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匿名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歷史軍事] [月關]醉枕江山[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狀態︰ 離線
791
匿名  發表於 2014-9-25 11:06:45
第二十二卷 第七百八十三章 巧探

    “馬橋哥哥!”

    九彩兒跑到楊帆面前,喜孜孜地挎住了他的胳膊,這樣的動作,若叫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來做當然無可挑剔,可是楊帆已是一個成年男人,而九彩兒已是二八少女,這就顯得有些唐突了。

    然而,這些動作九彩兒做來落落大方,優雅自然,似乎理所當然如此,反而叫你若是有所遐思,就會暗慚自己心思齷齪。也許,對九彩兒來說,楊帆就是她新生的希望,因此見他依約而來,不免喜極忘形,真情流露。

    可是對楊帆來說,那還未長成的兩團軟肉輕柔地擠擦著他的肘彎,一種只可意會的感覺卻不可避免地襲上心頭。那種感覺無法形容,明明只是身體的觸感,偏偏讓人心頭湧起一種甜香的味道。

    楊帆不是個乍近女色的初哥兒,本不該如此把持不住,可這少女明眸皓齒,光艷照人,實是他生平僅見,被她這般挨著,楊帆竟也忍不住一陣心猿意馬。楊帆不禁暗唸一聲佛:“面片兒姐姐,實在對不住,我昨日只是信口一說,卻讓你家橋哥兒犯了色戒……”

    九彩兒隨在楊帆身邊,看著他在竹林中東翻西找的樣子,忍不住好奇地問道:“橋哥哥,你究竟在找什麼啊?”

    不知不覺中,她對楊帆的稱呼又親近了幾分,楊帆事先已經做了番功夫,坦然答道:“找一種寄生於竹根旁邊的植物,葉子像貓耳朵,一尺多高。其莖土黃,其形如蟲,是煉製長生丹的一種必須藥物。”

    九彩兒訝然道:“那是什麼東西?我在竹林中從未見過這種東西,這東西有用處?”

    楊帆道:“當然。竹葉可治口瘡目痛、失眠中風,竹瀝可治胸口大熱,止煩消渴;竹實內通神明,輕身益氣;竹茹可治溫氣寒熱。吐血崩中;竹根則有清熱除煩之效。竹子一身是寶,是以生於其下的這種‘竹寶’,才是練丹寶物,只是此物極難尋找,萬株之下難覓其一。”

    楊帆說得煞有其事,九彩兒信以為真,不由嘆了口氣道:“成仙得道、長生不老,我總覺得有些虛無縹緲呢,橋哥哥一表人才。既隨空舟仙長學道。想必學問也是高深的緊了。何不求仕作官,圖個富貴前程呢?”

    楊帆灑然一笑,道:“我雖不是出家人。卻也性喜淡泊自由,做官圖什麼。富貴榮華麼?家師信眾無數,供奉無窮,我若想要富貴,自可有一輩子花用不盡的錢財,又何必去官場中俯首卑膝。”

    九彩兒聽了歡喜的心都要炸了,撿到寶了,真的撿到了一個活寶貝,這郎君年少多金,又有財又有貌,若能隨了他,還怕不能錦衣玉食過好日子麼?一念及此,她已暗下決心,無論使些什麼手段,也要拴牢眼前這個男人。

    楊帆說著,很自然地拐到了廬陵王的身上:“就說這黃竹嶺吧,為何立下嚴令,不許閒雜人等上山?還不是因為山上關著廬陵王麼。廬陵王可是皇室貴冑,曾經做過大唐天子的,現在又如何?”

    九彩兒聽了神色頓時一黯,只是楊帆正扭頭看向另一邊,恰恰沒有看到她的表情。楊帆向著斜下方那片竹屋比劃了一下,說道:“便是一個在鄉間有百十畝田地的人家,也得三進院落,青磚瓦房吧?你看看昔日的大唐天子如今的廬陵王爺,住在什麼地方,俱都是些粗陋的竹屋,王府與旁人家可有區別?”

    九彩兒低低地應了一聲,楊帆站住腳步,轉過身來,一副不經意的樣子,道:“廬陵王是住在這兒吧?”

    他們此時已經來到一處高地,從這兒可以俯瞰下方一片掩映於竹林中的屋舍,那些房舍區的竹子並不多,軍戶只在房前屋後留出幾叢竹子裝飾風景,因此從上邊可以清楚地看到那片屋舍區的情形。

    “嗯!”

    九彩兒見他蠻有興緻地觀望,便伸出纖纖玉指,向山間一處屋舍指了一指,說道:“是呀,你瞧,那就是廬陵王府,呵呵,與別人家的房子有什麼區別麼?我從小生活在這兒,從不覺得那王府的房子和別人家有什麼不同。

    房子一樣,人也是一樣,旁人家養雞,廬陵王家要是不養,那麼王爺家裡的孩子就只能眼巴巴地看著別人家的孩子有雞蛋吃,自己則饞得嚥唾沫,呵呵,天皇貴冑呵……不過如此!”

    楊帆順著她的手指,緊張地記下那間房子周圍的景觀,房舍差別都不大,如不記下細微的差異,回頭就休想再辨認究竟是哪一間了,是以九彩兒略帶些自嘲的語氣和那慘淡的神色都被他忽略了。

    楊帆迅速把那處房舍周圍景緻特點牢牢記在心裡,這才裝作不感興趣的樣子轉過身,一邊繼續東張西望地尋找著根本不存在的所謂“竹寶”,一邊認同地道:“是啊,一個皇室王爺結局也不過如此,我又何必做官呢?做了官,一旦遭難,還不及一個平頭百姓自由,何苦來哉!”

    “嗯!”

    九彩兒輕輕地“嗯”了一聲,聲音不大,但點頭的動作異常用力。

    ※※※※※※※※※※※※※※※※※※※※※※※※※

     楊帆弄清楚了廬陵王的住處,就沒有心思繼續尋找那子虛烏有的“竹寶”了,他正準備下山的時候,九彩兒終於忍不住問道,“橋哥哥,你什麼時候才能帶我走啊?叔父他……他又在逼我了,人家這一次險些沒能逃出來。”

    說著,她的眼圈一紅,情不自禁地低下頭,輕輕地捲著自己的衣角,眼淚在她的眼眶裡打起了轉轉。這副模樣著實惹人憐惜,楊帆忍不住勸道:“你別急,明天或者後天,若是還找不到‘竹寶’,我就打算去別處碰運氣,到時候帶你走!”

    九彩兒大喜若狂,忽地張開雙臂,忘情地撲到楊帆懷裡,在他頰上“叭”地親了一口,親得那叫一個瓷實。這樣熱情的少女,楊帆從未見過,不禁撫著面頰,一時有些發愣。

    九彩兒臉蛋兒一紅,羞怯地低下頭,輕輕地道:“人家……人家實在是控制不住。橋哥哥,你不曉得,人家在這兒每日擔驚受怕,彷彿活在人間地獄裡一般,真的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所以……所以……”

    楊帆釋然一笑,寬慰道:“我明白你的心情,困在一個能讓人發瘋的地方,一旦有機會脫困,的確是迫不及待的。好吧,你自己小心些,我答應你,就在這兩天,我一定帶你離開!”

    “嗯!橋哥哥,你……你是個大好人……”

    九彩兒依依不捨地瞟了楊帆一眼,翩然轉身,紅裙搖出一個眩目的圓,然後她就提著裙裾,像一頭漂亮的牝鹿般跑進了嫩黃與翠綠的竹林中。

    竿竿修竹,一抹麗影。

    容顏可愛、身世淒涼的少女漸漸消失在叢林深處,楊帆這才快步向山下掠去,路上避過幾個挖竹筍采竹菌的婦人,潛過守軍的監控帶,回到山下後,與等候在那兒的古竹婷簡單地說了下打聽到的情況,兩個人便再度向山上潛來。

    為了確保辨識不出差錯,楊帆一直趕到方才九彩兒指點的所在,從同一個角度辨認了一番,這才向古竹婷指出了那戶人家的所在,古竹婷認準了地方,馬上據高觀察起來。

    那處房舍同這山上許多人口較多的人家蓋的房子是一致的,都是竹樓,竹樓前後兩排,用籬笆圍在一起,樓上是臥室或倉房,樓下則只有支柱並無牆壁,只用來拴系牲口和放一些笨重的器具。

    二人觀察各家住戶的進出情況,漸漸得出結論,這個山寨裡的人住房安排習慣是讓子女晚輩住前樓,長輩則住後樓,後樓正房作為男女主人的臥室,兩側的房子則用來儲放糧食和其他重要物資。

    古竹婷觀察的很仔細,除了那戶人家的住宅位置、房舍間數、朝向,前後左右的佈局,還包括周圍人家的情況,甚至誰家養了雞、誰家養了狗,最後才擬出一條潛入與潛出的行動方案。

    這等專業人士擬定的方案,楊帆自然不會充內行,指手劃腳地插手瞎指揮,只聽古竹婷簡單說了一遍,還未提及太多細節,楊帆就已對她制定的方案歎服不已,連連點頭道:“成!咱們就這麼辦!”

    二人立足之處竹子不是很多,為防被人看見,二人確認了廬陵王的住處後,便向竹林深處潛去,在林中靜候天黑。雖然不能生火,不過二人身上帶了乾糧,他們啃著乾糧、喝著山泉水,隨便湊和了一頓,便靜候天黑。

    傍晚時分,山上忽然下起了雨,古竹婷準備了許多稀奇古怪的東西,一見下雨,竟從包中取出兩團極柔軟的絲綢,不知是那絲綢質地的原因還是上面塗了一層什麼,兩人披在身上竟能起到很好的防雨效果。

    因為下雨,天色微黑時,山寨裡就沒有人走動了。

    楊帆和古竹婷卻依舊耐心地等待著,直到昏暗的天色足以隱蔽他們的身形,二人才從潛伏處出來,悄然向那片竹屋遁去……
匿名
狀態︰ 離線
792
匿名  發表於 2014-9-26 01:14:00
第二十二卷 第七百八十四章 貧賤夫妻

    春雨淅瀝,打在竹樓頂上鬆軟的枯草間,悄無聲息地便被包容進去,才沿著草徑絲絲縷縷地滲到屋簷處,串成晶瑩的水珠落下。

    竹樓上每隔幾步便擺著一塊中間鑿有凹槽的石頭,從中剖成兩半的竹筒架在凹槽裡,由高到底,形成一定的傾斜角度,雨水落在竹筒裡,匯成涓涓溪流,歡快地流淌到盡頭,化作一道飛瀑傾瀉到樓下。

    雨水敲打在竹筒的不同位置,形成了一首高低參差、別有韻味的曲樂。房間裡,一個兩鬢如霜、面目清臞、皺紋濃密蛛網的老人坐在泥爐旁,煩躁地聽著這擾人的“音樂”,向灶裡塞著柴火。

    火燒得很旺,他並著雙膝,迎著火苗噴吐的灶門,讓那火焰的熱力儘力烘烤著他的雙膝。

    前樓的後門兒開了,一頂油紙傘冉冉地出來,飄下樓梯,穿過天井,又冉冉地升上了後面這座樓,沿著流水叮咚的竹廊走到中間的門口,順手一推房門。

    檐上落下的雨水打在油紙傘上,發出“噗噗”的聲響,就像燒開了的水澆在地上。

    只是一瞬,傘便收起,傘下的人兒飄然閃進了房間,竹扉也“吱呀”一聲關上了。

    流著雨水的傘合成一束,擱在了門邊,打傘的人腳步輕盈地走到燒火的老人身邊。坐在爐邊烤火的老者扭頭看了來人一眼,嘟囔著:“這倒霉的雨,一下起來我這雙腿就痠疼的要命,恨不得剁去才舒坦。”

    “郎君的老寒腿又犯病了?”進來的人輕輕問了一句,便是幽幽一嘆,春夏時節,正是多雨的時候,丈夫怕是要連番遭罪了。

    看那老者的年紀,他的娘子應該歲數也不小了。可是聽這女人的聲音,如洞簫般柔美,還帶著一絲磁性,非常的悅耳動聽,年紀應該不會太大。果然,她拉過一個馬扎,在那烤火的老人身邊坐下來,紅紅的火光映亮了她的容顏。

    她……果然不老!

    也許只有二十歲?

    差不多吧,她的肌膚又細又白,質地緊密的如精美的瓷器一般。不見一絲皺紋。

    或者是三十歲?

    那雙天生的桃花眼,不笑時也微微地眯著,時不時的漾出清光瀲灧。那種成熟婦人的嫵媚風情,絶不是一個剛剛成為婦人的女子能夠滋養出來的。

    又或者,她該有四十歲了吧,微仰的脖頸下,粉嫩的肌膚稍顯幾分鬆弛。明暗間的火焰映著她的眼睛,眼角微微露出細微的魚尾紋,雖然不貼近了去看是看不清楚的。

    不過,看到她的模樣,很容易就叫人忽略了她的年紀。

    管她究竟有幾歲呢,總之。這是一個嫵媚的婦人。

    一身粗布衣裳,剪裁的很合體,烏黑的頭髮梳得絲絲服貼。幹練持重的盤桓髻將她頎長的脖頸襯托得天鵝般優雅,即便布衣釵裙,也難掩藏遮於其下的的誘人體態。她用纖纖素手攏了了攏鬢髮,優雅的風姿與村婦的打扮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郎君,聽說……北邊的契丹人反了咱大唐。”

    “哦!契丹人啊。是個小部族,他們不是一直挺安份的麼。怎麼就反了?”

    兩鬢如霜的老人忙著把枯柴折斷塞進爐子,沒太在意女人說什麼。

    美婦人繼續道:“聽說,他們還打出了一個旗號,說是叫……‘還我廬陵、相王來!’”

    老人陡然一驚,“啊”地一聲輕呼,卻是一時失神,讓火燒了手,他趕緊縮回手,用嘴吮吸了幾下,又驚又怒地道:“契丹人打出‘還我廬陵、相王來’的旗號?我……我李顯和他契丹人無冤無傷,他們為何如此害我?”

    李顯!原來他就是登基三十六天,便被他的母親貶為廬陵王軟禁於房州的嗣聖皇帝李顯!

    李顯今年只有四十四歲,可是看他的樣子,怕不有六旬出頭了,這些年的軟禁生涯,對他的身心摧殘當真不輕,倒是他的皇后,如今的廬陵王妃韋氏依舊光彩照人,似乎這麼多年的生活磨難,並沒有給她造成什麼影響。

    相對於李顯的驚恐,韋氏卻是雙目熠熠放光,看起來非常興奮:“還有呢,那小小的契丹部落居然真的打了幾個大勝仗,打得朝廷丟盔卸甲。結果突厥見我大唐軟弱好欺,也派兵進了河北,打出‘代唐伐周’的口號!”

    李顯臉色灰白,身子簌簌發抖,就像患了疫症正在打擺子,牙齒也格格直響:“怎會這樣?這下糟了!禍事……禍事來了……”

    韋氏眉頭一蹙,不悅地道:“你又來了,不要總是這麼草木皆兵的好不好?”

    李顯倉皇地站起來,臀下的馬扎也被帶倒在地。韋氏見他跌跌撞撞地逃去,不由追上去道:“你幹什麼?”

    李顯驚恐不可名狀,看起來已經有些神經質了:“母后馬上就會派人來索我性命了,說不定……說不定她還會賜我一杯牽機,讓我死得苦不堪言。不行,我要自殺,我不想受那麼大的罪!”

    李顯當初並不曾懼怕他的母親嚴重到如此地步,但是自從他被母親踢下皇位,拘禁在這裡,時時刻刻活在死亡的恐懼裡,久而久之,母親在他心中的形象便越來越恐怖,如今已經形成了一種病態的心理。

    他因畏懼死亡而畏懼他的母親,現在他對母親的恐懼卻超越了死亡。李顯貓著腰在牆角翻找著繩子,韋氏氣極,拉住他道:“禍福無常,我看這件事未必就是大禍,京裡還沒消息,你何必急著……”

    韋氏還沒說完,就被李顯甩到了一邊,韋氏一個踉蹌,站住身子,怒喝道:“李顯!”這一聲喊聲色俱厲,李顯愕然抬頭,一記凌厲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他的臉上,“啪”地一聲脆響,把李顯的神志打醒了,他愣愣地看著韋氏。

    韋氏一字一句地道:“你以為。契丹人、突厥人以你的藉口侵我大唐,母后會更加把你當成眼中釘,必欲除之而後快?我卻覺得,這件事對我們大大有利呢!你也不想想,母后已經多大歲數了?

    天下人還在利用你的身份大做文章,這說明什麼?這說明她雖做了皇帝,可這天下民心,她還沒有收到姓武的人手裡!而她行將就木,已經來不及收攏人心了,她不想死後天下大亂。不想亂臣賊子去掘她的墳,她就得好好想一想,這天下究竟傳給誰!”

    韋氏一步步地走到喪魂落魄的李顯身邊。抓起他的手,激動地道:“你聽明白了麼?你聽明白了麼?也許,這是我們的轉機到了!”

    李顯呆滯地道:“會……是這樣嗎?母后真的不會遷怒於我,不會派人來處死我?”

    韋氏道:“當然不會!這個消息是去年冬天的事了,如果母后想殺你。還會等到現在?”

    “已經是去年的事了?”李顯聽了大為放心,喃喃自語道:“如此說來,應該不會遷怒於我了。啊!對了,你這消息是從哪兒得來的,可靠麼?”

    韋氏道:“當然是裹兒問來的!咱們圈在這黃竹嶺上,成了聾子、瞎子。外面發生了什麼事,咱們都休想知道。幾個孩子也不爭氣,唯獨裹兒可以在外面走動。替咱們打聽消息。”

    李顯喟然道:“是啊,裹兒這孩子,是你我被押送房州路上生的,金枝玉葉的大唐公主啊,出生的時候卻連個襁褓都沒有。只能用你的舊衣服把她裹起來,唉!我這個做父親的。對不起她呀,沒想到如今你我夫妻卻是最得這個女兒的濟……”

    兩夫妻正憂傷著不堪的過去,兩道人影已經悄然潛進了李顯的住處。

    楊帆所料不差,在李顯住處四周的住戶,如果仔細看,會發現那住宅佈局同其它地方略有不同,這些房舍正好把李顯一家圍在中間,這就是暗伏的第四道防線了。

    不過,任何一個地方,如果兵士不能輪換,而是固定地由一些人執行監視任務,連續十五六年之後,也不可能警醒如初。當年那些年輕力壯的士卒,如今早已娶妻生子,連他們的兒子都可以漫山遍野地下套子捉狍子、爬大樹摸鳥蛋了。

    但是這些負有警戒任務的鄰居還是給楊帆二人帶來了一定的麻煩,因為其中幾家養的有狗,虧得古竹婷經驗豐富,兩個人小心翼翼地迂迴半晌,終於悄無聲息地潛進了“廬陵王府”,摸上了竹樓。

    竹樓裡有燈光,從門縫裡透出一線,古竹婷回頭向楊帆打個手勢,二人放鬆腳步,輕輕走過去。竹樓的地板也是一根根竹子鋪就的,即便再輕微的動作,踩上去都有細細的吱呀聲,好在此時雨還未停,檐下的雨水注入半剖的竹筒叮咚作響,恰好掩飾了兩個人的聲音。

    楊帆二人到了門前站住腳步,回頭看看身後,互相打個手勢,古竹婷突然一推竹門,楊帆便一個箭步躥了進去。

    李顯餘悸漸消,正與韋氏依偎在一起,低聲緬懷著那些陳年往事,突然一道黑影旋風般閃了進來,把這夫妻二人嚇了一跳。

    李顯畢竟是個男人,對於這種突發事件相對還鎮定些,韋氏卻畢竟是個女人,乍然遇到這種事,韋氏真比李顯還要害怕,她馬上尖叫一聲,就迅速躲到了李顯的身後,緊緊揪住了他的衣衫。

    李顯還沒來得及看清楊帆的臉,就看到了他腰間插著的那口刀,一柄狹長如劍的怪刀,李顯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於是對武則天條件反射似的恐懼症又發作了。

    他兩股戰戰,抖若篩糠,用顫抖的綿羊音兒問道:“你……你你你……你們是母后派來殺我的麼?”
匿名
狀態︰ 離線
793
匿名  發表於 2014-9-27 01:14:27
第二十二卷 第七百八十五章 廬陵王

    楊帆本想確定一下此人的身份,李顯這麼一問,楊帆馬上就知道他是李顯了。

    楊帆知道自己的貿然闖入會使此間主人受到驚嚇,卻未想到會把這位曾經的皇帝陛下嚇成這副樣子,簡直跟見了鬼似的。

    楊帆趕緊欠身道:“臣奉聖諭,見過王爺。這裡有一道聖上的密旨,請廬陵王……”

    楊帆從懷中取出裹束嚴整的聖旨,李顯如同中了箭的兔子,“嗖”地一下跳了起來,急退兩步,雙手連擺,顫聲道:“我不看!我不看!你要殺就殺,本王不接聖旨!”

    楊帆啼笑畢非,捧著聖旨站在那兒,一時不知該如何解釋。

    古竹婷掩上門扉,閃身進來,見此情景,連忙說道:“殿下勿驚,我等此來,所奉聖諭絶非是對殿下不利的。”

    在這種情況下,女人是比男人有優勢的,尤其是漂亮的女人。

    古竹婷穿著一身夜行衣,腰間也插著劍,可那緊束的衣靠襯托出婀娜的曲線,盡顯女兒家的柔美。李顯夫婦見是一個容顏嫵媚、體態窈窕的女子,畏懼之心大減,韋氏強作鎮定地上前問道:“你們……你們奉諭而來,為何……為何如此……”

    楊帆會意道:“這位想必就是王妃娘娘了,臣楊帆見過娘娘。臣確是奉聖諭而來,至於臣為何潛行匿蹤,冒昧闖入,還請王爺和娘娘看過聖諭,微臣再稟明苦衷。”

    韋氏見他對自己恭敬有禮,膽怯之心愈加淡去。便伸出雙手,接過了那道聖旨。

    楊帆這時才看清韋后的容貌,既驚於她的年輕,又驚於她的美貌。沒想到這位曾經的嗣聖皇后,如今依舊這般美貌,於這靜室爐火下看來,紅顏依稀。恍如二十許人。

    韋氏接過密旨,緩緩退到一邊,扯開系口,褪下筒衣,又拔下筒蓋,慢慢抽出一軸黃綾,就著爐火的光亮緩緩打開。李顯站在她旁邊,一副想看又不敢看的樣子。

    韋氏把密旨細細地看了一遍,眉頭先是一跳。繼而雙目一凝。重新看了起來。一個字一個字的彷彿要把它們吞到肚子裡去反覆咀嚼,過了半晌,她才緩緩抬起頭。紅紅的火光映著她嚴肅俏麗的臉寵,一字一句地問道:“母后要你們護送王爺秘密返京?”

    楊帆糾正道:“是皇帝!”

    李顯當了三十六天皇帝。就被他的母親一腳踢開,換了他弟弟李旦做皇帝,而他則被踹到房州蹲大獄了,他根本沒有趕上武則天登基為帝,一家人困在這黃竹嶺上過著與世隔絶的生活,依舊習慣稱武則天為母后。

    楊帆這一提醒,韋氏反應過來,忙道:“是!是當今聖上!聖人要你們秘密護送王爺返京?”

    楊帆道:“是!這正是下臣的使命!”

    李顯驚慌道:“母后……母皇為什麼要叫你們秘密護送我返京?我不走!我死也要和家人在一起,我不跟你們走……”

    楊帆的眉頭倏地皺了一下,這位廬陵王的膽子怎麼這麼小?

    韋氏扭過頭去,狠狠地瞪了丈夫一眼,只是當著楊帆和古竹婷,不好對丈夫出言不遜,但她的語氣已經充滿了責備:“王爺不要總是想著死,母皇如果想要殺你,這兩位侍衛此刻已經動了手,何必還秘密護你還京?”

    韋氏說完,轉向楊帆,歉然一笑道:“王爺原本不是這樣,這些年來,王爺幽居山中,又時常聽到些不該聽到的傳聞,疑神疑鬼,久而久之落了心病,以致如此失措。”

    楊帆欠了欠身沒有答話。

    韋氏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快步走到牆角,撿起兩個馬扎,拿到房中央,對楊帆二人慇勤招呼道:“來來來,你們遠來辛苦,快坐下說話。說來慚愧,這裡說是王府,寒室簡陋的尚不如尋常村居,怠慢了你們。”

    楊帆二人原不知她要去幹什麼,這時才知是給他們拿凳子,不管人家如何落魄,畢竟曾是大唐皇后、如今的王妃,楊帆二人忙不迭接過馬扎,道謝一番,這才坐下。竹室空空,四下堆的都是雜物,也分不出個上首下位,二人只得與廬陵王和王妃對面坐了。

    二人坐定身子,韋氏客氣地道:“既然母皇有聖諭,王爺當然得遵旨而行。只是王爺在這黃竹嶺上已達十五年之久,消息閉塞,不聞世事,與母皇更是多年未見。不知母皇這次密召王爺回京,可有什麼打算?有請天使說個明白,王爺也好有所準備,免得行止唐突,惹得母皇不悅。”

    武則天只要下一道聖旨,宣廬陵王回京就是了,那是真正的召之要來,揮之則去,根本不可能把還未宣之與眾的決定寫在上面,雖然韋氏已經猜到了一點,可愈是如此,她愈是不敢相信,因為她已經期待了太多次、也失望了太多次。

    “這個……”

    楊帆猶豫了一下,韋氏忙道:“這聖旨上說要王爺秘密赴京,可王爺身在黃竹嶺不得自由,如何離開、如何秘密,諸般事宜還要與兩位天使商量。不敢叫天使為難,只要說些能夠讓我夫妻知道的事情就好,無論如何,我夫妻二人都感激不盡。”

    這件事需要李顯夫婦的配合,當然得讓他們知道目前的局勢,楊帆故意作態,只是不想給這位從太子而皇帝,從皇帝而王爺,從王爺又要變太子的傳奇皇子留下一個不能謹言慎行的印象。

    韋氏說罷,楊帆便欠身道:“不敢不敢,王妃娘娘太客氣了,臣正想把陛下的交待說與王爺和王妃知道。”

    李顯也顧不得往灶裡塞柴火了,那雙老寒腿似乎也不是那麼難受了,眼巴巴地盯著楊帆,像個洗耳恭聽的小學生。

    楊帆先把契丹和突厥之亂簡單地說了說,然後便提到女皇年邁,思念兒子,希望接廬陵王回京團聚。他並沒明白地指出女皇有意要立廬陵王為太子,畢竟這是聖旨上都沒有寫明的話。

    但是這一來,兩件事就成了全不相干,楊帆提出前事就顯得特別突兀,李顯夫婦一聽自然就品出了其中滋味。夫妻二人一時間驚喜莫名,坐在那兒都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李顯定了定神,思路清晰了一些,這才奇怪地問道:“母皇想見我,一道旨意宣我回京就是了,如今卻已密旨相傳,又請兩位天使秘密接應,這是為何?”

    楊帆沉吟了一下,有些事哪怕盡人皆知,也是不好明白說出來的,他得好好籌措一下語言。

    楊帆斟酌了一下,才緩緩地道:“朝中總是有些人不希望看到王爺和陛下母子團聚,而這些人恰恰把持了軍中諸多職位,陛下擔心接王爺還京的消息傳出後,會有人對王爺不利,而一旦消息傳出,針對王爺的不利舉動恐怕是防不勝防,不知臣這麼說,王爺和王妃可明白了麼?”

    李顯夫婦當然明白,所謂有些人當然是武氏族人,在黃竹嶺看守他們的這支軍隊就是武氏一派的,每年武氏家族都會派員來此視察,每次視察期間及其後一段時間,都是他們一家人日子最不好過的時候,他們對武家的仇恨和忌憚已是刻骨銘心。

    李顯夫婦默默地點了點頭,楊帆吁了口氣,道:“所以,臣才深夜潛入求見王爺。想與王爺好好商議一下,如何把王爺順利帶走而不會被看守王爺的人發現。至少,不能讓他們很快發現,這樣王爺此行才會比較安全。”

    李顯激動的嘴唇哆嗦:“你們來了多少人?”

    楊帆道:“為了保密,我們沒有來太多人,但都是精兵。我們從百騎和內衛中,一共抽調了二十人,加上我們兩人,一共二十二人!”

    李顯眉頭一皺,有些不滿意地道:“才二十二人,這怎麼夠?”

    韋氏坐在一旁深蹙雙眉沒有說話,李顯關心的是他的安全問題,而韋氏已經開始思考如何把李顯偷送出去而不叫人發現。

    她很看不起這個無能的丈夫,但是她同樣很清楚,能否東山再起,全要靠她的丈夫,因為他是皇子,如果當今太子已經被女皇拋棄,那麼她的丈夫就是李唐宗室第一順位的皇位繼承人。

    韋氏思索很久,緩緩說道:“他們時常查驗王爺的所在,想要一直瞞過他們,不可能!不過……瞞個五六天的話,我還有些把握,五六天的話……可以嗎?”

    楊帆想了想道:“五六天,應該能趕出一半的路程,他們那時再發現,可以用來對付我們的時間就很倉促了,如果王妃不能拖延更多時候,那麼……五六天就儘量爭取吧。”

    韋氏雙眉一挑,毅然道:“好!那就這麼辦!明天一早我就讓王爺裝病,裝成染了疫症,這樣他們就會懶得常來驗看,我估計,拖個五六天完全可能。”

    楊帆擔心地道:“他們不會找醫士為王爺診治麼?”

    韋氏曬然一笑,道:“他們巴不得王爺早死,每次派員巡察時,他們對王爺都極盡恐嚇,恨不得王爺趕緊自盡,幸虧王爺性情堅毅、不為所動,否則早就遂了他們的心思。他們會請人為王爺診治?絶不可能!”
匿名
狀態︰ 離線
794
匿名  發表於 2014-9-28 23:29:06
第二十二卷 第七百八十六章 韋王妃

    楊帆道:“這樣的話,此計大為可行,王爺若要裝病,又得讓他們看到王爺生病,消除他們的疑心,那麼……我這邊最快的話也要後天才能行動,是麼?”

    韋氏道:“不錯!順利的話是後天,不順利的話,可能還要往後延一延。你們潛進這裡太過危險了,一旦被他們察覺,難免功虧一簣。所以,從現在起,在接王爺離開之前,你們不要再冒險進來了,如果我這裡一切順利,我會把一床紅色的床單晾在樓前,你們從遠處的竹林中就能看得很清楚,若是見到這床紅色床單,你們便著手準備,當晚接王爺出去!”

    楊帆聽得肅然起敬,這位困居黃竹嶺,在這裡過了十多年村婦生活的韋皇后,迄今還能保持著這樣的頭腦和迫人的氣勢實屬難得。李顯不安地道:“娘子,你和孩子們不跟我一起走嗎?”

    也許在天下間最強勢也最冷酷的母親面前,曾經的這位皇室貴冑失去了他的驕傲、失去了他的勇氣、也失去了他的自信,但他也因此更加的珍視親情。

    人常說天家無親情,可這位曾經做過天子的天子之子,在失去所有以後,他唯一擁有的就只有親情,來自於妻兒的親情,他如何會不珍而重之呢。

    韋氏眸中帶著一抹歡喜,握緊他的手,柔聲道:“郎君先隨兩位天使回京,最重要的是你的安全,只要你能安全抵達京城,我們就可以從容離開。那時再也沒有任何人會為難我們了。”

    李顯張了張嘴,無言地點了點頭。楊帆見狀,起身道:“既如此,那臣這就告辭了。回去之後,臣還要做一番仔細的安排,以便接出王爺後能立即起程返京!”

    韋氏聽了忙也站起,向他福身一禮。道:“一切,都拜託兩位天使了!”

    李顯夫婦把楊帆二人送到門外,雨還在下著,夫婦二人也不打傘,就站在如注的雨幕下,痴痴地望著兩人的身影悄然消失在夜色當中,眼中滿是希冀。直到二人的身影再也無法尋摸,李顯夫婦才回到房間。

    一回房間,李顯便激動地抱住了韋氏。歡喜地低泣道:“母后寬宥我了。母后準我回京了!娘子。我們苦盡甘來了,我們終於有了活路!”

    韋氏也很激動,她緊緊地抱著丈夫。夫妻二人緊緊地擁抱良久,韋氏才冷靜下來。把李顯拉到灶旁坐下,一邊往漸熄的灶裡添著柴禾,一邊叮囑道:“郎君此番回京,到了母后身邊,千萬要小心,萬萬不可露出絲毫怨尤之意。”

    “嗯!”

    “母后問什麼你就答什麼,不可胡亂發表主張,對母后要每日都去請安,神態要畢恭畢敬,言語舉止間不可以有半點不恭,哪怕是心裡面稍存懈怠都不可以,母后可不是那麼好哄騙的。”

    “嗯!”

    “不管你心裡怎麼想,你都要時刻記得告訴自己,母后是能讓你生也能讓你死的人,你將來是登上九五至尊的寶座成為皇帝,還是再度淪為一個階下囚,全都取決於母后的一念之間!”

    “嗯!”

    “還有,對武家的人,郎君只可親近,萬萬不可疏遠,更不可露出絲毫仇恨或不滿,我們曾經錯過,萬萬不可再踏錯一步。與武家人是近是遠,將決定我們走的是對還是錯!如果我所料不差,相王就是因為與武家交惡,到了不可調和的地步,你才有機會回京。

    若非如此的話,母后不會捨近求遠地調你回去,因為在母后心中,其實你和相王沒什麼區別,不是兒子、也不是更親近一些的兒子、僅僅是一個必須要有的繼承人,以保證她生居朝堂、死祭太廟,血食不斷、傳承不斷!”

    “嗯!”

    李顯頻頻連頭,把韋氏的話牢牢地記在心裡。

    韋氏看了他一眼,心中不由自主地湧起一種因為他的無能而產生的厭煩感,可這感覺旋即就被一種無奈的傷感所取代。她輕輕握住李顯的手,幽幽地道:“也是怪我,當初不該逼你任命我父為宰相,才讓我們一家落得如此地步。”

    李顯反握住她的手,柔聲道:“這不怪你,是我性急了。母后大權在握,我成了皇帝也是傀儡,若想奪回帝權,我就只能重用岳父,以韋氏之力重組我的勢力,只可惜……到底是母后技高一籌。”

    韋氏聽了,不覺有些感動。

    李顯沉默片刻,又自嘲地一笑,自我安慰道:“不說這些了,呵呵,即便我當時如相王一般小心翼翼從不犯錯,那又怎麼樣呢?那樣的話,今日囚禁於東宮的就不是相王,而是我了,兩者有何區別?”

    韋氏的眼睛濕潤了,她輕輕抱住李顯,低聲道:“嗯!咱們不說這些了,不管怎麼說,咱們的苦,總算是吃到頭了,咱們應該高興才是!”

    李顯欣然道:“是啊!苦日子總算是到頭了。”

    他輕輕撫摸著妻子柔潤的肩頭,動情地道:“娘子,這些年來多虧了你,要不是你,我可能早就堅持不住自盡身亡了。你是世家女,若不是嫁了我,本該無憂無慮、富貴一生的,卻因為我吃盡了苦頭。我李顯今日在此向天地神明起誓,有朝一日,我李顯若能重登皇位,必與娘子無所禁止,萬事由你!”

    “郎君!”

    韋氏雖然有時憎恨丈夫連累了她,有時厭惡丈夫的軟弱無能,可他們畢竟是相依為命、相濡與沫的夫妻,這時聽李顯說的真情流露,韋氏也不由得心懷激盪,她抱緊了李顯,哽嚥著落下淚來。

    夫妻二人相擁良久,李顯才輕拍她的肩頭,溫柔一笑,道:“睡吧。明兒一早,咱們還得應付官兵,先養足精神再說!”

    韋氏輕輕點點頭,放開了他的懷抱。拭去眼角的淚珠,便悄然走向另一側的臥房。

    這些年來,李顯擔驚受怕,日日夜夜飽受著心靈上的折磨。心力交瘁,未過五旬便因力不從心不能人道了,如今兩人分房而睡已有四五個年頭。

    ※※※※※※※※※※※※※※※※※※※※※※※※※※※

     楊帆與古竹婷連夜返回黃竹鎮,這一次他沒有一大早就先於全鎮人起床,而是結結實實地睡了一個長覺,補足了精神。

    每天必定分批到鎮上閒逛的百騎和內衛見到他在客棧粉牆上劃下的一個不規則的符號,知道事情已經有了眉目,馬上紛紛返回,一面通知那些今天沒到鎮子上來的夥伴。一面開始應變。

    楊帆事先設計了幾套方案。每套方案對應一個圖案。

    一種方案是按照當初離開洛陽城的方法。接出廬陵王后就到房陵與馬戲團匯合,仍以他們為掩護,悄然返回京師。

    但是這種方案已經因為黃竹嶺守軍對廬陵王看管太嚴而作罷。韋妃說她最多能把廬陵王離開的消息隱藏五到六天。再考慮到一些突發事件可能縮短這一時間,喬裝改扮悄然返京已經成為不可能。

    楊帆在剩下的幾種方案裡。選擇了最直接的一種:一旦接到廬陵王,立即護著他全速趕往洛陽。

    這樣,他們日夜兼程,五六天的時間至少可以趕一半的路,即便這時黃竹嶺守軍發現廬陵王消失,並且通過信鴿或其它什麼通信工具迅速通報京城方面派人堵截,對方也來不及做更多安排,運氣好的話,說不定不等雙方照面,他已經帶著廬陵王出現在宮裡。

    直到近午時分,楊帆才悄然潛往黃竹嶺。今日上山,只是探看一下廬陵王妃是否打出訊號,只要去一個人就好。原本派古竹婷去也是一樣,不過楊帆以事關重大,必須親眼見到才安心為藉口,搶了這個差使。

    山上還有一個身世可憐的少女在等著他,楊帆已經答應要帶她逃離火坑,今天總要去見見她,對她作出一番安排才是。

    楊帆輕車熟路地摸進黃竹嶺,先繞到可以觀察廬陵王家住處的地方,一眼望去,他就看到了院落裡一領紅色的床單。

    也許韋氏生怕他看不到,特意在前後兩座竹樓間繫了繩索,紅床單就搭在那條繩索上,彷彿一面鮮艷的旗幟。

    “成了!”

    楊帆拳掌相交,又仔細看了兩眼,確認無誤,這才興沖沖地趕向那眼泉水,那是他與九彩兒約定的地方。

    九彩兒今天穿了一件五彩的裙子,裙子依舊破舊,看起來還稍顯肥大,或許是別人替換下來的衣服,不過從那質地、彩綉和款式,依舊可以看出,這件裙子曾經是多麼的昂貴華麗。

    九彩兒在泉水邊走來走去,不時驚飛野草花叢中翩躚的蝴蝶。

    “怎麼還不來呢?”

    九彩兒看看天色,懊惱地把一枚石子狠狠投進平靜的湖水,激起片片漣漪。

    “這麼晚了還不來,看來他是不會再來了!”

    九彩兒頽然坐到湖水邊,懊悔和失望像毒蛇一般噬咬著她的心靈。

    “我真蠢!真是蠢透了!在這山上見過了那麼多人,哪有一個是平白無故許你好處的,更何況他是一個淡泊世事的修道人。我早該……早該不惜一切,牢牢拴住了他的心,他才不會棄我而去!”

    九彩兒望著湖水中那張俏麗的不似人間女子的容顏,自怨自艾中,痛苦的淚水不知不覺便爬滿了臉頰,又順著臉頰輕輕地滑落她尖尖的下頜,掉入清澈的湖水。

    她本以為似她這般坎坷的身世已然是人世間最大的痛苦,現在她才知道,原來最大的痛苦是有人給了你希望,卻又把它殘忍地奪走。

    “九彩兒,九彩兒?”

    恍惚中,她似乎又聽到了楊帆的呼喚,這呼喚,像針一般扎進她的心裡。

    “不對!好像是真的!”

    聽著越來越清晰的呼喚聲,九彩兒猛地一個激靈,驚喜地轉過身去!
匿名
狀態︰ 離線
795
匿名  發表於 2014-9-29 11:38:24
第二十二卷 第七百八十七章 綠色的網

    “橋哥哥!”

    九彩兒像一隻快樂的小喜鵲,一頭紮進楊帆的懷抱,皓腕勾住了他的脖子,笑逐顏開的臉上還帶著斑斑淚痕。一雙柔軟的小鴿子緊緊地貼在楊帆胸口,裏邊一顆心跳得嗵嗵直響。

    楊帆看見她喜悅的眼中漾起的淚花,一時來不及反應她如此熱情的擁抱:“怎麼了?”

    “我以為……橋哥哥不會再來了!”

    九彩兒扁扁嘴,用帶著鼻音兒的萌萌語調傾訴,還在眼中閃爍的淚花眨出了眼睫,旋即便破啼為笑:“是我自己嚇自己,橋哥哥沒有騙我!”

    楊帆有些好笑,無奈地搖搖頭,不著痕跡地解開勾住自己脖子的一雙柔軟玉臂,說道:“我只是有些事情耽擱了,答應你的事情,哪能不來!”

    “嗯!”

    九彩兒喜悅地點頭,跟小雞啄米似的憨態可掬。

    “橋哥哥,你說這一兩天,就能帶我離開,現在已經過了一天了,我……我今天或者明天,能跟你走了麼?”

    九彩兒有些興奮難捺、又有些擔憂惶恐,一雙令人著迷的大眼睛瞬也不瞬地盯著楊帆,期盼著從他嘴裡聽到滿意的回答。

    楊帆眸光一閃,還未開口,九彩兒又低下了頭,怯怯地道:“叔父屢次三番不能得逞,有些惱羞成怒了。他說……他說要把我許人,那個男人是寨子裡的一個伙長,長得像個殺豬的,又胖又凶。他以前有個女人,被他酒後發威給活活打死了,我怕……真的好怕……”

    九彩兒把衣帶一圈圈地繞到纖細晶瑩的手指上,垂著頭怯怯地說。沒有注意到楊帆已經在點頭。

    楊帆道:“嗯!我今天來,正想跟你說,今天晚上,你能出來麼?”

    九彩兒霍然抬頭。緊張地睜大眼睛,期期地道:“橋哥哥,你是說?”

    楊帆道:“我想今天晚上來帶你下山!”

    九彩兒微微張著嘴巴,怔忡半晌,突然快樂地叫起來:“可以可以,當然可以,我……我晚上就在這裡,就在這裡等著橋哥哥帶我走!”

    楊帆鬆了口氣,微笑道:“你能出來就好。我還擔心到時候你無法出門。”

    九彩兒撇撇嘴道:“他們才不會在意我的死活。我能溜出來的!”

    說著再度撲到楊帆的懷裡:“橋哥哥。你真是太好了,你是我的大恩人,一輩子的大恩人!”

    楊帆微有些不自在。不太適應這樣親熱的舉動,正想輕輕推開她柔軟的身體。九彩兒忽然放開他,切切地道道:“橋哥哥,今晚我們就走了,那你現在不要再找‘竹寶’了好不好?”

    楊帆心道:“我要找的‘竹寶’已經找到了,這竹林中,哪有什麼我想要的東西。”

    見他點頭,九彩兒歡喜無限,一把拉起他的手,說道:“橋哥哥,你跟我來!”

    九彩兒在竹林中奔跑起來,楊帆被她拉著,不由自主地跟在她的後面,不一會兒,來到一處地方,一人多高半探出來的崖壁,崖壁自上而下垂下許多藤蘿,藤蘿交織成了一張綠色的網,一直垂掛到地上。

    九彩兒放開楊帆的手,翩然一轉,隨著轉身的一旋,大大的裙襬像五彩的花瓣似的張開來,露出一雙玉筍似的小腿。

    九彩兒嬌喘著,兩頰嫣紅,眸光發亮:“橋哥哥,進來看,這是我一個人的小房子。”

    九彩兒分開藤蘿,貓腰鑽了進去,楊帆有些好奇地跟進去,岩頂一人多高,站著倒不辛苦,縱深約有七尺,地上鋪了厚厚的竹枝,上邊又墊了柔軟的青草,如同一張大大的床鋪。

    九彩兒雙腿並起,快樂地一跳,裙兒揚起複又落下,裙兒落下時,她已開心地在這柔軟的草床上坐下,七彩的裙兒鋪灑在她的四周,青草如荷葉、裙襬似荷花,而她坐在中央,就像花的蕊。

    “橋哥哥,來!”

    九彩兒笑盈盈地拍著柔軟的草床,楊帆在“床”邊坐下,嗅著天然的青草香氣,微笑四顧道:“不錯,如我修道人所言的洞天福地,沒想到在黃竹嶺上,竟有這般所在。”

    “而且,這洞天福地裡面,還有一位美麗的仙子!”楊帆迴首笑望著九彩兒道。

    九彩兒撫著自己的臉頰,喜孜孜地道:“橋哥哥,人家真的很美嗎?”

    她知道自己長得很美,從小就知道,後來漸漸出落成妙齡少女,她就更明白這一點了,寨子裡那些男人色色的目光她又不是看不到。但是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美,這裡畢竟是一個閉塞的山村,一個村姑再美能美到哪兒去?

    聽說在長安和洛陽有的是絶色佳人,天下各地的美女或自願或不自願地都會集中到那兒去,“馬橋哥哥”是見過大世面的人,又是心志比較堅定的修道人,九彩兒可沒有信心自己的美貌也能讓他著迷。

    這時聽楊帆這麼說,九彩兒心里美滋滋的,信心為之大增,但她猶自含羞低頭,輕卷衣帶,作出羞怯模樣道:“才不是呢,橋哥哥經多見廣,想必見過許多美麗的女子,人家……比她們如何?”

    楊帆微笑道:“的確,天下間有許多美麗的女子,尤其是大城市裡面,本來就美女眾多,又懂得穿衣打扮,更是麗人無數,許多時候,看著美如天仙的人,一旦卸了妝,那就慘不忍睹了,所以要看一個女子是否真的美麗,要她卸了妝才知道。”

    九彩兒咬著薄嫩如肉脯的櫻唇,側首想了一想,忽然向楊帆爬了過來。

    一個俏麗到極致的美少女,在一處藤蘿垂掛、野趣盎然的洞穴裡,如一隻野性未馴的狸貓兒似的,扭動翹臀。以一種充滿魅惑的優雅爬向一個男人,那是怎樣的感覺?

    楊帆的心不由自主地跳快了些,他不是聖人,當一種美已經到了極致。他的心也會動。

    “那……橋哥哥看看,人家有沒有著妝呀?”

    近在咫尺,呵氣如蘭,鼻膩鵝脂。說話間連那雀舌般嫩紅的舌頭都看得到。

    楊帆看著那吹彈得破的嬌嫩肌膚,瑩潤得似乎可以映出他的影子:“沒有,當然沒有,我很少誇讚女人的美貌,可是我不得不承認,你是我所見過的女子中最美的一個!人怎麼可以生得這麼美?”

    九彩兒眸中掠過一絲得意,用小手掩著嘴,吃吃地笑起來:“古人說,女子無才便是德。而女子之德。第一就是婦容。小女子一定是太缺德了。所以才會生得……”

    九彩兒格格地笑起來,楊帆也忍不住笑了。

    九彩兒笑著,臉上的笑容漸漸如水中的漣漪。輕輕地隱去,然後慢慢平靜下來。一雙黑寶石般的眸子卻越來越亮,熠熠地放光:“橋哥哥,九彩兒……喜歡你!”

    “嗯?”

    楊帆瞿然揚起一雙劍眉,入目,便是一張粉嫩的小嘴,柔軟輕薄的嘴輕輕地吻上了他的嘴,楊帆的身子一下子僵住了。

    “九彩兒,我們不可以……”

    楊帆拒絶著,可語氣並不堅決,這樣容易叫人煥發本性的地方,這樣一個美到極致的妙人兒,很難叫人做得到無慾無求。

    “為什麼不可以?我看得出橋哥哥喜歡我,我也喜歡橋哥哥……”

    “喜歡,不代表就要佔有……”

    楊帆的話沒有說完,這一次,九彩兒像一隻靈巧的小貓,撲向一隻正在啄羽休憩的雲雀,她的身子很輕柔,卻足以把楊帆撲倒,把他撲到在柔軟的、富有彈性的青草的床上。

    “橋哥哥,要了我……”

    九彩兒在楊帆耳邊呢喃著,微帶著顫萌的聲音讓楊帆的血液賁張的更快:“我……我還是處子之身,可我若留在這山上,我不知還能保留多久,橋哥哥,你肯帶我走,救的不只是奴的身子,還有奴的心,奴家……願意一生一世侍奉哥哥,為奴為婢,也心甘情願。”

    九彩兒激動地抱緊楊帆,一邊昵喃著,一邊胡亂地撕扯著他的衣服。楊帆向來認為男人才是主動的一方,他從來不曾想到自己會遇到這樣的局面,會有半推半就的時候,可是……面對這樣一個絶美的少女,他真的無法堅持自己的意志。

    九彩兒一面大膽地解著他的衣衫,一面羞澀地把玉面埋進了他的懷裡,楊帆沒有注意到,九彩兒那微側的俏臉上,有著一抹狐媚而自得的笑容,她的眸中隱藏著一絲狡黠,一絲獵物入彀的狡黠。

    她終究是不放心,哪怕她看得出楊帆此刻的承諾是發自真心。可人都說女兒心善變,其實男人何嘗不是一樣,這一刻他可以為你流血流汗,下一刻心意變了,他立刻就可以無情地否認對你的任何承諾。

    這黃竹嶺,她待夠了!這裡的生活,她受夠了!她想走,她想跳出這個小世界,跳到一個更加廣袤、更加精采的空間裡去。

    可她有什麼?

    生在富貴人家的,憑著父祖的餘蔭,可以一生無憂;負有一身勇力的,可以從軍入伍,憑百戰軍功換一個活法;苦讀詩書的,就算不能科舉及第,也能為人幕僚……,而這一切,都是男人的路。

    她是女人,她有什麼?

    上天只賜了她一副嬌美無儔的姿容,一個冰肌雪膚的身子,這是她唯一的資本。

    她要換一個活法,所以要把她唯一的資本,投給這個能改變她命運的男人!

     有風徐來,藤蘿輕搖,如綠色的網。

    赤條條一隻白羊兒,似那網中的魚。

    網中的魚,想用它精心織就的網,網住那個男人的心。

    風輕揚,網輕搖,草榻如舟……
匿名
狀態︰ 離線
796
匿名  發表於 2014-9-30 02:51:30
第二十二卷 第七百八十八章 摘星

    今夜有星無月,一抬頭就能看見漫天璀璨的星光,似乎一伸手就能摘下一顆來。

    楊帆此刻就摘了一顆,今夜,他摘走了這黃竹嶺上最亮的那顆星。

    清風徐來,夜中的竹山一片清涼。

    遠近的竹林,在星光下瀰漫成一片疏淡相宜的影子,彷彿是用墨塗抹出來的一副遠近高低濃淡錯落的山水畫,只不過這副畫是會動的。每有風來,它便會搖曳出一種午夜獨有的風情。

    或者,若是月色如紗,此情此景會更加迷人,但這樣的景緻也不錯,對感性的人來說,它有一種直透人心的靜謐。

    楊帆卻顧不上欣賞這景緻,更談上去比較白日與黑夜、雨天與雪天、星光與月色下,這黃竹嶺會有著怎樣不同的風情,他此時正攙扶著廬陵王李顯,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崎嶇的山路上。

    “啪啪啪!”

    一旁的古竹婷三擊掌,前方竹林中立即躥出幾道人影。

    “楊校尉!”

    走在前邊的高瑩和蘭益清快步趕過來,楊帆道:“這位就是廬陵王!”

    二女連忙止步,和身後幾名百騎一起叉手施禮:“微臣見過廬陵王!”

    廬陵王滿面激動,他緊張地點了點頭,想要開口說一句“免禮”,結果嗓子有點哽,硬是沒有說出話來。

    楊帆道:“護著殿下!”

    高瑩和蘭益清立即上前,從楊帆手中接過廬陵王,一左一右將他扶持起來。

    古竹婷在楊帆耳邊道:“阿郎,可以放火了麼?”

    楊帆對她低聲道:“現在不行,我還有點事情要做,你帶著王爺且去寨牆下隱蔽。我這裡辦完了事,會發出動手的訊號,寨中火勢一起,你便護著王爺下山,一切按計劃行事,我自會追趕你們!”

    古竹婷微微有些詫異,不知道楊帆還有什麼事情沒做,可這般情形下又無法發問,只好點點頭。率先離去,高瑩和蘭益清馬上扶著廬陵王緊隨其後,其他幾名百騎散在他們四周警戒著,一陣腳步悉索,一行人沒入了前方竹林。

    楊帆見他們已然離去。立即快步閃入竹叢,他還要去泉水邊帶上九彩兒。想到九彩兒,他就想到了藤蘿洞穴中那激情而旖旎的一幕,心思頓時像籠了一層薄霧的竹林,若隱若現,總有一些想要捕捉的東西無法抓住……

    比她的體形肥大了一圈的衣裳,很輕易地就被她擺脫了。於是她就像一條蛻了皮的蛇,扭動著新鮮、粉嫩、粉光緻緻、稚美無暇的身子依偎在他的懷裡,貓兒一般溫柔、兔兒一般可愛。

    小小的雪乳,好似倒扣的玉碗兒。完美地鑲嵌在她散發著無窮誘惑的青春胴體上,她熱情的甚至帶著些崇拜的神情,彷彿一個無限仰慕她的主人的小女奴,竭力地想要取悅於他。讓他如在雲端。

    當他的神志回到軀殼,他看到一瀑青絲披灑胯間。一張純美得花蕊兒一般的俏臉掩映在那如瀑的青絲間,一種溫熱濡濕的感覺不斷地襲上心頭,讓他不由自主地繃緊了臀部的肌肉,堅硬如鐵。

    稚嫩純美的一張小臉,小小的雀舌含吮吸咂,柔美的唇線於吞吐間傳達著一種鵝黃嫩柳般的春意……,清純與嫵媚、稚嫩與嬌艷,構成一副最具衝擊力的畫面。

    楊帆有些迷惑於她的技巧,一個未經人事的女孩兒,或者會懂得這些事情,但是只讓人感覺到柔美的唇、靈巧的舌、溫暖的口腔,而絲毫沒有牙齒磕碰的時候,難道這也可以是一種本能?

    但他無暇多想,陣陣快感瓦解了他的神思,絶美容顏與無比誘惑的動作產生了一股強大的衝擊力,摧毀了他的意志,直到他再也忍無可忍,除了釋放還是想要釋放,於是他反客為主了。

    嬌小玲瓏的嬌軀被他擺弄成了一彎新月,圓滑白嫩的翹臀泛著朦朧曖昧的妖艷之光,細到驚人的纖腰彷彿一座架在流水上面的小橋,以一種優美流暢的曲線,將男人的慾望引向彼岸的天堂……

    楊帆義無反顧地走上了天堂路,奮力地把自己的肉體乃至靈魂都要送入那極樂的世界,直到他在一片酣暢淋漓中,重重地壓在那具稚美纖細的身體上。那副身子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卻像一管柔韌的修竹,哪怕一陣微風也能讓它搖曳婆娑,可是再大的狂風暴雨,它也能默默承受。

    當楊帆釋放了衝動,才生起憐香惜玉的心思,他有些後悔,後悔不該接受她?事情已經發生,無聊的追悔他向來不屑一顧。他只是後悔不該這麼無所顧忌,她畢竟還是一個初經人事的少女,哪禁得起他暴風雨般的伐撻。

    幸好,她柔柔地俯伏在彈性十足的青草榻上,喘息著,紅紅的臉蛋兒上,雙眼微微地眯著,像一隻剛剛飽餐後愜意的貓咪,而沒有一絲痛苦的樣子。

    楊帆記起一個男人應該憐惜女人的時候,便想做一些溫柔的補救,於是他發現,草甸上並沒有一絲血跡。當他問起時,九彩兒一臉茫然,她將衣衫掩住依舊泛著玫瑰紅的胴體上,惑然地看看草甸,然後再看向楊帆,喃喃自語:“為什麼沒有呢?”

    淚水像泉眼般迅速地湧出來,九彩兒哭得很傷心,她緊緊抓著楊帆的手,哀痛惶恐地道:“橋哥哥,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為什麼,我只有你一個男人,我沒有騙你,真的沒有……”

    她哀哀地哭泣,薄薄的嘴唇被她整齊潔白的貝齒咬出血來,她都沒有覺察。楊帆的心軟了,他不想再追究這件事。

    在南洋的時候,他知道有些從小勞作,攀爬樹木採摘椰子的少女,的確是哪怕初夜也不一定會有鮮血的見證,他不明白為什麼,但他聽那百無遮攔的南洋女子們說過這樣的事。九彩兒住在這山上。想必從小爬高爬低的事兒也沒少幹,所以這並不能證明什麼。

    而且,他既然要了人家的身子,自然要給人家一個交待,他已經決定把這個少女收入楊家,也許他現在著迷的還只是這個生平僅見的絶美少女的姿容和身體,還沒有培養出愛的感情,但是既然要了人家的身子,他就要盡一個男人應盡的本份。

    娶妾娶色。沒有人在乎一個妾室曾經怎麼樣,京城中不乏權貴名流把那艷名高熾的名妓收房,成為他們最寵愛的妾侍,楊帆也不會太計較一個妾室的過去,她那無以倫比的美貌。很容易就讓男人變得寬容、更寬容。

    楊帆只是有些不悅,不悅於她的欺騙。不過,楊帆並不能確定她在說謊,她的眼淚、她哀痛的眼神、她淒婉地咬破嘴唇時的痛苦神情,讓楊帆心中的一絲疑慮也煙消雲散了,他無法相信這樣的神情也是假的,她才只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女而已。怎麼可能有這樣精湛的演技?

    但是疑心一旦產生,就不是那麼容易消除的,九彩兒悲痛、哀婉、傷心的淚水,曾經一度洗去了他心中的疑惑。但是此刻掠向他們的約定地點時,那散去的疑慮又像烏雲般悄悄掩回來。

    她之前的主動、她之中的表現、她之後的沒有落紅,一樁樁疑點讓楊帆的困惑揮之不去,可這種經驗之談。又不可能作為確鑿判斷的依據。

    楊帆已經想到了一種可能,如果她真的在掩飾。如果她確實在說謊,聯想到她之前訴說過的境遇,或者……之前她就說了謊,以她這樣絶美無倫的姿色,又失去了父母雙親的庇護,她想保全自己談何容易。

    或者,她是曾經被人欺辱過的,這樣的話,她發現自己趁她暈迷占她便宜的時候,才會那般憤恨,才會那般果決地想要砸死他,這種過激的反應似乎也說得通了。

    想到這個原因,楊帆決定即便他所猜測的都是真的也不去戳破它,那不是她的錯而是她的不幸。他要原諒她、包容她,如何不堪都已是過去,今後有他,這一切不幸將再不會發生。

    楊帆趕到了泉眼旁,在輕輕的呼喚之後,九彩兒像只受驚的小兔子似的從草叢中跳出來,一頭撲到了他的懷裡:“橋哥哥,你終於來了,我好怕,從來沒有這麼晚一個人躲在這兒……”

    放下心結的楊帆,輕輕笑了笑,撫了撫她的秀髮,低聲道:“家裡人沒有發覺吧?”

    “嗯!”

    九彩兒用萌萌的鼻音應著,在他懷裡點頭:“沒有,我趁他們睡著了才偷偷溜出來的。”

    楊帆放心地道:“那就好,此處不是久留之地,咱們走!”

    “好!”

    九彩兒欣然應著,隨即就發現不對:“橋哥哥,這不是下山的方向。”

    楊帆道:“我知道,我還有一件事要做,跟我來!”

    楊帆拉著滿腹疑惑的九彩兒掠到一處突起的岩石處,對九彩兒道:“在這等我!”

    說罷,楊帆飛身躍上岩石,從懷裡掏出一個火摺子,拔開塞子,用力地吹了吹,火摺子冒出了火苗,楊帆馬上舉起,向著黑沉沉的村落方向揮了一個大大的圓,連揮三遍。須臾,村落中也出現了一個紅紅的圓,向他舞動了三圈。

    楊帆收好火摺子,從岩石上跳下來,拉起九彩兒柔軟的小手,低聲道:“走,跟我下山!”

    當楊帆趕到一半山路時,村中一處房屋突然冒出了火光,火光熊熊,迅速映紅了天空。

    九彩兒扭頭看見,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他還有幫手,放火……是為了吸引警衛的注意,方便逃出山吧!”

    她被楊帆拉著,奔跑著,跳躍的視線回顧著火光、回顧著騷動起來的村落,在心底裡無聲地告別:“對不起!爹、娘,我走了,我不想活在這樣的地方,我要換個活法,我走了,永遠、永遠……”
匿名
狀態︰ 離線
797
匿名  發表於 2014-10-1 01:21:58
第二十二卷 第七百八十九章 出山

    “起火了、起火了!”

    一個站在竹樓上的士兵忽然看見寨中燃起的大火,趕緊跑到竹樓邊,踮起腳尖向遠處觀望。百步之外另一處竹樓上的士兵也丟了長槍,因為角度問題看不清楚,他乾脆爬上竹樓圍欄,一手抱著樓柱,向寨子裡張望著。

    守山守了十六年,軍紀再好、警惕性再高的士兵也懈怠了,何況這些士兵中有些已經是第二代,從小在這山上長大的。

    “哈!這是誰家走水了啊,呵!瞧這火燒的,完了完了,肯定得燒成一片平地。樓沒了砍些竹子重蓋就是,家裡的罈罈罐罐也都燒了,就得重新置辦了,慘吶!”

    躥到竹樓上的士兵幸災樂禍地說著,衝著遠處打招呼:“尚曉鵬,看清楚沒,這是誰的家呀?”

    遠處那個名叫尚曉鵬的士兵高聲回答:“誰他娘曉得!嘿,定是誰家的懶婆娘睡覺時沒滅淨了火,灶裡的火星濺出來了,這倒霉催的……

    就在二人一問一答、嘻嘻哈哈的時候,古竹婷頭前開路,高瑩和蘭益清扶持著廬陵王,已經悄然越過了竹牆,後面幾個百騎摸到兩側竹樓下面戒備著,只要上面的士兵發現異狀,就不惜一切大開殺戒。

    可是,竹樓上的兩個士兵還在望著寨中大火嘻哈說笑,根本沒有察覺,張溪桐等幾個百騎侍衛這才悄無聲息地撤走,掩護著廬陵王再闖第二道關卡。

    “咦?那房子燒的好像……好像……”

    正看熱鬧的尚曉鵬忽然也爬上了圍欄,抻著脖子往遠處看:“我艸!那是我家,那是我家啊!”

    “噗通!”

    他從竹樓上邊失足摔了下去,好在地面鬆軟,雜草叢生,沒有摔傷。尚曉鵬一骨碌爬起來。便往寨子裡跑去,一邊跑一邊鬼哭狼嚎地喊道:“娘子!雅芝,我那剛過門兒的媳婦啊,你可千萬別……燒傷了臉吶……”

    楊帆拉著九彩兒隱在草叢中,眼看著尚曉鵬跟一頭大牯牛似的,邁著騰騰騰的步子從他身前不足三尺處跑過去,隨即一牽九彩兒的小手,低聲道:“走!”

    黃竹嶺外,一片延伸出去的樹林。這裡已經不再僅僅是竹子,而是生長了各式各樣的植物,越往外去,各種雜生的樹木越多,是一處很好的隱蔽所在。

    散宿在黃竹鎮周邊鄉村的百騎和內衛已經在傍晚時分紛紛結帳離開了住處。彙集到這裡來。他們每人一匹健馬,還備了一掛長途大車,此處距黃竹嶺上的第一道防線已經在三里地開外,不虞被人聽見馬蹄聲。

    眾人一到,黃旭昶和許良便迎上去,一見高瑩和蘭益清攙著一人,知道此人必是廬陵王無疑。立即上前大禮參拜。

    廬陵王幽閉在黃竹嶺上,這兒雖然山清水秀,可是他幾乎連院門兒都沒出去過,又整日擔驚受怕。心力衰竭,體質虛弱之極,從山上到山下,緊張之中還不覺什麼。接下來這三里路,雖有高瑩和蘭益清極力攙扶。他也是累得氣喘吁吁,滿頭大汗。

    不過,他的心情還是很好的,能夠逃離黃竹嶺,一路所見諸人見了他又紛紛大禮參拜,李顯漸漸找回了些昔日做皇子、做太子、做皇帝時的感覺,他竭力地平息了一下呼吸,揮袖拭去額頭的汗水,低沉地“嗯”了一聲。

    黃旭昶見過廬陵王,雙目一掃,不見楊帆蹤影,心下不由一驚,連忙向高瑩問道:“楊校尉呢,他出了什麼事?”

    古竹婷接口答道:“楊校尉負責斷後,特意叮囑,馬上帶著殿下上路,他自會跟上來!”

    古竹婷頓了一頓,又道:“我留下接應!”

    黃旭昶和許良不及多問,一聽楊帆既有這般吩咐,馬上吩咐起行。

    除了留在山中負責放火的兩名百騎,剩下十八人,其中十七人跨上駿馬,一人扶了廬陵王上車坐定,然後坐在車把式的位置上,伸手一抖馬繮,輕車疾馳而去。

    此地距黃竹嶺還近著,那些馬的馬蹄都裹了軟布,嘴上勒了嚼頭,嘶吼不得,落地聲微,不一會便消失在茫茫夜色當中……

    ※※※※※※※※※※※※※※※※※※※※※※※※※

     當尚曉鵬找到了他的媳婦,發現大火併沒燎了她的臉,放下心來,便開始叱罵媳婦晚上睏覺不看好火種,住在隔壁院子裡的爹娘兄弟以及左鄰右舍忙不迭上前解勸,忙得亂亂烘烘的時候,楊帆已經離開黃竹嶺,到了山下三里外的那片密林當中。

    “阿郎!”

    古竹婷快步迎上去,一邊喚著楊帆,一邊詫異地看了一眼楊帆身邊的九彩兒。

    方才瞧這人身形,古竹婷就知道是個女子,並非留在山上的百騎侍衛,這時走近了些,雖然滿天星光,不是十分明亮,可是依稀還能看清這女孩的模樣。只見她秀髮披垂兩肩,眉目宛然如畫,一雙眼睛彷彿夜空中的星辰一般美麗動人,不由得微微一愕。

    九彩兒看到前來接迎楊帆的人竟是個手提短劍的美貌婦人,眼珠不由溜溜兒地一轉:“馬橋不是說他是外丹派的修道人麼,怎麼身邊還有這麼一個美貌的女子做侍女?別是雙修派的吧?”

    她那眼波靈動明亮,滴溜溜一轉時慧黠動人,看在男人眼中,或者只覺嬌俏可愛,可是看在古竹婷眼中,卻是一種不屬於這個年齡的女孩子的狡黠,不!是狡詐!古竹婷心中一種反感油然而生。

    有時候,人的觀感只在看到對方的第一眼,只這一眼,古竹婷對這女孩兒已甚是不喜。

    “已經走了?”

    楊帆看了一眼林中,對古竹婷問道。

    古竹婷看向他的目光有些好奇,有些詢問的味道,但他並沒有向古竹婷解釋九彩兒的來歷。除了他的妻室和與他共同負責此事的百騎首領黃旭昶、內衛首領高瑩,他不需要向別人做出解釋。

    見楊帆無意解釋,古竹婷收回探詢的目光,道:“是!遵阿郎吩咐,他們已經走了,大約走了兩刻鐘。”

    楊帆鬆了口氣,迴首對九彩兒道:“九彩兒,這是古姐姐。”

    九彩兒正在琢磨楊帆所說的“已經走了”究竟是什麼意思,聽他和這個漂亮女人的對話,似乎他不是上山採藥的修道人身份這麼簡單。

    不過九彩兒並不太擔心,她感覺得到,楊帆對她並沒有惡意。而且,她現在對於自己美色的魅力,也是信心大增。

    雖然感覺楊帆並不像是個修道人那麼簡單,但她發現楊帆依舊具有相當的實力,說不定比一個修道人更威風,這令她暗暗歡喜,她沒有選錯人,跟著這個男人,她一定可以過上不一樣的生活。

    聽到楊帆說話,九彩兒馬上收斂了心神,向古竹婷輕輕一福身,一臉天真地乖巧說道:“九彩見過古姐姐!”

    古竹婷淡淡地應了一聲,並沒有過多的表示。

    楊帆又對古竹婷道:“你們待在這裡,我再回去,接應一下咱們留下來的兄弟!”

    古竹婷點點頭,看著楊帆飛身掠去,轉身走到一邊,摸摸拴在樹上的駿馬馬鬃,將背貼在樹上,閉目養起神來。

    九彩兒覺察到古竹婷的敵意,不禁皺了皺眉。她能感覺到古竹婷的不友好很大成分是因為楊帆,於是她的唇角輕輕地勾了一下,略帶輕蔑地扭過頭去。

    九彩兒心裡不屑地冷笑著,目光卻在貪婪在看著周圍的一切,從她記事,就在山上,她從來沒有下過山,從來沒有看過山下是什麼樣子,每天都是同樣的一片天、同樣的一片竹林,她只能通過別人的嘴,聽說外面的世界。

    今天,她終於見到了,終於親眼見到了外面的世界,儘管觸目所及,是一片黑沉沉的存在,但那畢竟是與山上熟悉了十六年的一草一木所完全不同的景緻。

    楊帆接了兩個百騎侍衛回來了,執行放火任務的是張奇和闐彥,兩人技擊之術都不算十分高明,但輕身功夫不錯,飛簷走壁、身輕如燕。二人看到九彩兒,也是滿面驚訝,楊帆不及多說,吩咐道:“馬上離開!”

    張奇和闐彥連忙答應一聲,解下留給他們的駿馬的繮繩,古竹婷也翻身上了馬,九彩兒看著高大的駿馬,怯生生地對楊帆道:“橋哥哥,人家不會騎馬。”

    “橋哥哥?這小女子管楊校尉叫橋哥哥,貌似這裏邊有什麼不可告人的故事呀?”張奇和闐彥看看那位雖於昏暗之中難掩天生麗質的漂亮少女,再看看楊帆,好奇之心陡然生起。

    “本來就沒準備你的馬!我來帶你!”古竹婷冷冰冰地說著,雙腿一挾馬腹,到了九彩兒身邊,一俯身便把她抄上了馬背。

    九彩兒真的沒有騎過馬,一下子上到這麼高的地方,臀下坐得不穩當,雙手又沒什麼可以牢牢固定身形的抓處,不由有些害怕。

    古竹婷淡淡地道:“坐穩了!”心中雖不喜她,還是伸出一隻手攬住了她的小腰肢,右手鞭子一抽馬股,當下馳了出來。

    楊帆對張奇和闐彥道:“愣著幹嘛,還不走?”

    楊帆揚馬一鞭,追在一馬雙跨的古竹婷和九彩兒後面揚長而去!
匿名
狀態︰ 離線
798
匿名  發表於 2014-10-2 01:29:42
第二十二卷 第七百九十章 意外

    出竹山縣,沿築水一路北上,直奔谷城附近的雍山。

    等到天光大亮時,楊帆一行人已經遠離黃竹嶺四十里地,跑得人疲馬怠,汗流浹背。

    楊帆刻意選擇的這條路線,前方沒有村鎮,等到人困馬乏之後,他們就拐進了一處山坳,載著廬陵王的那輛馬車上還有幾個大包袱,這時歇了戰馬,取出包袱,更換衣物,由古竹婷對大家略作化妝。

    戰馬蹄上的軟墊解去了,身上的勁裝夜行服也都換了跑長途的行旅慣穿的常服,這麼一行人想要完全不引人注目是不可能的,但是把女衛易容成男人,就不會太過吸引眼球。

    倉促之間,古竹婷也不可能對所有的人做精細的易容,要知道她當初給楊帆易容,第一次足足用了兩個時辰,以後每次補妝修飾也得小半個時辰,這二十多人,哪有功夫一一進行。

    九彩兒乘了一路的駿馬,一開始提心吊膽,渾身的肌肉都繃緊了,跑得久了,發現並沒有什麼危險,倒是這乘風般的感覺相當不錯,於是放鬆了身體和心情,享受起這種從不曾有過的新奇滋味來。

    一路趕來,與黃竹嶺上迥然不同的景色一一躍入她的眼簾,每一種都是一種新奇,就連那輛垂簾密密、不知道藏著什麼重要人物或者東西的車子,她都饒有興緻地觀察了很久,對那一路顛簸卻依舊轉動如常,沒有如她所料般散架的車輪甚有興趣。

    特殊的經歷,使她比同齡的少女多了很多也許常人要幾十年才能增長的人生閲歷,但是在另一些方面,她的見識連一個三歲小孩子都不如,因為她自出世到現在。根本不曾見過那些東西。

    古竹婷正在為一些女侍衛修飾著容貌,楊帆先是趕去車子那兒,同車中人秘密談了些什麼,然後就避到林中,換下勁裝武服,換上一身很普通的常服。

    這時還沒輪到九彩兒易容換裝,她正無所事事地在山坡上東張西望。楊帆等人的舉動,處處透著奇怪,以致於九彩兒開始懷疑他們是不是一群江洋大盜。

    不過她只是好奇。並沒有恐懼,她所處的險惡環境,使她練就了一種本領,別人對她是心懷善意還是心懷不軌,她一般都能感覺出來。或許。一個人兩個人的態度她會看錯,但是這麼多人對她有沒有惡意,她還是能夠確定的。

    因之,只要對她沒有惡意,那麼對方是任何身份她都不會在意了,不管對方是什麼人、不管對方是什麼身份、不管對方把她帶去哪裡,還有比她困居的黃竹嶺更叫她厭煩的地方嗎?

    “哎喲!”

    只顧東張西望的九彩兒沒有注意腳下。一個淺坑讓她的腳崴了一下,沒有傷著筋,但是有點疼,九彩兒單腿跳了幾下。表情微現痛苦。

    “這麼不小心,走路還東張西望的!”楊帆說著走過來,對她道:“嚴重麼?”

    九彩兒試著用腳尖踩了踩地面,向他甜甜一笑。道:“沒事,不疼的。”

    楊帆道:“那就好。走,我帶你去換身衣裳,容貌也得變變。”

    “哦!”九彩兒踮著腳尖輕跳了幾下,這才換成了正常的步伐,乖乖地跟在楊帆身邊,輕聲道:“橋哥哥,你們為什麼行動要這麼隱秘?他們……都是跟著橋哥哥採藥的?”

    楊帆腳步一頓,遲疑道:“呃……這裏邊情形很複雜,一時半晌也和你說不清楚,你不要多問了,放心,你現在是我的女人,我不會害你。這件事,回頭我會向你說個明白!”

    “嗯!”九彩兒輕咬薄唇,乖巧地點頭,細聲細氣兒地道:“人家不問,反正都聽橋哥哥的,不過……人家只有一件事想求哥哥……”

    楊帆原還不覺得什麼,如今兩人已經有了最親密的關係,再聽她叫自己橋哥哥就有些彆扭,只是現在若想說明,免不了又是一堆囉嗦,只要暫且聽著,聽她有所要求,便道:“什麼事?”

    九彩兒俏臉微暈,小聲道:“再趕路時,人家想跟哥哥共騎,行嗎?”

    楊帆笑了笑道:“好!那有什麼不可以的。”

    ※※※※※※※※※※※※※※※※※※※※※

     黃竹嶺上,廬陵王的家。

    韋妃沉著臉色看著濟濟一堂的子女。雖說近幾年來李顯的身體每況愈下,漸漸連行房的能力都沒有了,不過以前他還是很高產的,是以子女並不少。

    他的兒子有李重潤、李重福、李重俊、李重茂四子,女兒則有七個,其中只有長子和三女兒、四女兒以及最小也是最受他夫婦寵愛的七女兒是韋氏親生的。此刻一家人如此緊張,是因為……七公主李裹兒不見了。

    早上起床的時候,姊妹們沒有看見裹兒,當時還沒有太往心裡去,因為廬陵王一家人中,只有這個李裹兒得天獨厚,在黃竹嶺到處遊走卻不會受到詰難,就連駐軍統帥賈星賈旅帥都喜歡她。

    裹兒是公主,賈星不敢正式收她當乾女兒,但是在寨子裡,裹兒卻是一直稱他乾爹的,賈星對此也並不否認。因此,廬陵王一家人都夾起尾巴做人,輕易連門都不敢出,只有李裹兒例外。昨夜寨子裡有戶人家失了火,一早李裹兒就不見了,姐妹們也沒當回事,都以為小妹跑去看火情了。

    早餐的時候她沒回來,一家人還是沒在意,但是到了午後還是不見她的蹤影,韋氏就有些著急了。因為“廬陵王正在家裡生病”,韋氏也不敢大肆張揚,更不敢胡亂向人詢問,只是派了長子出去尋找了一圈,結果當然沒有她的蹤影。

    這時家人才發現在李裹兒臥榻旁的牆壁上刻著一行小字,上面說她不想終老在這黃竹嶺上,她遇到了一個修道的術士,要隨他雲遊四海、修仙學道,就此拜別父母、辭別家人云雲。字跡潦草,簡單數行,不過足以交待明白她的去向。

    韋氏驚慌了,廬陵王府這個小公主幾乎每天都要出去閒逛的,旅帥賈星對她甚是寵愛,還常把這個女兒喚去說話,如今裹兒不翼而飛,她都顧不上牽掛女兒,只是擔心一旦有人生起疑心,繼而發現廬陵王已經失蹤,那時該怎麼辦,廬陵王可是一家人的希望啊!

    韋氏生怕兒女們沉不住氣,神色間會叫外人看出端倪,所以有關京中來人接回廬陵王的消息,韋氏是連兒女們都瞞著的,眼下卻是終於瞞不住了。

    韋氏沉著臉色,沉思半晌,才緩緩說道:“裹兒出走,為娘如此憂切,你們知道原因嗎?不錯,為娘最疼裹兒,不捨得她走,不過……這不是最關鍵的,最關鍵的是,你們的父親,有希望成為太子了!咱們一家,苦日子要到頭了!”

    韋氏一語既出,兒女們都驚呆了。韋氏把前因後果說了一遍,滿堂兒女聽得狂喜不已,幾位公主甚至抱頭痛哭。

    韋氏沉著臉色厲喝道:“都住口!不要哭了!現在有人意圖對你們的父親不利,宮中侍衛已經接了你們的父親離開,這裡發現的越晚,你們的父親就越安全,如今裹兒出走,一旦被人發覺,必定不信我等言語,只要上門一搜查,馬上就會發現你們的父親也不見了,到那時候……”

    眾位王子和公主一聽,這才大為焦急起來,一個個慌張失措,都有些沒了主張。

    李重潤急切地道:“阿娘,那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

    韋氏沉聲道:“你們記著,這件事關乎你們一生的命運,切切謹慎。如果有外人不見裹兒生起疑心,問起你們時,就說父親生了重病,裹兒在榻前侍候!我們……能瞞一天是一天吧!”

    一眾兒女連連稱是,韋氏把焦灼擔憂的目光望向窗外的遠山,心中默默祈禱:“蒼天保佑,讓王爺平安到京吧,千萬不要被他們發現,千萬不要出什麼變故,信女韋氏誠祈蒼天神明!”

    ※※※※※※※※※※※※※※※※※※※※※※※※※※※

     楊帆帶著九彩兒來到古竹婷身邊,古竹婷正在蘭益清的臉蛋上塗抹著,用比較簡單的手法是無法把一個女性尤其是姿容秀美的女性變成男人的,古竹婷也只是想讓她們的容貌平庸一些,中性一些就足夠了。

    這麼多的騎士護擁著一輛馬車,就算全是男人也一樣會給人留下深刻印象,如果還沒有人在查找他們,那麼招搖一些別人也只是好奇,不會過問許多。如果已經有人在查找他們,他們這樣的目標是很明顯的。

    楊帆問道:“古姑娘,還剩幾個人?”

    古竹婷專注地忙碌著,沒有回頭,只是答道:“快了,還有一個。然後我就為‘盧先生’做修飾。”

    “盧先生”是他們用以稱呼“廬陵王”的代號,楊帆欣然道:“好,一會兒,你給九彩兒也改扮一下,讓她一路上不要太扎眼就好。”

    楊帆與古竹婷說話的時候,守在車旁的黃旭昶聽到車中有呼喚聲,湊過去一問,廬陵王李顯在車中道:“我想下車方便方便。”

    黃旭昶聽了連忙打起車簾,放下腳踏,李顯彎腰從車中走出來,黃旭昶連忙伸手去攙,扶著廬陵王下了車,想帶他去林中方便方便。

    李顯下了車,身形剛一站定,腰桿兒一挺,抬頭一看,便與九彩兒的目光碰個正著。九彩兒已經先看到了他,正張口結舌、目瞪口呆。李顯一見九彩兒,頓時就跟見了鬼似的叫起來:“裹兒?”
匿名
狀態︰ 離線
799
匿名  發表於 2014-10-2 01:30:05
第二十二卷 第七百九十一章 真真假假真

    李顯急步走上去,一把抓住九彩兒的削肩,震驚地道:“真的是你!裹兒,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四下的人都驚訝地向他們看過來,連古竹婷也暫時停了手,不過大家的神態並不特別驚訝,包括楊帆在內。因為九彩兒是從黃竹嶺帶出來的,廬陵王這些年來一直也關在黃竹嶺,認識一個住在黃竹嶺的女孩兒不是很正常麼?

    楊帆心中疑惑的是:“裹兒?九彩還有另外一個名字麼?”

    但是,緊接著九彩兒的一句話,就讓全場所有人都石化了。

    九彩兒同樣滿臉的震驚與困惑,失聲叫道:“阿爹,你怎麼在這裡?”

    阿爹?這一句出口,所有人都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了。

    楊帆吃驚地看著九彩兒,瞳孔驀地縮成了一線針芒:“她是廬陵王的女兒?李裹兒才是她的本名?她怎麼……她究竟說過多少謊話?”

    楊帆想起兩人相識以來種種,想到她說的什麼亡父亡母、什麼叔父嬸娘,再看著那張稚純嬌美仿如天上仙子的無瑕容顏,腦海裡一團混亂,他無法相信,可眼下的一切讓他不能不信。

    他不明白這位廬陵王的女兒究竟想要幹什麼,自己和她發生了最親密的關係,兩個人今後又該如何相處,她對自己到底有什麼用心,她說過的話,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又或者……根本就沒有一句真的?

    “爹爹,你怎會在此?”

    李裹兒沒有回答廬陵王的話,而是急切地反問。她現在也是一腦袋漿糊,當日黃竹嶺上,她和楊帆半斤八兩,楊帆瞞過了她。她也瞞過了楊帆,以致今日突然見到父親,李裹兒也是滿腹疑雲。

    李顯遲疑了一下,有心把真相告訴女兒。但楊帆一再叮囑過他,因為事關重大,切切謹慎。他離開黃竹嶺的事,韋氏就堅持不准他告知兒女,他也不蠢,豈能不知此事的利害。裹兒年輕識線,知道真相後萬一路上不小心露了口風怎麼辦?

    李裹兒一見李顯遲疑,也顧不得一旁楊帆疑惑的眼神和眾多內衛及百騎驚訝的目光,扯著李顯的衣袖撒嬌道:“哎呀。阿爹。人家可是你的親生女兒。有什麼事情爹爹連女兒都要隱瞞麼?”

    李裹兒一撒嬌李顯就沒轍了,只好說道:“好好好,為父告訴你。事情是這樣……”

    李顯把事情的前因後果對她說了一遍。這才關切地問道:“裹兒,你怎麼會在這裡的?你的娘親和兄弟阿姐們呢。他們可好麼?”

    李裹兒一雙漂亮的大眼睛霧氣氤氳,迅速凝成了汪汪淚水,忽然向前一撲,一把抱住李顯放聲大哭起來。

    李顯急了,深山苦困十六年,他什麼都沒有了,只有妻子和兒女,在他心中,他的親人已經重於這人世間的一切,一見李裹兒大哭,他只道消息洩露,一家人遭了毒手,不由心中一沉,急急追問道:“裹兒,你快說,家裡究竟出了什麼事?”

    李裹兒哽咽道:“阿爹放心,家裡沒有事。”

    李顯心思一寬,一見女兒哭得梨花帶雨,真是好不心疼,連忙抬起衣袖幫女兒輕柔地拭去淚水,問道:“那你哭什麼?”

    李裹兒抽抽答答地道:“裹兒去竹林采菇,恰好遇到這位壯士。”

    李裹兒看了楊帆一眼,又對李顯道:“女兒不慎被毒蛇咬了,是這位壯士救了女兒性命。”

    李顯一聽自己最寶貝的七女兒竟被楊帆救過一命,心中感激莫名。雖然說赦他還京的決定是他的母后做出的,可具體負責此事的畢竟是楊帆,人在危難之中,對向他伸出援手的人是最懷感激的。

    如今聽說楊帆不只是救他全家脫困的大恩人,還是他女兒的救命恩人,李顯忙不迭整束一下衣冠,向楊帆鄭重地一揖,感激地道:“楊校尉對我李顯一家,恩比天高!如此高義,李顯……銘記在心!”

    楊帆趕緊還禮道:“王爺言重了,這是微臣應盡之義!”

    說到這兒,楊帆飛快地瞟了李裹兒一眼,眼神稍稍一碰時,李裹兒恰好收回目光,舉袖拭淚

    李顯又回頭看看李裹兒,疑惑道:“後來呢,你怎會出現在此?”

    李裹兒道:“女兒也不知楊恩公身負拯救父親離開的重任,向恩公問起名姓來歷,恩公不知女兒身份,自然不會說出真相。只道他是來自京城,上這山上採藥。女兒聽了頓時動了心思……”

    李裹兒道:“爹爹和母親困居深山,飽受欺凌恐嚇,過得苦不堪言。女兒想,父親當年犯了大錯,受到祖母懲罰,讓爹爹在黃竹嶺修身養性、反思己過,這才是祖母本意。爹爹是祖母的親生兒子,祖母斷然不會對爹爹不利,也不會如此苛待爹爹,定是那些下臣假傳聖意,狐假虎威。

    女兒想,如果我能讓楊恩公帶我離開,來日去到京城見過祖母,把這裡發生的一切面稟祖母大人,這些欺主的惡奴一定會受到法辦,爹娘的日子一定會好過一些。女兒還會告訴祖母,爹爹這些年來已經悔過,而且非常思念母親,祖母心軟,說不定就會讓爹爹回到京城,膝前侍奉,以盡人子之孝道。”

    “女兒,爹爹沒白疼你,你真是爹爹的好女兒啊……”

    李顯聽得老淚縱橫,一把抱住女兒,老懷大慰。楊帆看著李裹兒真情流露的模樣,一股寒氣卻是陡然從心頭升起,上至泥丸下至湧泉,渾身上下都有一種寒氣嗖嗖的感覺,好像進了冰窖一般。

    李顯欣慰地拍了拍女兒的後背,對楊帆道:“楊校尉慎重小心,雖是為了我的安全。可是我女兒也隨我前來的消息,實無必要隱瞞我的。”

    李裹兒趕緊道:“阿爹,你誤會楊恩公了。我當時不知楊恩公上山的本意,又怎會對楊恩公說真話呢。其實我是編了一套謊言……”

    李裹兒把她對楊帆說過的話對李顯又說了一遍,臉紅紅地一吐舌頭,羞怯地低頭道:“當時也是沒有法子,人家不知道他就是為了救爹爹來的。生怕說出真相讓他害怕,不敢幫我,所以就想騙他帶我離開,出了黃竹嶺再說。”

    李裹兒說到這裡,款款走向楊帆,俏俏地福了一禮,含羞帶怯地道:“楊校尉,大恩公,裹兒不知你的底細。真實身份實在不敢對你言明。所以利用了你。還請恩公你千萬莫要見怪。”

    “啊……沒有關係,沒有關係……”楊帆還了一禮,心裡又迷糊了:“難道她說的是真的?這樣的話。倒也說的通。不過……又何必獻身於我……,不對啊!”

    楊帆神志陡然一清:“不對!我說我是長安人氏。就算帶她走,那也是去長安,她一個弱女子,生得又是這般美麗,如果沒有我的幫助,她怎麼去洛陽!”

    楊帆轉念又一想:“或許真如她所言,她是抱著走一步看一步的想法,先離開黃竹嶺,到了長安再想辦法去洛陽?”

    這個想法只在楊帆心裡打了個轉,終究未敢確定,他現在看著李裹兒似真似幻,如在雲端,真是搞不懂她的心意了,

    這樣的女子,他以前從未見過,眼界高遠的太平公主、熟諳政局的上官婉兒、女中諸葛的獨孤寧珂,都是冰雪聰明的女子,可那些女子是在她們擅長的領域展現她們的智慧,而眼前這個小女子與那些女人截然不同。

    她有沒有那樣的大智慧楊帆不知道,她現在所展示的是隨機應變、見招拆招的手段,這種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楊帆最是擅長,他用這本事挑起過吐蕃內亂、也用這手段讓突厥為他退兵、為他出兵,更曾讓他化險為夷過,可眼前只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女啊!

    “原來如此!”李顯聽了向楊帆歉然點點頭,忽然又想起一事,臉色不由一變,失聲道:“哎呀!裹兒,你這般走掉,你母親不知你的去向,家裡豈不亂成一團糟?”

    李裹兒回身挽住他的手臂,嬌憨得意地道:“女兒才沒有那麼笨呢,當然在家裡留了話,我刻在榻前的牆壁上了。不過,人家可沒說要上京城尋祖母,那時人家還不知道爹爹要被救走,以爹爹的膽量,女兒若說了實話還不嚇壞了你?”

    李裹兒格格一笑,因為自己的惡作劇有些忍俊不禁的樣子,調皮地道:“所以人家留話說,認識了一個修仙學道的世外高人,要跟著他出家修仙去,再也不回黃竹嶺啦。”

    李顯嗔怪地點了點她的鼻尖,說道:“你這小丫頭,從小就鬼靈精,主意最多!哼,看你把爹爹說的如此不堪,爹爹的膽子真就是這麼小麼?”

    李裹兒嘻嘻一笑,扭動著嬌軀不說話,看樣子是默認了自己的說法。

    楊帆沒有讓這副天倫之樂的場面繼續下去,他的臉色已經慢慢地變了,變得非常凝重:“小郡主!”

    李裹兒出生時,父親就被踢下了皇位,準確說來,李顯現在是廬陵王,她就是郡主。不過她在山上十六年,自打出生從沒有人喚過她郡主,所以聽了楊帆的稱呼,她一時還沒反應過來。

    楊帆接著道:“小郡主既然平素常在寨子裡走動,那麼……如果小郡主突然不再出現,會不會引起寨子裡的人懷疑?”

    這一回李裹兒才聽明白是對她說話,她和李顯互相看看,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了,他們的神情也凝重起來。

    楊帆一看就知不妙,立即沉聲道:“消息一旦洩露,我們想平安返京只怕是難如登天了,這一路上刀光劍影是在所難免!王爺,請你馬上易容,咱們儘快上路!”

    李顯聽了也顧不得再與女兒說話,急急去林中方便了一下,便趕回來讓古竹婷為他修飾容顏,其他人則急急搭上馬鞍,收拾行裝,準備趕路。

    眾人都在忙碌,楊帆和李裹兒便被冷落在了一邊,兩個人互相看了一眼,同時瞪圓了眼睛:“你說謊!”

    二人一怔,又是異口同聲地道:“你騙我!”
匿名
狀態︰ 離線
800
匿名  發表於 2014-10-2 01:30:28
第二十二卷 第七百九十二章 針尖對麥芒

    楊帆嘴角微微噙著冷笑,道:“不錯!我是騙了你,我騙你的只是我上山的目的和身份,原因你很清楚。可你為何騙我?”

    李裹兒俏麗無雙的臉蛋上也是籠著一層寒霜,冷笑道:“對!我是騙了你,我騙你騙到把自己的身子給了你,讓你楊大校尉吃了大虧了,是不是?”

    楊帆緊張地四下看了看,低聲道:“小聲些,你想讓所有人都聽見?”

    李裹兒揚起尖尖的下巴,道:“怎麼啦?你害怕?我一個女人都不怕丟人,你一個男子漢怕了?”

    楊帆一雙劍眉微微一皺,沉聲道:“你不要試圖用胡攪蠻纏轉移話題!”

    李裹兒漂亮的大眼睛恨恨地瞪著他,道:“那你說,我騙你什麼了?”

    楊帆道:“身份……”

    李裹兒搶著道:“我剛剛已經說出原因了,你還要我再重複一遍麼?”

    楊帆的思緒有點亂,他想了想,決定把整件事情從頭如捋一遍,他是真的被這個如霧的女孩弄得雲山霧罩,有些搞不清狀況了。

    “在山上,你中了蛇毒,我救你性命,你為何恩將仇報,反要殺我?”

    “救我不假,可我醒來時,你的手在哪兒?我怎麼知道你是在搜東西還是想占我便宜?你凌辱我,我不該殺你?噢……對了對了,你說是為了拿報酬,因為你們修道人不想世人養成不勞而獲的習慣。現在知道你的身份了,這是假話吧?你說,當時是不是真的在占我便宜?”

    李裹兒突然找出了疑點。洋洋得意,步步進逼。

    楊帆狼狽地退了兩步,他最怕的就是這種事情,因為別的事情總有說的清的時候。即便說不清,總有你的親人、你的朋友會相信你,站在你一邊。唯獨牽涉到女人的話題,尤其是漂亮的女人。那是說也說不清、越描越是黑的結局。

    好在李裹兒也不想聲張,楊帆退了兩步,定一定神,這才說道:“沒錯!那個理由當然是騙你的,可我也不是想占你便宜,我為什麼去你腰間摸東西?很簡單!我上山是一個機密,如果是寨子裡的人救了你會把你丟在那兒一走了之?

    消息傳開,別人馬上就知道是有外人上山了,那不就打草驚蛇了麼?若要我見死不救。我做不到。可救了你又不能暴露自己。我才想到偷你點東西,這樣一來我再溜掉,你醒來就可以懷疑是寨子裡的人幹的了。順手牽走了你的財物,自然不能留下當恩人。”

    李裹兒眯著一雙清光瀲灧的大眼睛。做出一種很可愛的冷笑,依舊是有點萌音:“對呀對呀,於是你把我的身子偷走了!哼哼,這要是讓我爹知道,楊大校尉,你死定了!對了,你連名字都還沒有告訴我,馬橋哥,大混蛋!”

    楊帆面對她的蠻不講理有點氣極敗壞:“我說你講點道理成不成?明明是你故意勾引我!”

    李裹兒理直氣壯地挺起酥胸:“那你就要?”

    楊帆欲哭無淚:“蒼天在上!我……”

    李裹兒撇撇嘴道:“蒼天?我還大地呢,我就問你,你我各執一辭,說出去,別人信你還是信我?”

    楊帆張口結舌,徹底呆在那裡。

    在這種事情上,再無辜再強勢的男人都是弱者!

    李裹兒細長的眉妖嬈地挑起,用戲謔而狐媚的眼神睇著他:“怎麼?沒話說了?”

    楊帆的聲音突然冷下來:“在你我之前,你真是處子?”

    李裹兒退了一步,大眼睛裡迅速溢滿了委屈的淚水:“你終究還是不相信我!”

    楊帆開始咄咄逼人地反擊了,他冷冷地道:“不是我不信你,而是你讓人懷疑。我不是頭一次接觸女人,你的反應,還有沒有落紅的事,不能不叫人懷疑!”

    李裹兒又退了一步,眼中的淚更濃了,正有蓄成一汪泉眼的趨勢:“我不知道為什麼,真的不知道!不然你以為我怎麼樣,我堂堂王女,會輕易許身於人?”

    楊帆話鋒如刀:“不好意思,郡主殿下,你就是輕易許身於我了!”

    李裹兒憤怒地道:“那是因為我賤!”

    李裹兒的聲音拔高了些,遠處忙碌的人雖未聽清二人在說什麼,還是有人回頭看來。

    楊帆急忙道:“你小聲點成不成?”

    李裹兒放低了聲音,悽楚地道:“因為我喜歡你,成不成?你以為我在山上是什麼?是囚犯!我不想這麼說,我想走出去,你是我唯一的希望,恰好你長得又不太令人討厭,我把自己給了你,只是希望你能履行承諾帶我離開,我傷害了你麼?我哪來的罪過?你究竟想要我怎麼樣?”

    李裹兒話鋒漸厲,又一步步反擊回來,淚水也終於控制不住,順著嬌嫩稚美、不可方物的臉頰淌下來。

    楊帆輕輕搖頭,道:“有人說:男人喜歡漂亮臉蛋,女人喜歡甜言蜜語。所以,女人化妝,男人撒謊。我不知道,作為一個漂亮的女子,你撒謊又是為的什麼?”

    李裹兒氣得渾身都發起抖來,痛心地看著他,絶望地道:“無論我怎麼說,你都不相信我,是不是?”

    楊帆道:“也許我常常騙人,但我現在不想騙你,我實話實說,對你所說的我半信半疑!”

    李裹兒憤懣地道:“我就住在那山上,看到的永遠就是那麼一片天、就是那麼一群人,我的身份比他們都高,也比他們都低賤,所以,別的可能我不懂,但我看得懂那裡的人,懂得他們的心,我知道在他們眼裡,我們一家人比他們都要慘!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短短幾十年的時間,我不想給自己留下什麼遺憾,我想笑就笑,我想哭就哭,我想愛的就愛,而不是在他們面前永遠都要謹小慎微、處處顧忌,活得比地洞裡的老鼠還要可憐!

    你說我騙你,對!我為什麼騙你?就為了這個原因!我用我的身子,換你一臂之力!你哪裡吃虧了?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是綁了你,還是殺了你?你可以選擇不要,但你要了我了,不是嗎?那你又憑什麼鄙棄我,憑什麼?”

    楊帆臉上木然一片。

    李裹兒流淚道:“你不屑我?可笑!我沒纏著你,你就當這是一場交易好了!事實上,這場交易,我賠了!因為我不知道你上山就是為了救我父親,否則我安心等在山上,用不了多久我也一樣可以離開,你對我的幫助根本沒有意義!”

    楊帆的聲音很冷,冷冷地道:“你說的很對,如果這是一場交易,那我的確不需要質問你什麼,你也不用向我證明什麼!一場交易,好得很!郡主請擦乾眼淚吧,我不想有人看見,毀了郡主的清譽!”

    楊帆返身就走,走到一旁的戰馬旁,整了整馬鞍,雙手一扳馬鞍,一個騰身躍上了戰馬。

    “站住!”

    李裹兒低叱一聲。

    楊帆沒有說話,只是一撥馬頭,冷冷地看著她。

    李裹兒咬牙切齒地道:“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你個占了我便宜還賣乖的忘八蛋!”

    楊帆板著臉,跟蹦豆兒似的吐出兩個字:“楊帆!”

    雙腿一踹馬鐙,楊帆挺拔著腰桿兒,在李裹兒的目送下向前走去。

    李裹兒慢慢轉過頭,唇邊忽然掠過一抹狡黠、得意的笑,這一幕,恰被為廬陵王修飾好容顏,前來促請郡主換裝的古竹婷看在眼裡。古竹婷遠山般的黛眉微微一顰,隨即恢復了從容,淡淡地道:“郡主,請易容更衣!”

    ※※※※※※※※※※※※※※※※※※※※※※※※※※※

     “躂躂躂!”

    馬蹄輕快,一匹膘厚毛亮的赤紅馬,在數騎侍衛的前呼後擁下回到了黃竹嶺。

    馬上坐著一個身穿葛黃袍的大漢,頭戴一頂折上巾,濃眉闊口、身材魁梧,肩挎長弓,箭壺中零落地插著幾枝箭,隨著馬身的起伏在箭壺中晃動不止。

    肥厚的馬股上馱著幾隻長羽極為漂亮的野雉,還有幾隻野兔和竹鼠。隨著馬匹的奔跑,這些染了血的獵物也在馬屁股股上輕輕跳躍著,好像活了似的。

    “旅帥回來了!”

    “賈叔回來了!”

    寨子裡的人紛紛向這身穿葛黃袍子的大漢打招呼,軍中將士自然稱他旅帥,軍戶們在此住了十多年,這軍營早就變成了半軍事化的民居山寨,那些婦人孩子見了他卻像鄉里人一樣稱呼。

    賈星騎在馬上,腆著一大蓬絡腮鬍子,得意洋洋地向一路所見的人點著頭。

    今日出獵,斬獲頗豐,賈旅帥得意的很。

    想當初,他也是軍中一員悍將,若非如此,也不會讓他擔負監守廬陵王這樣的重任,只是這麼多年來養尊處優,再加上歲數漸漸大了,終究比不得當年,大腿上的肌肉當年一綳硬如磐石,如今卻已漸顯鬆弛,小腹原本平坦結實,如今也有了贅肉。不過,比起大多數同齡人,賈旅帥依舊算是一個極強壯的漢子,看起來也頗有糾糾武風。

    “叫劉家娘子來,咱們這寨子裡,數著那娘們兒烹製的野味最可口!”

    賈星一拉馬繮,緩了速度,撫著大鬍子對親兵吩咐道:“把夏隊正他們幾個找來陪我吃酒,還有裹兒,這樣的野味兒,少了那丫頭的歌喉妙舞、麗色佐酒,那就無趣的很了。這叫咋說來著?對對對,秀色可餐,哈哈哈哈……”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3-5 11:02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