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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慎獨行】城堡之心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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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7-12 17:57:27 |只看該作者
59、光耀之都的救贖

    宮廷總管巴米利楊公爵在王宮議事廳中信誓旦旦的保證,李維一行人的一舉一動都掌握在他手裡的時候,在遠離美人魚酒店的一條小巷裡面,幾個濃妝艷抹的女人正在和一個披著厚重羊毛斗篷的人低聲交談,不時還響起唧唧咯咯的笑聲。交談一直持續到那個人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後從懷裡取出一個小口袋,倒出滿把金幣。

    然而這些金幣卻被那些看上去就帶著風塵之色的女人們拒絕了。

    「我們幫你,可不是看在錢的份上。」一個上了些年紀,但是妝容依舊艷麗的女人輕聲說,「無論多少錢也買不來對抗不眠之眼的勇氣,但是,你是不同的。」

    「因為你可是光耀之都的救贖喲。」其餘的女人齊聲笑著說,隨後她們裹緊了衣服,收斂了或是誘惑或是冶蕩的笑容,向著披著羊毛斗篷的人依次獻上香吻,然後紛紛消失在小巷兩側的陰影之中。

    「你們……唉……」披著羊毛斗篷的人重重歎息了一聲,隨後摘下兜帽,金色的頭髮立刻如同豪奢瀑布一樣沿著肩頭披瀉而下,露出休斯男爵那張俊美無暇的面龐來。

    「原來是這樣,那些重臣是想要在北境安插自己的釘子,而我只是他們用來試探李維大人的棄卒嗎?」休斯男爵思考著從舞女們嘴裡得到的情報,藍色的眼睛中彷彿燃燒著凍結的火焰,「看來我還真是幸運啊,如果真的得到了他們許諾的物資的話,或許……」

    休斯男爵沒有繼續自言自語下去,他看了看靜謐的小巷深處,隨後重新戴好兜帽——他還有很多地方要去,很多情報要拿,時間緊迫啊,無論是對於自己,還是李維大人來說,都是如此。

    同一時間,李維?史頓來到窗邊,隔著窗子可以看到小巷裡的景色,那裡看上去沒有任何異常。衣著體面的商人急匆匆走過,後面緊跟幾個扛著貨物的腳夫;兩個醉鬼互相搭著肩膀踉蹌遊蕩,不時還舉起酒囊,向著陽台上正在紡織絲線的女人打著招呼;一個路邊店舖的學徒將巨大的鐵托盤從烤箱中取出,放在桌子上,托盤裡剛剛烤好的黑麵包表面泛著油光,絲絲熱氣飄散空中,讓李維彷彿能夠在鼻端嗅到香甜的氣息。

    一切都顯得是那麼安詳而忙碌,然而如果用探查術的視野向外看,這條平凡的小巷中則顯出處處殺機那個商人的身份看上去沒有問題,但是跟在他身後的腳夫卻有兩個是騎士假扮;兩個酒鬼的懷裡鼓鼓囊囊的,揣著的不是下酒的美味,而是足夠把一整幢房屋化成廢墟的發煙藥包;陽台上正在紡織絲線的女人擁有至少達到高階騎士的身手,腳邊還放著一把上好了毒矢的重弩,身上泛起的深紅色光芒強烈無比,讓李維甚至都有些心驚肉跳的感覺。

    至於那些泛著油光的麵包,李維可以對著諸神發誓,他從沒看過用猛火油做餡料的麵包,顯然這也是一件攻擊性的利器,猛火油可不是一般方式能夠撲滅的東西,這種初級煉金藥劑只有用大量的沙土才能夠對付。

    而不知道是哪方勢力佈置下的眼線就更多了。那些披著金色披風,有意無意總在附近繞來繞去的巡邏兵;那些衣衫襤褸,看上去骨瘦如柴的流浪漢。李維心慌意亂的想著,說不定這座光耀之都裡面的每一個人都是眼線,連那些酒館裡的侍者也不保險。

    李維狠狠搖了搖頭,擺脫開那些惱人的思緒。「這樣胡思亂想沒有意義……」他向著窗外投出最後一眼,然後回到橡木的餐桌旁邊,拿起水晶壺給自己斟了半杯美人魚之淚。苦澀的滋味隨即縈繞鼻端,那種隨之而來的清涼感讓他的精神為之一振。「看來只能期待休斯男爵了,不知道他現在到了哪裡?能不能夠順利拿到情報?」

    在這麼嚴密的監視下,包括李維在內的所有人,都沒有本事在不驚動那些眼線的情況下離開美人魚酒店。不久之前,馬房小廝出身的格倫沃姆自告奮勇想要從馬廄那裡鑽出去,然而很快就頂著一頭稻草的走了回來,光是看看他垂頭喪氣的表情,就知道那條路也走不通了。

    「該死的,那些傢伙居然在馬廄對面的樓頂上也佈置了個眼線,一直靠著牆壁盯著我看。」格倫沃姆咬著牙說,「酒店對面也有人監視,而且還有個巡邏哨盤查過往行人,連藏在馬車或者其他東西裡面也別想出去。」

    「巡邏哨?」休斯男爵皺起眉頭,有些懷疑的問他,「無垢者的手下沒有多少人能夠見光,那些巡邏哨的人,身上有什麼標誌嗎?是不是一隻攤開五指的白手?」

    「距離很遠,我看的不是很清楚,」格倫沃姆撓了撓亞麻色的頭髮說,「但是那應該不是什麼白手,而是半黑半白的顏色,中間好像用什麼東西隔開了。」

    「滴血長矛?」

    「對,就是長矛」格倫沃姆高興的拍了一下巴掌,然後狐疑的看著休斯男爵,「你怎麼知道是那上面是根長矛?」

    「那是史迪威家族的徽章,菲爾梅耶沒有幾個人不知道。」休斯男爵回答說,同時嘴裡嘖嘖有聲,「九柱家族之一,雷光騎士團,李維大人,看來事情沒有我們想像的那樣簡單。無垢者恐怕還沒有直接調動雷光騎士團的能耐,恐怕史迪威家族也牽扯進來了。」

    「那就是說,我們來對了時間,但是錯了地點。」李維哼了一聲,臉上掠過一絲焦慮的表情。他並不擔憂自己這一行人的安全,鐵衛騎士契貝爵士離開之前,在酒店門外留下了一支深灰色權標,上面有亞瑟王室交叉雙劍和王冠的徽章,代表著灰燼騎士團的箴言圍繞著徽章。

    「以忠誠為妻,以責任為子,誓衛吾王,縱使身化灰燼,百死而無悔。」

    無論是血匕首還是雷光騎士,只要那些人還顧忌亞瑟王的權威,美人魚酒店就不可能被再次侵入,至於如果他們偽裝成盜賊或者其他見不得光身份的人,李維這一行人的刀劍也都不是當成擺設的東西。

    威爾普斯、唐納和格雷斯爵士都留在冰壁長城那邊,一方面是加強長城的守衛力量,另一方面也是基於勢力平衡方面的考慮。跟隨著李維前來王都的幾名騎士的頭腦都沒有什麼出色之處,一時間大家一籌莫展。

    李維歎息一聲,不由得更加懷念起巴布魯帕那顆充滿各種鬼主意的腦袋來,如果這個傢伙在這裡的話,肯定能夠拿出辦法,雖然很可能是個餿主意。

    休斯男爵在一片寂靜中站了起來,臉上帶著猶豫不決的神色,「李維大人,我可以試試看。」他的聲音顯得有些怪異,讓李維不解的看了他一眼。

    「休斯大人,你的樣子……實在是太顯眼了。」李維指了指休斯男爵的金髮,「那些眼線不可能注意不到這個的。」

    「我會一些偽裝術,瞞過這些眼線不是問題,而且我也有自己的情報渠道,雖然離開這裡已經好幾個月了,但是那些渠道至少還有大半能夠保留下來。」休斯男爵解釋說,然後目光炯炯的盯著李維,「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我只能一個人想辦法離開,李維大人,您能不能放心呢?」

    「當然放心。」李維的回答沒有半點遲疑,口氣之堅決,讓休斯男爵屏住呼吸,露出了微微詫異的表情。幾次心跳的間隔之後,他輕輕吐出一口氣,口氣近乎於輕慢的說,「您的信任讓我受寵若驚,李維大人,能夠做出這樣的決定,您要麼是一位真正的騎士,要麼是最會操弄人心的政客。」

    「休斯大人,您認為我是那種人?」李維反問說。

    休斯男爵微笑,「我不知道。」他輕聲告訴李維,「但是我已經效忠於您,李維大人,請派人去和美人魚酒店的老闆娘說一聲,我需要她的幫助。」

    格倫沃姆去了就回,身後跟著美人魚酒店風韻猶存的老闆娘,手裡還提著一口箱子。休斯爵士和她一起走進房間,隨後房門緊緊關閉,將眾人好奇的目光隔絕在外。

    休斯男爵的偽裝術看起來相當麻煩,因為房門關上之後,足足經過了一個小時,但是裡面還是沒有什麼動靜。這讓年輕氣盛的格倫沃姆有些坐不住了,「李維閣下,您猜猜休斯大人和那個老闆娘究竟在幹什麼?」他湊到李維的身邊,壓低聲音說。

    李維抬起頭來看了一眼房門,探查術不是透視術,沒法穿透房門看清裡面的東西,但是可以讓他看到房間裡有兩個光點,代表休斯男爵的光點較大,呈現出明亮的綠色;而代表那位老闆娘的光點較小,綠色也沒有那麼耀眼。讓李維稍微有些吃驚的是,光點的顏色代表老闆娘居然也有不錯的身手,至少相當於一位准騎士的水平。

    「什麼偽裝術需要這麼長的時間啊?」格倫沃姆繼續抱怨說,「我在北奧拉清醒湯姆酒店當小廝的時候,和一些冒險者也學過兩手,那頂多就是換套衣服,然後想辦法遮掩一下膚色和五官什麼的,瞞不過有心人的眼睛啦。」

    「別急,格倫沃姆。」李維攤開雙手說,「我們只能相信休斯大人,正如你剛才說的,一般的偽裝術瞞不過那些人的眼睛,否則王都就沒有不眠之眼存在的必要了。」

    正說著,房門突然打開,老闆娘臉上帶著幾分神秘的笑容走了出來,緊跟在她身後的人影讓李維和格倫沃姆都從座椅上跳了起來,比較沉不住氣的格倫沃姆甚至已經將手按在了腰間的劍柄上。

    那個人穿著長裙和精美的毛料背心,斜披著一塊綴滿金線和珍珠的紗巾,這塊紗巾同時也遮住了那個人的面孔,只能夠隱約看到非常姣好柔媚的五官線條。頭髮如同華麗的金色瀑布一樣垂落下來,以各種優美動人的方式分散成一綹一綹的卷髮,上面還點綴著許多寶石和首飾,一串金色的手鏈垂掛在左手上,而右手則拿著一把小小的象牙骨扇。

    這分明就是一位婀娜多姿的美人兒

    「你是誰,怎麼會從那間屋子裡面出來?」格倫沃姆無視那位美人兒的魅惑微笑,厲聲喝問說。他的表情冷硬,手指用力,長劍無聲的滑出劍鞘。

    「這位小姐……諸神在上,你是……休斯大人?」李維的聲音突然變了調,看著那位美人兒將掩住半邊面孔的象牙骨扇收起,整張臉帶來的熟悉感終於讓他認出了那位美人兒的真正身份。

    「是我,李維大人,您的目光可真夠銳利的。」美人兒一面說著,一面向著李維拋了個媚眼,後者立刻偏過頭去,甚至連身體都微微顫抖起來。

    「看起來我的偽裝術效果不錯,對不對,格倫沃姆小弟?」美人兒的目光流轉,格倫沃姆立刻把劍收了起來,磕磕巴巴的回答說,「是,是的,休斯大人,您真是……漂亮極了。」

    「快,快去吧」李維頭也不回的對他說,這副狼狽樣子頓時讓休斯男爵和老闆娘都笑了起來。「那麼,李維大人,請靜候我的好消息吧。」休斯男爵重新戴上面紗,隨後兩人一前一後向外走去。

    「恐怕那些眼線就是把眼睛都瞪出來,也認不出休斯大人的身份吧?」格倫沃姆看著休斯男爵的背影,嬉笑著說,「連李維大人都感到驚艷,連頭都不敢回過來看他呢……」

    「彭」頭上挨了不輕不重的一下,讓年輕人立刻閉上了嘴巴。「哎,是誰啊,誰打我的頭?」格倫沃姆捂著腦袋朝身後看,不過讓年輕人感到十分困惑的是,在他身後的幾名騎士都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看不出有誰曾經動過手。

    李維幾乎是用沖的回到房間裡,反手關上房門,幾乎是與此同時,一聲低吼從他的胸膛裡面爆發出來。「這個傢伙居然……居然敢朝李維拋媚眼實在是罪無可赦,我咒世黑日要砍下他那顆漂亮的腦袋,順便在他嘴裡塞顆紅李子」

    「哎,冷靜啊,史頓,一定要冷靜啊。」迪什先生的蒼老聲音隨後出現,苦苦勸說著,「我能夠體會你的心情,看到想要誘騙自己的孩子走上邪路的傢伙,每個當父親的都會……別,那可是雙手巨劍,比格拜擒拿手」

    青白色的光芒一閃,李維苦笑著看到自己的精美外套被撕裂開一條大口子,胸前的血盟騎士徽章都險些跌落下去,隨後一把星辰鐵巨劍從那條口子裡刺了出來,上面還有兩隻散發著白色光芒的大手緊緊握著劍鋒,極力把那把劍重新收了回來。

    當劍鋒即將全部收回青白色光芒之中的時候,響起了咒世黑日的一聲不甘心的怒吼。

    「他罪無可赦啊」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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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柬邀李維,強種大公

    當那個人走上樓梯的時候,正在房間門外站崗的格倫沃姆給嚇了一跳,佩劍隨即出鞘,劍鋒反射著陽光,泛起的濃厚光芒猶如凝凍的牛奶。

    「不要動手,騎士大人。」那個人鎮定的在劍鋒前停住腳步,攤開雙手示意自己沒有敵意。「我看到酒店外面有灰燼騎士團的標誌,這裡應該就是北境守護者和終結魔災的英雄——李維男爵的落腳之處吧?」

    「是這樣沒錯。」格倫沃姆告訴他,但是並未放低佩劍,「你是什麼人?」

    「我是勞爾?亞當斯大公閣下的信使,有一封請柬要送給李維男爵閣下。」那個人平靜地回答說。

    格倫沃姆仔細打量著那個自稱信使的人,他穿著一套嶄新的侍從制服,手套和衣服布料同樣潔白如初雪,左肩綴滿金色絲線繡成的流蘇,一直斜披到右胸之前,腳上踩著一雙式樣新穎的小牛皮靴,腰間還掛了一把雕飾精美的細刺劍。這套衣服無論穿在什麼人的身上,都應該顯得十分體面,但是由於衣服的主人實在是醜陋不堪,以至於讓人完全沒辦法忽略過去。

    大公閣下的信使長著一張瘦削憔悴的面孔,一隻眼睛裡面閃爍著銳利的光芒,但是另一隻則完全是一個腥紅色的眼眶。粗黑的鬍鬚沒有幾根,但是卻留的很長,末端一直垂到腰帶上,這讓他那張面孔顯得更長了。他的左手五指如同枯乾樹根一樣蜷曲著,而右手則從手掌部分開始就什麼都沒有,只有大拇指伶仃掛在血紅色的傷痕上方。

    或許是看出年輕騎士的驚訝,大公閣下的信使露出一個充滿爛牙的猙獰微笑,「我這副樣子很不好看,是不是?」他輕聲問,然後在格倫沃姆能夠搖頭之前,就冷冷的接了下去。「相貌是諸神賜予的,眼睛和右手是為了保護大公閣下丟掉的,身為騎士,這是光榮的勳章,並沒有什麼好自卑的。」

    於是格倫沃姆只能面紅耳赤的向大公閣下的信使道歉,「我,我不知道,」他坦率的承認,「很對不住,向您道歉。但是您想要見到李維閣下的話,還需要證明您的身份。」

    「如果是菲爾梅耶人的話,我的這張臉就是證明。」大公閣下的信使抱怨了一句,「除了勞爾?亞當斯大公閣下的府邸之外,你絕對找不到像我這樣面目醜陋的侍從。」不過雖然這樣說,他還是從懷裡掏出一根金鏈子,把掛在上面的徽章給格倫沃姆看。

    格倫沃姆接過鏈子仔細辨認,或者說,裝作仔細辨認的樣子。對於他來說,辨認馬匹的健康狀況可要比辨認貴族徽章容易得多了,畢竟在成為稱號騎士焰輪?威爾普斯的侍從之前,他一直在北奧拉的清醒湯姆酒館裡面擔任馬房小廝。那枚徽章是純金打造,中間是精美的寶冠和交叉雙劍圖案,旁邊還有常春籐環繞呈盾形,格倫沃姆絞盡腦汁的回憶從蘇加德大師那裡聽到的紋章學知識,可惜他當時似乎睡熟過去,所以……

    「格倫沃姆,請那位信使進來吧。」李維的聲音解決了年輕騎士的困局。格倫沃姆暗自鬆了一口氣,將徽章交還給大公閣下的信使,「大人的房間在這邊,跟我來。」他走到李維的房間前面,打開門請信使進去,隨後自己也跟了進來。

    李維的房間只能以凌亂不堪來形容,羽絨被上劃開了好幾個口子,裡面的羽毛飛的滿房間都是,窗台和隔板上的擺設統統掉在地上砸的粉碎,連結實的橡木桌子上也留下了深深的劃痕。整個房間裡似乎只有李維所坐的那把椅子周圍還算毫髮無損,大公閣下的信使狐疑的皺起眉頭,而格蘭沃姆的表情更是精彩。

    「諸神在上,大人,剛才您的房間裡刮起龍捲風了嗎?」年輕騎士張口結舌了好半天,才驚訝的叫了起來。

    李維只能露出苦笑,暴怒的咒世黑日可比龍捲風麻煩多了,如果迪什先生沒有成功阻止他的話,現在美人魚酒店裡很可能已經發生了一場血案。「沒什麼,我剛才有些煩悶,砸了點東西,照價賠償就好了。」

    格倫沃姆呆呆的點了點頭,但是大公閣下的信使卻瞇起了眼睛,裡面閃過銳利的目光。和沒什麼經驗的年輕騎士相比,信使看到的東西要更多一些,房間裡那些痕跡分明不是打砸的結果,甚至也不是刀劍所留,而是凌厲無比的鬥氣外放的痕跡

    這鬥氣……居然已經達到了鬥氣天華的巔峰

    信使的瞳孔微微縮緊,鬥氣天華,而且是一隻腳已經踏入聖化門檻的巔峰狀態,這種實力即使是王國四大騎士團的團長也未必都能夠達到,居然出現在一個如此年輕的人身上,難怪勞爾大公閣下和安斯艾爾伯爵都這麼重視……

    「你說你是勞爾大公閣下的信使,信在哪裡?」李維的聲音打斷了信使的思緒,他急忙向著李維深深鞠躬,隨後從懷裡掏出一封紅色的書信,雙手遞了過去。

    李維結果那封信,沉甸甸的手感讓他微微一驚,這封信並不是通常所用的羊皮紙,而是用紅色絲綢裹著的純金薄板,上面用精巧的手法鐫刻著亞瑟王室的王冠和交叉雙劍徽章,不過王冠的位置微微偏左,顯示出地位略遜國王陛下的意思。

    「黃金請柬,看來大公閣下的生活……很是豪奢啊。」李維口氣輕鬆的評價說,然後掀開純金薄板上的絲綢,匆匆一掃之後,臉上的表情立刻有些驚訝,「大公閣下邀請我參加在他府邸的宴會?我似乎和大公閣下沒有什麼交情吧?」

    「大公閣下邀請您參加宴會的理由,可不是我這個侍衛應該得知的。」大公的信使解釋說,「但是我所知道的是,黃金請柬是大公閣下發給最高等級貴賓的身份象徵,除了在邀請九柱家族家主這樣等級的客人之外,還沒有發給過別人呢。即使是邀請郡守或者其他實權貴族,也不過使用白銀請柬,至於許多宮廷伯爵和宮廷子爵,更是直接使用普通請柬了。」

    「把客人分成不同的等級,這樣不會引起非議嗎?」李維看了那名信使一眼,與格倫沃姆不同的是,年輕領主的目光中沒有一絲輕蔑,就好像那些殘疾和醜陋都不存在一樣。

    李維的這種態度這可不是由於騎士箴言中憐憫弱小的約束,而是對於強者所必要的尊重。因為在探查術的視野中,那名殘疾醜陋的信使身上泛著明亮的黃色光芒,甚至讓李維感覺到有些刺目。

    「黃色意味著對方並沒有敵意,但是也算不上友善,看來那位大公閣下應該持有一個中立的態度。」李維在心裡判斷著,「至於光芒的強度……一名持劍勳爵擔任信使,這位勞爾大公的手下還真是人才濟濟啊。」

    年輕領主的目光中的淡然讓信使甚至有了一絲感動,他已經看過太多輕蔑或者是憐憫的眼神,對於一位騎士來說,後者實際上比前者更加讓他憤怒。因為輕蔑他的人只是由於自己的愚蠢,但是憐憫他的人則是完全無視他的榮耀。

    「勞爾大公閣下從來不在意別人的非議,作為國王陛下的唯一兄弟,他有資格無視那些。」信使鄭重的回答說,然後將話題轉向請柬那邊。「李維男爵閣下,您對大公閣下的邀請有何答覆呢?如果能夠獲得您的慨然應允,想必大公閣下會非常欣慰。」

    李維手裡捏著請柬,沉吟起來。

    勞爾?亞當斯大公是亞瑟十二世陛下的唯一兄弟,地位的尊崇自然不必說,以他的身份向一名窮鄉僻壤的男爵領主盛情相邀,想要拒絕實在不是一件很輕鬆的事情。但是如果答應下來的話……似乎這位大公閣下與國王陛下的關係有些微妙啊參加這位大公閣下在府邸中舉行的宴會,會不會因此而被視為勞爾大公一系的人了呢?

    李維的沉默讓大公的信使微微露出不悅的表情,這讓他那張臉顯得更加瘦長了。「男爵閣下,」他口氣有些冒犯的說,「您的沉默是否可以被認為是一種拒絕?」

    年輕領主突然自嘲的微笑起來。「派系,政治,利益,博弈從什麼時候開始,李維?史頓也考慮起這些來了呢?那不是你一向最為討厭,而不想去和蘇加德大師學習的東西嗎?」李維在心裡對自己說。

    回憶起蘇加德大師聽到之後那張鐵青色的臉,李維感到頗有些愧疚。這位紅袍老學者對於把李維培養成為一位合格的領主煞費苦心,然而這個學生似乎還不怎麼買賬,尤其是用騎士箴言的精神和態度去解決老學者提出的利益博弈問題,很有幾次把蘇加德大師給氣得說不出話來。

    「請您轉告大公閣下,我接受宴會的邀請。」將一切都考慮清楚之後,李維果斷的回答說。

    「相信您的這個回答一定會讓大公閣下感到滿意和高興。」聽到這句話之後,大公的信使恢復了恭敬的姿態,向著李維深深鞠躬。「李維男爵閣下,就請您在明天日落時分準時光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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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不好參加的奢侈宴會

    「李維大人,您的決定實在是下得太倉促了」休斯男爵剛剛回來,連衣服和妝容都沒來得及改換,就聽到了這個消息,頓時又氣又惱的脫口而出。「您最少應該等到我這個熟悉菲爾梅耶情況的人回來,商量一下再做決定吧?」

    「別看那個傢伙的臉,更別有一絲動心,否則咒世黑日劈了他」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咆哮著,於是李維很乾脆的偏過頭去,「休斯大人,這應該沒有什麼大問題吧?只是參加一個宴會的邀請而已,而且勞爾大公地位崇高,如果我予以拒絕的話,也會帶來其他麻煩吧?」

    休斯男爵聽到這麼不負責任的回答,頓時臉上浮現起一片艷紅,牙齒咯咯作響。「直接拒絕當然會有麻煩,但是恐怕沒有您接受邀請的麻煩更大勞爾大公的宴會一向以奢侈著稱,李維大人,我不得不說,您真是做了一個最糟糕的選擇」

    或許是由於女裝扮相太為漂亮的原因,盛怒下的休斯男爵更給人一種不敢逼視的明艷感,連站在一邊的格倫沃姆都感到吃不消,不得不偏開目光,這才讓怦怦亂跳的心臟緩和一些。

    李維剛想轉過頭來,耳邊就傳來了星辰鐵巨劍鏗鏘出鞘的聲音,年輕領主的動作當即僵硬起來。「等一等,不要這樣」他這句話讓眾人頗感莫名其妙,但是接下來卻有切中主題,「休斯大人,勞爾大公的宴會奢侈與否,與我的選擇能有什麼關係?」

    「您還沒搞懂嗎?是面子貴族最重要的面子啊那麼豪華奢侈的宴會,那麼多王都豪門貴族的參加,您的馬車在哪裡?您的排場在哪裡?您送給勞爾大公閣下的禮物,又在哪裡?」休斯男爵一面低吼,一面移動腳步,想要走入李維的視線和他好好交談。然而李維卻隨之轉身,極力讓自己的目光保持遠離那抹明艷的倩影。

    否則下一瞬間,很可能就是星辰鐵大劍乍現,休斯男爵血濺五步啊

    「休斯大人,你說的那些,我們都可以想辦法解決。」李維為自己的做法辯解說,「你既然熟悉菲爾梅耶的情況,從什麼地方能夠買到一份足夠體面的禮物,應該不是問題,至於馬車和排場,我想一身戎裝鎧甲,或許比貴族禮服更加適合剛剛從邊境戰場前來王都的領主吧?」

    「聽上去有些道理,唉,李維大人,既然您已經接受大公閣下的邀請,恐怕也沒有別的辦法了。」休斯男爵氣哼哼的說,然後瞪起眼睛看著依然很彆扭的側著身子的年輕領主。「您為什麼不敢看著我說話?」

    因為那樣你會沒命啊……

    李維當然沒辦法做出這種解釋,只好尷尬的笑了幾聲,轉過頭來,不過目光還是停留在不遠處的地板上,彷彿那裡鐫刻有解決目前困局的辦法似的。

    「好吧,李維大人,那隨便您好了。」休斯男爵莫名其妙的搖了搖頭,決定不再糾結於這個問題,「勞爾大公閣下的請柬在那裡?我要看一下能不能從上面分析出一些東西來。」

    「放在那邊的桌子上面了。」李維說。

    「光耀之主在上,這是黃金請柬?」休斯男爵伸手拿起桌上那張用紅色絲綢裹起來的金質薄板,臉色立刻為之一變,聲音急促的朝格倫沃姆詢問,「剛才送這封請柬的人,長得是什麼樣子?是不是相當醜陋,身上還有殘疾?」

    「休斯大人,您說的簡直就像是曾經看到過他一樣。」格倫沃姆回答說,「那位大公的信使瞎了一隻眼睛,右手也少了一大半,真不知道那位勞爾大公為什麼還要讓他擔任侍衛。」年輕騎士想了想,又補充說,「但是我很佩服他,因為他的殘疾都是為了保護他所效忠的人留下的。」

    「你應該佩服他,格倫沃姆,因為他就是勞爾大公的侍衛隊長阿爾?阿迪爾,一位帶劍勳爵,在菲爾梅耶所有的騎士之中都排的上名號。」休斯男爵說完之後,轉頭面向李維,臉色顯得格外凝重,「李維大人,我收回剛才的話,您的選擇沒有錯。既然勞爾大公閣下派來的信使是阿迪爾大人,送來的又是最高等級的黃金請柬,那麼您就完全沒有拒絕的理由了。」

    李維聽到休斯男爵的這句話之後,心裡暗暗鬆了一口氣。實際上他對於自己剛才做出接受邀請的決定是否正確,並不是很有把握。畢竟半年之前,他還是一位見習騎士侍從,如今雖然成為手握大片領地的實權男爵,但是在內心深處往往還沒有完全融入這個身份,比如貴族最為看重的面子問題,就完全沒有被李維納入考慮範圍。

    「那麼休斯大人,最為關鍵的禮物採買問題,就交給你了。」李維說,「我想既然是去購買參加大公閣下宴會的禮物,我們可以光明正大的從正門出去。那些眼線愛怎麼跟著,就怎麼跟著好了。」

    「那不是問題,問題是時間,怎麼算時間都不夠啊」休斯男爵苦笑著回答說。

    「宴會是在明天日落時分舉行,我們還有不少時間……」李維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休斯男爵打斷了。

    「李維大人,現在您是勞爾大公閣下的貴賓,您的禮物也會和其他貴賓的禮物一起,擺在最顯眼的位置上」休斯男爵煩惱的一把抓下頭上的紗巾,金髮立刻散落而下,其中幾絲拂過站在他身邊的格倫沃姆的面頰,讓年輕的騎士急忙退後兩步,又一次心跳加快。

    「那不能是普通的禮物,不能是至少不能和其他貴賓的禮物差距太大」休斯男爵繞著圈子疾走幾步,把自己所知道的地方都說了出來,「巴蘭捨大街上有幾家首飾店舖,裡面的工匠水平不比王家匠師差;爾塔法大街上有一些販賣舶來品的亞漢商人,他們的店舖裡面往往有許多漂洋過海運來的奇珍異寶;還有杜威酒莊的陳釀,安德魯鐵匠鋪的鎧甲和武器……」

    「鎧甲和武器也可以當做禮物嗎?」李維突然插了一句。

    「當然,矮人大師鍛造的精品鎧甲和武器價值不菲,而且勞爾大公閣下也很喜歡……沒有哪位貴族會不喜歡鎧甲和武器吧?」休斯男爵脫口而出,「但是我們現在缺少的是時間啊我有渠道可以買到這些店舖的東西,但那都是普通貨色,至少對於大公閣下來說,實在是太普通了。無論是珠寶、陳釀、還是舶來品,想要弄到精品都需要時間武器和鎧甲更是如此您該不會以為在菲爾梅耶這樣豪門貴族鱗次櫛比的地方,會有什麼他們買不起的精品遺留下來吧?」

    「我的意思是說,如果鎧甲和武器也能夠當做禮物的話,佈雷貝大師正好為我打造了一些。」李維說著,拔出自己的騎士劍,遞給休斯男爵看,「比如這把騎士劍,能不能算得上精品呢?」

    休斯男爵毫無疑問是一位鑒賞武器裝備的名家,他接過那把騎士劍,先是仔細查看了劍脊的平直程度,接著試了試劍刃的鋒利程度,最後還用手指彈了一下,傾聽那清脆的嗡鳴聲。「這是一把了不起的神兵利器,」他一面評價,一面將騎士劍交還李維,「但是,恕我直言,李維大人,這稱不上一份合適的禮物。這把劍太注重實用性,將它用在戰場上要比當成禮物強得多,而且除了騎士們之外,沒有多少客人會有興趣仔細鑒賞的。」

    「實用性?對於一把武器來說,有什麼會比實用性更重要的呢?」格倫沃姆提出疑問說。

    「光耀之都已經有幾十年沒有遭受戰火的洗禮了,這裡的貴族和騎士們,差不多都該忘了怎麼拿劍。」休斯男爵撇了撇嘴說,「李維大人,如果您還記得的話,當初王國使團護衛騎士的裝備給您留下了什麼印象?」

    「華而不實,不堪一擊。」李維說。

    「很貼切,所謂適合王都貴族的禮物,也就是這個樣子。」休斯男爵說著,到房間裡取來了他自己的佩劍,連著劍鞘一起捧給李維。

    李維打量著休斯男爵的佩劍,這是一把所謂的細刺劍,劍身筆直渾圓,只有尖端開鋒。李維記得史頓騎士曾經對他說過,細刺劍使用起來只有戳刺這個動作,所以比長劍和重劍都要簡單。而且由於攻擊迅捷隱蔽,在單打獨鬥的較量中很佔便宜,被許多實力平庸的貴族騎士和領主經常使用。

    但是在戰場上,這樣的武器就很吃虧了,細刺劍重量很輕,沒法用於格擋封架像是戰斧和大劍這樣沉重的武器,而且每次攻擊的範圍也相當狹窄,一旦陷入圍攻,幾乎就是必死的結局。據李維所知,在亞瑟王國知名的騎士中,只有劍舞者安斯艾爾伯爵使用這種武器。

    休斯男爵的這把細刺劍比安斯艾爾伯爵的還要花哨,劍鞘上面鑲嵌著許多五顏六色的寶石,劍刃上鍍了黃金,拔出來的時候簡直亮得讓人睜不開眼睛。李維試著將自己的鬥氣輸入這把細刺劍,然而剛剛提升到鬥氣散華的地步,劍鋒就忍不住哀鳴起來。

    「李維大人,您小心一些啊」休斯男爵忙不迭的叫了起來,「我這把劍雖然價值不菲,但是可不是矮人鐵匠的手藝,經不起強烈的鬥氣輸入……」

    他的提醒來的太晚,一聲格外淒厲的哀鳴之後,細刺劍在銀白色的鬥氣光芒之中碎裂開來,碎片如同一陣金雨灑落地面。李維難以置信的聳了聳肩,隨後將只剩下一半的劍柄放回到休斯男爵手中。

    「我會給你弄到一把比這個更好的,休斯大人。」李維對他做出承諾。「你今天已經奔波很久,一定很勞累了,現在去休息吧,禮物的事情我來想辦法。」

    休斯男爵懷疑的皺起眉頭,他可不認為自己這個菲爾梅耶的地頭蛇都辦不到的事情,李維?史頓這個從來沒有離開過北境郡那處窮鄉僻壤的鄉下領主就可以辦到。有些事情並不是利劍能夠解決的,哪怕是終結魔災、創造奇跡的英雄也不例外。

    「可是……」

    「至少把衣服換回來吧,還是休斯大人你更喜歡女裝?這裡很多客人可都在用貪婪的眼神看著你了。」李維笑著提醒他說。休斯男爵這才發現自己還是女性裝扮,表情當即一陣扭曲,忙不迭的朝著後面的房間衝了過去。

    房門砰的一聲關上,李維臉上的笑容也隨之斂去。「華而不實的武器和鎧甲……難道這就是菲爾梅耶豪門貴族的寫照嗎?」輕如絮語的歎息之後,他將騎士劍掛回腰間,然後脫下貴族禮服,換上冒險者的連帽斗篷,將兜帽拉起,遮掩住自己的頭部。

    「我出去一下,你們留在這裡就好。」他吩咐想要跟上來的格倫沃姆等人說。

    「李維大人,那您的安全怎麼辦?」格倫沃姆的手按在劍柄上,「請至少讓我陪您一同出去。」

    「有灰燼騎士團和勞爾大公閣下雙方出面,現在菲爾梅耶恐怕沒有敢在這時候對我出手的勢力,他們總要想想看,這樣做的後果究竟是什麼。」李維口氣淡淡的說,「至於他們如果策動那些不知死活的小人物出手的話,我的劍也不是那些穿袍貴族掛在腰間的擺設。」

    李維以斬殺數名高階惡魔頭領的北境守護者的姿態說出這句話,讓格倫沃姆等人全都放下心來。「李維大人,請多加小心。」說完這句話,北境的騎士們紛紛回到自己的房間之中,然後把房門和窗簾都緊緊關閉起來,阻擋住一切好奇的視線。

    李維低著頭,急匆匆的穿過美人魚酒店喧鬧的大廳,來到了人來人往的繁華街道上,頓時感到四面八方都是無垢者派出來的眼線。雖然這其中肯定有他的錯覺,不過那個在二樓陽台上紡織的中年女人,那個扛著貨物蹣跚走過的腳夫和那個懶洋洋倚靠著牆壁的士兵都立刻向他看了過來。

    李維向他們露齒一笑,讓那幾個人都忙不迭的移開目光,隨後年輕領主加快腳步,匯入菲爾梅耶熙熙攘攘的人流當中。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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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7-12 17:58:51 |只看該作者
62、城堡之心、籌劃排場

    李維腳步迅捷的在菲爾梅耶擁擠繁華的街道上穿梭,兜帽低垂,將大半個臉遮擋起來,他的穿著與隨處可見的冒險者無異,然而這並不足以蒙蔽不眠之眼的視線。無需回頭查看,李維就很清楚自己一直被人跟蹤。

    腳下的街道筆直通往菲爾梅耶的南門,也就是通常被稱為綠獅子門的地方,十年前那次魔災中,亞瑟王七鐵衛之首的天騎士歐西裡斯斬殺魔軍統帥,建立不世功勳之後,就是穿著綠獅子鎧從這座大門回歸光耀之都的,綠獅子門也由此得名。

    前方有幾個雜耍藝人正在進行各種表演,其中一個赤露著上半身,露出滿身結實的肌肉,繞場行走,不時抬起頭,向空中噴出一團赤紅色的烈焰,引得圍觀的市民發出陣陣驚呼;另一個踩著兩根足足有兩米左右的高蹺,披著一件格外長的袍子,乍看上去好像是個三米多高的巨人,手裡還耍著三把銀光閃閃的飛刀;第三個藝人則是彈著魯特琴說笑逗趣,活躍氣氛的同時,也在向那些觀眾收錢。

    李維從那群觀眾的中間擠了過去,途中還將一隻伸向自己口袋的手打開,那個想要偷竊的男孩骨瘦如柴,手被打開後就熟練的抱頭蹲下,等待著一場暴風雨般的踢打。然而這場暴風雨來得太遲,幾分鐘後他驚訝的睜開眼睛,發現那個冒險者打扮的人連背影都已經快要看不見了。

    綠獅子門大大敞開著,一小隊身披金色戰袍的王都守衛手持長戟,在大門兩側維持著秩序。他們的頭上是一道用上等精鋼打造的鐵閘門,纏著粗長繩索的絞盤就位於這些守衛觸手能及的地方,如果出現特殊情況,最多半分鐘時間,他們就能將重達數千公斤的鐵閘門放下,封閉綠獅子門。

    一隊身穿鐵藍色鎧甲的騎士遠遠馳來,最前面的那位騎士高舉一面繪有黑色三角形徽章的大旗,旗幟很舊,後面的飄帶已經殘破,然而在空中飄舞的時候,卻有著一種獨特的猙獰味道。

    「魔山家族家主格雷果?克萊門農伯爵駕到速速迴避」那位騎士厲聲高呼,「格雷果?克萊門農伯爵駕到速速迴避」那群騎士迅速接近城門,而且沒有一點減速的意思。

    王都守衛們急忙勒令行人向道路兩邊閃避,讓這群跋扈的騎士先行通過,李維也隨著人群一同避讓,當那面黑色三角大旗通過城門的時候,年輕領主突然感到心裡有什麼微微一震,抬起頭來向大旗後面看去。

    魔山家族大旗後面跟隨著足足三十多名騎士,但是只有兩個身影真正烙印在李維的眼簾中,久久難以磨滅。其中一位騎士的身材出奇魁梧高大,騎著一匹與北境黑魘相比都毫不遜色的高頭大馬。他穿著一身鐵藍色的厚重鎧甲,除了右胸口一個黑三角徽章外,這套鎧甲上沒有任何裝飾,而且有著長期劇烈使用過的痕跡,看起來比他身後的那些騎士還要簡陋。兩把雙手巨劍佩戴在騎士的兩側肋下,與他那雄壯魁梧的身材相比,看上去簡直和普通人腰間的長劍無異。

    另一位騎士則是這些人裡唯一沒有穿著鎧甲的,他穿著一身貴族禮服,外面披著一條貴族騎士們平時喜愛穿著的長披風,顏色猶如死神的斗篷一樣漆黑無光,只有領口和袖口翻出血紅襯裡,上面用金色絲線繡著許多精巧的圖案。這套精美的貴族禮服配上這名騎士年輕英俊的面孔,如果僅僅是看外表的話,可能會被誤認為是一名穿袍貴族。但是李維卻感到背後升起一種冰冷的戰慄感覺,與那位號稱黑色死神的魔山伯爵格雷果相比,這位騎士恐怕是更加可怕的對手

    或許是察覺到了李維的目光,那名騎士突然轉過頭來,宛如琥珀一樣金黃色的雙眸中射出凌厲如刀的目光,朝著李維所在的方向看來。

    李維急忙低下頭去,避開目光相互接觸,這名騎士身上獨特的氣息讓他有種熟悉的感覺,然而年輕的領主卻怎麼也想不起來曾經在那裡見過。

    這樣的相貌和氣質,如果曾經有過一面之緣的話,怎麼也不應該一點印象都留不下啊?除非是……

    一個可怕的念頭閃電一般劃過李維的腦海。

    「這個人就是在前往腐滅沼澤的時候,從薄暮森林裡感覺到的那位神秘騎士」他在心裡發出無聲狂嘯,「難怪那些盜賊能夠截殺王國使團原來是魔山家族搞出來的事情」想到這裡,李維只感覺到心中一片冰冷,似乎有什麼可怕的陰謀正在發生,而他雖然已經捲了進來,卻依然摸不到任何頭緒。

    「托馬德,你在看什麼?」黑色魔山旗幟後面,身材高大魁梧的格雷果?克萊門農伯爵發現了身邊騎士的動作,粗聲粗氣的發問說。

    「吾感覺有人朝吾等投來目光。」被稱作托馬德的那名穿著貴族禮服的騎士收回目光,簡單的回答說。「不過這或許是吾的錯覺。」

    「即使不是錯覺,也沒有關係。」身材魁梧的魔山伯爵格雷果目光冷冷的向周圍一掃,「這個地方的探子和眼線,恐怕要比鐵巖城的老鼠還要多,如果有什麼傢伙膽敢找麻煩的話,直接宰了就行」說完這句話,魔山伯爵仰起頭來發出一陣粗野的大笑,隨後策馬向著前方街道飛馳而去,那些家族附庸騎士緊隨其後。

    目送著魔山家族的騎士們漸漸遠去,李維暗暗鬆了一口氣,急忙跟隨著人流一同走出綠獅子門。

    那兩個探子足夠敬業,一直走到綠獅子門前才遲疑的停住腳步,面面相覷起來。在他們所做出來的種種預想中,絕對沒有李維突然離開菲爾梅耶這一種可能,現在如果繼續跟蹤的話,城南可是一馬平川的平原,即使是偶爾有些樹木,也不可能遮擋住跟蹤者的身體。想到李維那個「終結魔災的英雄」的稱號,那兩個探子的臉色都跟結了塊的酸凝酪一樣難看。

    「我回去向監察者大人匯報,你跟上去,看看目標究竟想要去什麼地方。」兩名探子中年紀較大的那個說。

    「目標可是危險得很吶……」年輕的探子抱怨著,卻不敢違逆年長探子的吩咐,只好苦著臉從綠獅子門走了出去,隨後他的表情就呆滯了。

    李維最多不過提前幾分鐘出城,然而現在無論是視野的哪個方向,都是一眼就可以望過去的平原和低矮丘陵,然而在出城的人群當中卻失去了李維的身影,而且消失得非常徹底

    這些探子並不清楚,李維從光耀之都的綠獅子門走出去之後,就立刻使用傳送術前往城堡之心。現在就是精通時空魔法的大魔導師前來查看,也只能感覺到一絲尚未完全消散的微弱時空魔力波動,而沒法去追尋李維的行蹤。

    城堡之心的主體與幾個月前相比變化不大,依舊是第二次進階之後的淡紅色砂岩城堡,不過城堡周邊的土地進一步開墾了許多,田莊農舍一直延伸到視野的極限,似乎都快要抵達遠方的雪山腳下了。一大群獅鷲發出清越的鳴叫聲,在鱗次櫛比的高塔尖頂中間盤旋,巨型土元素搖晃著笨重的身軀,正在搬運著大塊大塊的石料,和煉金生命們一起建設另外三座雄偉的祭壇。

    迪什先生熟悉的身影站在大地祭壇腳下,用木雕手杖在地上指指畫畫,似乎正在計算著什麼。咒世黑日靜靜地站在他的身邊,低頭觀看,星辰鐵巨劍的劍柄從背後露出半截,上面纏繞的符文布條垂落下來,在微風中輕輕晃動著。

    「迪什先生,史頓騎士大人。」李維打著招呼快步走近,「勞爾大公閣下使用最高等級的黃金請柬,邀請我參加在他府邸舉行的宴會,但是休斯男爵……」

    咒世黑日舉手示意李維安靜,然後拉著他向旁邊走開幾步,「李維,這些情況我們都知道了,禮物方面完全不是問題。現在迪什大宗師正在設計的是一輛從來沒有出現過的馬車,即使是傳梅裡斯特家族重新修復那輛傳說中的煉金馬車,也未必能夠與這輛相比。」

    「這不是什麼全新的設計,只不過是把曾經很難實現的想法重新拿出來罷了。」迪什先生的蒼老聲音傳來,隨後他直起腰,滿意地打量著地上的那些符號,「運用煉金法則中的造化萬物直接創造的話,消耗太大了,好在時間還有不少,城堡之心的魔法塔和鐵匠鋪全力開工的話,應該沒有問題的。」

    「這樣一來事情就解決了。」李維興奮的揮了一下拳頭,「無論那位勞爾大公閣下懷著什麼目的,一輛神奇的煉金馬車肯定能夠碾碎他原本的判斷和策略。」

    咒世黑日看著那堆除了迪什先生之外,誰都看不懂的線條和符號,「老迪什,看你的這個設計,好像是為了模仿某些古老家族的排場做準備吧?」

    「如果是古老家族排場的話,還少幾樣東西。」迪什先生捻著雪白的鬍鬚,表情神秘的說。

    「你就別賣關子了,老迪什,不然我就拉著李維先躲開一會,看你到底想說不想說。」咒世黑日做出拉著李維要走的動作,讓迪什先生只能苦笑著攤開雙手。

    「好吧,好吧,我這就說。」迪什先生豎起一根手指,「第一,古老家族必然會有家族紋章,而且不能憑空生造,也不能恰巧和尚存於世的那些家族雷同。」

    「這個問題我可以解決。」咒世黑日露出思考的表情說,「史頓家族其實就是一個傳承古老的家族,歷史甚至可以追溯到黎明戰爭之前,不過幾百年前就已經衰敗了,只剩下少許幾個分支。」

    「您過去可從來沒對我們說過這個。」李維對咒世黑日抱怨說。

    「那麼這個問題解決了。」迪什先生的手指變成了兩根,「古老家族的子弟還需要一位強大的劍術老師,同時也作為隨行保鏢保護他的安全,這一點,史頓騎士你也可以勝任吧?」

    「很樂意,但是我需要能夠壓制住亡靈氣息的東西,最好是魔法煉金裝備。」咒世黑日點了點頭說,「不然如果有人試探我,只要一出手,那股強烈的亡靈氣息洩露,恐怕要把整個光耀大聖堂的所有牧師都給吸引過來。」

    「這種東西對我來說並不困難,我在偽裝腓特烈大師的時候,正好一次製造了好幾個。」迪什先生說著,掏出一枚用骨骼雕刻的白色指環,丟到了咒世黑日的手心裡。「這東西設計中主要是用來壓制魔法中的亡靈氣息,雖然也可以壓制鬥氣中的亡靈氣息,但是效果要差一些,而且承受力也有極限,用起來要小心一些。」

    「承受的極限是多少?」

    「在你不壓制自身力量,全力戰鬥的情況下,大概可以承受十分鐘左右。」迪什先生解釋說。

    「十分鐘,那足夠了。」咒世黑日滿意的點點頭,脫下鐵手套,將白骨指環戴在裡面。

    「現在就剩下第三個問題了。」迪什先生豎起第三根手指說,「還需要一名知識廣博,經驗豐富,而且還熟悉古老家族禮節的老管家。」

    「這個可不好找。」咒世黑日皺起眉頭說,「我的老朋友馬汀倒是一個好人選,可惜他已經去世了……對了,用城堡之心的力量,是不是可以讓他復活呢,就想復活我一樣?」

    「很抱歉,這不可能。」迪什先生聳聳肩膀,「馬汀騎士的力量勉強夠格,但是他的靈魂當時已經十分虛弱了,即使是強行納入城堡之心,也會因為靈魂力量的衰弱而破碎掉,最後就只能製造出一名帶有少許馬汀騎士破碎記憶的煉金生命來。」

    「這樣的話,老管家的人選就只有一位了。」咒世黑日口氣輕鬆的說。

    「是誰?」

    「就是你啊,老迪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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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7-12 17:59:23 |只看該作者
63、準時赴約、華麗陣容

    一輛輕便馬車如同水鳥一般輕盈地掠過王都菲爾梅耶的街道,除了掛在兩匹純血馬脖子上的鈴鐺發出的清脆敲擊聲之外,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這簡直讓人感到不可思議,因為菲爾梅耶的街道雖然寬敞,但是幾百年來的使用也在它用石板鋪就的路面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跡,其中有一部分甚至深達數公分,馬車通過的時候,出現劇烈的顛簸和響聲幾乎是不可避免的。

    然而這輛馬車的確與眾不同,車身即使是在最糟糕的路面上行駛,也沒有出現什麼顛簸的感覺。而且那兩匹拉車的純血馬的步履異常輕盈,彷彿並不是拉著車在跑,而是拉著車在飛一樣。

    如果這一點只有比較細心的人才能發現的話,這輛馬車的奢華就是每個人都可以很清楚的看到的了。車身採用的是一種叫做金剛檀木的名貴木料,這種木料最為珍稀的地方不僅僅在於它價值高昂,堪比同等重量的白銀,而且擁有非常優秀的魔法防禦力,堅固程度也遠遠超過普通的鋼鐵。即使是以矮人鐵匠精心打造的刀劍砍上去,也只能留下微不足道的一點劃痕。

    因為這樣的特性,所以金剛檀木的加工困難程度也和它的高昂價值同樣知名,即使是製造一面小盾牌,也需要幾名工匠連續一兩個月的辛勤工作,一輛用金剛檀木製造的馬車?在這輛馬車出現之前,就是連國王陛下都沒有這樣想像過。

    馬車的左右分別鑲嵌著兩枚金屬徽章,除此之外,馬車外表沒有其他更多的裝飾,但是光是這兩個徽章就足夠令熟悉貴族紋章學的人大吃一驚了。左側的徽章是一隻兼具雄獅和雄鷹特徵的獨特猛獸,展翅翱翔的姿態惟妙惟肖,甚至有一種隨時可能從車門上猛撲下來的感覺;右側的徽章是一把造型精美的寶劍,上面纏繞著常春籐和荊棘玫瑰。這兩枚徽章的外形都呈現出盾牌的形狀,稍有紋章學知識的人就可以清楚地瞭解到,這輛馬車的主人是一位手握大權的一方領主,建立過野戰功勳。

    製造徽章的金屬並不是通常使用的黃銅,甚至也不是那些豪門貴族喜愛炫耀的黃金,而是一種色澤非常細膩、猶如流水的銀白色金屬,不過只有最沒見識的人才會把這種金屬當成是質量不好的白銀,實際上從那種獨特的色澤就可以辨認出,這兩個徽章都是用被稱為「大地的恩賜」的魔法金屬——秘銀鍛造而成,而且純度極高。

    跟在馬車後面策馬疾馳的十幾位隨從都穿著筆挺的騎士便裝,一個個表情冰冷,腰間懸掛著佩劍。那可不是王都貴族們通常佩戴的細刺劍那類裝飾品,而是真正能夠在戰場上砍殺的重傢伙,雖然這些人沒有穿著騎士鎧甲,但是那種殺氣騰騰的感覺卻沒有絲毫減弱。

    看著這隊人馬離開美人魚酒店,迅速朝著西城區的方向前進,酒店附近的眼線們一時有些不知所措,緊接著好幾隻傳送訊息的鴿子騰空飛起,向著不同的方向飛去。然而幾乎是同一時刻,激烈拍打翅膀的聲音從天而降,一批個頭驚人的大烏鴉不知從什麼地方冒了出來,一面啞啞大叫,一面向著那些鴿子惡狠狠地俯衝過去。

    尖叫聲和振翅聲充滿美人魚酒店周圍的天空,白色與黑色的羽毛紛紛落下,不少行人都驚訝的停下腳步,抬起頭看著空中這難得一見的場面。

    這些鴿子雖然受到過遞送訊息的訓練,也熟悉規避從地面上可能射出的箭矢,但是可沒有人想過要訓練它們抵抗同樣長著翅膀的敵人。腐滅沼澤特產的大烏鴉既聰明又膽大,即使面對雄鷹和禿鷲也敢於拚鬥,它們的體型遠遠比鴿子要大,而且也要強壯和凶殘得多,空中的戰鬥幾乎是在一開始就已經結束,信鴿的哀鳴極為淒慘,不過迅速零落下來,很快這些長著潔白羽毛的鳥兒就連同它們所要遞送的信息一起,填充了大烏鴉們飢餓的肚子。

    經此一耽擱,能夠跟上那隊人馬的眼線已經所剩無幾,而且差不多都已經顧不上暴露身份的危險,拚命向前狂奔。然而即使是這樣,他們依舊被那隊人馬甩的越來越遠,最後只能無奈的看著馬車和騎士們絕塵而去。

    勞爾?亞當斯大公的府邸位於王都菲爾梅耶的西城區,是一座高大方正、而且堅固無比的城堡型建築,與灰燼堡壘守衛下的王宮遙遙相對。這裡曾經是亞瑟一世在菲爾梅耶所建立的第一座堡壘,也是當初幾代亞瑟王的王宮,但是作為軍事堡壘的價值要遠遠高於作為王宮的價值。築城王亞瑟九世建成現在那座王宮之後,毫不留戀的搬遷進去,將這裡作為王室其他重要成員的府邸。

    雖然佛蘭達拉的金色面容已經西斜,但是離傍晚時分還早,收到參加大公閣下宴會邀請的客人卻已經群聚門前。勞爾大公作為國王陛下的弟弟,身份地位在亞瑟王國極為崇高,能夠獲得他所發出的請柬的人非富即貴,所以客人們雖然都已經被迎接進入府邸,但是他們帶來的大量隨從人員和馬車,卻將府邸前面的寬闊道路變得擁擠不堪,以至於許多遲來的客人所乘坐的馬車沒法繼續向前,不時傳來爭吵的聲音。

    那輛有著獅鷲徽章的輕便馬車到來的時候,所面臨的就是這樣的困境。坐在車伕位置上的是一位身材挺拔的中年人,有一張令人很難記住的平凡面孔,看到面前的擁擠情況,他輕輕抖動了一下韁繩,那兩匹純血馬立刻放慢腳步,顯示出非常優秀的服從性。

    「史頓……那個,我是說,羅德裡格斯爵士,馬車怎麼停了,前面發生了什麼事?」從車廂裡響起了李維-史頓的聲音。

    「李維少爺,前面的路堵住了,不想點辦法的話,馬車恐怕過不去。」中年人扭頭回答說。

    「那我們要不要下車步行……」李維的話剛剛說到一半,就被一個有些刻板的聲音給打斷了。「李維少爺,請注意現在的身份,古老家族的子弟可不會讓自己的腳隨便沾染塵埃。」

    「那個,迪什先生……」

    「請叫我腓特烈管家。」

    「好吧,腓特烈管家,這裡堵成這個樣子,恐怕那些人就是想要避讓都很困難,我們要怎麼進去呢?」李維急忙改口說。

    「羅德裡格斯爵士自有辦法,對不對?」

    中年人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有些無奈的笑容,「當然,腓特烈管家,只不過那會讓不少人受到驚嚇,也顯得對勞爾大公閣下不太恭敬。」

    「說不定這正是勞爾那隻狐狸想要的效果。」腓特烈管家哼了一聲說,「否則以他的頭腦,會讓這裡堵著這麼多的人和馬車嗎?」

    羅德裡格斯爵士點了點頭,然後轉過身來面對擁擠不堪的前方。那裡正好有幾輛馬車撞在一起,彼此貼的牢不可分,車伕們把鞭子在空中甩得啪啪響,語帶雙關的咒罵聲響成一片;那些拉車的馬也在打著響鼻,蹄子在地上刨得塵煙四起,卻根本沒法前進或者後退。

    「看起來你們是沒法自己解決了。」羅德裡格斯爵士喃喃自語說,「那麼就讓我助你們一劍之力吧。」

    最後一個字尚在舌尖纏繞,羅德裡格斯爵士的右肩微微一沉,星辰鐵巨劍越過肩頭,劃起一道凶狠獰厲的弧光,劍光中帶有鐵銹般的色澤,轟然向前斬出

    「不用……太感激啊」

    擋在前方的幾輛馬車如同被雷霆劈中一樣,在劇烈的轟鳴聲中粉碎開來,無論是用上好木材製造的車廂,還是用黃銅以及其他貴重金屬包裹的車輪,都被劍光粉碎成為不超過巴掌大小的碎塊。淒厲的慘叫和驚呼吶喊此起彼伏,剛才還在揮舞長鞭大聲怒罵的車伕和奴僕都嚇得抱住腦袋趴在地上,坐在馬車裡的貴族爵士們的表現也高貴不到哪裡去,有的學習那些奴僕,趴在地上發出哀嚎,有的雖然還勉強雙腳站立,但是雙腿之間的地方已經被水漬打濕。

    不過令人為之驚訝的是,這麼可怕的劍光卻完全沒有傷人,雖然有些身寬體胖的貴族老爺的衣服都已經被撕裂,露出下面肥肥白白的皮膚來,但是上面卻連最細微的傷痕也沒有留下。

    劍光粉碎了那些馬車之後,毫不停息的繼續向前,所過之處連地上的石板都紛紛破裂。人們尖叫著朝兩邊分開,硬是在早就擁擠不堪的大門前硬是讓開了一條足夠寬闊的通道,不由得令人驚歎這些傢伙的潛力果然無窮。

    看到那道劍光席捲著無數塵土和碎屑,發出宏大轟鳴聲撞向勞爾大公府邸的鋼鐵大門,正在大門兩側看熱鬧的兩名大公府邸侍衛臉色微變,兩把長戟在門前交叉封擋,上面泛起了明亮到刺眼的鬥氣光芒。

    「鬥氣散華那兩位侍衛都是大騎士」有個嗓子尖叫起來,「看吶,勞爾大公閣下府邸門前的侍衛都是大騎士」

    「哈,亂揮劍的那個傢伙要倒霉了」另一個嗓子幸災樂禍的笑著。

    幾乎沒有人注意到那兩位大騎士臉上格外凝重的神色,手背上青筋綻露,將全身的鬥氣力量都拚命朝著矮人鐵匠精心鍛造的大戟貫注進去。

    鐵銹色的劍光與兩把閃爍著鬥氣光芒的大戟猛烈撞擊在一起,鏗鏘聲尖銳得幾乎可以刺穿耳膜,碎裂的鐵屑如同豪雨一樣激射開來。兩位擁有大騎士實力的大公府邸侍衛像是豆子一樣給崩了出去,手中只剩下半截殘斷的戟桿。

    那些嘈雜的聲音頓時全部消失,不少人都張大了嘴巴看著大公府邸的門前,兩扇鋼鐵大門安然無恙,但並不是那兩名大騎士全力抵擋的成績,而是一把閃爍著藍色鬥氣光芒的長劍在最後時刻突然出現,這才擋住了羅德裡格斯爵士的凶狠一擊。

    長劍緊握在一隻枯槁如同乾癟樹根的手中,劍鋒上流轉的璀璨藍色光芒宛如無瑕寶石,更顯得握劍的那個人醜陋不堪,而那張臉上露出的驚訝表情更是加重了這種醜陋的印象。

    「是殘劍爵士阿爾?阿迪爾大人一位帶劍勳爵」

    「有熱鬧看了,那位可是帶劍貴族啊」

    「在勞爾大公閣下的府邸前面還這麼猖狂,這下子要吃苦頭了吧?」

    阿爾?阿迪爾對周圍那些議論紛紛的聲音顧若罔聞,他抬起頭,獨眼中射出一道凌厲的目光,直視坐在那輛輕便馬車車伕位置上的羅德裡格斯爵士。這道目光凌厲到簡直可以割傷人的皮膚,然而羅德裡格斯爵士卻是一副從容不迫的表情,韁繩微微一抖,兩匹純血馬立刻踏著優雅的步伐,沿著劍光破開的通道向前緩緩而行。

    人群的諠譁聲隨著馬車的前進而漸漸終止,如果金剛檀木的馬車和秘銀徽章不夠讓他們閉上嘴巴的話,那麼殘劍爵士阿爾?阿迪爾警惕而又困惑的表情絕對可以讓他們明白,這輛馬車上的人身份之尊貴,是連一位帶劍勳爵也不敢冒犯的。

    「閣下,請止步。」看著馬車已經快要來到大門前,阿爾?阿迪爾不得不向前一步,大聲說。「請表明身份,大公閣下今天有事,不能會見沒有預約的客人。」雖然他的手裡依然緊握長劍,但是劍鋒卻斜斜指向地面,以此表示並無敵意。

    馬車的車窗打開了一條縫隙,露出一張上了些年紀,花白的頭髮和鬍鬚都打理得一絲不苟的面孔,從風度和氣質上看,毫無疑問屬於一位資歷很深的貴族管家。「勳爵大人,我家主人應邀而來。」老管家操著一口帶些北境口音的通用語說,「但是這些沒有禮貌的傢伙卻擋在了一位貴族的道路上,真是不可饒恕啊。」

    「大公閣下這次邀請的客人我都還算熟悉,請問你家主人是那位貴族老爺?」阿爾?阿迪爾瞪著僅存的那隻眼睛說,口氣帶著幾分懷疑。

    「我家主人是李維-史頓男爵閣下。」老管家帶著幾分倨傲的口氣宣佈。「在北境,人人都稱呼他獅鷲領主。」

    阿爾?阿迪爾的目光劇烈閃爍了一下,立刻大聲吩咐說:「來人,馬上去向勞爾大公閣下稟報王國北部邊境守護者,終結魔災的英雄,綠堡與西蘭河以北領地的所有者,獅鷲領主,李維-史頓男爵已經到了」那一連串頭銜在他嘴裡響亮的報出來,讓周圍期待能夠看到熱鬧的那些人都縮起了腦袋。隨後阿迪爾側身恭迎,嘴裡說,「請進吧,李維大人,馬車可以一直向前,大公閣下將在大廳等候您的光臨。」

    羅德裡克爵士向阿爾?阿迪爾輕輕點頭致意,然後一抖韁繩,馬車近乎無聲無息的向前駛去,跟在車後的那些隨行騎士則紛紛下馬,然後牽著戰馬通過大門,以此表示對勞爾大公閣下的敬意。

    「閣下的劍讓我很感興趣,如果肯於賞光的話,宴會之後我們可以好好較量一下嗎?」看著馬車從大門駛過的時候,阿爾?阿迪爾突然開口說。

    「承蒙殘劍爵士的厚愛,但是請容許我拒絕。」羅德裡格斯爵士平靜的說,聲音中沒有絲毫感情波動,「我對你的劍沒有興趣,你的劍雖然還很鋒利,但是握劍的手已經遲鈍了。」說到這裡的時候,羅德裡格斯爵士停頓了一下,然後補充說,「或許原來的你,還能夠讓我有興趣較量一下吧。」

    阿迪爾的獨眼中光芒一閃,隨即又黯淡下來,「原來如此……」他低聲自語說,「菲爾梅耶的優渥生活,果然還是讓我的手不會握劍了嗎?」

    輕便馬車沿著石板鋪成的道路向前行駛,兩側種植的高大樹木宛如林立的哨兵,花園裡有許多僕人正在忙忙碌碌,看到馬車經過的時候,都不由得停下手來向這邊張望。不少人的臉上都露出了十分詫異的表情,顯然這種情況並不多見。

    這時候天空已經漸漸昏暗下來,三三兩兩的金色星辰開始在天邊顯現,溫暖的燈光開始從前方的城堡式建築的窗口中流瀉出來,驅走了幾分清冷的感覺。一小隊侍女提著彩色燈籠走向草坪,那裡已經佈置上了宴會的場地,幾張長條桌子上堆滿了各式各樣的食物,正中間的幾座燒烤爐炭火熊熊,其中一座上面已經架好了整只的小公牛,兩個體格魁梧的廚子正在合力轉動烤肉叉,血和油脂滴落在火裡,冒起燒烤肉類的獨特香氣。

    能夠看得出來,勞爾大公對於這次宴會相當重視,整座府邸都用鮮花和綢緞裝飾起來,倒讓那種軍事堡壘的肅殺氣質減弱了不少。鋪著華麗絲綢桌布的桌子上擺著銀製燭台和錫制的大盤子,手臂粗細的牛油蠟燭散發著迷人的光暈。由於天色漸晚,大公的客人們大半都已經入席,不過包括主人席位在內的那張長條桌子兩邊還是稀稀落落,勞爾大公閣下本人並未在此,而是由他的兒女們代替迎接賓客。

    休斯男爵曾經以略帶戲謔的口吻說過,放眼人類諸國度,亞瑟王國的勞爾?亞當斯大公絕對是首屈一指的統帥,至少他不必擔心部下數量的缺乏,因為他光靠著自己就可以生出一整支軍團。李維雖然也聽說過勞爾大公閣下放蕩不羈的私生活,但是一開始還是把休斯男爵的話當成是挖苦和諷刺,特別是這話出自於同樣一位花花公子之口的時候,更是不無嫉妒的感覺。

    然而當李維看見勞爾大公的十四個兒子,四十三個孫子以及許許多多的女兒、孫女和私生子女都出現在宴會場上,並且佔據了足足半壁江山的時候,他的心裡終於認同了休斯男爵的話。

    勞爾大公閣下的確是位了不起的統帥,而且還很有可能是位了不起的國王。因為如果這樣繼續下去的時候,很可能在這位大公閣下踏入長眠導者枯希榪的永夜國度之前,他的子子孫孫就可以獨立開創一個王國了。

    看到輕便馬車駛入城堡前的空場,一名看上去三十多歲的男子迎了上來,他的衣著十分體面,身材挺拔,然而卻稍顯文弱,臉上也帶有濃厚的書卷氣息,看上去像位學者更勝於像位騎士。

    輕便馬車的車門隨即打開,老管家腓特烈首先走了下來,隨後一身華麗貴族裝束的李維步下馬車,肩上披著描繪有無數獅鷲飛翔長空圖案的短披風,裝飾華麗精美的騎士劍隨著他的步伐,在腰間微微晃動著。

    那名男子來到李維前面,優雅的躬身施禮,同時自我介紹說。「我是勞爾大公的次子,博納?亞當斯爵士,代家父對您的光臨表示歡迎,李維-史頓男爵閣下。」他的嗓音溫和,淺灰色的眼睛中閃爍著熱情好客的氣息,「家父尚在更衣,請您入席稍等……或者,如果不嫌冒犯的話,請允許我為您介紹幾位菲爾梅耶的豪門名流認識一下?」

    李維帶些矜持的淺淺一笑——這個表情讓化身老管家的迪什先生足足訓練了他四個小時,才算勉強過關。「博納爵士,您說的豪門名流就是坐在那裡的先生們嗎?」他的語氣若有所指,「在介紹他們認識之前,我想知道,他們本人究竟有什麼豐功偉績呢?」

    這個問題讓博納爵士感到有些意外,雖然客套的微笑表情沒有什麼動搖,但是眼睛中閃過的那一絲驚異已經透露出他的內心絕不平靜。「李維閣下,如果是介紹他們的家族歷史,那我可以說一整個晚上,但是如果提到他們本人的話……您想知道誰的事情呢?」

    「那個瘦高個子好了。」李維隨後說,「就是胸前別著一枚大騎士長的雙劍徽章的那位,我從他的身上沒有感到任何鬥氣的力量,羅德裡格斯爵士,你呢?」

    「我也沒有,李維少爺。」擔任車伕的中年騎士語氣恭敬的回答說。

    博納爵士淡灰色眼眸裡面閃過一抹興味,「李維閣下,還沒有請教,這位讓阿迪爾爵士自愧不如的騎士大人怎麼稱呼?」

    「我的劍術老師,羅德裡格斯爵士,同時也是負責我人身安全的護衛隊長。」李維輕描淡寫的介紹說,隨後中年騎士向博納爵士點頭致意。「很高興見到您,博納爵士。」他輕聲說,「畢竟一位達到准大師級別的煉金術士,已經很難得一見了。」

    博納爵士幾乎掩飾不住自己的驚訝,他可沒有想到自己這個隱藏很深的身份也會暴露。「我也很榮幸,」他近乎嘟囔的回答說,額角滲出冰涼的汗水。「哦,李維閣下,您說的那位大騎士長的確沒有領悟鬥氣力量。但是他在王國護衛騎士團裡身居要職,所以經過王國重臣的特許,賜予他榮譽大騎士長的身份,也就是和那些沒有封地,也沒有領民的貴族頭銜差不多。」

    「榮譽……大騎士長嗎?」李維幾乎不用刻意就流露出厭惡的表情,「那麼他是建立了何等功勳,才能在王國護衛騎士團裡身居要職呢?」

    「那個……他曾經寫過幾首小詩,獲得了星辰導師薩次恩?赫爾閣下的賞識,並且屬於無垢者巴米利楊公爵大人的親信。」博納爵士一面解釋著,一面忍不住露出怪異的微笑。

    「那可真是了不起啊,腓特烈管家,我記得你也曾經寫過一些詩歌?」李維也笑了起來。

    「李維少爺,您記錯了,我只是粗通文墨,如果要是禮儀方面的知識,我還算是有些水準,寫詩這麼高深的事情,就不要難為我了吧?」腓特烈管家口氣平淡的回答說。

    「真可惜,否則你也能夠拿到榮譽大騎士長的職銜呢。」李維的目光又看到了另一位客人,「博納爵士,那位又是什麼人呢?就是那位穿著一條腿藍,一條腿紅的緊身褲子,上身穿著暗紫色灑粉紅色玫瑰花瓣禮服的那位。」

    「哦,那位是巴拉巴爵士,一位學者大師,他那身衣服是自己設計的星辰學院高級導師的制服,雖然沒有誰要穿。」博納爵士回答說。

    「恐怕只要神志清醒的人,都會拒絕這樣出醜吧。」羅德裡格斯爵士不由得插進來評價說。

    「您說的沒錯,羅德裡格斯爵士,不過研究星辰的占星者大師們多少都有一些瘋癲氣息,因為他們研究的是諸神才能夠涉足的領域,所以在日常行為方面會有少許癲狂也說不定。」

    「那麼這位名流學者有什麼才能?服裝設計方面的嗎?」李維問。

    「或許有一些吧,不過這位巴拉巴爵士最著名的才能是醫學,據說他可以用一根針挑出青蛙的脊髓,而不會讓這只青蛙當即死去。」

    博納爵士的回答讓李維甚至有微微作嘔的感覺,他的眉頭皺緊了,手指捻過腰間的劍柄,堅硬而熟悉的感覺讓他的心情鎮定下來。「真是一位了不起的學者啊,用針挑青蛙的脊髓,那麼他一定是因此而成為星辰學院的導師嘍?」

    「那倒不是,他成為星辰學院導師的緣故,主要還是他的身體裡面流著的一半血液屬於赫爾家族,雖然另一半屬於一位酒館女侍。」

    「原來如此。」李維看著那群正在風度翩翩的走來走去,輕聲細語的互相交談的豪門名流,突然感到索然無味。「現在請您幫我最後一個忙,博納爵士。」

    「樂意為您效勞,李維男爵閣下。」

    「請不要把我介紹給他們中的任何一位,如果有誰想要認識我的話,請幫助我擋駕。」

    這句話顯然並不符合古老家族子弟所應具有的禮儀,但是腓特烈管家並沒有提醒李維,相反,這位老管家雙眼炯炯有神的看著那群豪門名流觥籌交錯,目光深邃蒼涼,而且帶著一股濃得化不開的悲哀味道。

    「看看吧,這就是你建立的國家,這些人就是……」老管家的聲音低如囈語,連就在身邊說笑的博納爵士都沒有絲毫察覺,但是李維和羅德裡格斯爵士則同時感到了這股古怪的情緒,目光不無擔憂的掃了過來。

    「腓特烈管家」李維刻意用稍大的聲音說,「請你把帶來的禮物準備好,等一會大公閣下到場的時候,恐怕就顯得有些倉促了。」

    「哦,抱歉,李維少爺,我很久沒有看到這樣的場景了,一時有些失態。」老管家腓特烈急忙回答說,然後招呼著隨從騎士走向馬車。

    勞爾大公閣下出現的時間比想像中要稍早一些,李維正在和博納爵士有一句沒一句的攀談,突然感到身後的宴會場靜了下來,那些正在誇誇其談的王都名流們都閉上了嘴巴,讓他心裡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聽著這些傢伙講話實在是讓人難以忍受,李維甚至有一種寧可與惡魔大軍再打一場,也不願與這些所謂名流多呆一會的感覺。因為惡魔雖然殘忍強悍,但是用鐵和火也足夠好好招待他們了,但是對於這些豪門名流,李維卻不知道應該如何對付才好。

    好在博納爵士察覺李維無意交際之後,沒有強人所難,而是陪在他的身邊繼續交談,而且有意無意的透露出王都菲爾梅耶的許多情況,其中一部分甚至是休斯男爵所沒有掌握的。

    「李維男爵閣下,家父來了。」博納爵士朝宴會場上看了一眼,「對於您的到來,家父已經期待了很久,所以如果您現在方便的話,請隨我來吧。」

    李維當然沒有理由拒絕,年輕領主與羅德裡格斯爵士對視了一眼,然後點點頭說:「好的,博納爵士,就照您的吩咐。」然後他回過頭來向著馬車的方向看了看,「羅德裡格斯爵士,請你去看看腓特烈管家,他是否已經把送給勞爾大公閣下的禮物準備好了?」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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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7-12 17:59:58 |只看該作者
64、勞爾大公登場和噁心的禮物

    勞爾?亞當斯大公爵是當今國王陛下亞瑟十二世的弟弟,然而看上去卻比他的哥哥還要蒼老許多。頭頂早早就已經光禿一片,只有耳後還有少量毛髮倖存,但是他把這些頭髮留得很長,一直垂落到肩膀上,每一根頭髮都經過精心打理,還上了精緻的亞漢發油,在火光下閃爍著亞瑟王室成員所特有的金色光澤。

    隨著一陣嘹亮的號角聲傳來,這位綽號「強種大公」的大貴族在幾名美貌侍女的攙扶下緩緩從城堡的大廳中走出,每一步都踩在又軟又厚,幾乎可以沒過腳背的羊毛地毯上面。他的另外幾個年紀較小的兒子圍繞在他的身邊,最小的一個還抱在跟在他身後的一位服飾華麗的女子的懷裡。

    「這位就是家父,勞爾?亞當斯大公閣下。」博納爵士有些多此一舉的介紹說,不過他的下一句話就讓李維瞪大了眼睛。「那位是家父的妻子,雪拉?亞當斯大公妃。」

    李維仔細看了看那位跟在強種大公身後的華服女子,最後確認她最多不過十七八歲,蒼白瘦弱的臉龐上雖然帶著幾分豪門貴族所特有的矜持和傲慢,但是依舊顯得青春逼人。和她站在一起,大公閣下顯得就像是一具用華麗綢緞和金銀包裹起來的乾癟殭屍。

    「大公妃保養得很好啊。」李維用有些懷疑的口氣說。「看上去好像和你的年紀差不多。」

    博納爵士的臉上露出愕然的表情,隨後失笑起來,「李維男爵閣下,您誤會了,雪拉大公妃是家父第九任妻子,上個月剛剛滿十七歲,我是家父第二任妻子所生,今年已經三十一歲了。」

    「第九任……」李維啞然的看著緩緩走來的勞爾大公和雪拉大公妃,心裡不由得升起了一種說不出的怪異感覺。

    勞爾大公的出現讓宴會場上的客人們頓時圍攏過來,那些在絲綢和皮草包裹下的身體擁擠在一起,那種嘈雜紛擾的樣子活像是蒼蠅群聚。李維在挪動腳步之前就決定等上一會,或者等到羅德裡格斯爵士和腓特烈管家取來禮物之後再說。博納爵士的嘴唇微微蠕動,正想說些什麼催促的時候,目光突然掃到那些完全不顧儀態風度,也想要更加接近勞爾大公,和他交談的豪門名流,於是表示理解的笑了笑,就此閉上嘴巴。

    身為終結魔災的英雄,李維在王都菲爾梅耶的平民口中甚至已經有了一個「北境之光」的綽號,加上擁有資深貴族管家和強大的帶劍子爵(身為帶劍勳爵的阿迪爾自稱遠非羅德裡格斯爵士的敵手,博納爵士據此判斷)作為隨從。李維擺出這樣的姿態並沒有讓博納爵士感覺受到冒犯,反而暗暗有一種認同感。

    「李維少爺當然不能和這些屍位素餐的暴發戶擠在一起,那樣反而有**份,也顯得對主人不夠敬重。」腓特烈管家的聲音傳來,博納爵士抬頭一看,發現這位風度極佳的老管家一面邁著優雅的步伐走了過來,一面和身邊的羅德裡格斯爵士交談,後者連連點頭,贊同他的說法。在他們的身後,四名隨從合力抬著一個一人多高的木箱子,看上去極為沉重。

    博納爵士的目光從那個箱子上面一掠而過,他對李維拿出手來的禮物很感興趣,不過很好的掩飾住了。按照從無垢者那裡得到的情報,李維-史頓一行人應該是兩手空空騎馬前來菲爾梅耶的,當時並沒有那輛低調而奢華的馬車出現,更沒有腓特烈管家和羅德裡格斯爵士陪同身邊。

    這只能說明,李維-史頓背後的家族底蘊,要遠遠比他表現出來的這副樣子要厚重得多,只是因為勞爾大公閣下用最高等級的邀請,才不得不掀開了自己的底牌。

    勞爾大公閣下帶著疏遠的微笑和圍上去的那些所謂名流打著招呼,眼神卻沒有停留在其中任何一個人的身上。那些人都不是第一次參加大公閣下的宴會,對大公閣下表現出來的這種態度已經十分熟悉,所以又紛紛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有些人的臉上還掛著與勞爾大公閣下剛剛「交談」而興奮不已的紅暈。

    沒有圍攏過去的客人並不只李維-史頓一個人,不過和李維相同,他們的身邊都有勞爾大公的一個兒子作陪,凸顯出高人一等的身份。沒有任何人陪同而沒有上前逢迎的人只有一個,就是那位擅長挑出青蛙脊髓的巴拉巴高級導師。

    「哦,今天巴拉巴爵士怎麼沒有上去呢?記得每次他上去的時候都是沖在第一個,而且喋喋不休的講述他的成果,直到家父露出不滿的表情,才會戀戀不捨的閉上嘴巴。」博納爵士有些驚訝的嘟囔了兩句,然後回過頭來,「李維男爵閣下,現在家父身邊已經沒有那群惱人的傢伙,我們……」

    「那個青蛙的死敵走過去了。」羅德裡格斯爵士突然打斷說,「手裡好像還捧著一個什麼東西,不會是他挑出脊髓的青蛙標本吧?」

    博納爵士有些惱火的朝宴會場的方向看去,巴拉巴高級導師果然正在朝著勞爾大公閣下走了過去,一邊紅一邊藍的兩條腿神氣活現的踩在地上,高高挺起胸膛的樣子活像是一隻直立行走的青蛙。

    「諸神在上,這個傢伙想要幹什麼?」博納爵士咒罵一聲,向李維匆匆道歉,最後疾步走了過去,在巴拉巴先生能夠進入勞爾大公閣下視線之前,將他攔擋下來。

    李維眼中閃過一絲光芒,隨後跟了上去,羅德裡格斯爵士和腓特烈管家落後一步跟著,四名騎士抬著大木箱子緊隨其後。

    「巴拉巴爵士,請留步。」博納爵士的聲音傳來,他身上的那種平和的學者氣質被有些氣急敗壞的聲音給破壞了不少,「您想要幹什麼。」

    「啊哈,是博納爵士」巴拉巴先生的臉上放著異常紅潤的光芒,好像是個亢奮的熱病患者。「一件了不起的禮物,太了不起了,簡直就是父神借我的雙手創造出來的奇跡」他拍著懷裡那個小盒子,壓低聲音對博納爵士說,「只有勞爾大公閣下這麼高尚和偉大的人可以擁有這件珍寶,永生不死的珍寶」

    博納爵士厭惡的看了一眼巴拉巴先生懷裡抱著的小盒子,那個盒子似乎原本很是精美,表面的雕刻依稀可見,不過鑲嵌在四角的貴金屬早已脫落,盒蓋的邊緣也染滿深色的污漬,看上去相當破舊。

    「巴拉巴先生,承蒙您上次送給家父的神秘藥水,如果家父貿然飲下,恐怕就遂了家兄的願望,果然可以被稱為願望靈藥。」博納爵士的譏諷雖然犀利,但是想要穿透巴拉巴先生的精神世界那堅固無比的屏障,還差了一些。這位導師先生已經完全陷入了自己的狂想當中,雙眼像是夢遊者那樣沒有焦距,向著博納爵士點了點頭,就想從他的身邊走過。

    博納爵士攔住了他,臉上的表情和語氣同樣冰冷,「巴拉巴爵士,如果還是上次那樣的藥水的話,我勸您就不要當成禮物獻上去了,家父有更重要的客人準備會見。而且我想問問您,如果沒有記錯的話,您這次應該沒有接到家父的邀請?」

    「邀請,啊,不,當然,我被允許進來,因為我是星辰學院的高級導師。」巴拉巴先生語無倫次的回答說,然後他終於注意到臉色難看的博納爵士擋在自己的面前,而且在這個時候,從身後也逐漸圍上來一群客人,指著他的背影議論紛紛。

    可想而知,這位以挑青蛙脊髓而聞名的導師不會有什麼支持者,雖然那群客人中不乏有著和他同樣荒唐名聲的傢伙,但是這並不會讓嘲笑的聲音變得小一些。

    「巴拉巴爵士,您該不會發明了一種更加方便的挑脊髓的方法了吧?那樣菲爾梅耶的青蛙可就更遭罪了哎。」一個打扮的樣子活像是只花哨孔雀的貴婦人用小扇子擋著下巴,發出比肥碩身材更要宏大的笑聲。

    「也說不定導師先生是換了一種動物,比如說大街小巷無處不在的癩皮狗?畢竟朝流浪兒購買青蛙的花費對於他來說,是一筆沉重的負擔哩。」說話的那位爵士先生瘦得像是一根矛桿,胸前還佩戴著大騎士長的交叉雙劍徽章。不過李維認為只要是一個身材普通的成年人,就可以用手臂把這根矛桿攔腰折斷——他還隱約記著剛才博納爵士的介紹,他正是用幾首小詩在王都護衛騎士團中身居要職的那位先生。

    「當然啦,聽說因為導師先生沉迷於挑脊髓,赫爾總大師已經對他下了最後通牒,要麼放棄這個噁心的愛好,要麼放棄高級導師的優渥薪水。」一個自詡消息靈通的人士在人群後面議論說。

    「看來是我們的巴拉巴爵士準備忠於自己一生的事業,繼續在挑青蛙脊髓中尋求樂趣了呢。」榮譽大騎士長立刻接口說。

    「哈哈哈哈……」人群哄笑起來。

    巴拉巴先生聽了身後並未掩飾音調的議論和譏諷,整張臉越漲越紅,額角上面綻露出可怕的青筋,而且雙手也劇烈顫抖起來,差點把那個小盒子給摔到地上,他急忙想要抱住小盒子,卻一下子沒有站穩,整個人都摔倒在地上。

    這副樣子看上去有點像是中風的先兆,博納爵士皺了皺眉頭,正想叫來僕役攙扶他下去休息的時候,巴拉巴先生卻突然像是只被激怒的青蛙一樣跳了起來。

    「你們污蔑我,這沒有什麼,因為天才總是生活在誤解與歧視當中但是你們不能污蔑這個偉大的發現」巴拉巴先生口沫四濺的咆哮著,那副凶狠的樣子立刻讓正在誇誇其談的榮譽大騎士長緊緊閉上嘴巴,而且還移動腳步,躲到了旁邊那位肥碩貴婦人的身後。

    「既然是這樣,巴拉巴先生,把您的發現拿給我們看一下吧。」博納爵士無奈的建議著,他現在已經開始後悔去阻攔這個神志有問題的傢伙了,或許讓他在勞爾大公的面前碰一鼻子灰,會讓他稍微清醒一些吧?

    「我的偉大發現」巴拉巴先生糾正說,他看了看勞爾大公的方向,這位公爵大人正在和兩位胸前佩戴著滴血長槍徽章的貴賓熱情交談著,似乎不是一個插進去打擾的機會。於是他長長吁出一口氣,彷彿是很不甘心的把小盒子拿了出來,托在面前展示給眾人看。

    「偉大的發現,我,巴拉巴高級導師將會因此而被銘記在星辰學院的榮譽之柱上」這樣大聲宣佈之後,巴拉巴先生得意的打開了小盒子,立刻收穫了一連串抽冷氣的聲音。他把這些聲音都當成了是對自己偉大發現的讚美,臉上的表情變得更加興奮了。

    李維需要狠狠咬住嘴唇才能止住笑聲,不過羅德裡格斯爵士可沒有這樣的顧慮,當即仰起頭來發出一陣狂笑,他身後的四位騎士更是笑得險些丟下了沉重的箱子,連一直面無表情的腓特烈管家都露出一絲笑容。

    小盒子裡面不出所料是放著一隻青蛙……或者這樣說並不正確,因為那只青蛙只剩下了肚子以上的部分,所以稱為半隻青蛙更為符合實際。幾根銹跡斑斑的鐵針將青蛙死死釘在盒子裡面,新鮮的血跡覆蓋了陳舊的瘢痕,血腥的樣子讓那些名流不由心裡發楚,有些膽子較小的貴婦人甚至失聲驚呼起來。

    「很不錯,這次的禮物只有半隻嗎?」博納爵士強忍著噁心的感覺評價說,「我替家父謝謝您的慷慨,順便可以請您將這件厚禮帶回去嗎?您上次那份禮物,府邸的僕役丟得太近,有只嘴饞的純血小獵犬因此死得痛苦萬分呢。」

    「上次是個意外,我在藥劑裡面多加了一毫升青嘶泣,但是這次不會了,您看,這半隻青蛙多有活力?一週前我就將它的脊髓給挑了出來,但是喝下我配置的永生藥劑之後,直到現在還活著呢。」巴拉巴先生說著,為了證實自己的話,拈起盒子裡的一根鐵針,狠狠的紮在了青蛙的身體上。

    鐵針深深的紮了進去,青蛙頓時劇烈的抽搐一下,發出「呱咕」一聲慘叫,斷裂的身體下方沁出更多鮮血。巴拉巴高舉盒子,像是作出了什麼豐功偉績一樣,興奮讓他本來就不怎麼好看的臉扭曲得更加不像樣子。

    豪門名流們紛紛退後,臉上除了厭惡還是厭惡,他們之中很多人比巴拉巴先生更加罔顧生命,對同類所犯下的惡行比對這只青蛙還要嚴重得多。但是那都是發號施令讓手下的僕役們去進行的,所以這些豪門名流們的手指並未沾染血污,就和他們的袖口和領口一樣潔白無瑕。

    李維等人雖然並不懼怕這樣的血腥——比起北境與魔族對抗的戰場上,這點鮮血就如同玩笑一般毫無意義——但是也沒有露出欣賞的表情。李維甚至覺得巴拉巴先生已經徹底瘋了,他只是生活在自己妄想的世界之中,把對青蛙的殘酷暴行當成是什麼偉大的發現。

    「幸好不是對其他人,否則……」李維重重的搖了搖頭,目光無意中掃過腓特烈管家,立刻停了下來。

    腓特烈管家的目光直直的盯著巴拉巴先生,或者準確一些說,是盯著他手裡的小盒子

    李維看到博納爵士沒有注意這裡,將身體微微靠近腓特烈管家,壓低聲音說,「迪什先生,難道那位巴拉巴先生說的是真的?他真發現了永生藥劑?」

    「怎麼可能?永生是連諸神都難以企及的領域,否則就不會有長眠導者枯希榪的存在了。」腓特烈管家的嗓子裡面發出的是迪什先生蒼老的聲音,「那傢伙根本就連最初級的煉金術學徒的資格都沒有,那藥劑不是劇毒才怪,不過那只青蛙……」

    正說著,博納爵士實在忍受不住巴拉巴先生的夾纏不清,手一揮,將他手裡的小盒子打得飛了起來,然後大聲叫喊著護衛,把想要撲上來拚命的巴拉巴先生給拖了下去。

    「永遠不要讓他再進來,哪怕是他穿著星辰學院高級導師的長袍」博納爵士餘怒未息的吩咐說。然後轉向李維,臉上露出僵硬的笑容,「抱歉,讓您看到了這麼難看的一幕,這個巴拉巴實在是太沒有自知之明,看來家父的宴會也要重新甄別一下客人才行。」

    李維笑了笑,剛要說些什麼,一個看上去和博納爵士有幾分相像的大男孩跑了過來,「博納哥哥,」他說,「父親大人讓您領著這幾位貴客過去。」

    博納爵士的臉上微微露出愕然的表情,「好的,這就去。」他回答說,等那男孩跑回去之後,朝著李維聳了聳肩,「我的幾十個弟弟之一,家父一般很少讓僕役傳達他的話。」

    看來勞爾大公閣下不但是優秀的統帥,還是一位優秀的產業家呢。李維和羅德裡格斯爵士對視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神中讀到了譏諷,隨後年輕領主向著博納爵士點了點頭說,「不要讓長者久等,我們這就過去吧?」

    然而他們在過去之前不得不又停下來幾分鐘,直到臉上帶著抱歉神情的腓特烈管家從旁邊的草坪上趕回來。「抱歉耽擱了,一顆扣子,王都這裡很難配到同樣的。」他低聲解釋,把手裡的那顆寶石紐扣展示給眾人看。這顆紐扣上面散發著迷人光澤,讓見識過很多奇珍異寶的博納爵士都不由得點頭表示同意。

    只有李維明白這位老管家究竟去了什麼地方,而且現在城堡之心裡恐怕已經多了一個小盒子,還有……半隻青蛙。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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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大公閣下的詭異態度

    李維等人隨著博納爵士走過去的時候,勞爾大公閣下正好和那兩位佩戴著滴血長槍徽章的貴族交談到了尾聲,不過和一開始的熱情有所不同,大公閣下的臉上雖然還是在微笑,但是眼神裡卻閃爍著厭倦和惱怒的神色。

    「我會考慮您的提議,科思男爵,不過現在請您和您的侄子先去享受美酒佳餚,這件事情我們今後再談。」

    兩名貴族中年紀較大的那個輕輕搖了搖頭,白色鬚髮圍繞下的面孔顯得如同大理石一樣強硬,「勞爾大公閣下,您的遲疑會讓您失去先機,步履維艱,我希望您的決定做出的時機不會太晚,否則……」

    「我會盡我所能的去記住您睿智的提醒,現在,科思男爵,我有新的客人要接待,失陪了。」勞爾大公口氣強硬起來,有些不客氣的打斷說。

    科思男爵輕蔑的看了一眼正在走近的李維等人,「如果您把希望放在他的身上……」他的嘴角冷冷的彎了下去,「史迪威家族會讓您看到,一個真正可靠的盟友,應該具有什麼樣的實力薩姆,我們走」

    這句話說完,兩名史迪威家族的貴族踏著嗔怒的步伐離去,與李維等人擦肩而過的時候,那種毫不掩飾敵意甚至讓年輕領主的身體感覺到一陣刺痛。

    「那是史迪威家族的二號人物,雷光騎士團的分團長,煌雷騎士科思?史迪威男爵。」博納爵士低聲解釋說,「在他身後的那位是他的侄子,也是現任史迪威家族家主萊昂納多?史迪威伯爵最小的弟弟。」

    「九柱家族中的史迪威家族嗎?」李維的目光閃動了一下,想那個中年人驕傲的背影投注深深一瞥,不過僅此而已。那位煌雷騎士的力量相當強大,但是比起深淵煉魔領主和劍舞者安斯艾爾伯爵來說,還有一段巨大的差距。曾經面對過這兩位的時候都沒有感到膽怯,李維從心裡到臉上當然都沒有絲毫懼意。

    博納爵士用眼角的餘光看到了這一點,心裡關於對李維真實身份的猜測更加確定了一些,他上前幾步,朝著勞爾大公深深鞠躬,然後大聲的介紹說。「父親大人,這位就是王都中傳言的北境之光,終結魔災的英雄,李維-史頓男爵閣下。」

    勞爾大公閣下蔚藍色的眸子閃過一絲興味,臉上的怒氣消散——或者隱藏到了更深的地方,表情變得和藹可親起來。「北境的曙光,李維-史頓大人,我在王都這裡都聽過你的名聲,自從十年前我的王兄在北奧拉打得那場屠魔戰爭之後,亞瑟王國便再也沒有過如此精彩的戰績……聽說你還親手砍下了惡魔統帥的頭顱?」

    「大公閣下,那是我的劍術老師羅德裡格斯爵士的功績。」李維糾正說。「光是站在深淵煉魔領主面前,就讓我需要用盡全力才支撐得住了。」

    「羅德裡格斯爵士?哦,就是你身邊這位強大的騎士吧?」勞爾大公的目光掃向站在李維身邊的中年騎士,特別是在他那把斜出右肩的星辰鐵巨劍上面停留了一下,那把武器出奇簡陋的外表讓大公閣下的目光中微微帶出了詫異的味道。「阿爾?阿迪爾爵士剛才向我報告說,他被一名陌生的騎士擊敗了,我還不是很相信,不過現在見到這位騎士本人,我信了。」

    羅德裡格斯爵士微微躬身,帶著強者所特有的那種倨傲態度回答說,「阿爾?阿迪爾爵士的身手不錯,剛才不是真正決鬥,所以大公閣下的誇獎,我並不能同意。」

    勞爾大公對於這句有些冒犯的回答報以一陣大笑,「阿迪爾爵士有很多寶貴的品質,但是謙虛絕不是其中的一種,這還是我第一次從他口中聽到認輸的話呢。」他的表情顯得十分愉快,目光隨即轉向第三個人,「李維大人,這位是……?」

    「他是腓特烈管家,已經為我的家族服務三十多個年頭了。」李維盡可能用平淡的口氣說。勞爾大公點了點頭,對於腓特烈管家的興趣立刻淡了下來,他把注意力從老管家身上移開,微笑著開口說,「歡迎你來到寒舍,李維大人,希望你可以在這裡度過一個愉快的晚上。」

    這句話表示大公已經準備結束這次談話,李維心中微感詫異,因為在此之前,他和迪什先生猜測過這位王弟閣下邀請自己的真正目的,其中甚至猜想到他準備借助這次宴會,將李維和亞瑟十二世之間的關係製造裂痕。但是在所有的猜測當中,絕對沒有想過這只是一次普通的會面。

    李維的崛起雖然說得上是相當迅猛,即使是稱為北境耀眼的新星也不為過,但是對於勞爾大公閣下來說,區區一個北部邊境的男爵,即使是擁有一些名聲和功績,也不應該能夠勾起這位大人物的好奇心。

    除非是他別有所圖

    那麼,就再試探一下好了。

    懷著這樣的念頭,李維單手叩胸施禮說,「大公閣下,這次我來的倉促,如果不介意的話,這些菲薄的禮物請您收下。」說著,那四名抬著大木箱子的隨從向前走了幾步,腓特烈管家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小的水晶瓶,小心翼翼的托在手中,跟在木箱後面走了過去。

    「給我的禮物?」勞爾大公臉上露出了笑容,李維能夠看得出來,這位大公閣下的笑意中的確有幾分是真心愉快,然而也帶著一種淡淡的不屑。這未必是大公的本意,而是那種來自於王都菲爾梅耶的貴族所特有的傲慢。

    同樣的傲慢也出現在那些豪門名流的臉上,而且毫無掩飾,他們三三兩兩的聚集過來,用嘲諷的目光看著李維的四名隨從將木箱子抬到了宴會場的角落之中。那裡陳列著客人們送來的各式各樣的奇珍異寶,從泰西的琺琅滴水鍾到亞漢的青花瓷器不一而足,唯一共同的特點就都是精美絕倫,顯得那口毫無裝飾的大木箱子更是笨重不堪。

    「佛蘭達拉在上,那是什麼?一口多麼醜陋的木櫃子啊」一個貴婦人用小扇子拍打著自己的手背說。

    「畢竟是從北境郡那種苦寒地方來的小領主,能夠拿出這口櫃子已經很不容易了吶。」另一個聲音用看似理解的口氣把話接了下去。

    勞爾大公倒是不怎麼介意這件禮物的粗陋,反而走過來做出一副欣賞的樣子。他的做法本來是想稍微減輕一些李維的尷尬,不過當目光落到箱子上面的時候,那種潤澤堅實的材質令他的雙眼中閃過一絲意外。

    「是金剛檀木?」大公輕聲說,聲音宛如歎息。

    材質的昂貴這並不能掩蓋這件物品的缺陷,就像是將一塊上等的玉石原料當成禮物贈送一樣,價值雖然足夠,但是品味上就很糟糕了。金剛檀木雖然珍貴,但是對於勞爾大公這類位於權力巔峰的大貴族來說,還不能算什麼奇珍異寶,甚至在那些王都貴族送來的禮物當中,也只能勉強排在中游。

    看著不少王都貴族的臉上都露出鄙夷的神色,李維的心裡反而升起一種非常愉快的感覺,笑意幾乎難以遏制的出現在嘴角。這正是他和迪什先生經過商量之後,想要造成的效果,否則以城堡之心的製造能力,金剛檀木的馬車都能夠製造出來,讓這口木箱子外表精美、巧奪天工絕非難事。

    「大公閣下,這件禮物不成敬意,但是卻相當沉重,您讓僕役們搬運的時候可要小心一些。」看到四名隨從已經將木箱子放在地上,然後退到一邊之後,李維刻意用很多人都能夠聽到的聲音提醒說。

    這句話明顯讓大公身邊的人感到了羞辱,「李維大人,不勞您掛心,大公府邸對這些笨重禮物的處理還是沒問題的。」從勞爾大公的身後傳來顯得有些嗔怒的聲音,隨後一個穿著筆挺體面的管家服飾的中年人疾步走來,向著大公深深鞠躬,然後把手一招。「你們幾個,把李維大人的這份厚禮給抬到庫房裡去,放在這裡很礙事,萬一讓那位貴賓撞在上面,那可就不好了。」

    周圍的人群裡傳來哧哧的笑聲,不過李維毫不介意,平靜的看著那些走向木箱子的僕役,表情中竟然隱隱帶著一絲期待。

    看著四名僕役走了過去,勞爾大公搖了搖頭,在他身邊的博納爵士輕輕咳嗽了一聲,提醒說,「波爾管家,那箱子是金剛檀木的。」

    波爾管家一愣,作為大公的管家,他對金剛檀木並不是一無所知,這種珍貴而堅硬的木料重量可以和同等體積的鋼鐵媲美,四個普通人的確很難抬動。於是他又招了一下手,加了四個僕役,一起圍在木箱子的周圍。

    「抬起來,跟我走。」波爾管家吩咐說,那些僕役立刻伸出手臂抓住箱子,然而令他又氣又急的一幕出現了,八個身體強壯的僕役同時用力,然而那口箱子卻根本紋絲不動

    「你們這群廢物,今天晚上沒吃飽飯嗎?」感覺自己在大公和賓客面前丟了面子的波爾管家快步走來,氣急敗壞的低吼著。

    「諸神在上,管家老爺,這箱子沉得要死,該不是實心的吧?」一個僕役脫口而出。

    「我看至少還要增加兩倍的人手才行。」另一個僕役也贊同說。

    「兩倍?你們已經是兩倍了」波爾管家說,「那個北境來的鄉下領主只用了四個隨從就把這箱子抬了過來,難道你們都沒看見嗎?」

    普通的僕役當然沒有辦法和達到了正規騎士水準的煉金劍士相媲美,他們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胳膊和脖頸上都綻露出青筋來,然而那口箱子卻依然穩穩的呆在那裡,甚至連搖都不搖一下。

    波爾管家正要繼續咒罵,但是這一幕已經引起了勞爾大公的興趣,他走了過來,抬起手阻止了波爾管家。「波爾,看來李維大人的禮物並不簡單,你們退下吧。」

    波爾管家深深吸了一口氣,怒氣立刻在他的臉上消失得一乾二淨,他朝著勞爾大公深深鞠躬,隨後一言不發的帶著僕役們退了下去。

    「李維大人,你能不能告訴我,這件禮物究竟是什麼東西?」圍著箱子轉了一圈之後,勞爾大公重新回到了面向李維的位置上,臉上的表情有些奇怪,似乎混合著疑惑和一點點驚異。

    「是一件騎士的盔甲。」李維的回答讓周圍不少人都露出驚訝的表情,然而年輕的領主似乎刻意想要這種效果,聲音更加響亮起來,「薄暮森林以北的地方並不像王都這邊一樣安全,始終受到來自極北冰原和其他方向上流竄而來的強盜和魔獸的騷擾。所以在北部邊境,我們將刀劍和鎧甲當成是自己的第二生命,也是所能夠拿出來的最珍貴的禮物。」

    「可惜這裡沒有強盜,更沒有魔獸啊」有個嗓子在人群中叫喊著。不過這次卻沒有引起多少隨聲附和的笑聲,因為有幾個人終於看出箱子的材質,正在人群中傳播著,然後大家的注意力就幾乎都放在那口神秘的箱子上了。

    「唔,如果是騎士鎧甲的話,那麼這裡可有好幾位都稱得上是鑒賞家。勞爾大公閣下,不介意的話,可不可以讓大家共同鑒賞一下來自北境的珍寶呢?」說話的人是剛才與勞爾大公交談過的兩名史迪威家族的貴族之一,雖然他說話的語調還算有禮貌,甚至稱李維的這件禮物為北境的珍寶,但是那張年輕的臉龐上所露出的表情卻截然相反,顯得十分傲慢和不屑。

    勞爾大公微微皺了下眉頭,目光朝著李維望了過去,似乎在徵求他的意見。這個動作讓李維的心裡升起更加多的疑惑,難道這位勞爾大公的確對自己沒有絲毫惡意嗎?不過他沒有表露出來這種念頭,臉上很自然的露出微笑。

    「大公閣下,我也正有此意。」

    李維胸有成竹的態度讓勞爾大公的目光又一次露出些許錯愕,「那麼好吧,博納,海德……」他叫著次子和三子的名字,「去把李維大人的禮物拆開,然後讓客人們都鑒賞鑒賞。」

    博納爵士和一個穿著騎士便裝的青年人隨後走到木箱子旁邊,他們只是稍微觀察一下,就找到了箱子上面並未進行掩飾的鎖扣。在箱子打開之後,兩個人都明顯愣了一下,尤其是那個叫做海德的青年,雙眼中射出的震驚和讚歎簡直無法掩飾。

    「怎麼了,海德,你不是最喜歡鎧甲和刀劍嗎,向客人們介紹一下,這套騎士鎧甲的鍛造水準怎麼樣?」勞爾大公催促說。

    「難……難以想像……多麼瑰麗的色澤,多麼完美的弧線……」海德的聲音好像是從胸膛深處發出的歎息,即使是勞爾大公發話,他的目光也都絲毫沒有從箱子裡面離開,如果不是博納爵士及時攔住他的話,他肯定已經很失禮的用手去觸摸那套鎧甲了。

    「海德,把箱子轉過來,讓客人們都鑒賞一下。」勞爾大公的聲音中隱隱帶出了一絲怒氣,海德的身體猛然震動一下,終於從失態中清醒過來。「遵命,父親大人。」他急忙大聲回答,然後身體表面綻露出天藍色的鬥氣光芒,雙手抓住箱子,小心翼翼的將它扳轉過來。

    「不錯,鬥氣是高階騎士的水平,不過戰鬥經驗差點。」羅德裡格斯爵士輕聲評價說。「在場的年輕人裡面,這個海德要排的上第三了,第二是那個史迪威家族的小子,已經達到了大騎士長的水平。」

    「那麼第一是誰?」腓特烈管家問。

    「當然是李維少爺,北境的血和火之間磨礪出來的身手,不是這些溫室裡的花朵所能夠媲美的。」羅德裡格斯爵士斬釘截鐵的說。

    箱子轉過來的時候,無論是好奇還是不屑,那些豪門貴族的目光都聚集過去,然後他們的表情就全部凝固在臉上,許久都沒能發生變化。甚至連勞爾大公都不能掩飾的露出驚訝的表情,忍不住向前走了兩步,想要把那套鎧甲看得更加清楚一些。

    箱子裡面裝的是一套包括頭盔、鐵手套和戰靴在內的全身鎧甲,而且是那種防禦力最好的金屬板鎧,連接各個關節之間的地方採用的是細小繁複的鋼環,細密得簡直像是擠在一起的魚子。鎧甲的表面並沒有如通常那樣塗漆或者上瓷釉,但是卻呈現出一種瑰麗的深紫色,而且還在夜色下微微閃爍著細小的星光。除了材質和鍛造工藝無可挑剔之外,鎧甲的藝術性也遠遠超越尋常的程度,頭盔打造成為巨龍怒吼的形狀,而肩頭和戰靴上面都有龍爪的裝飾相呼應,整副鎧甲看上去宛如正在大發雷霆的巨龍,膽小的人甚至光是站在鎧甲前面,就有種骨立毛聳的感覺。

    「這實在是一件不可多得的珍寶」勞爾大公脫口而出,對這件禮物的滿意程度沒有絲毫掩飾。他的確應該有這種感覺,鎧甲的巨龍造型恰好和亞瑟王室自稱龍之血脈相匹配,而精美程度就是連亞瑟十二世寢宮中懸掛的那副龍王鎧也足以媲美

    圍觀的人群中一陣輕微騷動,讓一個從他們眼中的窮鄉僻壤的小領主佔了上風,豪門貴族之中的大多數人都憤憤不平。不過他們的眼光還是有的,這件鎧甲的價值已經遠遠超過了金錢所能描述的概念,即使是一些古老家族裡面珍藏的煉金鎧甲也不過如此,所以他們只好閉上了嘴巴,

    「大公閣下,您的讚美實在太過慷慨。」史迪威家族的那個年輕人突然大聲說,他身邊的那個年長者似乎想要阻止,卻又在最後關頭停下了動作。年輕貴族緩緩走出人群,輕蔑的朝著李維冷笑一聲,「在真正強大的魔法武器面前,這件鎧甲只不過是一件樣子貨罷了,根本配不上勞爾大公閣下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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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溫室天才的挑釁

    史迪威家族的年輕貴族這句話在人群中引起了軒然大*,豪門名流們議論紛紛,他們雖然看不起李維鄉下領主的身份,但是那更多是因為身為王都貴族的驕傲所至,所以他們也同樣並不願意貶低李維拿出來的那件鎧甲。有幾位具有騎士資格的貴族甚至露出不滿的表情,看樣子要不是那位年輕貴族是史迪威家族的一員,恐怕都要遭到抗議了。

    勞爾大公的臉上怒意一閃即逝,「薩姆?史迪威爵士,」他皺著眉頭說,「我認為李維大人拿出來的是一件珍貴的禮物,想必這一點,在場的諸位客人也都會同意。如果你有異議的話,那麼就拿出證據來吧。」

    「鎧甲和其他藝術品不同,它的價值不是在於精美的外形或者瑰麗的色彩,而是在於它對於武器打擊的防禦能力。」年輕貴族走到放置盔甲的箱子前面,右手朝著箱子叩擊兩下,嘴角那抹譏笑變得更加冰冷起來。「金剛檀木?很不錯的東西,然而裡面的鎧甲又怎麼樣呢?恐怕連這個箱子的防禦力都不如吧?」

    「薩姆爵士,您說這種話可要有根據才行。」一名客人按捺不住的走了出來,這個人身材健碩,穿著體面,但是脖子卻有些出奇的長,修剪的十分齊整的鬍鬚一翹一翹的,顯得相當氣憤。「以我三十多年的鍛造經驗看,這套鎧甲稱得上是絕對精品,甚至不比一些著名騎士的鎧甲差。」他的出現讓人群中的議論聲音頓時大了幾分。

    「這個人是喬律爵士,他的家族是御用鐵匠出身,甚至早在亞瑟王國建立之前,就在為王室打造鎧甲和刀劍了。」隨從打扮的休斯男爵向前兩步,對李維等人低聲介紹說。

    史迪威家族的年輕貴族臉上的笑容更加冰冷了,他之所以這麼高調的否定李維的禮物,就是為了等到有人予以質疑。當他轉過身來面向喬律爵士的時候,表情已經變得十分誠懇,「喬律爵士,你是王都菲爾梅耶武器鎧甲鍛造方面的權威,但是你恐怕被這件鎧甲的精美工藝給蒙蔽了。」

    「蒙蔽我?很容易嗎?」喬律爵士不滿的嘟囔了一句,如果不是由於對自己專業眼光的自負,他當然不可能站出來質疑薩姆爵士的判斷,畢竟他與李維沒有任何交情。他從薩姆爵士的身邊走過,來到那件令人驚歎不已的鎧甲面前,臉上流露出來的神態簡直是一種崇拜。

    「完美,真是完美。這種鍛造工藝並不是無法企及,在我的作坊中也可以辦到……但是這種毫無瑕疵的精確……無人能及。」他的手指從鎧甲打磨得如同鏡子一樣平滑的表面拂過,嘴裡嘖嘖有聲的讚歎著。

    「這件鎧甲的問題並不存在於鍛造工藝方面,喬律爵士。」薩姆解釋說,「你看到鎧甲的材質沒有,就是那種閃爍著星光的奇異金屬?」

    喬律爵士哼了一聲,對於薩姆那種教訓的口吻頗為不滿。然後他湊近鎧甲,仔細的查看著上面的每一個細節。「閃爍星光,這是星辰鐵的特色啊,不過……為什麼是深紫色呢?這可不是塗漆或者上了瓷釉的結果,而是金屬本身的顏色……」他喃喃自語著,臉上漸漸露出疑惑的表情。

    「這就是了,星辰鐵難以鍛造,而且本身應該呈現出深沉如夜的漆黑光芒。深紫色?那只能說明是一種偽造的贗品。」薩姆的臉上露出勝利的微笑,雖然對著喬律爵士說話,目光卻斜過去看著李維,希望能夠看到北境的年輕領主露出慌亂和不知所措的表情。

    讓他感到失望的是,李維的表情十分冷靜坦然,眼睛中閃爍的甚至是一種戲謔的目光。薩姆的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轉過身來面向勞爾大公。

    勞爾大公的目光根本沒有看他,而是放在另一個人的身上。「喬律爵士,你是王家御用鐵匠大師,對薩姆爵士的說法,有什麼不同的意見嗎?」

    聽到大公詢問的話,喬律爵士的腦袋猛地向後一仰,配合上他長長的脖子和健碩的身體,看起來活像是個扯線木偶。「不,大公閣下,請您原諒,我看不出來……」他的語氣充滿哀傷,在自己所擅長的領域被挫敗的感覺絕對不好。「這件鎧甲的鍛造工藝絕對完美無瑕,但是材質方面……我只能說,應該不是星辰鐵。」

    「大公閣下,看來喬律爵士也認為我的話沒有錯。如果您還不相信的話,請允許我做個試驗。」薩姆一面說著,一面拔出腰間的長劍,璀璨而冰冷的藍色光刃頓時劃過在場每個人的眼底。

    「雷系魔法劍」喬律爵士第一個詫異的叫喊起來,隨後人群嘩然向前湧動,都想要把薩姆握在手中的那把長劍看得更加清楚一些,連勞爾大公都忍不住微微動容。

    這把劍的確稱得上是一件精美的藝術品,劍鋒兩面有刃,從形制上屬於長劍,但是顯然比一般長劍要更加輕盈。散發著藍色電光的劍刃薄如水晶碎片,上面以金線鐫刻出煌雷天降的紋理,華麗到了極點。薩姆輕輕拂動長劍,撕裂空氣的銳利聲音隨後響起,於是沒人再敢懷疑這把劍的鋒利。

    「這把劍出自梅裡斯特家族的高塔之環,是我的哥哥為我晉陞大騎士長所準備的禮物,是一把高級魔法武器。」薩姆驕傲的告訴眾人,「我認為用這把劍來衡量那件鎧甲是不是樣子貨,是再恰當不過的事情了。」

    勞爾大公不置可否的哼了一聲,但是他的三子海德騎士隨後開口反對,「薩姆爵士,我認為您的提議並不合理。無論鎧甲鍛造的工藝多麼精良,材質多麼珍貴,想要承受得起一位大騎士長使用高級魔法劍的全力砍劈,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沒錯,普通鎧甲不可能承受。」薩姆先是承認,然後臉上浮現出挑釁的味道,朝向李維惡毒的微笑著,「不過北境的曙光如果送上一件普通鎧甲給勞爾大公閣下當做禮物,那可配不上大公閣下的崇高身份啊。」

    現在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李維的身上,年輕的領主心裡略感緊張,不過隨後從心底浮現的笑意卻差點讓他發出聲音來。「我們北境人從來不會製造樣子貨,比起你的那把玻璃長劍來,這件鎧甲要結實得多了。」李維開口回答,說出的每一個字都硬如冰石。

    這句針鋒相對的話讓人群更是嘩然,許多豪門名流在薩姆拔出那把魔法劍之後,都對李維的壞運氣表示了微薄的同情,因為在他們的心目中,那把魔法劍鋒利無比,恐怕能夠斬開任何東西,李維拿出來的那件鎧甲自然也不例外。

    薩姆的臉上露出一絲惱怒的猙獰,不過轉瞬即逝,「大公閣下,」他向著勞爾大公鞠躬致意,「既然李維大人那麼有把握,就請您允許我試一試。」

    勞爾大公近乎無聲的歎了口氣,目光向著李維微微一凝,他從心底並不想同意薩姆這樣做,但是李維那種頑固的態度,卻沒有給這件事留下任何台階。

    「希望不要讓李維出太大的醜吧。」勞爾大公皺著眉頭想,隨後點了點頭。

    鎧甲這種東西畢竟還是用來保護身體的,即便會留下劍痕,但是只要沒有直接被砍破就好。薩姆雖然表現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不過實際上也不是非常有把握,所以他深深吸了口氣,用兩手穩穩握住魔法劍的劍柄,然後大吼一聲,朝著金剛檀木的箱子砍了過去。

    電光一閃,手上傳來的感覺像是劃進粘稠的液體一般,凝滯沉重,隨後又是一輕。一片驚呼聲隨即響起,堅硬程度堪比精鋼的金剛檀木被魔法劍給切下來一大塊,轟然滑落地面。

    「真是好劍遇上了好劍法」

    「看啊,切口多麼利落,簡直就像是用熱刀子劃開奶酪」

    「那個鄉下男爵這下可要出醜啦。」

    聽著身邊豪門貴族的議論聲,羅德裡格斯爵士聳了聳肩,嘴裡低聲自語說,「好劍不假,但是這也算是好劍法?砍不會動的箱子還差不多。」

    「劍也不怎麼樣。」腓特烈管家評論說。

    看著李維一行人都不動聲色的樣子,薩姆的怒火更加旺盛起來,他擺好姿勢,雙手擎起高級魔法劍,然後後腳猛然一蹬,藍色劍光宛如霹靂從天而降,凶狠無比的劈出一道璀璨的弧光

    漂亮的藍色劍刃砍在那件鎧甲龍首造型的頭盔上,發出的聲音不似金鐵交擊,反倒像是尖細淒厲的哀嚎。幾個站得近的人臉上都露出痛苦的表情,想要用雙手摀住耳朵,不過那詭異刺耳的聲音卻沒有持續多久,向下砍劈的劍光幾乎是以同樣凌厲的速度反彈,藍光閃起,在空中染上了鮮血的艷紅

    「啊」薩姆發出慘烈的叫喊聲,摀住左邊臉頰踉蹌後退,鮮血如同無數小蛇一樣從他前臂向下蜿蜒。他的另一隻手裡還死死抓著劍柄,不過劍身從三分之一的地方已經折斷,並且反彈起來劃傷年輕貴族的面頰。

    「薩姆」一聲驚怒交加的吼叫從人群中傳來,隨後好幾個人都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推得向兩邊踉蹌,煌雷騎士科思?史迪威男爵急步奔出,扶住了年輕貴族不停顫抖的身體。「你感覺怎麼樣?到底哪裡受傷了?」

    熟悉的聲音讓薩姆從驚駭中清醒過來,他拿開摀住臉頰的手,掌心一片血紅。科思男爵隨後吸了一口涼氣,那道傷口雖然很淺,但是由於魔法劍上殘留的閃電魔力,皮肉卻呈現出翻捲爆裂的樣子,即使是及時接受醫療神術的治癒,也很難不留下疤痕來。

    科思男爵從身邊取出一個小小的水晶瓶,把裡面藍色的液體傾倒在薩姆臉頰的傷疤上面,陣陣帶有清甜香氣的冷霧瀰漫而起,薩姆連續打了幾個寒顫,感覺面頰上火辣辣的劇痛在逐漸消褪,代之而起的是清涼舒適的感覺。

    「叔叔,我要殺了那個讓我出醜的小子,我要和他決鬥」疼痛稍稍緩解之後,薩姆立刻憤怒的低吼起來。

    科思男爵的臉上顯出猶豫,口氣凝重的說,「薩姆,冷靜些,那個李維只是高階騎士,而你是大騎士長,現在提出決鬥,會被人恥笑的。」

    一陣如同漲潮般的諠譁聲響起,科思男爵回頭一看,看到那些豪門名流中的不少人已經擠在鎧甲周圍議論紛紛,臉上都露出興奮難抑的表情。

    「這簡直就是奇跡被那麼鋒利的魔法劍砍在上面,連一點劃痕都沒有」喬律爵士是這些人中表現得最為吃驚的,長長的脖子現在看起來更長了,臉龐漲的通紅,揮舞著雙手一個勁的叫嚷著。「李維大人,請您告訴我,這是北境哪位鐵匠大師……不,鍛造宗師的作品?能夠將星辰鐵的性質改變成為這種樣子,我連想都沒有想到過」

    「很抱歉,這我不能說。」李維回答的聲音不高,但是喬律爵士卻像是被人扎穿了的皮酒囊一樣塌下胸膛,「喔,我明白了,當然,這需要保密……一定要的。」他失魂落魄的向後退了兩步,離開那件令他讚歎不已的寶物,不敢再多看一眼。

    勞爾大公的表情也相當興奮,臉上的欣喜笑容似乎完全發自於真心,這種情況在這位身份崇高的王弟身上可不多見,連他的幾個兒子都露出詫異的目光來。

    「看來現在已經很清楚了,由於薩姆爵士無私的奉獻,李維大人這件禮物的珍貴程度得到了一個很好的檢驗。」勞爾大公略帶譏諷的話讓客人們發出了一陣哄笑聲,這些笑聲好像尖刀一樣刺痛了兩位史迪威家族成員的心,尤其是薩姆爵士,那張臉顏色鐵青,仇恨和嫉妒讓他的面部扭曲到極為可怕的樣子。

    「叔叔,你看到了吧?」薩姆的話伴隨著咬牙切齒的聲音從牙縫裡面鑽出來,「如果讓那個小子再得意下去,恐怕史迪威家族的名聲才真的要毀了」

    科思男爵的臉上忽青忽白,雙眼凶光閃閃,顯示出激烈的心理鬥爭。薩姆不但是史迪威家族家主萊昂納多伯爵的弟弟,而且也是一位極為出色的天才騎士,年僅二十歲就達到了鬥氣散華巔峰的程度。在家族中一向被視為是能夠在未來輔佐萊昂納多伯爵的得力助手,這一次更是負有與勞爾大公家族聯姻的重任。如果這樣受到挫折而不去挽回面子的話,無論是對於史迪威家族的名聲,還是對於薩姆個人都是極為嚴重的打擊。

    身為一位強大的帶劍男爵,科思男爵當然看得出來,薩姆的鬥氣力量遠在那個叫做李維的年輕領主之上。後者雖然似乎也掌握了鬥氣散華,但是從年紀上看,無論如何也應該只是剛剛摸到門徑而已,絕非一腳已經踏入稱號騎士門檻的薩姆的敵手。

    那麼,用一場比試抹去這個挫折,似乎並不是一個壞主意。唯一的問題就是,如果薩姆在比試中如果故意傷到那位北境領主的話……

    「薩姆,你可以去發出挑戰,但不是決鬥,而是一場友好的比試。」科思男爵聲音沉重的說,「我要警告你,這個叫做李維-史頓的北境領主是受到國王陛下召見,才來到菲爾梅耶的,如果你傷到他,史迪威家族也未必能夠庇護你的性命。」

    「……好的,叔叔。」薩姆的回答很不情願,而且聲音中似乎帶著一股血腥的氣息,「我會盡量注意,不會讓那個小子受傷,我保證。」

    聽出薩姆的聲音中那股怨毒,科思男爵深深歎了一口氣,他決定在兩個人比試的時候時刻做好準備,雖然不能保證那個叫做李維的人毫髮無傷,至少也不會讓他丟了性命。只要不是斷手斷腳這樣的重傷,那麼就算是給這個年輕人一個教訓好了,讓他明白一下,不是誰都可以冒犯史迪威家族的威嚴

    計議已定,薩姆用手帕擦了擦臉上的血跡,手按劍柄向前走了幾步,「李維-史頓男爵大人」他的聲音驟然響起,穿透人群的嘈雜,向著年輕的領主投出怨毒的舌鋒,「聽說您曾經冒著危險親自上陣,斬殺惡魔頭領無數。身為騎士,我對您的實力很感興趣,能否來一場友誼比試,讓在場的諸位貴客,都見識一下獅鷲領主和北境之曙光的身手啊?」

    他的話讓眾人都停滯了那麼一瞬間,隨後半是興奮半是驚訝的聲音轟然響起,幾乎是所有客人都在議論紛紛,包括那些身份高貴的夫人和小姐在內,都在為薩姆爵士這個突如其來的挑戰大感驚訝,更為李維能否迎戰而激動不已。

    「真是好笑,一位大騎士長用這種口氣挑戰一位高階騎士,很光榮嗎?」嗔怒的聲音出自於勞爾大公之口,人群的嘈雜頓時消失,不少驚訝的目光都投向宴會的主人。這種明顯有傾向性的話似乎並不應該出自於一位政壇老狐狸之口,而更像是個莽撞的年輕人。

    「勞爾大公閣下,您並非騎士,所以對於騎士之間的規則也不很瞭解。」一個反對的聲音隨後傳來,科思男爵大步走到薩姆的身邊,臉上的表情和語氣同樣陰沉。「騎士之間的友誼比試與雙方位階的差距無關,能夠讓李維-史頓大人拒絕的理由只有一個,那就是勇氣的問題。」他冷笑著轉向李維,「我說的對嗎?獅鷲領主大人?」

    「沒錯,所以……」李維幾乎是不假思索的回答,同時用手握住劍柄,騎士劍鏗鏘一聲滑出鞘外,「我接受你的挑戰,薩姆爵士」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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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比試,令人驚訝的強弱逆轉

    李維的爽快回應在人群中激起一陣驚訝的歎息聲,這些豪門名流雖然並不都是看到過薩姆的身手,但是史迪威家族的天才騎士的名聲,在王都菲爾梅耶還是相當響亮的。畢竟像是威爾普斯那樣在其他地方也有天才之名的騎士,也是在三十歲的時候才勉強達到了大騎士長的水平,而薩姆卻在年僅二十歲的時候,就達到了這一步。

    勞爾大公的臉上也露出了微微不快的表情,為年輕人的魯莽和過度自信而感到遺憾。他向著博納爵士使了個眼色,後者立刻把身體湊了過來。

    「讓阿爾?阿迪爾回來,希望他能夠保住李維不要受到傷害……啊哈」勞爾大公剛剛吩咐了一半,就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用手拍打了一下自己的額頭。「羅德裡格斯爵士,我怎麼把他給忘了?連阿迪爾都承認自己不是這個人的對手,那麼在李維的身後,至少也站著一位帶劍男爵嘍。」

    於是勞爾大公放下心來,用欣賞的目光準備看上一場好戲。

    花團錦簇的宴會場顯然不適合作為騎士比試的地方,博納爵士低聲吩咐幾句,幾名大公府邸的僕從很快在幾十米外的花園中點燃蠟燭和火把。隨後清脆的鈴聲響起,那些豪門貴族紛紛停下議論,走了過去,勞爾大公和他的幾個兒子自然佔據了最好的席位,其他人也很有默契的按照身份地位的差別,在花園中給自己找了個位置。

    鈴聲又一次響起,兩名準備進行比試的騎士分別從花園的兩邊走了進來,相距十步左右的時候停止前進。薩姆的身邊跟隨著他的叔叔科思男爵以及史迪威家族的兩名僕役,李維的身邊則是他的劍術老師羅格裡德斯爵士和老管家腓特烈。

    薩姆的那把高級魔法劍剛才已經折斷,不過即使是完好無損,他也不打算用那把劍,否則比試就完全失去了挽回面子的意義。大騎士長與高階騎士較量,還要在武器上佔上風,說出去絕對會成為王都菲爾梅耶貴族圈子裡面的一個笑話。與李維的比試他不但要勝利,還要一定要勝利得乾脆利落,否則同樣不會得到很好的效果。

    看到李維已經做好準備,薩姆向身邊伸出一隻帶著白手套的手,一名僕役立刻將備用的長劍放到他的手中。這把長劍的形制與那把折斷的高級魔法劍別無二致,實際上這才是薩姆最為熟悉的武器。劍刃薄如羊皮紙,鋒利如剃刀,採用秘銀混雜百煉精鋼打造,雖然並非魔法武器,但是配合上史迪威家族秘傳的雷霆鬥氣,威力絕不遜色於那把高級魔法劍多少,靈活度則遠遠勝之。

    薩姆示威般的輕抖手腕,蒼藍色的劍光如同雷蛇狂舞,發出陣陣令人頭皮發麻的滋滋電流聲,在人群中引起一陣輕微的騷動。李維隨即空揮一劍作為回應,劍光在他身前形成了一道銀白色的弧光,不過比起薩姆的華麗招式來說,簡直不能同日而語。

    在王都,騎士的比試有一套嚴格的規定,並不是直接上去開打,兩人面向勞爾大公行禮,然後相向而立,等待著開始的指令。

    勞爾大公向前走了兩步,高舉雙手,用莊嚴的聲音大聲請求諸神作為這次比試的見證,要求雙方遵循騎士箴言的精神,不得使用魔法道具,不得故意傷害對方的身體,勝負已定的時候,不得繼續追擊。他的聲音在夜空中震盪不休,當最後一抹餘音散去的時候,第三次鈴聲響起,比試正式開始。

    薩姆爵士立刻向前大踏步衝去,劍光如同毒蛇一樣撕裂夜空,這一劍來勢洶洶,但是其中蘊藏的鬥氣力量並不是十足,而是想要借此試探出李維的身手如何。

    然而令薩姆爵士始料未及的是,試探的進攻卻迎來了猛烈十倍的回應。李維低吼一聲,全身上下的鬥氣光芒一下子猛烈燃燒起來,整個身體都被銀白色的光焰所覆蓋,沒等薩姆爵士反應過來,年輕的獅鷲領主旋身一斬,騎士劍綻開一片亮如閃電的劍光,狠狠劈砍在薩姆爵士刺出的長劍上。

    天藍色和銀白色的鬥氣相互激盪,光點迸射如煙花一般燦爛。蓄勢不足的薩姆爵士感覺右手像是被巨石狠狠一擊,整條胳膊都麻木起來,只好向後退,想要重整攻勢。然而李維卻沒有給他這個機會,騎士劍猛烈無比的劈砍戳刺,攻勢猶如暴風驟雨一樣襲來,將薩姆爵士捲進一片劍光之中。

    一直面帶冷笑的科思男爵臉色頓時僵硬起來,手指不由得抓住腰間佩劍的劍柄,感到心裡一片冰涼。他突然想到薩姆爵士的一個致命弱點,那就是他從來都沒有進行過真正的生死決鬥,而是早已熟悉了王都貴族騎士之間的那種比試模式,也就是先互相試探,然後再逐漸加大攻擊強度取得優勢,最後以拿手的招式一決勝負的模式。像是李維這樣一上來就發動最猛烈的強攻的對手,可以說從來沒有遭遇過。

    而李維不同,他的劍術是在與惡魔大軍的戰鬥中淬煉出來的,惡魔才不會進行什麼試探,在洶湧而來的惡魔大軍面前,無論是誰,如果不全力以赴的話,只會有一個結果。

    死無葬身

    薩姆爵士在李維的猛烈攻擊下竭力反擊,他的動作並不慢,招式也足夠凌厲,理應壓制住李維。然而他的戰鬥經驗全都來自於訓練和比試,與李維相比,缺少在生死一發的戰場上獲得的那種近乎於本能的反應,無論是攻擊還是防守,都要多了那麼一絲遲疑。

    另一個方面,雷霆鬥氣雖然強大,但是薩姆爵士卻將主要的精力放到了鬥氣力量的增加上面,而缺少那種瞬間將鬥氣提升到極限的能力。而李維正好相反,他的犧牲鬥氣雖然並未達到散華巔峰的程度,但是每一擊都能夠爆發出最強的力量,完全壓制著薩姆爵士的雷霆鬥氣。

    這就給了李維很多機會,騎士劍呼嘯著斬開暗沉夜色,從上下左右朝薩姆爵士發動猛攻,劍光一次比一次更加接近他的身體,有幾次碰撞甚至是在距離他的胸口不到幾公分的地方發生。

    薩姆爵士越戰越疲憊,一開始還勉強維持著四成左右的攻勢,現在已經幾乎變成了全部防守,即使是這樣,他的體力也在被動防守中被一點一點的磨了下去,防禦的動作越來越難以跟上李維的攻勢。

    騎士之間的比武競技是菲爾梅耶十分流行的娛樂活動,王都的豪門貴族差不多都精通此道,至少是在觀賞方面。無論是誰,現在都已看出勝利的天平已經倒向李維一方,這令他們的表情都顯得有些古怪。比試開始之前,幾乎沒有人看好明顯弱勢的李維一方,如果把大騎士長薩姆爵士比作一頭惡狼的話,那麼年輕的北境領主簡直就彷彿是一隻小貓般無害。

    現在小貓卻露出雄獅一般鋒利的爪牙,將惡狼逼得團團亂轉,不少人的臉上都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張大的嘴巴從一開始就沒有合上過。

    勞爾大公也頗感驚訝,但是相比之下,還是欣喜更多一些。他的目光跟隨著李維悍勇搏殺的身影,幾乎沒有一刻離開過,眼中的欣賞之意毫不掩飾的流露出來。「海德,」他輕聲對他的三子說,「這場比試的結果,你曾經想到過嗎?」

    「完全沒有,父親大人。」海德的聲音裡面透著一股難以言表的訝異和興奮。海德?亞當斯的騎士天賦同樣相當驚人,二十多歲就已經達到鬥氣散華的階段,成為一位出色的高階騎士。如果沒有薩姆爵士這個難以匹敵的天才,他本來也應該成為菲爾梅耶被人津津樂道的年輕騎士,然而在史迪威家族的天才之星的掩蓋下,他的光芒黯然失色了。

    「李維的鬥氣同樣是散華階段的犧牲鬥氣,而且劍術也並沒有比我強多少……但是他的勇悍,卻從一開始就把薩姆爵士給壓制住了,難以想像,真的難以想像啊」海德連連搖頭,滿臉都是不可思議的神情,「父親大人,我曾經和薩姆爵士較量過好幾次,每次都是慘敗,他的劍術非常凌厲,已經有了幾分稱號騎士的神韻,但是,為什麼他在和李維較量的時候,就表現得這麼笨拙呢?」

    勞爾大公長長歎了口氣,有些蒼老的臉上露出了回憶的表情,「現在我已經可以確定,李維-史頓所建立的功績沒有一絲水分,全都是他靠著出生入死換來的,絕不是依靠那些王國重臣口中的什麼運氣。」他的語氣若有所指,目光中充滿譏諷,「這就是菲爾梅耶這座大溫室中的花朵的可悲表現,遇上從北境吹來的酷烈風雪,就只能得到這個結果了。海德……」

    大公的三子急忙回答,「父親大人,我在聽著。」

    「今後跟李維盡量走得近些,我不希望你繼續呆在溫室裡面,變成這副樣子。」

    「遵命,父親大人,」海德聲音不高,但是口氣卻很堅定的回答說。

    這時候的局面對於薩姆爵士來說越發不利,李維的劍光在他的身上陸續留下痕跡,雖然沒有造成新的創傷,卻讓他顯得更加狼狽不堪。薩姆爵士的騎士禮服被劃出了幾道口子,被汗水打濕的頭髮粘在蒼白的臉龐上,兩隻眼睛中流露出憤怒而惶恐的神情來。他不願承認自己已經瀕臨失敗,然而卻無法從李維的猛烈攻勢之下得到任何喘息的機會,在場的人幾乎都能聽到薩姆爵士的沉重呼吸聲。

    鏗鏘幾聲劍鳴,鬥氣光焰互相激盪之中,薩姆爵士再次踉蹌後退,右肩上的護甲破裂,一蓬鮮血隨之飛灑開來。劍光一閃,他勉力發動反擊,想要逼開李維,然而這一劍卻被李維壓住,刺耳的摩擦聲中,騎士劍貼著長劍的劍刃滑下,要不是薩姆爵士收手得快,差點把他持劍的手腕斬斷。

    眼見得侄兒露出頹勢,科思男爵心急如焚,不由自主的向前跨出一步,然而隨即一股鋒銳難擋的殺氣迎面撲來,將科思男爵全身的毛髮都激得聳立起來。

    羅德裡格斯爵士反手握著星辰鐵巨劍的劍柄,臉上似笑非笑的注視著科思男爵。雖然還相距十多米的距離,但是科思男爵卻感到一陣深入骨髓的寒意,彷彿自己隨時都處於那把粗陋巨劍的威脅範圍之中。

    不過科思男爵與他的侄兒薩姆不同,煌雷騎士不但早已領悟到鬥氣天華的力量,而且還是位列亞瑟王國四大騎士團之一的雷光騎士團大分團長,用身經百戰來形容也不為過。羅德裡格斯爵士讓他感到了相當棘手的威脅,但是卻沒有讓他感到恐懼,唯一讓他感到躊躇的正是史迪威家族的榮譽。

    看著周圍議論紛紛的人群,科思男爵的悔恨和惱怒實在是難以遏制,薩姆的挑戰現在已經成為一個笑話,用不了一天時間,史迪威家族的天才騎士在北境獅鷲領主劍下收穫慘敗的消息,恐怕就會傳遍整個王都的大街小巷。如果這是一次私下的較量還好說一些,當著這麼多豪門名流的面,輸給一名最多是高階騎士的年輕人,對於薩姆本人和史迪威家族的名聲的打擊,都足以致命。

    科思男爵恨不得一劍將李維劈成兩半,他當然清楚自己侄兒的弱點,但是畢竟在薩姆鬥氣的力量上面對李維存在相當大的優勢,最初的試探過後,他就完全可以憑藉著雷霆鬥氣的可怕攻擊力確定優勢。讓科思男爵完全沒有想到的是,李維的戰鬥眼光竟然如此敏銳,抓住了這樣一閃即逝的唯一機會,而且窮追猛打,毫不放鬆,以至於現在狼狽不堪的一方,竟然是身為大騎士長的薩姆

    長劍和騎士劍又一次鏗鏘交擊,聲音比剛才要沉悶許多,薩姆爵士已經需要雙手握住長劍的劍柄,才能勉強格擋住李維的砍劈。現在不需要什麼經驗也能夠看出薩姆爵士山窮水盡了,他的劍上已經不再通體閃爍著璀璨的藍色鬥氣光芒,只有星星點點殘留下來,秘銀和精鋼鍛造的劍身也被李維的騎士劍砍得崩了幾個口子,看上去和鋸條竟然有了幾分神似。李維又是一記狠狠的豎劈,薩姆爵士勉力格擋,劍鋒承受不住的下沉,讓他不得不蹣跚後退。薩姆爵士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眨了又眨,鬥志正在急速消褪之中,而如同銀白色閃電一樣在他面前閃動的劍光更加速了這種感覺。

    如果是一般的比試,以李維的性格,這個時候顯然應該抽身後退,給對手留下一個比較體面的結果。不過在來此之前,迪什先生和史頓騎士都叮嚀他千萬不要心慈手軟,對於挑釁的傢伙,必須用最為猛烈的手段反擊回去,這才可能震懾住其他蠢蠢欲動的傢伙。加上薩姆爵士的家族也沒有給李維留下什麼好印象,年輕的獅鷲領主已經決定,用薩姆爵士徹頭徹尾的慘敗,當成對於這個存在濃重敵意的家族的最好回報。

    現在能夠阻止李維的人只有一位,那就是身為主人的勞爾?亞當斯大公閣下。他的身份足夠高貴,同時也是這場比試的仲裁者,按照王都的慣例有權終止比試,並且宣佈李維以優勢獲勝。這顯然比慘敗的結果要稍微好些,所以科思男爵滿懷希望的轉過身去,朝著勞爾大公做出了一個手勢。

    史迪威家族承認失敗。

    勞爾大公似乎什麼都沒有看見似的,目光依舊停留李維的身上。科思男爵以為是自己的手勢做的太過隱蔽,於是用更大的動作又重複了一遍。這下子連大公周圍的僕役和賓客們都已經看清楚了,然而大公閣下依然不為所動。

    勞爾大公的次子博納爵士和科思男爵還算有些交情,看到史迪威家族的二號人物眼中流露出既狼狽又焦急的神情,不禁動了惻隱之心,貼近勞爾大公的耳朵低聲提醒。「父親大人,科思男爵已經代替薩姆爵士認輸了,您可以宣佈李維大人獲得勝利啦。」

    「哦,是嗎?」勞爾大公好像是剛剛注意到似的,向著科思男爵的方向瞄了一眼,臉上流露出戲謔的微笑。「但是我怎麼感覺薩姆爵士還沒有認輸呢?他不是號稱光耀之都的天才騎士嗎?說不定還在尋找著什麼,比如……勝利的契機?不到最後一刻絕不言敗,生生不息,這不正是史迪威家族的族語嗎?」

    博納爵士立刻為之語塞,他現在可以確認,自己的父親的確已經站在了李維的一邊,無論這是因為什麼緣故,總之今天薩姆爵士的醜,恐怕已經出定了。

    看到博納爵士和勞爾大公低聲交談之後,一臉無奈的攤開雙手,科思男爵同樣瞭解到了這一點。煌雷騎士的身體因為絕望和憤怒而顫抖起來,正在這個時候,薩姆爵士發出了一聲格外淒慘的哀嚎,曾經的高傲已經化成了同等程度的恐懼凝結在他的臉上,他猛然丟下手裡的長劍,抱住腦袋向後就跑,完全不在意李維的追擊。如果不是李維及時收手的話,恐怕下一劍就會把他從頭到腳劈成兩片。

    這一幕終於讓科思男爵的理智之線崩斷,一聲狂怒的咆哮之後,煌雷騎士的長劍猛然出鞘,如同一道藍紫色的霹靂一般,向著李維當頭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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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7-13 16:07:15 |只看該作者
68、黑日昇,煌雷墜,小丑歌

    科思男爵多年前就已經領悟鬥氣天華的力量,戰鬥經驗也異常豐富,整體實力絕非薩姆可比,而且含怒蓄勢出手,劍勢銳不可當。李維剛才能夠擊敗鬥氣力量自己之上的薩姆,憑借的是一股悍勇的銳氣,現在銳氣已經隨著薩姆的慘敗而消失,面對科思男爵這近乎偷襲的一劍,幾乎是毫無抵抗之力,徹底陷入絕境。

    看到這一幕,人群立刻為之嘩然,然而李維的臉上卻沒有露出任何驚慌的神色,因為在此之前,他早已預料到會出現這種事情。下一瞬間,星辰鐵巨劍發出一聲攝人心魄的銳嘯,暗沉沉的鬥氣光芒隨後在李維面前佈下了一道堅實無比的屏障,將科思男爵的憤怒一擊猛烈反彈回去。

    「科思男爵,你知道你在幹什麼嗎?」勞爾大公的指責隨後響起,緊接著那些豪門名流也紛紛作出抗議,從四面八方響起的聲浪讓史迪威家族的僕役們都臉色蒼白,不知所措。然而煌雷騎士現在卻已經什麼都聽不進去了,他的臉上儘是猙獰之色,惡狠狠的目光凝視著站在對面的高大身影。

    剛才的一擊已經近乎全力以赴,但是仍然被這個人輕易接下,科思男爵雖然怒不可遏,但是心裡卻還存在著幾分忌憚,纏繞著雷霆鬥氣的劍刃垂向地面。「騎士,你很強。」他的聲音充滿險惡的味道,「不過和史迪威家族為敵,你還沒有那個資格現在退開還來得及,否則,你就會和那個李維-史頓一同粉身碎骨」

    「真是嚴重的威脅。」羅德裡格斯爵士聳了聳肩,那種發自內心的滿不在乎的味道隨便什麼人都可以察覺出來。「不過這位爵士老爺,你準備用什麼來完成你的威脅呢?是那把女人用的縫衣針,還是嘴裡的舌頭?」

    勞爾大公的狂笑聲第一個響起,隨後是他身邊的幾個兒子,笑聲彷彿有著傳染性一般朝著四周蔓延開來,最後連大公府邸的僕役都忍不住加入,笑得直不起腰。科思男爵在哄笑聲中全身都在劇烈顫抖,從未經受過的羞辱和憤怒彷彿石塊一樣噎住了喉嚨,讓他簡直連氣都喘不過來。

    勞爾大公一面笑,一面用不無憐憫的目光看著不久前還在對自己語帶威脅的科思男爵。這位史迪威家族的二號人物近一段時間表現得比家主萊昂納多伯爵還要活躍,王都菲爾梅耶能夠排的上名的豪門貴族幾乎讓他拜訪了一個遍。所遊說得無非就是那套在魔災結束之後,分割北境利益的事情,如果沒有李維-史頓的存在,或許勞爾大公依舊會對這種做法表示鄙薄,但是卻很樂於加入他們分一杯羹。

    但是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

    科思男爵好半天才恢復了鎮定,牙齒之間傳來彷彿金屬摩擦的咯吱聲,看著羅德裡格斯爵士的目光之中蘊藏著森冷的電芒。「你對史迪威家族的羞辱,」他一字一頓的宣佈,「只有鮮血才能夠清洗乾淨」

    「說了這麼多話,還不是想要護短?這是個挺好的品質,我也同樣具備。至於用鮮血洗刷羞辱,這不錯,不過到底是用你的還是我的?」羅德裡格斯爵士還是那副滿不在乎的樣子,星辰鐵巨劍斜斜扛在肩頭,顏色暗沉的劍鋒宛如剛剛從夜幕中切裂出來一塊似的。「你的侄子已經夠囉嗦了,爵士老爺,他那番花架子的表演甚至比在李維少爺劍下苦苦支撐的時間還長,如果什麼時候我們可以正式開始的話,請給我一個明確的信號,好麼?」

    科思男爵的臉上閃過狂怒的表情,不過隨後就冷靜下來,只是眼睛裡面的怨毒之色更加明顯。他手中的長劍又一次舉起,雷霆鬥氣瘋狂攀升,劍刃上激起的絢爛電芒讓人簡直不敢直視。煌雷騎士緩緩開口,每一個字彷彿都浸透了徹骨的仇恨。「我的劍會讓你為這句話後悔」他向著羅德裡格斯爵士保證,聲音低得嚇人。

    然而羅德裡格斯爵士卻報以不屑的笑容,下一瞬間,暗沉的劍光挾帶著暴風一般的咆哮聲充滿了科思男爵的視野煌雷騎士發出了憤怒而訝異的吼叫聲,他明白自己剛才犯下了和侄子薩姆爵士同樣的錯誤。那種故作姿態的威脅沒有對羅德裡格斯爵士起到任何作用,反而讓自己措手不及。羅德裡格斯爵士的劍來得太快太猛,科思男爵已經來不及躲閃,只能咬緊牙關,雙手持劍奮力格擋,一道璀璨的藍紫色電光拔地而起,將宛如天穹坍塌的暗沉劍光奮力劃開

    羅德裡格斯爵士的巨劍被彈開的高度恐怕還不足二十公分,星辰鐵巨劍隨後咆哮著發動猛攻,縱橫交織的暗沉劍光之中,藍紫色的閃電左支右拙,竭力抵擋。科思男爵的豐富戰鬥經驗讓他的防禦可謂無懈可擊,然而在羅德裡格斯爵士的猛攻猛打之下,卻如同一株老橡樹遇上了上好的伐木斧一樣,雖然還能夠勉強支撐一陣,卻被砍得木屑紛飛。

    鬥氣天華之間的碰撞甚至還不如鬥氣散華之間的對抗來得絢爛,雙方的鬥氣力量都已經穩穩步入天華高階,凝聚起來的力量宛如實質。巨劍和長劍猛烈交擊,發出的聲音並不宏大,但是卻極為沉悶,讓聽到的人都有種煩悶難言的感覺。那些領悟了鬥氣種子,卻沒有達到鬥氣散華階段的人更是格外難過,身體內的鬥氣驟然劇烈波動的感覺,讓他們的臉色全都發了白。

    出乎眾人意料的是,大名鼎鼎的煌雷騎士,雷光騎士團大分團長科思男爵的表現,竟然比他的侄子還差得多。巨劍與長劍交鋒的時間非常短暫,稍微僵持之後,暗沉無光的不知名鬥氣就完全將藍紫色的雷霆鬥氣吞沒其中,羅德裡格斯爵士收穫了壓倒性的勝利。

    一聲格外低沉的劍鳴聲響起,科思男爵發出一聲悶哼,踉踉蹌蹌向後倒退,好不容易才勉強站住。剛才的交鋒時間雖短,但是激烈程度絕對超乎想像。煌雷騎士持劍的雙手不由自主的在微微顫抖著,鮮血從指縫中沁出,眨眼間已經如同殷紅色的手指流淌下來,將他的前臂染成一片血紅。

    羅德裡格斯爵士的星辰鐵巨劍回到了肩頭上,隨隨便便站立的姿態讓人簡直懷疑他剛才是否與一名強大的帶劍男爵交手,而且還取得了勝利。驚呼聲響徹花園上空,不過李維等人卻都表現的十分平靜。科思男爵雖然也算不錯,但是和深淵煉魔領主相比,實力還是相差甚遠,化名羅德裡格斯爵士的咒世黑日既然能夠力敵深淵煉魔領主,那麼將其輕易擊敗就是很正常的事情了。

    「叔叔,你怎麼樣,有沒有受傷?」薩姆爵士驚叫起來,剛才他所期望看到的一切都已經落空,強大的科思男爵居然敗得這麼快,這麼慘,讓史迪威家族的年輕天才感到深入骨髓的畏懼。

    看著史迪威家族的兩名貴族狼狽不堪的樣子,勞爾大公無聲的歎了口氣,「溫室中的花朵雖然艷麗,但是一旦遇到風雨就會被摧折毀滅,王都菲爾梅耶……曾經的光耀之都,沉浸在和平之中的歲月實在是太久了啊。」

    「薩姆,我沒事。」科思男爵努力站直身體,然而這個動作卻牽動了他的傷勢,不由得劇烈咳嗽幾聲,嘴角有一絲鮮血沁出。羅德裡格斯爵士的劍勢猛烈程度出乎他的意料,那種不知名的暗沉鬥氣更是可怕,居然從正面擊潰了他的雷霆鬥氣,同時也讓他的內臟受到了相當強烈的震盪。

    「你們贏了,北境的獅鷲領主,但是這一點都不值得慶祝」科思男爵盡可能平靜的說,「史迪威家族會牢牢記住今天的恥辱,並且給予十倍的回報」

    「希望那不會讓我等待太久。」羅德裡格斯爵士將閃爍著無數星光的劍刃緩緩入鞘,大踏步走回到李維身邊。

    「我們走」科思男爵很清楚現在繼續停留下去,只會遭到更多的羞辱。能夠如此輕易的擊敗自己,李維-史頓的那位劍術老師的實力絕對達到了帶劍子爵的程度,而且科思男爵還有一種不是很清晰的感覺,那就是羅德裡格斯爵士似乎還隱藏著一部分實力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史迪威家族恐怕已經因為薩姆和自己的緣故,樹立了一個堪稱可怕的敵人。他必須馬上回到家族裡面,把在這裡受到的羞辱全部告訴家主萊昂納多伯爵,只有動用雷光騎士團的全部力量,才能夠洗刷今天的恥辱。

    想到這裡,煌雷騎士的臉上閃過一絲快意的猙獰,隨後在史迪威家族僕役的簇擁下匆匆離去,連與主人勞爾大公的招呼都沒有打一個。畢竟從剛才勞爾大公的表現來看,已經站在了史迪威家族對立的立場上,考慮到今天史迪威家族的面子已經丟的差不多,科思男爵也就顧不上什麼虛偽的禮節了。

    已經回到李維身邊的羅德裡格斯爵士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目光中有凌厲的光芒一閃,可惜科思男爵並沒有發現,不然他的步子很可能還會加快好幾倍。

    史迪威家族的人們灰溜溜的離開大公府邸之後,賓客們重新回到了宴會場上,那裡的爐火正旺,小公牛剛剛烤的恰到好處,空氣中飄散著濃烈的烤肉香氣和孜然、胡椒、藏紅花等上等辛香料的味道;純銀的湯盆裡面盛著奶油、蘑菇和蝸牛燉成的開胃濃湯,錫制的大盤子上面滿滿的堆著鹿肉餡料的糕餅、烤野豬肋骨肉、加了蜂蜜和白杏仁燉煮的大塊飛禽肉、混合各式水果和堅果烘烤而成的白麵包和其他形形色色的美食。兩列侍女手捧水晶壺站在宴會場的兩邊,壺裡面裝的都是來自西西里城的最為甘冽濃醇的夏日紅酒,只要哪位客人面前的杯子空了,她們就像是輕盈的小精靈一般湊過來,為他們滿滿的斟上一杯。

    然而這些美食相比起剛才的激烈戰鬥來說,實在是無法引起大家的興趣,除了北境領主的隨從們埋頭大快朵頤之外,其他賓客都將注意力集中到對剛才那兩場比試的談論上。獅鷲領主李維和羅德裡格斯爵士的名字在他們的口中傳揚著,不少人都對他們的勝利讚不絕口,順便稍微暗示自己的眼力過人,沒有被史迪威家族的耀眼名聲所迷惑。

    博納爵士將李維和腓特烈管家安排到了最顯赫的位置上,與勞爾大公和幾位菲爾梅耶著名豪門的客人同席。雖然李維身為一名實權男爵,但是身份依舊是這些人之中相對最低的,如果是在與史迪威家族的比試之前,說不定會有好幾個人站起來提出抗議,然而在李維一方表現出驚人的實力之後,這種行為就變得理所當然,連一個提出異議的人都沒有。

    這並不奇怪,身份本來就屬於反映實力的一個側面,當實力足夠的時候,身份自然也就水漲船高,並不限於貴族之間的階級高低。最明顯的例子就是,亞瑟王國灰燼騎士團團長,亞瑟鐵衛騎士之首的綠獅子歐西裡斯的貴族頭銜只是侯爵;巴米利楊家族的家主,無垢者萊因哈特的貴族頭銜是公爵。兩個人同屬王國重臣,而且都是沒有領地的虛銜貴族,然而前者的地位卻遠遠高於後者。

    這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綠獅子歐西裡斯是亞瑟王國唯一一位天騎士,實力之強悍,遠遠超過無垢者和他手中掌握的一切勢力,無論盜賊工會的血匕首,還是不眠之眼的目擊者,這些組織對於王都民眾——或者說普通貴族來說——是難以抗拒的可怕力量,但是在歐西裡斯的神劍?自然之怒的面前卻都沒有任何意義。

    無非一劍而已。

    輕易擊敗史迪威家族的二號人物之後,李維和他代表的勢力就從「北境那種窮鄉僻壤地方來的鄉下小領主」一躍成為「能夠和王國九柱家族一較高下的新興勢力」,雖然史迪威家族還有一位持劍伯爵萊昂納多沒有出手,然而從羅德裡格斯爵士輕易就將一名帶劍男爵擊敗的實力上看,在場的貴族們已經把他當成了足以與雷光騎士團團長抗衡的強者。

    可惜的是,這位強者以剛才用力過度,身體有些不適為由,並沒有參加宴會,而是跟隨著僕役到府邸的客房裡面休息,讓這些貴族們的談資少了許多。

    悠揚的音樂聲響起,大公府邸的吟遊詩人和職業小丑開始走出來,表演種種節目取悅賓客。其中一位臉上塗著五顏六色化妝油彩的小丑尤其頭腦敏銳,他一面踩著高蹺繞著宴會場奔走,一面用高亢嘹亮的嗓音即興演繹歌曲,對剛才李維和羅德裡格斯爵士的英勇表現大加讚頌,同時用鋒利刻薄的言辭譏諷史迪威家族的那一對叔侄的卑鄙行為。

    「卑鄙的天才在雷光要塞的城牆上徜徉,他的心腸如同永夜一般漆黑……」小丑開始歌唱的時候,其他人的節目都停了下來,所有的樂器齊聲為他伴奏,「他的眼中燃燒著仇恨和嫉妒,看著從北境冉冉升起的新星」

    「這不會說的是我吧……」李維感到自己的臉上有些發熱,低聲對腓特烈管家說。

    「唔,聽起來是您沒錯,李維少爺。」腓特烈管家故作嚴肅的點了點頭,眼睛裡卻怎麼都隱藏不下去那絲笑意。「喏,他接著唱下去了。」

    「一位新星,一道曙光,李維-史頓的名字在北境上空飄揚終結魔災,戰勝魔王,獅鷲領主的功績被書寫在王國的史冊之上伴隨著傳奇,伴隨著希望」小丑高亢而圓潤的歌聲讓貴族們停止了議論,報以熱烈的掌聲。「然而有一顆心靈卻受到地獄厲火的煎熬,我要扼殺那顆新星,我要攫奪屬於他的一切榮光,他在雷光要塞的城牆上面高呼,他舉起手中的長劍……」

    「這歌聲讓我想起了我們的一位老朋友,腓特烈管家,還記得那位吟遊詩人魯濱遜?瑞斯特嗎?」李維一面鼓掌,一面低聲笑著說,「如果他在場的話,應該可能與這位信口雌黃的大師一較高下哩。」

    「想要讓他們分出高下,那可不容易。」腓特烈管家拈起一塊剛剛烤好的天鵝肉放在嘴裡,鬆脆的皮在他的牙齒間發出細微的嗶剝聲,滾熱而香膩的油汁流入口中。「李維少爺,你仔細看那位小丑,不僅是用眼睛,更要用探查術的視野。」

    李維愕然,他的雙眼中奇異光芒一閃,隨後全身猛然一震,要不是腓特烈管家早有準備,用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差一點年輕的獅鷲領主就要從座位上站起來。

    「怎麼可能?那個小丑……就是瑞斯特?」李維的聲音已經驚訝到了極點,「他不是留在那個叫做什麼非斯的爵士的宅院裡,尋求自己的真愛去了嗎?」

    「看來發生了我們所不知道的事情。」腓特烈管家輕輕歎息了一聲,「李維少爺,您既然得到了勞爾大公如此青睞,宴會結束之後,和他的府邸中的一位職業小丑交談一番,應該還不是什麼難事吧?」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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