我帶來的這筆寶貴的戰鬥力,想必李維-史頓那張年輕的臉龐上會露出驚喜過望的表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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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7-12 17:54:09 |只看該作者
51、神蹟屬於英雄,英雄創造傳奇

    表明身份之後,塞德里克勳爵一行很快就見到了李維-史頓男爵。這位年輕的領主剛剛從傷兵營出來,還沒喘口氣,就聽到了這個消息,急忙率領著威爾普斯、唐納和其他幾名騎士一同迎了出來。

    一看到李維等人出現,塞德里克勳爵的眼睛就驚訝的瞪大了,「戰神巴魯德在上!」他急忙從馬背上跳下來,迎向他們。 「李維閣下,戰局不順利嗎?您……怎麼這副樣子?」

    年輕領主看了看自己和身後騎士們的樣子,忍不住露出一絲微笑,這些人的確看起來狼狽不堪,渾身血污骯髒,盔甲上滿是各種攻擊造成的凹陷,有的人還挽著殘缺不全的盾牌。連李維也不例外,與克萊努斯將軍近距離的交手,讓他的那身輕鋼鎧甲多處出現火焰和閃電燒灼的焦黑痕跡,鐵護手和披風上都染滿紫色的血痕。但是光從他們臉上的喜氣洋洋就可以看出,勝利的一方究竟是誰。

    戰鬥結束之後,包括李維在內,所有騎士都顧不上滿身的血腥和泥污,一刻不停的奔走在營地之中。惡魔大軍的攻勢雖然被遏制在冰壁長城之外,但是畢竟是佔據著數量上的優勢。參戰的士兵中死者還不算多,但是受傷的人為數不少,其中頗有一部分人傷勢相當嚴重。

    如果沒有貝利亞副總主教和法隆主教率領著兩大神殿的牧師一起進行救治,那麼死者的數量恐怕就會增加好幾倍。即使是這樣,當牧師們都累得筋疲力盡的時候,重傷者還是如同潮水一樣送進傷兵營,其中大部分甚至都已經不能自己行走,只能躺在獸皮毯子上,一聲不吭的忍受著痛苦的折磨。

    惡魔將軍克萊努斯被斬下頭顱的時候,歡呼聲迴盪在營地上空,連黑河湍急的流水聲都給壓了下去。傷兵營裡的重傷者臉上都露出了笑容,一些人心滿意足的閉上眼睛,能夠為保衛自己的家園戰死,他們了無遺憾。

    李維及時來到傷兵營,出自城堡之心的治癒術又一次展現了非凡的力量。溫和的白光輝映夜空,許多傷者痛苦當即消失,他們紛紛站了起來,露出驚訝的表情看著自己恢復完好的肢體。那些已經陷入半昏迷狀態的那些重傷者的呼吸也立刻平穩,他們的半隻腳本來已經踏入長眠導者的永夜國度,卻又被這只強有力的手給拉了出來。

    年輕領主直到將自己的魔力消耗一空,才停下手來。傷兵營外面已經擠滿了人,看到傷者紛紛被治癒,當即歡聲雷動,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興奮,連那些一向保持莊嚴態度的牧師也都露出欣喜的神色。

    當然也有人比較失落,尤其是遊俠華倫所帶來的草藥醫生們更是如此,他們苦笑著替傷者解開包紮傷口的布條,然後把那些精心調配、但是卻沒有派上什麼用場的草藥膏清理乾淨。

    李維一面向塞德里克勳爵做出解釋,一面領先向營地中走去,北境冬天的氣溫相當低,帳篷雖然也不是多麼保暖,但是畢竟要比站在外面吹著冷風說話好得多了。由於建造的時間很倉促,營地極為簡陋,外圍作為防護的土牆和木柵的高度都只有兩米左右,幾乎起不到防禦騎兵衝鋒的效果。當看到這一點的時候,跟隨著塞德里克勳爵前來的好幾名騎士都微微露出了不屑的表情。

    「如果這樣也算的上終結魔災的英雄,那可還真是運氣的緣故啊。」性格輕佻的年輕騎士湊到洛汗騎士的耳邊,低聲笑著說。

    「說的不錯,如果是個受過軍事訓練的騎士,才不會弄出這麼脆弱的防護來,根本就抵擋不住像樣的攻擊……」

    洛汗騎士的話音未落,跟隨著李維一同出現的一名年長騎士就冷笑一聲,用低沉的聲音自言自語說,「這的確是李維閣下的疏忽,他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到了北方,根本沒有想到從背後還能有人射來暗箭。」

    洛汗騎士立刻閉上了嘴巴,和他身邊那位輕佻的年輕騎士一起把頭低了下去,似乎腳下突然出現了許多讓他們驚嘆不已的景色,以至於連頭都不願意抬起來了。實際上塞德里克帶來的許多人在看到這處規模雖大,但卻顯得簡陋粗疏的營地之後,都與這兩位年輕騎士頗有同感。不過聽到了年長騎士的譏諷之後,他們就收起了那種念頭。

    惡魔大軍的威脅當前,如果誰有在背後暗箭傷人的念頭,恐怕會在第一時間內被視為人類中的叛徒,遭到北境諸領主一致討伐。這樣考慮的話,在營地四周築起高牆壁壘,除了浪費人力物力之外,還真沒有別的用處了。

    作為男爵和軍隊統帥,李維的住所是一座大如房屋的帳篷,用上等的牛皮和帆布製成,如果不是表面沒有任何奢華裝飾的話,即使是作為公爵的住所也不會顯得簡陋。同時這裡也是冰壁長城守軍的會議室,李維和其他騎士各自匆匆整理了一下儀表,然後

    帳篷中央挖了一個大火塘,杉木和橡木的碎塊在裡面燒的正旺,加上厚重的皮革將寒氣擋在外面,整座帳篷都顯得暖融融的。幾名侍從忙著向火塘中增添木柴,或者煮熱加了許多香料的葡萄酒,帶有迷迭香、藏紅花、水果以及焦糖香氣的味道在帳篷中緩慢升騰,讓人感覺從裡到外都暖和起來。

    塞德里克勳爵接過一杯熱氣騰騰的葡萄酒,香氣立刻濃郁起來,讓從早上開始就沒有好好吃過東西的他感到更加飢渴,但是塞德里克勳爵沒有馬上舉起杯子,而是朝著李維詢問起來。

    「我是兩天前才得到消息,惡魔大軍突然南下,前鋒直指黑河。然後組織起一支夠規模的援軍又花費了半天多的時間,原本我以為會正好趕上一場激烈的戰鬥,但是現在這裡卻安靜的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戰鬥剛剛結束,勳爵大人,您應該還可以看到長城上面凝結的紫色血跡,那都是惡魔的。」李維用手揉著額角回答,一隻羽毛黑亮的大烏鴉在他的肩頭昂首佇立,驕傲的偏著腦袋,用眼角餘光藐視著帳篷中的騎士們。

    「惡魔軍隊的規模大嗎?」塞德里克勳爵看了一眼那隻奇怪的烏鴉,有一種並不是很強烈的被人窺視的感覺。

    「至少兩萬,分成四十多個團隊,統帥是深淵煉魔領主克萊努斯將軍。」李維回答,他肩頭的那隻烏鴉也伸展翅膀,嘎嘎聒噪起來,「兩萬,兩萬! 」

    「克萊努斯將軍!」塞德里克勳爵難以置信的叫喊起來。 「那可是個兇名赫赫的惡魔領主,我真不敢相信,你們怎麼能頂得住他和他的大軍?」

    李維疲憊而自豪的笑了笑,用手彈了彈烏鴉不安分的長嘴,「我們頂住了,而且還進行了反擊,將那些惡魔重新驅趕回地獄去,惡魔大軍受創不輕,那位克萊努斯將軍和他手下十多名團隊長的腦袋,現在還在城頭的槍矛上戳著呢。」

    一陣寂靜籠罩了帳篷,塞德里克勳爵握著杯子的手微微顫抖,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他身後的那些騎士也都一樣驚訝,如果沒有看到宛如神蹟一般屹立在黑河沿岸的冰壁長城的話,那麼這些人中大多數都會站起來進行質疑,因為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李維麾下的精銳士兵最多也只有數百,加上民兵也不過三千,雖然裝備可以與其他領主麾下的精兵相媲美,但是戰鬥力還是略有不足。惡魔大軍一向以強悍凶狠著稱,哪怕是最低級的小惡魔也能夠匹敵訓練有素的人類戰士,投火怪團隊鋪天蓋地的火流更是所有曾經經歷過十年之前那場魔災的戰士心中永遠的夢魘。即使是塞德里克勳爵已經率領麾下最為精銳的白狼衛士前來支援,實際上也是打著拖延時間的主意,希望可以支持到其他領地動員的部隊趕到。

    集合北境諸領主的全部實力,大概可以湊齊五千左右的士兵,憑藉著黑河天險,如果能夠拖延到德克城和其他城鎮發兵來援,和惡魔一戰並非沒有勝算。

    這也是塞德里克勳爵做出的戰役預想,他已經盡量高估李維的實力,但是絕對沒有想到這位年輕領主居然以三千士兵和一萬沒有受到訓練的領民,擊潰了惡魔一方兩萬以上的大軍,甚至連身為統帥的克萊努斯將軍也被斬殺。

    良久之後,塞德里克勳爵才長長吐出一口氣,將手中的熱葡萄酒一飲而盡。 「巴魯德在上,李維閣下,難道你不但是風暴之友,是大地眷顧者,還是戰神所寵愛的孩子不成?」

    這句話讓李維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不過塞德里克勳爵也只是感嘆罷了,葡萄酒入口,他的臉龐立刻亮堂起來,而且如同朝霞一般紅得燦爛。他舉起空杯子,立刻有侍從為他斟滿了香氣撲鼻的甘冽美酒。

    「聽到這麼偉大的勝利,就是清水也會顯得格外甘醇!」他大聲讚美說,「當然,這酒也是上等紅酒,裡面加的香料更是濃郁。真是慶祝勝利的美酒啊!諸位,讓我們共同舉杯,敬我們北境的守護者,敬戰神巴魯德的私生子,敬獅鷲男爵李維-史頓閣下!」

    隨著一陣鎧甲甲片相互碰撞的聲音,帳篷中的騎士們都站了起來,手中都舉起酒杯,向著李維興高采烈的呼喊起來。

    「勝利,勝利,獅鷲男爵閣下!」

    「向您致敬,致敬!」

    「您的不朽功業一定會得到封賞!您是北境的英雄!」

    在眾人的歡呼聲中,李維的臉上有些發燒,他站了起來,臉上閃過自豪的神采,眼睛裡射出了火一般的光焰。烏鴉怪叫著從他肩膀上騰空而起,得意洋洋的在空中盤旋著,彷彿那些歡呼和掌聲都是屬於這隻鳥兒的。

    「這裡每一位北地男兒,都是英雄;這裡每一位長城守軍,都是傳奇。正是有了他們,冰壁長城才成功的抵擋住了惡魔大軍的攻勢,正是有了他們,我們才能夠在這裡,舉杯慶祝勝利!」

    李維的聲音最後顯得有些顫抖,但是沒人注意,大家的胸膛中彷彿都被灼熱的火焰充滿,聲音不像從嘴裡說出,而像從身體深處迸發出來,匯聚成一片雷鳴般的吶喊。

    「光榮屬於北境!」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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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7-12 17:54:34 |只看該作者
52、戰場,震撼,請求

    營地中的晚餐十分簡單,屬於以量取勝的風格。僕役們在篝火上烤好了大塊野豬肉,然後用木盤子端上來,在每位騎士面前都放了一盤,盤子裡還有烤洋蔥和烤蘑菇,二者都吸飽了肉的油脂,一種濃膩的豬油香氣頓時充斥了帳篷中的每個角落。然後是整條黑麵包和調得很濃的肉湯,還在冒著熱氣的煎雞蛋和香腸,這些食物都用大大小小的木頭餐具裝著送了上來。

    看到這情形,騎士們都感到垂涎欲滴,因為他們中的人要麼是和惡魔大軍鏖戰了整天,要麼是經過了連續兩天的長途跋涉,剛才還好,等到食物端上來的時候,頓時感到飢腸轆轆。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只能聽見大吃大嚼的聲音,直到那些盤子都被掃蕩一空。接下來僕役又送上了許多裝在罐子裡的堅果和蜜餞,方便眾人邊吃邊談。像是德拉鞏遜和巴布魯帕這樣胃口驚人的吃貨則要求再多上一些吃的東西,讓晚餐能夠盡可能長的延續下去。

    晚餐的時間拖得很長,一些騎士由於睏倦和勞累,已經開始打起瞌睡來,看到這一點的李維站起身來,吩咐侍從和僕役為塞德裡克勳爵一行安排住處。白狼衛士和騎士們都很高興的接受了,但是塞德裡克勳爵本人則搖了搖頭。

    「非常感謝,但是我想今晚不需要。」這位有著北境大統領之名的帶劍勳爵舉杯啜飲紅酒,眼睛微微瞇起來,臉上露出迷醉的表情。「身為騎士,我為沒有趕上這場戰鬥而深深感到遺憾,不過即使是能夠親眼目睹戰場,也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李維男爵閣下,如果您方便的話,可不可以陪我去上面走走?」

    李維的目光閃動了一下,然後站起身來,「當然,塞德裡克勳爵閣下,我樂意奉陪。」

    兩個人一前一後離開溫暖的帳篷,向著冰壁長城走去,夜色已深,寒意逼人,沿途的旗幟和帳篷都已經被染成黑色。由於帳篷數量有限,而且優先供受傷者和騎士們使用,許多士兵只有圍坐在篝火旁邊,一面談笑,一面烤著各種能吃的東西。辛辣的香料和烤肉的味道在空氣中飄蕩著,讓塞德裡克勳爵有些驚訝的看了過去。

    「你對你麾下的士兵很好,李維男爵閣下。」塞德裡克勳爵試探著問,「這是否也是你能夠戰勝惡魔的一個重要原因呢?」

    「沒錯,的確是這樣。」李維聳了聳肩膀,簡單的回答說,年輕領主似乎不願意在這個問題上多做回答,隨後又沉默下來,臉龐隱藏在夜色中,顯得有些神秘。兩人繼續前行,穿過幾個帳篷和上百堆篝火,戰靴碾壓著積雪,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嘴裡吐出的熱氣在面前凝結成霜。

    一支由六名長槍兵和一名劍士組成的巡哨隊從前方走過,看到李維和塞德裡克勳爵之後,這些士兵都站住腳步,叩擊胸膛行禮。塞德裡克勳爵簡單的點頭致意,但是李維則是用一絲不苟的標準姿勢回禮,表情嚴肅,沒有絲毫鬆懈的味道。

    塞德裡克勳爵的嘴角一動,想要說些什麼,身為上位者的李維向麾下的普通士兵回禮,應該是一件很**份的事情,不過當他看到無論是那些戰士,還是李維都表現得理所當然的時候,白狼勳爵陷入了沉思當中。

    與巡邏隊擦身而過之後,帳篷逐漸稀疏,四周驟顯沉寂,李維突然停住了腳步,心事重重的塞德裡克勳爵反應慢了一拍,差點撞在年輕領主的身上。

    「冰壁長城,我們到了。」李維解釋說,同時暗暗皺了皺眉,對塞德裡克勳爵的樣子感到奇怪。

    塞德裡克勳爵站住腳步,昂起頭來凝視著冰壁長城。

    這道位於營地北方的冰牆高達十米,巍然屹立,宛如藍白色的巨蛇蜿蜒而過。每隔幾十米,就有一座橡木建造的大型瞭望塔緊靠著冰壁建成,活像是一排格外高大威猛的騎士,披著白色鎧甲,警惕地向北方張望。

    此時濃雲滿天,月光和星光都被遮擋得嚴嚴實實,營地中的篝火被寒風搖動,忽明忽暗,不時有火星竄出。篝火的輻射範圍之外一片漆黑,既沒有溫暖,更沒有光明。但是這道冰牆卻是例外,好像是內部蘊藏光源一般,在黑暗中泛著青白色的神秘微光。

    當初進行冰壁長城建設的時候,所有人都有一種頭上懸著一把鋒利的鋼叉,隨時可能刺殺下來的緊迫感。惡魔的行軍速度遠遠不是人類軍隊所能比擬的,如果當初那位惡魔統帥下令強行加速,那麼最快甚至可以提前三四天的時間,在冰壁長城建設到一多半的時候就抵達戰場。

    雖然有准燃燼領主斯科特傳回的情報,李維沒有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那個消息上,所以冰壁長城在建造的時候非常倉促,當塞德裡克勳爵走到冰牆下面的時候,才發現通向上方的台階完全是在冰塊上鑿出來的,不但狹窄陡峭,而且還滑溜無比。旁邊有用粗木搭成的扶手,如同一條黑蛇一樣曲折爬升,尾端釘入冰塊,牢牢的凍在裡面。

    白狼勳爵舉步登梯,每一步都盡可能踩穩,十米的高度對於他這樣身手了得的騎士來說不算什麼,但是因為沒踩穩而栽下去的話,面子上可就損失大了。

    黑河湍急的流淌聲被冰壁長城厚重的牆體吸收,當塞德裡克勳爵登上城頭的時候,那聲音又回到了他的耳邊。漆黑如墨的河水依舊是帶著一種咆哮般的忿怒,永不停息的沖刷著兩岸,而且由於河道中間多了一塊非常龐大的障礙物,激流衝擊拍打的聲音更加響亮,恍如雷霆陣陣轟鳴,連綿不絕。

    從冰壁長城上的垛口望出去,彷彿整個世界都在腳下。黑河北岸一片狼藉,那裡曾經是惡魔大軍駐紮的地方,現在除了營火的灰燼之外,還留下了大片大片的紫黑色血跡和無數僵硬的屍體。塞德裡克勳爵在心裡默默清點了一下屍體的數量,很快就放棄了這種不切實際的想法。

    惡魔的屍體遍及黑河北岸,一直鋪到了視野的極限,幾乎都沒有露出地面的本色來。更不要說是冰城腳下那層層疊疊的惡魔屍體,足足堆到了城頭垛口的下方。尤其讓塞德裡克勳爵注意的是在黑河兩岸分別有十幾個格外巨大的土坑,深達數米,周圍散落著無數惡魔屍體的碎塊和血漿。想像著當時發生的慘烈一幕,塞德裡克勳爵甚至感到一陣發自心底的顫慄,如果不是執掌雷霆者降下了神罰,他簡直難以想像,是什麼力量能夠將那些惡魔摧毀得這麼徹底?

    「李維男爵閣下……這裡曾經發生了什麼事情?」塞德裡克勳爵聽到腳步聲從身後傳來,立刻回過頭去,用手向著城下那些大坑指點著問。

    聽到白狼勳爵的問題,李維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猶豫,「一件武器,威力雖然強大,但是也受到很大限制,而且昂貴。」這個解釋明顯有些搪塞,但是塞德裡克勳爵的臉色卻微微僵硬起來。

    「這些大坑是一種武器造成的?而不是執掌雷霆者托彌卡的神跡?」他難以置信的打量著那些大坑,心中計算著究竟需要什麼力量,才能達到同樣的破壞力,結果令他更加感到不可思議。

    和李維身邊的那些人相比,塞德裡克勳爵的經歷更為豐富多彩,戰爭經驗也要豐富的多。威爾普斯等人也都被那些從天而降,每一顆都摧毀了一個完整惡魔團隊的黑色圓柱體的威力所震撼,但是他們所感到的驚訝程度,卻還沒有塞德裡克勳爵十分之一那麼多。

    塞德裡克勳爵曾經看到過類似的景象,不過只有一次。那是在十年前魔災降臨,惡魔大軍圍攻北奧拉的時候,當時亞瑟王廷法師團參與了那場戰役,卻被幾位地獄火焰魔率領著投火怪團隊壓制。他們的領袖——同時也是法師公會副會長和九柱家族之一的火魔導裘諾安?梅裡斯特為瞭解救自己的屬下,施展了一個稱作龍息湮滅的可怕法術,直接摧毀了大半個投火怪團隊。

    龍息湮滅是王國大魔導師裘諾安標誌性的獨門魔法,所造成的效果就和眼前的大坑差不多,不過由於是超高溫火焰導致的爆炸,所以惡魔的屍體也都變成了焦炭,看上去似乎還沒有眼前的景象慘烈。

    即使是王國大魔導師,也需要動用最為強大的魔法,才能造成類似的效果。而現在黑河兩岸足足有十幾個大坑,相當於十幾位王國大魔導師同時發威……

    塞德裡克勳爵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現在感到成功擊退惡魔大軍並不是一件難以想像的事情了,這種可怕武器無論對於士氣還是實際造成的殺傷都非常恐怖,白狼勳爵甚至無法想像什麼樣的軍隊能夠抵擋下來。

    恐怕就是王國四大騎士團,也未必……

    這個稍嫌褻瀆的念頭閃電一般劃過腦海,隨即塞德裡克勳爵就狠狠搖頭,然後沉鬱的歎息了一聲。

    「李維男爵閣下,我想看一看惡魔將軍克萊努斯的首級,可以嗎?」

    「當然可以。」李維點了點頭,然後側過身體,「那些惡魔的腦袋都在這邊,請跟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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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7-12 17:54:58 |只看該作者
53、統領權杖,驚人消息

    冰壁長城在建造的時候,就考慮過可能會遭受惡魔大軍的猛烈攻擊,特別是投火怪一系惡魔的火焰攻擊,所以厚度相當驚人,可以容數名騎士並肩策馬而行。但是城頭的確又冷又滑,為了防止摔倒,士兵們在上面臨時鋪了一層沙土和碎石,踩在腳下有種獨特的怪異感。塞德裡克勳爵跟隨著李維向前走了幾十米,就看到前方城頭的垛口之間插著許多長矛,尾端深深陷入冰壁,即使是寒風猛烈嘯鳴吹拂,也像是鐵鑄成的一樣一動不動。

    每一根長矛的鐵製矛尖上,都插著一顆表情猙獰可怕的惡魔腦袋,其中有長著猙獰長角的角魔督軍的首級,有密佈複雜的紅黑色魔紋的地獄火焰魔的頭顱,還有看上去黑□□的翼魔頭領的腦袋。在這些首級的最中間,佇立著一支格外粗大的鐵矛,上面戳著的腦袋也更加猙獰可怖。這顆頭顱的旁邊還放著兩個鐵皮桶,砍成塊狀的橡木和松木在裡面燃燒著,火光照亮了頭顱上毫無生氣的雙眼和半張開的血盆大口裡的那些尖利牙齒。

    毫無疑問,這是屬於深淵煉魔的可怕面孔,塞德裡克勳爵深深注視著那顆頭顱,足足有好幾分鐘陷入沉默。隨後他又一次長歎一聲,轉過身來,看著李維的目光帶著濃重的蒼涼味道,顯得悵然若失。

    「砍下惡魔將軍的首級,李維?史頓男爵,這是我從來沒有想過的事情。然而,您卻做到了。」塞德裡克勳爵苦笑著手扶垛口,將半個身子探到夜色當中。「看來我這個北境大統領才真是不夠格啊。」

    「塞德裡克勳爵閣下,您別這麼說,如果換成是您在這裡的話,同樣可以做到……」李維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白狼勳爵很不客氣的打斷了。

    「李維閣下,白狼不需要聽那些虛偽的客套話來慰藉自己。我來到北境已經有二十多個年頭了,十年前的那場魔災,讓我深刻的體會到了惡魔大軍的可怕。」塞德裡克勳爵的眼神閃動著回憶的光芒,他的思緒似乎在那一瞬間回到了十年之前,那個魔災降臨的可怕歲月。「……我沒辦法修築起這道雄偉的冰壁長城,更沒辦法把惡魔將軍的頭顱砍下來戳在這裡。雖然,這是我幾十年來一直想要做到的任務。」

    李維的呼吸微微停滯了一下,塞德裡克勳爵的話讓他心裡突然出現了一種瘋狂的猜測。這位帶劍勳爵一向以來的表現都是桀驁不馴,對於亞瑟王國高層和北境郡郡守的命令置若罔聞,而且大肆招兵買馬,聯合北境諸領的領主結成攻守同盟,簡直就是在薄暮森林以北建立了一個半獨立的王國。然而從他嘴裡說出的任務這兩個字,顯然代表著另外一種可能。

    年輕領主的異常反應立刻被塞德裡克勳爵察覺,他先是為自己的失言表情僵硬,隨後又緩和下來。「啊,真是抱歉,這些東西本來不應該說出來污穢您的耳朵。」他拍了拍自己的額頭,苦笑著說,「不過……李維閣下,既然您成功擊潰了惡魔大軍,恐怕北境大統領的位置,很快就要交付到您的頭上了,這樣說來,早一段時間知道也沒有什麼。」

    「塞德裡克閣下,您的立場與傳言並不相同,實際上……您並不是北境郡郡守,劍舞者安斯艾爾伯爵閣下的政敵,對嗎?」李維壓低聲音問。

    「如果說政敵的話,當然不是。」塞德裡克勳爵爽快的承認,「那位劍舞者閣下可不是好惹的,如果白狼真的是他的死敵的話,那麼恐怕幾十年前,這身狼皮就給扒下來做成披風了。」

    聽著塞德裡克勳爵話中暗指的意思,李維的眉頭不由微微皺起,「那麼您究竟為誰效力?某個王都的豪門貴族?還是……國王陛下?」

    「都不是,我為亞瑟王國效力。」塞德裡克勳爵不假思索的回答說,「國王陛下對於國事的興趣,恐怕還沒有對駿馬、女色和醇酒興趣的十分之一來得多。至於王都的豪門……安斯艾爾伯爵本人就是九柱家族之一的族長,沒有什麼豪門貴族敢於把爪子伸進北境郡的。」

    李維吐出一口寒氣,耳畔雖然寒風呼嘯,但是他的心中泛起的寒意卻更勝自然界的偉力,讓已經運用鬥氣保護身體的他依然感到冷徹骨髓。

    「難以置信嗎?不過這才是政治的真相。」塞德裡克勳爵露出一個粗獷豪爽的笑容,不過這一次李維卻感到他的那張狼皮下面,隱藏著一隻狡猾的老狐狸。「李維閣下,薄暮森林以北的廣袤領地雖然屬於亞瑟王國,但是實際上卻比其他任何地方都來得苦寒而貧瘠,所以王國的大人物從來就沒有把這裡真正算成是亞瑟王國的領地,甚至在很多地圖上,薄暮森林就是王國的邊境線了。」

    「那麼我們這些人算什麼?貴族領主?騎士?還是王國的棄兒?」

    「如果您對王國的貴族的歷史有過瞭解的話,就不會感到奇怪了。分封在這裡的領主和騎士,都是在其他地方站不住腳,或者是政治鬥爭中的失敗者。」塞德裡克勳爵聳了聳肩回答。「王國的當權者不可能因為這種無法擺上檯面的原因,就將他們統統斬盡殺絕,所以貧瘠而苦寒的北境就成了放逐他們的巨大監獄,而我……就算是這座監獄的看守吧。」

    「王國有保護臣民安全的義務,既然無法保護這裡的安全,那麼為什麼還要佔有這片土地?」李維用詰問的口氣說。

    「王國必須擁有這片土地,以阻擋極北冰原上流竄過來的野人部族、半獸人團伙、還有地精強盜。更重要的是,威脅著亞瑟王國的四處惡魔入侵地點之一也在這裡。」塞德裡克勳爵指了指腳下,臉色變得嚴肅莊重起來。「李維閣下,您曾經到過抗魔之城北奧拉,亞瑟王八世在征服綠堡之前,那裡曾經是抵抗惡魔入侵的前線,每次王國都要犧牲成千上萬的戰士。而流民和亂黨更是頻頻入侵,讓整個北方諸領都陷入戰火之中。」

    「所以北境的人們就必須受苦,在惡魔與強盜的侵襲下掙扎求存為了其他地方的和平與幸福,就可以犧牲北境嗎?」李維感覺自己的胸口中似乎有一團火在燃燒,整個身體都在無法遏制的顫抖著,他努力站直身體,厲聲向塞德裡克勳爵質問說。

    「在那些大人物的眼中,貧瘠的北境和富饒的南方諸領相比,完全不是同等的存在,這是一筆很容易算清的帳。」塞德裡克勳爵表情十分坦然的回答。「李維閣下,魔災降臨的時候,總是要有犧牲的,當然不能是白白犧牲。這也是我來到這裡的責任——組織起一股可以阻擋惡魔大軍一段時間的力量,層層抵抗,為薄暮森林以南的王國諸領地爭取時間,做好抗擊魔災的準備。」

    李維心煩意亂的咬緊牙關,胸中燃燒的怒火讓他想要朝著塞德裡克怒吼,但是理智告訴他這並非眼前之人的過錯。那些遠在菲爾梅耶的王國大人物不可能看得到北境人的苦難,無論是睿智如星辰大師薩次恩?赫爾,還是仁慈如主教大公伊諾克?塞巴斯塔,他們的視野都極其有限,無法照顧到薄暮森林以北這樣偏僻貧瘠的土地,無法感受到北境的人們在一次次魔災之中掙扎圖存的痛苦和悲哀。

    能拯救北境者,唯有北境之人。

    這個念頭在李維的腦海中閃電般劃過,留下的痕跡久久沒有褪色。

    塞德裡克勳爵向前跨了一步,從腰間拔出一把造型精美的權杖,櫻桃木的杖身光滑晶瑩,杖頭是一個雕刻得惟妙惟肖的王冠,下面交叉著兩把造型迥異的寶劍。「李維閣下,您所做到的,比我想像的極限更好。」勳爵閣下一字一頓的大聲說,同時把權杖向著李維遞了過去。「北境的安全,就是亞瑟王國的安全,因此,我——白狼勳爵塞德裡克,願意把這根王國授予我的統領權杖移交給您,並且服從您的命令,讓白狼的旗幟位於獅鷲之下。」

    這句話的意義與向李維臣服並無不同,年輕的領主嚇了一跳,急忙縮回手。「塞德裡克閣下,請您等一下。權杖是王國授予您的,我無權接受,而作為帶劍勳爵,您的身份也在我之上,所以……」

    「所以您拒絕接受,將同為北境領主的我們,排擠在拯救北境的隊伍之外嗎?」塞德裡克勳爵大聲質問說,聲音硬如冰石。「說到身份,區區帶劍勳爵又算得了什麼?李維閣下,您該不會是以為,憑我一個人的力量,就可以戰勝那位惡魔將軍了吧?」

    李維忍不住露出苦笑,白狼勳爵的說法當然是不可能的。李維曾經在綠堡和塞德裡克勳爵並肩作戰,對這位白狼勳爵的實力有所瞭解,他所使用的長柄戰斧非常沉重,威力驚人,但是卻能夠把它像是一根稻草一樣耍弄,像是風車一樣迅疾;而且白狼鬥氣的水準也已經達到了鬥氣天華的中階,綜合實力差不多可以匹敵威爾普斯和唐納兩人聯手。

    塞德裡克的實力與任何一位帶劍勳爵相比,都不會遜色。然而惡魔將軍克萊努斯的實力遠遠超過了他,那位深淵煉魔領主甚至與劍舞者安斯艾爾伯爵交手也難分勝負。

    統領權杖又一次遞到了手邊,這一次李維沒有退縮,年輕的領主猶豫一下,隨後伸出雙手,接過權杖。「既然這樣,我接受。塞德裡克大人,我願意與您一道,為了北境人的福祉而奮鬥,掃除黑暗,憐憫弱小,無所畏懼」

    塞德裡克勳爵微微一怔,緊接著用莊重的聲音鏗鏘回應,「掃除黑暗,憐憫弱小,無所畏懼」熟悉的騎士箴言在冰壁長城的上空迴盪,塞德裡克勳爵感覺到了一種不同於以往的滋味,那句箴言似乎是一團火,緩慢而堅定的在自己的胸膛中燃燒起來,讓每一條血管中早已冷漠的鮮血恢復了活力,所過之處居然有種灼燒的感覺

    「久違了,白狼的熱血。」塞德裡克勳爵微笑起來,冰壁長城上依舊寒風呼嘯,但是他已經感覺不到任何冷意。當北境大統領的重擔從肩上卸下來的時候,這位白狼勳爵眼中射出了愉悅的光芒,將所有的利益的衡量和計算都給拋到了腦後。

    「李維大人,白狼這一次率軍前來救援,原本是對您抱有一定誤解的。因為這一次南下的惡魔大軍規模空前龐大,幾乎是十年前那次魔災降臨時候的一倍以上,包括郡守安斯艾爾伯爵在內,沒有人認為您能夠頂得住這麼可怕的大軍。」

    塞德裡克勳爵有這種想法並不稀奇,實際上除了那些對李維敬若神明的領民之外,沒有多少人看好他,認為能夠憑藉著一道冰壁長城,就將數萬惡魔大軍抵抗在黑河一線。許多人還是做好了情況不妙的時候就退回綠堡,借助那裡的高牆壁壘死守的打算。

    這一點李維自己也很明白,不過為了領地不再遭受魔災的威脅,他還是把這場戰鬥的戰場選擇在黑河兩岸。李維的底氣在於城堡之心,這段時間積攢出來能量全部兌換成為煉金戰士,足足有數百之多。巨型地元素也是一張對付惡魔的王牌,這些身高達到了四米以上的巨大泥偶在力量方面足以壓制角魔督軍,而且並不畏懼普通武器和魔法,只有毀滅他們身體內部的核心,才能讓他們停止戰鬥。

    然而李維還是低估了惡魔大軍的實力,特別是克萊努斯將軍本人的可怕力量。如果不是幽月大師指揮小精怪研製出空投型發煙藥彈,如果不是城堡之心復活了黑日騎士史頓,那麼這場戰鬥的結局很可能恰好相反。

    好在一切都已經過去,克萊努斯將軍的腦袋插在了槍尖上,而靈魂雖然逃回深淵地獄,卻至少需要一百年左右的時間才能夠恢復。人類的生命可不是用百年為尺度計算的,那時候他想要復仇的話,恐怕只有找到李維的後代才行。

    「前來救援的途中,我做好了三種準備。如果李維大人僥倖守住了黑河,那麼就加入到戰場之中去,只要繼續僵持三天左右,北境諸領的援兵就可以開到,如果繼續堅持到一週左右,北奧拉、西西里和德克城等地的援軍方能抵達,那時候憑藉著黑河天險全力防守,應該還有一定勝算。」塞德裡克勳爵一面說著,一面聳了聳肩膀,實際上直到登上冰壁長城,看到了長城腳下和黑河兩岸層層疊疊的惡魔殘屍的時候,他才真正放下心來。

    李維有些驚訝的張大了嘴巴,因為半年前魔災降臨的時候,可憐的萊恩子爵可是困守城堡三個多月,直到最後都沒有得到其他領地一兵一卒的支援。他並不認為自己的人緣就有這麼好,能夠得到包括北境郡郡守在內的諸領主一致的支援。

    「半年以前,惡魔出現的非常倉促,我佈置在黑河哨所的眼線沒能把任何信息傳回來,就連同哨所駐軍一起被殺了個精光。」塞德裡克勳爵解釋說,「等到濃霧瀰漫領地,隔斷道路的時候,一切都來不及了。我們曾經組織了一次試探性的援兵,三名騎士和五十名訓練有素的精銳士兵只在迷霧中行走了不到半天的路程,就連人帶馬消失的無影無蹤,其中一位後來還出現在您的面前,蒙您解救了他的靈魂。」

    李維稍一思索,就想到了塞德裡克勳爵所指的那個人。「洛夏爵士?」他有些驚訝的反問,「那一次你們還徵召了許多冒險者吧?」

    「洛夏爵士的領地和萊恩子爵直接接壤,所以他是那次行動的指揮者,具體情況我並不很清楚。」塞德裡克勳爵回答。「不過洛夏爵士的性格一向是好大喜功,想必徵召冒險者這樣的事情,他是做得出來的。」

    「原來如此……」李維輕輕歎息了一聲,許多事情看上去好像沒有什麼關聯,實際上卻像是一條鎖鏈一樣,一環扣著一環。如果洛夏爵士沒有徵召冒險者的話,想必華倫和瑪莎也不會淪落到成為盜賊;如果沒有在黑河哨所遭遇兩人,李維就不太可能那麼快就聽到難民營地的傳言;時間稍縱即逝,只要李維晚到一步,那名焚燒者就會將難民營地化成一片焦土

    那樣一來的話,現在圍繞在李維身邊的朋友和屬下,至少會消失一大半。想到這裡,李維的呼吸不禁急促起來,從心底感謝諸神,同時對上天的巧妙安排報以敬畏之心。

    「第二種準備是黑河的防線已經潰散,但是李維大人您安然無恙,而且還帶回了足夠的軍隊,退守綠堡。如果是這樣,我將帶領著軍隊後撤到西蘭河一線,與北境諸領的援軍會合,建立起一條防線,希望能夠堅持到一週之後。至於綠堡的事情,就只能交給李維大人您自己去解決了。」塞德裡克勳爵繼續說,「最後一種情況是黑河防線潰散,李維大人您僅以身免……如果不幸出現了這種情況,那麼我的任務和第二種情況一樣,後撤到西蘭河南岸防守,不過在此之前,還要做一件事情。」

    「一件事情?」李維挑起眉毛,從塞德裡克勳爵的口氣中聽到了一絲不祥,「您準備做什麼?」

    「就是取下李維大人您的腦袋,然後送到菲爾梅耶去。」塞德裡克勳爵舉起手指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劃了一下,「您可能還不知道吧?曾經授予您男爵爵位和領地的王國使團在薄暮森林中全軍覆沒,只有使團團長艾尼克斯伯爵回到菲爾梅耶,抵達的時候傷勢沉重,至今還臥床不起、神志不清。如果不是惡魔大軍突然南下的消息,恐怕菲爾梅耶的那些大人物早就大發雷霆,派遣那些小少爺騎士團前來興師問罪啦」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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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塞德裡克勳爵的感歎

    小少爺騎士團就是很多北境領主對於王都護衛騎士團的蔑稱,聯想起王國使團那些華而不實的護衛騎士,李維頓時感到這個稱呼的確相當符合他們的形像。那樣的騎士雖然都具備鬥氣力量,戰鬥力恐怕還比不上一名久經戰陣的精銳騎兵,可以說不值一提。但是他們所代表的是王國那些高層人物,甚至是亞瑟十二世陛下本人的意志,容不得任何人掉以輕心。

    李維皺起眉頭,那支王國使團擁有上百名護衛騎士,雖然其中絕大多數都是虛有其表的「小少爺」,但是也有幾名很有實力的高階騎士,特別是其中一位叫做維爾德的騎士,已經達到了大騎士長的位階。想要讓這樣一支隊伍全軍覆沒,動用的人力物力絕對不是一個小數,而且是在薄暮森林……

    一道寒意從李維心中泛起,閃電一般穿過全身。「薄暮森林那支可怕的盜賊團」他驚訝的脫口而出,從腐滅沼澤回來的時候,所遭遇的那場激烈戰鬥令他記憶猶新。那些瘋狂嗜血、戰鬥至死的神秘盜賊,還有手持黑色長劍、擋者披靡的可怕騎士,都給他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

    「薄暮森林?那裡發生了什麼事情?」塞德裡克勳爵好奇地問,李維連忙掩飾住驚訝的表情,「幾周之前經過那裡的時候,我曾經遭遇到盜賊的襲擊,所以聽到使團也是在那裡出事的,感覺有些驚訝。」

    「盜賊嗎?這段時間的確是越來越多了。」塞德裡克勳爵冷哼一聲說,「魔災降臨導致了很多問題,不少地方的農場都因為流竄的小股惡魔而被焚燬,那些沒有遭到惡魔侵襲的地方,也有大量莊戶人為了避難而出逃,嚴重影響了農業收成。所以今年北境的形勢比往年的都要嚴酷,但是那些王國高層卻沒有做出任何賑濟的行為,逼得人沒有活路,盜賊多一些是很正常的……不過王國使團有那麼多的護衛,應該與盜賊沒有關係吧?」

    塞德裡克勳爵雖然用了詢問的口氣,實際上半點都沒有想得到否定答覆的意思。李維用手指敲打著城牆垛口,決定還是把真相留在心底,因為那會牽扯太多的東西,其中有很多都是他難以解釋的。

    「許多王國高層的大人物都主張嚴查這件事情,尤其是想要藉機針對北境諸領。不過一向不怎麼關心國事的亞瑟十二世陛下卻很少見的表示了反對的態度,認為王國使團受襲擊的事情,與北境諸領完全無關。」塞德裡克勳爵說到這裡,有些奇怪的攤開雙手,「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陛下會這樣說,因為陛下並沒有拿出任何證據來說服王國的重臣們,但是口氣卻好像親眼目睹了那場襲擊一樣。」

    李維歎了一口氣,亞瑟十二世陛下的確相當於親自經歷了那場襲擊,而且那個神秘盜賊團的首領騎士,還是被他親自誅殺,敗亡於那把聲名顯赫的勝利與誓約之劍下。不過這些話他沒法對塞德裡克勳爵解釋,畢竟如果隨便透露亞瑟十二世行蹤的話,那位國王陛下肯定不會高興。

    「塞德裡克勳爵,這麼說,王國使團受到襲擊的這件事情,在國王陛下的干預下,已經算是了結了嗎?」

    「了結?那不可能。」塞德裡克勳爵搖了搖頭說,「頂多算是暫緩,畢竟惡魔大軍再次異動的情況已經出現,那些王國重臣雖然更擅長爭權奪勢,但是也都不是傻子。在這麼關鍵的時刻,沒人願意冒著全線崩潰的風險來調查北境諸領的。」

    「現在魔災的威脅又一次遠去,是不是意味著麻煩要來了呢?」李維臉上露出了嘲諷的笑容,「難道我們還必須在邊境保持一支相當規模的惡魔軍隊,才能夠讓那些王國重臣少在後面興風作浪嗎?」

    「如果那些惡魔能夠乖乖聽話的話,這倒是個好主意。」塞德裡克勳爵咧開嘴,嘻嘻笑著回答。他將李維的話完全當成了一句牢騷,卻不知道如果李維真的想要這麼做的話,並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不過李維大人您完全不必擔憂,有了這顆東西,足以堵上任何王國重臣的嘴巴。」

    塞德裡克勳爵說著,用手指了指被戳在鐵矛上面的那些頭顱,屬於惡魔將軍的首級在火光的映照中呲牙咧嘴,彷彿正在露出猙獰微笑。「亞瑟王國的歷史上,從未有那位邊境領主建立過如此豐功偉績,即使是王國重臣再想把手伸進北境來,也要考慮一下,能不能惹得起您這位獅鷲領主才行。」

    李維沉默的點了點頭,一直以來他都沒有想過與亞瑟王國的重臣對抗,即使是他們用一紙文書將原本屬於萊恩子爵的領地一分為二,李維也沒有考慮過這樣做。城堡之心帶來的變化實在太快,他的思維最多也只是停留在一名騎士的角度上,還沒有來得及適應自己的地位。直到在北境赫赫有名的塞德裡克勳爵說出了這番話,李維才第一次意識到,自己手中掌握著的力量居然如此之大在黑河沿岸建造奇跡般的冰壁長城,然後又擊退惡魔大軍,這兩件事情讓獅鷲領主的威名更上一層樓,已經在北境郡的每一座城堡、每一家酒館、每一個田園農舍之中傳頌

    現在的李維?史頓男爵,已經不是當初那個籍籍無名的小侍從,而是一位正在北方冉冉升起的耀眼新星。無論手中掌握的實力還是領地,獅鷲領主在薄暮森林以北都稱得上是首屈一指,即使是王國重臣想要對付他,也不得不予以衡量和考慮利害關係了

    看過了冰壁長城之外的戰場,又交付了王國授予的統領權杖,塞德裡克勳爵頓時感到一身輕鬆,這把權杖對於很多人來說或許彌足珍貴,但是白狼勳爵作為一位傑出的騎士要遠遠比他當北境大統領稱職,現在他感到自己可以卸下身上的重擔,好好休息一下了。

    「李維大人,現在惡魔的威脅已經消失,您應該做好應對王國重臣準備了。按照我的判斷,那些重臣很可能會要求國王陛下召見您,在菲爾梅耶的王宮中向您提出質詢。」

    「所以我必須做好準備。」李維點點頭說,「塞德裡克大人,如果我必須離開這裡前往王都的話,可以請您鎮守冰壁長城,防範極北冰原上可能出現的威脅嗎?」

    這個請求讓白狼勳爵感到十分意外,他轉過頭來,仔細研究著李維的表情。和獅鷲領主的威名相比,那張面孔顯得十分年輕,目光中有著年輕人所特有的熱忱和活力。塞德裡克勳爵的生涯中曾經與形形色色的人打過交道,雖然他並不是一個狡詐的人,但是卻有著猶如狼性的超凡敏銳,如果對方的話語裡包含不盡不實的東西,一定躲不開他的雙眼。

    然而在李維的神情裡,他看到的完全是坦誠和信任。塞德裡克勳爵發現自己居然深受感動,「我會用生命保護冰壁長城不受威脅。」他表情嚴肅的說,隨後咧開嘴,用手重重拍打了一下長城的垛口。

    「信任一個只見過兩面的貴族領主,李維大人,您實在是……」白狼勳爵感到一股笑意無法遏制的湧了上來,讓他突然爆發出一陣狂野的笑聲,吐出的熱氣在空中蒸騰成白霧。

    「……實在是傻的不可救藥,對嗎?然而答應我這個傻瓜的請求,白狼勳爵您不也是一樣?」李維接下去說,隨後也笑了起來。

    「只有傻瓜方能信任傻瓜,只有傻瓜方能聚集傻瓜。」塞德裡克勳爵喘著氣做出總結。

    隨後的幾分鐘裡,兩個「傻瓜」在寒風凜冽的城頭討論了一番對未來局勢的判斷。白狼勳爵塞德裡克的豐富經驗讓李維為之歎服,而李維的敏銳判斷也讓塞德裡克暗自吃驚。許多事情是他這個經過風浪的年長者,都需要更多情報才能夠判斷出來的,但是李維往往在他剛說了幾句的時候,就做出了十分恰當的結論。表現的完全不像是一個沒有受到貴族教育的普通人。

    「看來我沒有什麼可提醒您的了,李維大人。」討論結束的時候,白狼勳爵深深感歎說。「能夠讓您擁有這樣的銳利思維和高強實力,那位史頓騎士,真是個了不起的老師啊。」

    李維揉了揉被寒風吹得有些麻木的面頰,史頓騎士是他的恩人和啟蒙老師,又是他擔任見習侍從的時候所效忠的騎士,在李維的心中份量很重。但是他的知識來源卻只有一小部分屬於這位老騎士,大部分都來自於神秘的城堡之心,以及更加神秘的煉金宗師迪什先生。

    這些話當然不能夠對塞德裡克勳爵解釋,所以李維用微笑的表情作答。

    這個表情讓塞德裡克勳爵感到自己說出的就是事實,他從冰冷的垛口旁邊離開,搓了搓凍得發麻的雙手。「這裡還真是冷得要命,李維大人,我們回營地吧?」

    「塞德裡克大人,您自己先回去吧,營地裡已經為您準備了帳篷。我還要在這裡多呆一會,您的消息讓我的思緒有些亂,一點睡意都沒有,我想最好還是一個人冷靜一下。」

    白狼勳爵理解的點了點頭。無論表現得多麼英勇睿智,李維畢竟只是一個剛剛度過十六歲生日的半大孩子,在聽到了那些消息之後如果還能冷靜自若,塞德裡克勳爵可要懷疑自己對面的是不是一隻煉金大師精心製造的人偶了。

    走下冰壁長城陡峭滑溜的階梯,比爬上它需要更多的勇氣,不過對於塞德裡克勳爵來說卻顯得容易許多。白狼勳爵根本沒有考慮沿著冰塊的階梯一步一步向下走,他直接走到了長城內側,蒼白色的鬥氣猛然爆發,隨後就這麼縱身跳了下去。

    從十米左右的高度向下跳,對於像他這樣的一位帶劍勳爵來說算不了什麼,有準備的時候更是如此。白狼勳爵感到自己的身體漂浮在虛空之中,濃重夜色圍攏過來,隨後腳下傳來了沉重堅硬的觸感。

    塞德裡克勳爵一面站起身體,一面回頭向著長城上望去,他看到李維依舊矗立在城牆垛口後面,表情堅毅凝重,雙眼中彷彿閃爍著火光。

    「也許,這就是獅鷲領主能夠成為英雄的理由吧?」他半是佩服半是悵然若失的笑了笑,隨後向著火光搖曳的營地深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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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休斯男爵的寶貴價值

    早餐的時候,李維派人召集了所有聚集在獅鷲大旗之下的騎士,風暴神殿和大地神殿的主教、牧師和輔祭,以及嘎啦首領、沃夫首領和蕾絲琳等腐滅沼澤原住民部落的頭領。值得一提的是,巴布魯帕也列席其中,而且還取得了一個不錯的位置,這大大滿足了這個矮胖子的虛榮心,讓他的得意之色溢於言表。

    由於昨天那場無可辯駁的光榮勝利,現在大家的情緒都很高昂,臉色愉快的談笑風生,不時還響起陣陣大笑。騎士們相互炫耀著自己所獲得的功績,彼此開著善意的玩笑;牧師們低聲念誦讚美神明的詩篇,許多人臉上帶著徹夜未眠的疲倦,但是眼神卻明亮有如星辰;原住民首領大多數都不懂什麼禮儀,是帳篷裡最吵鬧的一群人,幾位狼頭人首領甚至將用小惡魔尖角穿成的項鏈戴在胸前炫耀,上面的血腥氣息猶未散去。

    不過和巴布魯帕相比,那些嘈雜就都算不上什麼了。這個矮胖的傢伙昨天一直呆在相對安全的營地裡,負責指揮一隊青年領民修補長城上的缺口,同時還要協調小精怪們運用投石器打擊另一面的惡魔。這些功績在他的嘴裡變得重要十倍、宏偉百倍、榮耀千倍,有些誇張不實的地方簡直就是滑稽到了極點,不時激起在座眾人的陣陣哄笑。巴布魯帕出奇堅韌的神經將這些笑聲全部當成了對自己的讚美,說得更加口沫四濺,差點要跳到桌子上去指手畫腳。

    如果這時候不是走進一隊僕役和侍從,手裡都端著熱氣騰騰的早餐的話,說不定他真會這麼做。

    早餐很有北境的特色,量很足,但式樣單一,也並不精緻。每個人面前都擺上了一個用橡木原木製造的盤子,看得出手藝相當一般,邊緣處的樹皮都沒有打磨乾淨。盤子上放著幾顆白煮蛋、兩片煎炸成金紅色的培根鹹肉、泛著乳香的硬奶酪,還有烤熱的黑麵包和蜂蜜。接下來四個侍從合力端進來整整一大鍋牛奶麥片粥,香甜溫暖的氣息頓時在帳篷中瀰漫起來。

    巴布魯帕把手放在自己面前那碗熱粥上面,在溢出的熱氣中取暖。這個喜歡自稱虔誠神職者的矮胖子最重視的就是口腹之慾,嗅到香氣的時候讓他的口水都快要流出來了。白煮蛋周圍縈繞著淡淡白霧,培根鹹肉上面滋滋的冒著油,這讓他的耳朵和鼻子都感到非常享受,當然他的嘴巴更想參與其中,只不過是因為李維還沒有入座,帳篷裡沒有人提前開動,這才讓他勉強忍住了立刻大吃大嚼的慾望。

    「很抱歉,諸位,我來晚了。」李維的聲音從帳篷外面響起,隨後門簾挑起,一身輕鋼戰鎧的李維大踏步走了進來,身後跟著幾個身影。看到這些人之後,帳篷裡的所有人都馬上站起身來,騎士叩擊胸甲,牧師雙手撫肩,原住民首領按照各自部落的禮節,向他們致上最高的敬意。

    跟隨著李維走進帳篷的人都是抗擊魔災的真正英雄,即使是那些傳頌在吟遊詩人小調中的古代英雄也未必能夠與他們相比。一身黑色長袍的黑鴉女皇希格菲走在最前面,她和手下的黑鴉女巫是成功誘使翼魔團隊出擊的功臣,同時也是投擲巨型發煙藥炸彈的關鍵一環;唐納和威爾普斯緊隨其後,兩個人都穿著全套騎士鎧甲,上面纍纍凹痕依稀可見,他們腰間佩戴著武器,但是沒戴頭盔,臉上的表情格外凝重沉鬱;格雷斯爵士走在靠後的位置上,從不離身的銀杉木長弓斜出肩頭,腰間掛著滿是破甲箭的箭囊。

    在這幾個大家熟悉的面孔後面,還有一高一矮兩個穿著煉金術士長袍的傢伙,高個子的那個一頭蓬鬆亂髮,遮擋住面目,黑色長袍上用金線繡滿複雜的線條,形成無數怪異的月亮圖案,隨著他的行走而忽隱忽現;矮個子的那個還不到普通人的腰際,皺巴巴的小臉上長著兩隻出奇巨大明亮的眼睛,長袍上繡著一個大大的「4」字。

    這兩個陌生面孔讓眾人交頭接耳起來,巴布魯帕是其中為數不多清楚他們身份的,他將自己的胸脯挺到快和下巴平齊,從聲音到表情全都洋溢著驕傲。「那個高個子是黑暗煉金術士幽月大師,矮的是小精怪部落首領四兒,同時也被封為密韻騎士。」

    李維和跟隨他一起進來的那些人就座之後,早餐正式開始。由於昨天太過疲累,許多人回到帳篷之後就一頭栽倒在床鋪上,根本沒顧得上吃飯,所以早就飢腸轆轆。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帳篷裡安靜得很,只聽見一片咀嚼的聲音,大家全都埋頭吃喝,沒有人還顧得上繼續交談。

    格雷斯爵士、唐納和威爾普斯都顯得心事重重,只是吃了幾口就推開盤子。但是李維顯得胃口不錯,吃完了盤子裡的東西之後才停了下來。看到大多數人都停了下來,僕役們重新走進帳篷,撤下那些殘羹冷炙,然後換上來淡啤酒和櫻桃紅酒,給每個人都斟了滿滿一杯。

    「男爵閣下,我想應該宣佈那件事情了。」威爾普斯把身子側向李維,輕聲建議說。

    李維搖了搖頭,用同樣輕的聲音回答說,「先等等,關於菲爾梅耶的事情,還有一位專家應該請教一下。」然後他直起身子,朝接近帳篷門口的位置吩咐說。「休斯大人,請您過來一下。」

    相貌俊美的休斯男爵立刻從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來,走到李維面前單膝跪下,「李維閣下。」他垂下頭,金髮如同瀑布一樣沿著肩頭落下,「休斯聽候您的差遣。」

    休斯男爵的貴族爵位雖然和李維相等,但是卻被他自己連同領地一起放棄,宣誓成為李維的附庸騎士,所以李維也沒有和他客套。「休斯大人,不要這麼多禮,坐到這邊來。」李維指著唐納旁邊的一個空座位說,等到休斯男爵坐下來之後,年輕領主立刻進入主題。「你曾經生活在菲爾梅耶不短的時間,對那裡應該很熟悉吧?」

    休斯男爵稍微愣了一下,隨後點了點頭承認,「是的,李維閣下,我曾經在菲爾梅耶生活了二十二個年頭,對於那裡的一些風土人情都很熟悉。」

    「是每一條花街柳巷都瞭如指掌吧?」巴布魯帕怪裡怪氣的接了一句,頓時引起一陣哄堂大笑。

    「這麼說,虔誠的巴布魯帕先生對菲爾梅耶也很瞭解嘍?」李維說著向他招了招手,矮胖子立刻滿臉堆笑的跑了過來,在李維面前深深鞠躬。「沒錯,李維老爺,我可是在光耀大聖堂受過洗的神職者,對菲爾梅耶的情況,沒有人比我更熟悉的了。」

    「那麼對於王國九柱家族,虔誠的巴布魯帕先生也很熟悉吧?」李維笑瞇瞇的繼續問。

    「九柱家族……啊。」巴布魯帕的臉上露出苦澀的表情,說話的口氣也變的遲疑起來,「那個……當然,我,我略知一二,略知。」

    「略知一二,指的是九柱家族中的某一個嗎?」李維口氣有些驚訝的說,「那麼信仰光耀之主的那個家族,你是不是熟悉一些呢?」

    「是,是熟悉,當然了,我還認識那個家族的大人物呢,那個那個什麼家族,等我想一想,發音似乎有些麻煩……」巴布魯帕做出一副冥思苦想的樣子,額頭上出現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是塞巴斯塔家族吧?」休斯男爵在一旁開口提醒說。

    「塞巴斯塔家族?」巴布魯帕的眼睛一亮,「對,我認識的那位就是塞巴斯塔家族的頭號人物,光耀大聖堂的大主教閣下,但是他老人家的名諱請恕我不便透露……」

    現在無論是誰都知道巴布魯帕是在信口開河了,連一直愁眉不展的唐納等人也都露出些許笑意。只有李維還是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繼續問,「原來你和那位大人物有交情啊?那麼塞巴斯塔家族的第二號人物,伊諾克?塞巴斯塔閣下,你是不是也認識呢?」

    「當,當然認識,他還從我手裡購買了一枚光明神樹的枝條,上面帶著整整十二片樹葉呢看在光耀之主的面子上,我給他打了三……啊,不,是五折」巴布魯帕越說越興奮,開始的緊張早已不翼而飛,手舞足蹈的比劃著說。

    「噗」的一聲,正在舉杯啜飲紅酒的休斯男爵把酒都噴了出來,隨後一面嗆咳一面大笑,連酒杯裡的酒都潑了一地。

    「咳咳……哈哈,伊諾克?塞巴斯塔……哈哈,就是光耀大聖堂的大主教閣下啊」他十分費力的忍住笑意,向大家解釋說,「而且伊諾克閣下就是塞巴斯塔家族的家主,同時也是光耀神殿在菲爾梅耶教區的領袖,如果他算二號的話,虔誠者的家族可就沒有什麼頭號人物了」

    在一片更加響亮的哄笑聲中,巴布魯帕用袍子蒙住腦袋,狼狽不堪的從帳篷裡面奪路而逃。不過包括李維在內,每個人都很清楚這個傢伙的秉性,這個打擊最多能夠讓他消停幾個小時,中午之前,大家肯定能夠看到神氣活現的巴布魯帕重新出現在營地之中,繼續找那些對他不熟悉的人混吃混喝。

    不過現在沒有人去注意這個滑稽的矮胖子,大家都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李維和休斯男爵的對話上。

    「李維閣下,關於王都菲爾梅耶的事情,我所知道的比您想像的要更多,甚至很多家族的秘聞也都有所瞭解。」休斯男爵站起身來對李維說,「您知道我是因為什麼事情才被趕出光耀之都的嗎?」

    李維點了點頭,「有所耳聞,是因為爬上了某位大人物的女兒的床吧?。」

    「不是某位,是十幾位。」休斯男爵露出了頗為得意的微笑,連李維都不得不承認他這副樣子的確稱得上英俊非凡,很容易獲得那些不諳世事的貴族小女孩的芳心。

    「您知道,那些女孩在床上可是非常誠實的,所以在菲爾梅耶,很少有我休斯完全不瞭解的秘密。我很願意把這些秘密向您和盤托出,但是請您先回答我一個問題。」休斯男爵的表情恢復鄭重,向後退了一步,叩胸施禮。「李維閣下,請您告訴我們,是不是魔災平息之後,菲爾梅耶的那些王國重臣又開始興風作浪,想要對您有所舉動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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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輕騎出行,前往王都

    黎明時分,天氣晴朗,萬里碧空亮的透明,宛如一塊毫無瑕疵的藍色水晶。急促的馬蹄聲踏破清晨的寧靜,也將李維從沉思中喚醒。

    「再有一個小時,我們就應該抵達菲爾梅耶了。」前去探路的休斯男爵回報說,他穿著一身格外華麗的紅色貴族騎士便裝,斜披著深綠色的半身披風,肩頭是一枚綠寶石搭扣。金線編製而成的玫瑰圖案腰帶環繞纖細腰身,更顯得他風度翩翩,俊美非凡。「我們最好在這裡休息一下,整理儀表,用最光鮮的樣子前往光耀之都。」他向著李維建議說。

    李維對休斯男爵點了點頭,眼中帶著濃濃的憂慮,年輕領主很好的用冷靜沉著的面具將這種情緒掩蓋起來,然而憂慮卻始終存在,而且隨著路程與日俱增。這次前往王都的旅途格外順利,大烏鴉帶來的信息和情報也是一切平安,但是李維卻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似乎有什麼可怕的事情即將發生。

    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讓李維十分焦躁,他很想轉頭離開,回到北境自己的領地上,隨便找個什麼藉口婉拒國王的召見。從各地實權貴族對於王室法令的態度來說,這並不是沒有先例的事情,而且以那位亞瑟十二世的性格,也未必會把婉拒召見當成是什麼嚴重的冒犯。

    然而李維卻不能真的這樣做。惡魔和告死者計劃的陰謀絕非已經徹底破產,無論是威脅腐滅沼澤的六芒星陣,還是入侵北部邊境的惡魔大軍,都是他們龐大計劃之中的環節而已。破掉了這兩個環節並不代表破掉了整個計劃,北境郡雖然暫時安全,但是王國各地則並不能確保,這也是李維想要在面見亞瑟十二世陛下的時候,予以說明的問題。

    亞瑟王國的重臣們必須重視這件事情,整個國家必須作為龐大戰爭機械運轉起來,否則絕對沒有機會戰勝可怕的黑暗勢力,尤其是這一次還有告死者的加入,更顯得局勢撲朔迷離,難以理清脈絡。

    幾名侍從在道邊的密林中支起帳篷,請李維前去更換衣著,原本那身冒險者的服飾雖然方便騎馬旅行,但是相對於一位實權男爵的身份來說,就未免不夠體面了。足足三四名侍從圍繞在李維身邊,為他換上一套繁複華貴的衣著,這套貴族禮服按照菲爾梅耶最新流行款式裁剪,而且兼顧李維的領主和騎士雙重身份,除了配色實在是太過耀眼刺目,累贅無用的飾品也多了一些之外,倒還沒有什麼令李維反感的地方。

    但是當侍從們捧上一對高筒皮靴的時候,李維的眉頭就緊緊皺了起來。「等一下,這雙靴子可不行。」

    「這是菲爾梅耶豪門貴族中最流行的款式,李維閣下,您原來那雙玩意兒會惹來恥笑的。」休斯男爵口氣堅決地說。

    李維腳上穿的靴子絕對不能說質量低劣,那雙黑色的靴子是用最柔軟的小牛皮製成,鞣制和縫紉的手藝都無懈可擊,猶如第二層皮膚一樣包裹著他的雙腳。但是在休斯男爵的口中,這雙靴子一無是處,無論是款式還是做工,都透著鄉下小貴族的窮酸勁兒。

    然而按照他的意見製作的那雙靴子卻實在是離經叛道,靴子本身使用了大蟒蛇皮,青綠色的鱗片中間夾雜著金色和銀色的釘扣,細小的金線穿起無數珍珠寶石鑲嵌其中,在佛蘭達拉的金色面容照耀下耀眼生輝,李維甚至懷疑如果陽光能夠更加強烈一些的話,是否有人能夠在這雙靴子的光芒遮蔽下看出自己穿沒穿褲子。

    如果這些還算勉強可以忍受的話,那雙靴子高高翹起的靴尖就是李維最感到不可饒恕的地方了。它們居然厚顏無恥的向上勾勒出一個驚悚的高度,幾乎達到了腰帶的位置。

    穿上這雙靴子既不適合騎馬,也不方便走路,李維可不想因為靴子怪異式樣的緣故而被絆倒,於是他加強語氣重複了一遍。「休斯大人,我可不能穿一雙妨礙行動的靴子。需要追的時候追不上,需要跑的時候又跑不掉。」

    「李維閣下,您就是走遍整個亞瑟王國,都找不到比光耀之更安全的地方了。」休斯男爵揮了揮手,俊美的臉上帶著不以為然的神情。

    「過去或許,現在未必。」李維意味深長的回答他,這句話讓休斯男爵的雙眼閃過思索的光芒,隨後便不再勸說。

    亞瑟王國的王都菲爾梅耶位於勝利河與誓約河交匯之處,城牆主體採用這裡所特有的白色大理石進行建造,堅固程度值得肯定,在陽光的照耀下彷彿閃爍著聖潔的光芒,故此也被稱為光耀之都。看上去這座堅城彷彿已經屹立了無數年,而且還能繼續屹立下去,但是李維卻知道這並不是事實。實際上光耀之都的歷史只有數百年,當時亞瑟一世在此建造了一座由原木和泥土構造的小城堡作為根據地,幾年後掀起了一場波及大陸的戰爭。

    亞瑟王國建國之後,這座很有紀念意義的城堡就被擴建成為王都,亞瑟一世好大喜功的弱點在此暴露無遺,他設計了一座令人難以想像的宏偉城市,動員數萬民眾連續修建十餘年,直至時光奪走他的生命之後,城市依舊遠未完工。

    甚至連他的兒子和孫子也都沒有活著看到菲爾梅耶落成,最後歷經百年方才由號稱「築城王」的亞瑟九世全部建成。建造榮耀之都的過程中曾經出現過許許多多的聲音,批評它不切實際,批評它勞民傷財,然而在建成之後,所有的批評聲音都消失了。

    因為這座城市實在是太宏偉,太壯觀了,甚至連當時的光耀神殿的總大主教都稱呼這座城市為「光耀之主的奇跡」,並且立刻決定將光耀大聖堂遷移到這座奇跡之城去。

    李維等人駐馬勝利河北岸的丘陵之上,遙望王都,除了休斯男爵臉上浮現起驕傲的笑容,每個人都露出驚訝的表情。菲爾梅耶的城牆高達二十米,全部使用厚達半米的巨大白色大理石建成,即使是距離還遠,依然能夠清晰的感受到那種雄渾壯麗,震撼人心的感覺。

    設計菲爾梅耶的時候,亞瑟一世曾經說過,這是一座已知的任何力量也休想撼動的堅固城市,這句話在數百年後的今天依然適用。亞瑟王國的歷史上,這座光耀之都並非沒有經受過叛亂和攻擊,亞瑟三世的時代,魔族大軍曾經突破北方諸領的防線,將戰火一直燃燒到菲爾梅耶城下。然而無論是惡魔領主可怕的流星火雨,還是龐大的煉金沖城塔,都只能在菲爾梅耶潔白的城牆上留下一片微不足道的凹陷,直到三個月後惡魔大軍被從王國各地趕來的領主們圍殲於城下的時候,菲爾梅耶城頭的王軍大旗依然屹立不搖。

    然而讓李維露出不可思議的目光的理由,並非是光耀之都的雄偉姿態,而是這座城市實在和城堡之心的樣子太像了當然不是現在那座還沒有晉陞下一等級的淡紅色砂岩城堡,而是迪什先生展現給他看的那座巨型城堡的完整形態。無論是林立的高塔和守衛崗樓,還是寬闊可容十餘人並行的城牆,都帶著強烈的模仿味道。

    「李維閣下,雖然光耀之都看上去近在咫尺,但是真正要走到它的腳下,還需要將近半個小時呢。」休斯男爵突然開口提醒說,聲音之中隱隱帶著得意的味道。

    很顯然李維的驚訝被休斯男爵誤以為是對於菲爾梅耶的壯麗,但是李維也沒有解釋的必要,對他點了點頭說,「既然這樣,我們繼續向前吧。」

    一行人策馬前行,馳下丘陵,然後穿過橫跨勝利河的大橋。由於時候尚早,這座大橋上的行人還不算多,所以李維等人能夠策馬奔馳,很快就抵達了菲爾梅耶的城門外。

    從如此接近的地方向上看,更顯得光耀之都異常輝煌壯麗,白色的城牆上層巒疊嶂般重合著城牆垛口和守衛崗樓,金屬的閃光從上面不時閃動;各色旗幟在每一座崗樓上方飄揚,上面大多數都是形形色色的騎士徽章,其中頗有幾個在吟遊詩人的歌曲和民間傳說中傳頌的圖案;城牆後面,尖銳的塔頂猶如無數槍尖直指天空,最高的幾座甚至高聳入雲。

    菲爾梅耶的城門是用青銅整體鑄就,上面鐫刻了許多防禦性的魔紋符記,其中大部分都是亞瑟一世在位的時候完成的,具有那個煉金術盛行的時代所特有的風格,古樸鈍重,毫不起眼。另一部分則出自魔導師之手,精美纖細的魔紋上閃爍著五顏六色的魔光,看上去簡直稱得上耀眼生輝。

    然而兩者之間的效果則正好相反,即使是經歷了數百年的風雨和戰火,這些古老的煉金魔紋符記依然清晰無比,保持著原有的效果,反倒是那些後加上去的保護魔法相當脆弱,即使是沒有遭遇攻擊,那些保護魔法的能量也在逐漸耗竭,差不多每三五年就要重新附魔一次。

    李維這一行人已經換上了符合身份的華麗衣著,所以一路上都暢通無阻,直到城門前,才有一隊手持長戟、身披金色戰袍的王都守衛將他們攔住。

    「以國王陛下的名義,兩位爵士,請停下。」戴著半罩式頭盔的王都守衛隊長向前兩步,用雖然十分禮貌,但是隱約帶有一點裝腔作勢的口氣說,「歡迎來到光耀之都菲爾梅耶,兩位爵士,請問有何貴幹?」

    休斯男爵策馬向前,「巴培家的格拉夫騎士,」他叫著那名守衛隊長的名字,「別在這裡裝腔作勢的,這才多長時間沒見,你已經認不出我的樣子了嗎?」

    守衛隊長這才注意到休斯男爵的面孔,他的臉上立刻露出驚訝的表情,「休斯,你這傢伙還敢回來啊當初你離開的時候,那些家族的人可放出話來,只要你的雙腳再次踏上菲爾梅耶的道路上,就要把它們和你****的東西一起打斷哦。」

    「這麼狠?那我還是不要從馬背上下來好了。」休斯男爵挑起雙眉,刻意做出一副驚訝和恐懼的樣子來,「不過現在我可已經獲得了王國男爵的爵位,他們未必敢當眾動手吧?」

    「邊境男爵的頭銜?這東西在菲爾梅耶可保不住你的命根子。」守衛隊長咧了咧嘴,表示對休斯男爵這句話的極大輕蔑,「你招惹的那些家族裡面可是有兩位伯爵和四位子爵,和你地位相同的男爵和勳爵更是數不勝數,而且如果傳言沒差的話,休斯,你似乎和剝皮侯爺家裡的那位千金還有些瓜葛?」

    「才不會」休斯男爵聽了這話立刻打了個哆嗦,氣急敗壞的辯解起來,「裡維斯家族的那位小姐比她爹還難看,我腦子又沒病,怎麼會和她有什麼瓜葛?好了,格拉夫,這一次我既然敢回到菲爾梅耶,當然是有所依仗的,這些小麻煩不在話下。」

    「倚仗?就是這位陌生面孔的年輕爵爺嗎?」守衛隊長抬起頭向著李維打量了一下,態度不能說輕蔑,但是至少也是不夠恭敬的。「他似乎還沒有你的年紀大,休斯,你可是找了一個好靠山啊。」

    休斯男爵的嘴角勾勒起一個古怪的微笑,「請容我為你介紹這位大人。」他刻意拖著長聲說,「這位就是北部邊境及西蘭河以北的守護者,綠堡和永冬城的領主,獅鷲領主,冰壁長城的締造者,兩次擊潰惡魔大軍的英雄,同時也是亞瑟十二世陛下授予血盟騎士稱號的李維?史頓男爵閣下。」

    李維策馬上前,莊嚴的姿態和氣勢完全符合休斯男爵口中的那一連串頭銜。「李維?史頓向諸位王都守護者致敬。」他的聲音沉靜如冰,胸前並排佩戴著代表高階騎士的金劍徽章和血盟騎士的紅寶石徽章。

    王都守衛們面面相覷,那一連串頭銜實在是太過響亮,如果說王國男爵還算不上什麼的話,北境守護者、獅鷲領主和終結魔災的英雄可就令人驚訝不已了,更不要說幾十年沒有見過的血盟騎士。守衛隊長遲疑了一下,因為他不能肯定休斯男爵是否在開玩笑,但是隨即他就重重叩擊胸甲致敬,「王都守衛軍第十二團第八中隊隊長,高階騎士格拉夫向您致敬,李維?史頓閣下」

    他身後的金袍衛士很快也做出了同樣的表示,僅僅是男爵爵位在菲爾梅耶當然不算什麼,但是李維的名字總是伴隨著一連串戰爭和勝利,裡面的含金量非常高。即使是菲爾梅耶的那些豪門貴族,也有許多人把目光投向了這顆正在從北境郡冉冉升起的耀眼新星。

    不過讓守衛隊長感覺有些奇怪的是,傳言中休斯就是與倒霉的菲尼克斯伯爵一同,前往北境郡去分割本來應該屬於李維的領地,他與李維的關係理應十分緊張才對,但是現在完全沒有那樣的感覺。

    「李維大人是接到王國使者傳達的諭令,前來覲見國王陛下的,諭令就在隨從那裡,要不要檢查一下?」休斯男爵的聲音讓守衛隊長清醒過來,他急忙搖了搖頭說,「不需要檢查了,李維大人,休斯大人,請入城吧。」隨後他回頭示意衛士們讓開道路。

    「格拉夫,等中午換崗之後,我請客,在美人魚之淚。」經過的時候,休斯男爵笑著拍了拍守衛隊長的肩膀,得到的卻是一個白眼。

    「謝啦,但是我可不敢喝你的酒。」守衛隊長先是粗聲大嗓的喊了一句,然後壓低聲音告誡說,「休斯,那些家族的人還沒有忘記你,自己多小心點吧,如果看不住你的命根子的話,遲早你要搞出大事來。」接著他又抬起頭來看向上面,彷彿在研究著城門上的花紋,「說也奇怪,北境那麼冷的地方,怎麼沒有把你那根惹禍東西給凍掉了?」

    守衛隊長的最後一句話讓休斯男爵的臉上泛起了惱怒的紅暈,但是沒等他反唇相譏,李維輕輕咳嗽一下,然後開口說,「休斯大人,今天我們要住在哪裡?」年輕領主的聲音還算平靜,不過表情卻顯得有些扭曲,似乎正在勉強壓抑著笑容。

    休斯男爵鬱悶的吐出一口氣,隨後朝周圍打量了一下,「這裡是城門區,雖然也有幾家旅店還算乾淨舒適,但是太喧鬧了。李維大人,不如我們住到灰燼堡壘去,那裡是亞瑟王鐵衛和灰燼騎士團的居所,位於內城邊緣,環境相當清靜,而且房間又多又大,等待國王陛下召見的貴族通常都住在那裡的。」

    「灰燼堡壘?」李維重複了一下這個名字,一股突如其來的奇異感覺讓他把頭轉向了另一個方向,那裡有一座碩大的堡壘矗立在隆起的高地上,圍牆高達數米,而且上面還設有垛口和守衛崗樓,宛如一座城中之城。這座堡壘居高零下,睥睨著王都菲爾梅耶的大街小巷,同時也拱衛著身後的王宮,將其置於徹底的保護之下。令人感到有些不寒而慄的是,這座堡壘的建築材料與菲爾梅耶截然不同,通體都呈現出一種死灰顏色,正如它的名字一樣毫無生機。

    一股沒來由的劇烈厭惡感讓李維垂下目光,否則他很可能會做出什麼失態的表現,不過這種感覺來得快,去得也快,幾次心跳的時間後,李維就恢復了正常的表情。

    「不,我們不住那裡,從隨便什麼地方找一家旅店好了。」他對休斯男爵說,同時也在思考著自己這種毫無理由的厭惡感是從何而來,「旅店不需要多麼奢華,但是盡量乾淨舒適一些,最重要的是……」李維轉過頭來,目光掃過菲爾梅耶的大街小巷。「……安全。」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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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7-12 17:56:38 |只看該作者
57、不眠之眼,灰燼騎士

    菲爾梅耶北城區的美人魚酒店聲名顯赫,和李維曾經見識過的那些下層民眾聚集的小酒館根本就沒在一個檔次上,冷色調的室內裝潢奢華而不失雅緻,衣著體面的男女招待訓練有素,從言談到舉止都給人一種受尊崇的感覺。店裡的客人不是溫文爾雅、風度翩翩的貴族,就是陰沉嚴肅、不苟言笑的學者。偶爾,當然僅僅是偶爾,還可以看到一兩個身穿長袍的魔法師坐在角落裡慢慢品味著一杯天藍色飲品。

    那就是美人魚之淚,美人魚酒店的招牌飲品,這種飲品入口極苦,將舌頭都完全給麻痺,然而在忍住吐掉的衝動後,苦澀又慢慢轉化為滿口的甘甜。一線清涼直透入腦,把這些天的煩悶憂愁和困乏一掃而空。

    可想而知,這種對魔法師冥想都有著輔助效果的飲品的價格非常昂貴,甚至僅僅有著金幣還不行,沒有一定身份的人是很難從供不應求的飲品裡弄到一小杯的。

    李維瞇起眼睛看著面前的水晶壺,整整兩公升天藍色的美人魚之淚在壺中泛著迷人的光彩,這些飲品足足可以分裝40杯以上,佔了美人魚酒店每天份額的五分之二。要不是一行人所在的包廂位於酒店很不起眼的角落裡,恐怕會引起周圍不少目光的關注。

    因為這在很多人看來,實在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在王都菲爾梅耶,男爵身份只不過是貴族之中的底層,即使是手握實權領地,也沒有辦法帶來權勢壓人的效果。李維一行人來到這家酒店的時候已經過了中午,美人魚之淚的份額早已銷售一空,然而休斯男爵只是朝著酒店的侍女們微笑了一下,隨後輕聲吩咐兩句,很快就送上來熱氣騰騰、豐盛精美的食物,而且還有這麼一大壺美人魚之淚。

    北部邊境距離菲爾梅耶的路程堪稱漫長而艱辛,況且與惡魔大軍的戰鬥的疲憊還未散去,李維一行人早已又累又餓,草草將美食席捲一空之後,侍女收去碗碟,引導著眾人前去後面的房間裡休息。

    美人魚酒店是一幢分體式結構的建築,客房與前面的酒館部分分開,坐落在僻靜的北城區小巷內,只有一條懸空走廊相連。李維滿意的看到房間裡面相當清潔乾淨,所有的陳設都顯得古樸精緻,帶有一種低調的奢華味道。從房間裡的小窗戶向外看,可以看到一條幽靜的小巷蜿蜒向前,極目遠眺,隱隱能夠看到灰燼堡壘周圍聳立的七座高塔的塔尖。

    「房間很不錯。」李維評價說,同時從口袋裡摸出一枚銀幣,「這個給你,我們要休息一下,緩解路上的疲勞,這段時間不要來打擾。」

    「非常感謝,尊貴的爵士先生。」侍女用經過訓練的優雅姿態接受了銀幣,同時深深鞠躬道謝,不過語氣中並沒有帶有更多的驚喜。「美人魚酒店的晚上用餐時間是傍晚七點,請您注意鐘聲的提醒,晚了可就沒得吃了……」說到這裡的時候,侍女朝著休斯男爵露出一個有些神秘的笑容,「當然,有休斯爵士在,無論什麼時候出現,老闆娘肯定會熱情招待的。」

    侍女退出房間,輕巧的關上門。李維解開綴滿金線的厚重披風掛在衣架上,臉上的表情微微鬆弛了一些。「終於順利抵達菲爾梅耶了,休斯大人,我們的行蹤會不會已經被人察覺?」

    休斯男爵的鬥氣力量同樣達到了散華的階段,而且騎士位階比李維還要高,但是畢竟是菲爾梅耶出身的貴族,忍受疲憊的能力遠遠不如北境出身的騎士。在外面的時候還好,一靠近床鋪他就開始睜不開眼睛。聽到李維的詢問,休斯男爵勉強打起精神回答說:「其他王國重臣未必能夠察覺,李維大人,但是恐怕我們逃不過無垢者的眼睛。」

    「無垢者……是巴米利楊公爵閣下嗎?」李維的嘴裡發出嘖的一聲。

    「除了那只少了命根子的老浣熊之外,還能有誰?」休斯男爵聳了聳肩膀,口氣頗帶些嘲諷的味道,但是閃爍的眼神卻暴露出內心的不安。「那傢伙灑下的眼線到處都是,整個王都都沒有他探聽不到的事情。哎,李維大人,您到這邊來。」他向窗子外面看了看,然後招手說。

    李維皺起眉頭走了過來,順著休斯男爵的目光看去,然而窗外一片寧靜祥和,正常得不能再正常,除了一些神色匆匆快步走過的僕役或者悠閒自得的市民之外,年輕領主什麼都沒有看到。

    「你想讓我看的是什麼?休斯大人。」李維有些奇怪的問。

    「在那邊,一個整理貨物的小商販,您看到沒有?就是手裡現在拿著一個罐子的那個人。」休斯男爵輕聲說。

    「那個人有什麼問題?」李維一面說,眸子中一面閃過一道奇異的光芒,小商販的身上立刻泛起灰白色的光芒,這代表他的實力不值一提,按照李維的判斷,最多也就是見習侍從的等級……見習侍從?

    李維的心中陡然一跳,的確有問題,見習侍從的等級說起來並不高,但是也相當於經過嚴格訓練的精銳士兵,或者是合格的老練冒險者。一名王都的小商販,無論如何也不應該擁有那樣的身手才對。

    「那傢伙是盜賊工會的眼線,而盜賊工會是無垢者的爪牙,在王都,很多人都很清楚這件事。」休斯男爵聳聳肩,向著另一個方向抬了抬下巴,「還有那邊,正在織布的那個中年婦女,您有沒有看到她一直在盯著酒店正門?每一個進入美人魚酒店的人都別想逃過她的目光,而這些還遠遠不是全部,無垢者究竟佈下了多少眼線誰也說不清楚。反正菲爾梅耶發生的所有事情都別想逃過他的耳目。」

    當探查術隨著李維的目光落在那個織布女人身上的時候,泛起的光芒是淡紅色的,這說明織布女人的實力大約可以和普通騎士相當。李維感到一陣煩躁,踩著嗔怒的步子離開了窗前,「巴魯德在上,我很討厭這種被人監視的感覺。」

    「誰說不是呢?有那隻老浣熊在,這座城裡的每一個人都感到喘不過起來。」休斯男爵說著,也離開了窗邊,一屁股坐在自己的床鋪上,隨後又躺了下來,身體被羽絨被包圍的柔軟感覺讓他發出了一聲軟軟的歎息,「不過總算是回來啦,菲爾梅耶……」他的聲音漸趨含糊,「李維大人,我們最好還是先休息一下,晚上再去打探消息……最好……」

    隨後李維就只能聽到均勻細密的呼吸聲,休斯男爵已經進入甜美的夢鄉。李維也感到一陣疲憊湧上心頭,他勉強自己繼續坐在桌邊思考了一陣,想要整理一下接下來想要進行的事情,但是不時襲來的睏倦總是打亂他的思路,讓他的一切計劃都亂無頭緒。

    最後李維決定聽從休斯男爵的建議,和衣躺在床上休息,他原本以為心事重重的自己要花費很長時間才能入睡,結果頭一沾枕頭就進入了夢鄉。

    「李維,有人來了」蒼老的提醒聲響起,李維隨後睜開眼睛,同時伸手抓起枕邊的長劍。窗外的天空染滿紅霞,如同火焰燃燒,看起來這次休息比預期的時間還長。房門隨後被重重敲響,一個粗暴的暗啞聲音在外面叫喊起來。

    「開門,以王都監察者的名義,裡面的人,開門接受檢查」

    李維翻身跳下床,持劍戒備。休斯男爵隨後驚醒,「該死,監察者?是盜賊工會的傢伙」他甩了甩還沒有完全清醒的腦袋,迅速爬了起來,「李維大人,收起劍,我們不可以在這裡動手,而且也不需要,讓我來應付他們。」

    隨後金髮男爵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表,然後走過去拔開門栓,門隨即被粗魯的推開,十幾名身穿同一式樣皮甲的男子一擁而入,隨後左右分開,讓他們的首領趾高氣昂的走了進來。

    那位首領的胸前佩戴著一個小小的匕首標記,底色漆黑如夜,鋒刃染血,而且還在不斷滴落下來,令人看上去就有一種骨立毛聳的感覺。「不眠之眼,永世關注。我們是隸屬於無垢者大人的監察者,有人報告說這裡來了可疑的陌生人,就是你們嗎?」那位首領用傲慢的目光環視房間,最後注意力落在手按劍柄的李維身上。「看來你對我們有所不滿?嗯?放下劍,拿出行囊,接受檢查違禁的東西統統扣留」

    「我拒絕」沒等休斯男爵回答,李維已經斬釘截鐵的說,「你們無權搜查一位貴族的行囊,更無權扣留任何東西。」

    這句話讓那些盜賊和刺客都露出陰狠的表情,一把把塗成黑色的短劍和匕首都無聲無息的拔在手中,看上去只要那位首領一聲令下,就會朝著李維和休斯兩人猛撲過來。

    李維毫無懼色,只是把長劍挪到了最方便出鞘的位置,同時在腦海中向左右兩邊房間裡的煉金劍士下達準備戰鬥的命令。

    「你要考慮清楚拒絕的後果,爵士」看到李維的表現,盜賊首領並沒有馬上動手的意思,而是陰測測的威脅說,「在這座城市中,還從來沒有人可以違抗監察者的意志」

    「連國王陛下也不可以嗎?」一個嚴厲的聲音從盜賊工會眾人的背後傳來,佩戴血匕首的頭領臉上露出惱火的表情,「什麼人敢……」但是當他轉身開口的時候,那些氣惱卻和聲音一起僵硬住了,驚怒惶恐交加的表情顯得十分滑稽。

    一名瘦高的男子站在這些盜賊和刺客的身後,雙手空空,身上穿著一套毫不起眼的灰色鎖鏈甲,腰間懸著一把沒有任何裝飾的細刺劍。這個人無論是姿態和氣勢都沒有絲毫令人感到壓迫的地方,但是李維只看了他一眼,就覺得心中升起了一種微微的戰慄感。

    那是實力達到一定程度的時候才能擁有的直覺,是一種對於強者本能產生的忌憚。

    這個人,很強

    「契貝爵士大人,我不是這個意思,國王陛下當然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巴米利楊大人為國王陛下辦事,也是奉旨而行。」血匕首很明顯認識那名男子的身份,立刻把身子彎的低低的,腦袋幾乎低到了腰帶之下,那些盜賊工會的刺客和盜賊們也立刻隨著頭領鞠躬致敬。

    「這位李維?史頓男爵大人是陛下親自賜封的血盟騎士,在王都以及王國的一切地方都享有不被盤問的權力,而且可以和我們灰燼騎士一樣出入灰燼堡壘」被稱作契貝爵士的瘦高男子態度毫不客氣,一字一頓的對那些盜賊工會的人宣佈。「現在你們可以這樣去回報了,記住,不要讓我再看到或者聽到這樣的事情,否則巴米利楊公爵也救不了你們」

    盜賊頭領直起身子,一臉陰沉的聽著,「契貝爵士,我會把這些話原樣不動的帶回去,希望您不要後悔。」他的聲音裡流露出仇恨的味道,手指神經質的撫摸著自己胸前的血匕首徽章。「我們走」隨後他招呼一聲,帶著手下灰溜溜的離去,臨走前還最後看了一眼契貝爵士和李維兩人,眼睛中蘊藏的險惡連最為粗心大意的人也看得出來。

    契貝爵士毫不在意,李維也是一樣,倒是休斯男爵在一邊焦急的連連搓手,俊美的面孔都顯得有些扭曲。「麻煩,李維大人,您惹了一個**煩,那些傢伙只是想勒索點小錢而已,這下子……」

    「這下子美人魚酒店就不能住了。」李維聳了聳肩膀,表情若無其事的說,「休斯大人,不知道這件事會不會對那位愛慕您的老闆娘造成什麼不好的影響呢?」

    「耶利亞她什麼麻煩都不會有……」休斯男爵隨口說,隨後立刻反應過來,臉色漲紅的把語尾嚥了下去。「唉,李維大人,我擔心的是您的安全。」

    「沒有人能夠在我們灰燼騎士面前,向國王陛下賜封的血盟騎士動手。膽敢這樣做的人,都只有毀滅一途。」契貝爵士冷冷的說,口氣驕傲而自負。「不過,李維大人,作為終結魔災的英雄和王國北境守護者,您的警惕性看上去並不很足。」

    李維的嘴角勾起一絲微笑,輕輕打了個響指,左右房間的門立刻同時打開,隨後是一陣金屬交擊的鏗鏘聲。每一側的房間裡都有幾名身穿全套金屬鎧甲的騎士大踏步走出來,護面甲早已放下,鋒利的重劍在他們的手裡閃爍著凜冽寒光。

    看到了這一幕,契貝爵士的臉上雖然不動聲色,但是雙眼中閃過的凌厲目光卻代表他的心裡並不是那麼無動於衷。「很好,李維大人。」他沉聲說,「請您繼續放心休息,灰燼騎士團保證從現在開始,您不會遭到任何來歷不明人士的打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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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7-12 17:57:02 |只看該作者
58、王都陰霾、豪門暗流

    萊昂納多?史迪威伯爵邁著急匆匆的步伐走進議事廳,華麗的貴族騎士禮服看上去雖然筆挺合身,但是有心人不難看出上面有著剛剛整理過的痕跡,而且在臉頰上還帶著些許尋歡作樂之後的餘韻。

    「諸位大人,我來晚了,剛才有些事情需要處理。」他一面解釋說,一面向早已等在議事廳裡面的幾個人點頭致意,然後來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請自重,史迪威伯爵閣下,這已經不是你的第一次遲到了。」容貌枯槁陰沉的埃德溫?裡維斯侯爵毫不客氣的責備他,語氣冷如冰石。這位王國重臣總是穿著一身精鋼打造沉重騎士鎧甲,顏色宛如無星之夜,即使是參加宴飲也從未脫下過。加上他向來神情冷酷,不苟言笑,面頰消瘦到似乎只有一層皮膚殘留,整個人看起來活像是一具穿著鎧甲的高大骸骨。不乏有人暗地裡傳出對其不利的流言,其中一條甚至說這位侯爵早已變成了一位告死者,所以才不敢脫下掩飾身份的鎧甲。

    「哎呀,裡維斯大人,可不要這麼責備史迪威大人吶,遲到是有情可原的。」甜膩如蜜糖的聲音從另一個方向傳來,說話的人有一張看不出年紀的面孔,腦袋上光溜溜的沒有一根毛髮,看上去宛如剛剝了皮的雞蛋,身上穿著一件格外寬鬆而華貴的絲綢長袍。「昨天晚上在森林妖精酒吧他可是以一對三,戰績彪炳,換成是裡維斯大人您的話,恐怕直到現在還呆在床上爬不起來呢……」

    「巴米利楊大人,我的私生活又不是什麼重要的大事,不勞不眠之眼的永世關注和您的細緻解釋了。」萊昂納多?史迪威伯爵冷冷的打斷宮廷總管的話,可怖者埃德溫?裡維斯侯爵是他的政敵,但是相比之下,雷騎士更討厭挑撥離間的宮廷總管。「或許是因為太監沒有自己的命根子,所以對別人的私生活更加感興趣?」他口齒刻薄的反擊說。

    「王國重臣的一舉一動都是大事。」巴米利楊的臉上看不出絲毫惱怒,依舊是那副笑瞇瞇的樣子,「而且我並非刻意監視您的私生活,史迪威大人,除了各位大人的私宅之外,整個王都的事情都逃不過不眠之眼的視線,因為他們充斥每一個不起眼角落。」

    一直沒有出聲的第四個人用手指敲了敲桌面,「鬥嘴的時間到此結束」他的聲音格外蒼老,但是卻帶著一種烈火正在燃燒的熾熱感,「吾的時間無比珍貴,還是直入主題吧。」

    「那當然嘍,裘諾安?梅裡斯特大人。」巴米利楊轉過身來繼續微笑,「既然史迪威大人已經來了,我們不妨開始吧。」

    「我們只有四個人。」雷騎士史迪威提醒說,「王國重臣並沒有到齊,赫爾大人和歐西裡斯大人都不在,國王陛下也還沒有駕臨。」

    「赫爾大人身體不適,已經說好不參加這次會議了。」巴米利楊用甜膩的聲音回答,「綠獅子歐西裡斯大人一向陪伴在國王陛下身邊,而議事廳要想等到國王陛下賞光駕臨,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火魔導一向把探索魔法世界之外的時間都視為浪費,所以在平時說話的時候總會露出一種不耐煩的味道。「既然這樣,巴米利楊……」他毫不客氣的直呼宮廷總管的名字,巴米利楊沒有領地,頭上雖然掛著公爵虛銜,但是歸他統管的卻只有一群宮廷侍從——如果傳言無誤的話,還有一批盜賊和刺客。「把你得到的有關於李維?史頓的消息告訴吾等,尤其是……」火魔導交叉雙手放在面前,的兩道淡紅色眉毛向下低垂,深深凹陷的眼眶中似乎有幽暗鬼火燃燒,「……他身為騎士卻能夠施展火焰魔法的秘密。」

    「很樂意為您效勞,梅裡斯特大人,但是您可太高看我的能力了。」巴米利楊垂下目光,用哀傷的聲音回答,「不眠之眼可不會讀心術,弄不到深藏於別人心底的秘密啊。」

    史迪威伯爵不安的挪動了一下身子,雖然巴米利楊說的話的確有道理,但是他總覺得宮廷總管那張微笑的面具下面藏著更多的東西。巴米利楊掌握著他自己稱作不眠之眼的情報網,對王都裡發生的事情,鉅細無遺全數瞭解,就彷彿身具妖術一般。

    「那麼就有什麼說什麼,只要是關於那個毛頭小子的消息就好。」裡維斯侯爵沉聲說。

    「關於李維?史頓大人的消息最近一段時間可不少,我挑幾條比較重要的告訴諸位大人吧。」巴米利楊一面說著,一面從寬大的袖口中摸出一個精巧的羊皮捲軸,「李維?史頓大人一行今天上午從北門入城,不過沒有像通常接受召見的領主們那樣,前去灰燼堡壘留宿,而是在北城區一家叫做美人魚酒店的地方安歇下來。」

    「美人魚酒店?」史迪威伯爵詫異的問,「那地方偏僻得很,如果是菲爾梅耶人還不奇怪,但是北境來的鄉巴佬怎麼能夠找到那裡?」

    「李維大人的隨從一共有十六個人,其中還有我們大家都熟悉的休斯爵士……啊,對了,上一次王國諭令已經讓他成為了男爵。」巴米利楊回答說。

    「天殺的叛徒。」裡維斯侯爵評價說,「他去北境的理由,可不是給那個毛頭小子當走狗的」

    「哎呀,裡維斯大人,這事情不能怪休斯爵士呢。」巴米利楊聳了聳肩膀說,「我們曾經許諾給他這樣那樣的支持,但是因為艾尼克斯伯爵遭受襲擊的那件事,所有的承諾都沒有兌現吶。」

    「然後呢,他們做了什麼?」裡維斯侯爵陰鬱的看了宮廷總管一眼,隨後岔開話題。

    「然後?不不不,沒有然後,和我一樣,下面……沒有了。」巴米利楊軟軟的攤開雙手,語帶雙關的說了個粗俗的笑話,「那些人進了酒店之後就再也沒有出來過,直到現在。」

    「你就這麼肯定?」史迪威伯爵冷笑著說,「說不定他們假扮成為其他的模樣,已經騙過你的眼睛混出來了。」

    宮廷總管搖了搖頭,用很有把握的口氣說:「不眠之眼至少在周圍佈置了五六個明暗眼線,絕對沒有人能夠瞞過他們的眼睛……至少那些人不行。」

    「這就奇怪了,這個小子這麼快就從北境的領地趕了過來,難道是就是為了見識見識光耀之都的美酒和菜餚嗎?」史迪威伯爵撇了撇嘴說。

    「哎呀,說不定還想見識一下森林妖精的柔軟身段吶。」巴米利楊立刻口齒伶俐的譏諷。

    「你說什麼?」雷騎士實在按捺不住怒火,低吼一聲站起身來,眼中有電芒閃爍。宮廷總管誇張的打著哆嗦離座而起,「哎呀,真是嚇人吶。」他躲到火魔導的身邊,用手指抓著梅裡斯特大法師的袖子,「史迪威大人,您可不要和我這個可憐人一般見識,如果剛才有什麼冒犯的地方,我向您道歉。」

    火魔導一言不發,只是冷冷的把袖子從巴米利楊的手中抽回。反倒是裡維斯侯爵同樣站起身來,「史迪威大人,容我提醒你,按照王國律法,議事廳不是動武的地方,騎士也不該隨意向人揮劍。」

    「……我當然知道。」雷騎士憤憤的向旁邊啐了一口,然後坐回自己的座位上。裡維斯侯爵沒有隨之坐下,而是用那雙陰鬱的眸子盯著笑瞇瞇的宮廷總管。「巴米利楊大人,您可不是一個輕易認輸的人,想必已經派人去試探過那個毛頭小子了吧?」

    「當然,那是我身為宮廷總管和情報總管的職責嘛。」巴米利楊從火魔導的身邊怏怏走開,臉上帶著受傷的表情。「但是什麼都沒有試探出來,派去的那些小刀子還被陛下的鐵衛騎士給教訓了一頓吶。」

    「你說鐵衛騎士?」裡維斯侯爵震驚的說,「那些人只聽國王陛下的命令,難道陛下就那麼重視那個毛頭小子嗎?」

    「您說的很可能就是事實哦。」巴米利楊翹起嘴角回答,「現在到處都是壞消息,只有北境連續告捷,李維大人恐怕已經成為陛下眼裡的紅人吶。而且,諸位大人請不要忘記,陛下前些天曾經去過北境郡。」

    「你是說陛下早就見過李維男爵?」史迪威伯爵悶悶的吐出一口氣,「那我們的計劃豈不是拂逆了陛下的聖裁?」

    「那是諸位大人的計劃,和我可沒有半點關係吶。」巴米利楊瞇起雙眼回答,「不過我們親愛的亞瑟十二世陛下有太多感興趣的事情需要操心,對邊疆某位小領主的欣賞不會放在心上多久的。」

    「吾只想知道李維?史頓能夠施展火焰魔法的秘密,其他的事情,與吾無關。」裘諾安?梅裡斯特大法師說完之後,逕自站起身來,也沒有和其他人打招呼,手中的法杖朝地面一頓,整個人化成一條高達屋頂的火柱,隨後消失得無影無蹤。

    「哎呀,梅裡斯特大人的脾氣實在是不好吶。」巴米利楊差點被竄起的火舌燒到,身體極力後仰,好不容易才笨手笨腳的躲了過去。火焰雖然去的很快,但是依舊在議事廳華貴地毯中間留下了一大塊焦痕,讓宮廷總管露出一臉心痛的表情。

    「巴米利楊大人,火魔導已經走遠,您就別裝蒜了。」裡維斯侯爵用戴著鐵手套的拳頭敲了敲桌子說,「誰都知道您的庫房裡堆滿了金幣,別說一塊地毯,就是把整座王宮都給燒了,您照樣能夠拿出重建的資金來。」他的聲音驟然低沉下來,牙齒間帶著絲絲陰冷的氣息,「鐵衛騎士已經插手,接下來我們怎麼辦?」

    「裡維斯大人,您可真是看熱鬧的不嫌事兒大……」宮廷總管用手擦了擦眼角,雖然那裡一點都不潮濕,「依我看,現在我們什麼都不用做,也不能做。或者說好聽一點,我們應該按兵不動,靜觀其變。」

    「如果讓李維覲見國王陛下,並且獲得封賞,我們在北境佈置的那些事情豈不就都前功盡棄了?」史迪威伯爵的兩條眉毛宛如閃電一樣豎了起來,代表著他的情緒已經相當激動。

    「兩位應該比我更加明白,那些鐵衛騎士插手的意義,如果現在我們輕舉妄動的話,才可能會前功盡棄吶。」宮廷總管拖曳著長袍回到桌邊,同時輕聲解釋說,「至於李維那邊,我們根本不必擔心,因為很快就會有人忍不住跳出來的。」巴米利楊說著,抿著嘴笑了起來,笑聲讓素有可怖者和剝皮侯爺之稱的裡維斯都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那會是誰?」史迪威伯爵追問說。

    「當然是我們可敬的王弟,勞爾?亞當斯大公嘍。」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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