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瞳] 希靈帝國 (連載中)

第一千一百章 小東西啊小東西

  原本非常清晰的影像現在已經變成一片模糊雜波，只能大致看出原本的身形以及那特徵相當明顯的巨大雙翼，粗略估計就是已經走丟的那只思念體天使都要比眼前這個投影解析度高點，看著這個模模糊糊而且邊緣還在不斷抖動仿佛隨時就要斷電的投影，珊朵拉好奇地追問了一句：“是不是什麼？”

    “阿賴耶——原本我想這麼說的，”我撓撓頭發，把剛才的事情大致說了一下，“就是這樣，我和姐姐覺得這應該是一份很久以前留下來的影像，極有可能是當年阿賴耶留下來的，但我們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記錄下的，姐姐覺得甚至可能是這朵花……”

    “阿賴耶的影像？”珊朵拉臉上露出驚奇的神色，她當然不會懷疑我說的話，只是這個發現確實有點出人意料，隨後她的視線落在空地中央的小台柱上，看著那朵藍色小花思索起來，“這種植物……嗯，有印象了，當時在天空之塔的時候見過！還記著吧，天空之塔有一層是個內置的原始森林，森林中的植物就帶著這種淡藍色的光澤，而且一部分低矮植物的葉片也是這樣墨藍色帶有晶體質地的。”

    珊朵拉這麼一提醒我也想起來，難怪看到這朵小花的時候總有一種熟悉感——儘管從未在地球上見過，母星蓋亞上也沒有這種東西。原來上次見到它的同類是在天空之塔麼？

    天使妹妹默默地站在台柱前。和那個已經模糊到完全看不清的舊日幻影隔著兩三米的距離相對而立，從她那總是呆呆的臉龐上突然流露出了複雜的神色，隨後她低頭看著台柱上的小花，低聲說道：“君主哥哥，這朵花……我可以帶走麼？”

    阿賴耶極少會露出這種夾帶著哀傷和沉重的神色，這個總是有點呆呆的天使妹妹大多時候都是淡然而恬靜的，臉上總是會帶著溫和的微笑，但現在。看到台柱上的淡藍色野花，還有那可能是自己很久以前留下的影像，她卻露出了這樣的表情。她或許終究無法記起當年發生的事情，但某種與記憶無關的感情仍然浮現出來，這種感情從那道影像上，以一束藍色的小野花為媒介，跨越了許多萬年的光陰。被傳達到這個呆呆的天使心頭。得到我的贊同之後，她對那朵小野花伸出了手：“我會保護好它的。”

    阿賴耶手上凝結著聖光。在小護罩打開的一瞬間就用聖光將那朵野花籠罩起來。不可思議的神聖力量將後者層層包裹，使其免於貿然解除保護之後的瞬間風化，最終，野花變成了一個泛著淡金色光暈的，有若金屬質地的標本，被阿賴耶小心地捧在手上。

    “我帶你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天使妹妹低聲說道。

    那道舊日幻影仍然靜靜地站在台柱前。它當然不會對周圍發生的事情有什麼反應，但天使妹妹還是對它微微點了點頭。仿佛是在和自己告別一般，然後才輕輕舒了口氣：“君主哥哥。繼續向前走吧，說不定其他人就在前面等著呢。”

    重新匯合起來的四人再次踏上前路，但這次我卻感覺到一種莫名傳來的沉重感，這份沉重感來自一種直覺，似乎有什麼古老的秘密即將在這裡揭開，但自己卻不知道是否做好了準備。晃晃腦袋，我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甩在腦後，心頭還是釋然了：準備個毛啊，自打四年前那一覺開始，自己遇上的事兒有哪件是準備好了才發生的……

    “我剛才檢查了這些碎塊，”珊朵拉跟在我另一側，指著周圍那些正被極速掠過的破碎階梯和平臺說道，“沒有外力攻擊的傷痕，所有東西都是自發分解成這樣的，因此這些碎片和正常印象中被炸毀或者別的手段摧毀的建築殘骸不太像。我分析了空間邊界的資訊流動，發現有‘塞納魯斯重組現象’，哦，意思就是原有的有序資訊因內部原因而崩潰，然後隨機重組，重新進入的一種長期平衡狀態。”

    “這地方是從內部崩潰過的麼，”我已經學會在和珊朵拉說話的時候自動把那些自己絕對聽不懂的東西過濾掉，撿著自己能聽懂的處理的技巧，“你覺得那個看門的巨人知不知道自己守護的遺跡已經在內部出問題了？”

    “誰知道，”珊朵拉輕巧地跳上一段橫著漂浮在半空的巨石柱，然後四下張望起來，突然在精神連結的公共頻道招呼了一聲，“潘朵拉！看到你們了！先在那站著別動！”

    我順著珊朵拉的視線看過去，終於看到在數千米之外的平臺上有不一樣的亮光正在閃爍，增強了視覺之後才分辨出在亮光旁邊的人影，其中維斯卡正連蹦帶跳地對這邊打著手勢，並且掏出了自己的艦炮試圖給我們打信號彈——此舉被站在她旁邊的林雪一拳打回去了，而潘朵拉則背對著我們，似乎正在出神地看著什麼——很好，又撿到仨，照這個進度很快隊伍就能集齊了。

    幾千米的距離對我們而言也是轉瞬即到，即便不用空間傳送之類的技能也就是多跑兩步的事兒，很快四人就來了到林雪和潘朵拉姐妹所處的小平臺上，維斯卡從剛才就準備好了，等我一落地就縱身撲上來，仿佛敏捷的小猴子般飛快地在我身上爬了一圈，最後掛在我脖子上不動彈了，潘朵拉則很有姐姐風度地靠過來，滿臉淡定地在我腿上蹭蹭，然後霸氣地把維斯卡從自家哥哥身上拽下來，開始劈裡啪啦地在對方腦袋上打手刀。這姐妹倆感情真微妙……

    “你們已經匯合了啊？”林雪一眼就看到珊朵拉、莫妮娜以及阿賴耶跟我們在一起。撇撇嘴說道，“路上沒遇上麻煩吧。”

    大小姐用不情不願的語氣表示著自己的關心，我深知她的脾氣，這時候只要默默地表示接受就行，千萬別太得意，否則她敢把古今中外二十多種格鬥技都給你迴圈一遍，於是我笑了笑：“當然沒事，不過聽說阿賴耶卡到樓梯裡好幾次……”

    “看來你們也遇上了一樣的東西呢。”姐姐看了看這處平臺上的情況。突然發現在不遠處一小段破裂牆壁下的陰影中隱藏著一個不甚清晰的投影影像，霎時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這個投影上了——它看上去跟剛才我們遇上的阿賴耶舊日幻影是一種東西！

    那是一個很矮的人形幻影，身材嬌小，模模糊糊能看出穿著筆挺的軍裝，已經看不出這個幻影的面容，它就和之前阿賴耶的幻影一樣。已經模糊到失去全部細節，但我還是一下子就猜到了這個投影的身份。然後順手把潘朵拉拽過來摁在投影前：嚴絲合縫。

    “根據身高判斷。是潘朵拉無誤。”我抬起頭，嚴肅地說道。

    林雪呼了口氣：“我剛才下了半天決心都沒敢明說，你膽兒夠肥的。”

    “砰！”基本上是林大小姐話音剛落，我就感覺肚子上挨了狠狠的一個頭槌，是潘朵拉滿臉木然地撞了過來，如果我沒看錯的話，她撞之前還專門仰著頭蓄了半天力……

    “咳咳。總之……我們也遇上一樣的情況，只不過那個投影是阿賴耶的……”我彎著腰。一邊按住仍然面無表情企圖繼續撞過來的潘朵拉的小腦袋，一邊把之前自己遇上的事情大致描述了一遍。“當時就是這樣，不過我們開始的時候還能看清對方的容貌來著。”

    “突然感覺怎麼跟鬼故事裡一樣，”林雪不由自主地撇了撇嘴，“古代石磚牆皮之類的玩意兒裡封存著多少多少年前的影像，遇上颳風下雨打雷的天就蹦出鬼影來嚇唬人……”

    我也深有同感，只不過那些故事裡的鬼影蹦出來的時候影子裡的人早死不知道多少年了，而這片扭曲空間裡的影子蹦出來的時候當事人還活蹦亂跳的，而且有個當事人從剛才開始就一直試圖以三百多公里的時速用腦袋撞我的肚子……

    帶上潘朵拉姐妹和林大小姐之後，就只有冰蒂斯、淺淺和琳三人小組還沒和眾人匯合，其他人都在集結之廳外面等著——哦，對了，還有個叮噹，那小東西目前仍然是失蹤狀態。不過現在我的心情已經大好，至少現在已然有很多好消息，首先所有人已經確定都是在統一的空間內，沒有被分散到平行空間就免去了很多麻煩，其次這個空間確認有限，叮噹也肯定就在這裡的某個地方，要找到那小東西也就是時間問題，最後，我們至今沒有遇到守衛——遇敵機率可以判斷是零了。只可惜珊朵拉釋放出去的探針都被空間內混亂的資訊流沖的無影無蹤，否則我們早應該找到叮噹那小不點了。

    即使周圍這些破碎殘骸數量再多也有窮盡，在繼續前進了不知道多久之後，我們終於看到了目標中的最高處：頭頂上那深沉的黑暗中，所有的扭曲長廊和階梯以及懸台數量都已經銳減，視線盡頭只有一個巨大的圓形平臺懸浮在最高處，周圍是零星分佈的五六條殘破浮橋的碎塊，終點近在眼前了。

    “我們已經看到終點了！”我在精神連接的公共頻道說道，“是一個很大的圓形平臺。”

    “很遺憾我們還沒到，大概路上錯開了，”冰蒂斯的聲音有些鬱悶，“你老婆破壞公物啊先給你說好，她攛掇那條小龍敲了好幾塊水晶下來，說要給你做禮物，妾身管不了她，你自己看著辦吧。”

    “阿俊阿俊，我們看到兩次潘朵拉留下的錄影！”淺淺嘰嘰喳喳地搶麥，“我還以為跟你們匯合了呢，結果是當年留下的錄影，也不知道是用什麼錄的，看不到投影儀誒——你們看見了沒？”

    我和珊朵拉不由自主地對視一眼，異口同聲地在精神連接裡問道：“能看清臉麼！？”

    我們這是一下子想到一起去了，因為之前看到阿賴耶的舊日幻影的時候。一開始對方是相當清晰的，幾乎讓我誤以為真人，但等阿賴耶真的過來之後，投影就變成了模糊一片，而潘朵拉姐妹遇上的自己的投影則從一開始就無法看清面目，當時我們沒想到這其中有什麼蹊蹺，現在再想回去確認好像有些不值當，而淺淺那組果然也遇上了一樣的情況。因此我和珊朵拉才有此一問。

    “臉？”淺淺愣了一下，然後她那特有的歡快聲線響了起來，“當然！要不我怎麼會誤以為是跟潘朵拉匯合了呢！特別清楚，兩個投影有一個在聽誰說話的樣子，有一個在看著自己的武器發呆，身上還穿著那身特別熟悉的軍裝，啊對了。果然潘朵拉那麼多萬年前就是一米二哦……”

    我：“……潘朵拉快哭了，你回來自己安慰這丫頭吧。”

    暫時結束了和淺淺的通訊之後。珊朵拉看著我：“我猜。當那些舊日幻影的正體出現的時候會干擾到信號，所以發生了咱們遇上的情況。阿賴耶看不清自己的影像，潘朵拉也是。”

    “一會可以回去確認一下，”我點點頭，看向上方的平臺，“先上去吧。”

    最高處的平臺四周有許多已經斷裂成一段一段的巨石浮橋，這些浮橋中有一座正好和我們腳下的階梯搭在一起。眾人沿著這條飄蕩在虛無中的險路來到平臺上，發現這裡是個面積巨大的圓形廣場。

    “呀！阿俊！你來啦？”

    剛一站到廣場上。還沒來得及看清周圍的環境，耳邊就傳來一聲細細小小的。格外熟悉的歡叫，我一扭頭，只見一小團模模糊糊的綠色身影已經直沖過來，pia嘰一聲貼在自己鼻子上，這種在臉上蹭來蹭去的觸覺簡直是太熟悉不過了——

    “叮噹！你怎麼在這兒？！”我按捺不住巨大的驚喜，伸手抓住小東西在臉上用力蹭起來，心中一塊巨石怦然落地，太好了，這小傢伙沒事，虧自己一路擔心到現在啊！

    雖然之前也不擔心叮噹的安危，可是畢竟這小東西是失蹤了，說一點都不緊張那是不可能的，只不過不得不鎮定而已，現在真的看到叮噹完好無缺地飄在自己面前，所有人臉上都露出了大為鬆氣的神色，而小東西則被我抓著蹭了半天，終於大聲抗議起來：“阿俊！太大力啦！叮噹快被捏扁啦！”

    我趕緊把這小不點放開，幫著她整理那小小的衣裙和翅膀：“還沒說呢，你怎麼會在這兒？之前跟你精神連接好幾次都不管用，到底出什麼情況了？”

    “精神連接哦，在這個平臺上好像被干擾了，”叮噹伸出牙籤一樣的小手指著周圍，“而且平臺周圍有一層屏障的樣子，叮噹不太擅長對付這個，被傳送到這兒之後就困住了。”

    在叮噹的指點下，我這才注意到這片相當於好幾個足球場連在一起的大型圓形廣場周圍有一圈極為暗淡的護罩，然而剛才我們上來的時候完全沒碰上這東西，看樣子這還是一層單向屏障？

    珊朵拉皺著眉頭用手試探了那護罩一下，似乎遇上不小的阻力，護罩和她的手接觸的地方蕩漾出一圈圈淡藍色的波紋，僅僅探出數釐米之後，珊朵拉就不得存進了。

    “好像被困在這裡面了，”珊朵拉回頭看了我一眼，“但用強力攻擊的話，應該能突破這個，一個對內的護盾，看樣子不是防護用的，可能僅僅是用於分割場地——現在關不上了而已。”

    就這麼個護盾都能把叮噹關起來，這小東西的戰鬥力啊……不過想想平常自己偶爾把她關在櫃子裡面，這小傢伙都只能自己咬一個洞出來，一切也就沒什麼奇怪的了。唯一沒想到的是，叮噹被一個人傳送到這裡，還被護罩困了起來，竟然一點都沒害怕，我原本還以為自己要迎接一個哭天抹淚的小不點來著，現在看來叮噹在這裡還挺怡然自得的。

    “因為阿俊肯定會來找叮噹的，”小東西看著我，臉上是十足的安心信任和高興，“雖然一開始是有點害怕啦，但吃了塊糖之後就不怕了。別看叮噹個子小，叮噹也是戰鬥過的哦！而且叮噹是個大人哦，叮噹都到了換葉子的年紀了！”

    小東西的心情看上去有點亢奮，在我手上不斷蹦來蹦去一邊興高采烈地炫耀著自己已經是個大人，看到這一幕，所有人都露出了會心的微笑：小東西說的這麼了不起，實際上還是狠狠害怕了一陣子吧，否則見到我們之後為什麼會如此興奮？這種上躥下跳的盡頭，一半是高興，另外一半恐怕就是為了驅散心中那點陰影了。不過我也沒說破這點，而且叮噹說的也沒錯：她畢竟是戰鬥過的，平常只看見這個小豆丁賣萌打滾犯迷糊，我幾乎都要忘了她是一個參加過星域遠征軍的女神，甚至是一個戰鬥小隊的正牌隊長，三寸丁也是征戰沙場一路過來的啊。

    “到了這裡也沒看到什麼有價值的東西嘛。”

    維斯卡蹲在地上扣了半天，抬起頭的時候臉上帶著失望的神色。

    “啊，有價值的東西！有哦！這裡有的！”叮噹卻好像才想起什麼事一樣，撲棱著翅膀拽起我的頭髮，“這邊，這邊有一把看上去很有年頭的指揮刀！好像是當年撤離的人留下的！”

第一千一百零一章 你看到了什麼

   在叮噹興致勃勃地要給我們指出她的發現的時候，冰蒂斯和淺淺以及琳的組合終於從後面趕了上來，其實理論上她們應該是被傳送到了比所有人都接近終點的位置，應該第一批到位才對，只可惜裡面有淺淺這個奇奇怪怪的姑娘在，註定這組人一路很不順利。冰姐出現的時候臉上帶著苦大仇深的表情，一上來就抓住了我的脖子開始細數淺淺一路上的罪狀，基本上就都是那丫頭異想天開折騰出來的娛樂節目，再加上某個助紂為虐的龍神妹子（話說琳容易被忽悠關我什麼事？）的惡行。

    冰蒂斯這可謂是被折騰了一路，偏偏還打不得罵不得甚至都說不得，別看冰姐是個女流氓，可也是個有原則的女流氓，要“對哥們的女人發狠動粗”那是弄死她也做不出來的……

    冰蒂斯跟我連抗議帶撕扒地折騰了好幾分鐘，直到最後珊朵拉實在看不下去了，才以“有主的乾糧不能碰”以及“實在想撒嬌就自己去找個男人”這兩個義正詞嚴的理由給轟跑。

    直到這時候叮噹才找到機會再次蹦出來，上躥下跳地給我們指示她的大發現——

    “這裡這裡！”小東西撲棱棱地在空中繞著八字舞，指著自己身後不遠處的一個台柱，那是根一米不到的白色立柱，用不知名的合成材料製造，柱子周圍仍然環繞著閃爍微光的全息投影。說明這東西有專門準備的獨立能源，立柱上方有一道光束，光束中靜靜地懸浮著一把銀白色的指揮刀，那就是叮噹讓我們看的玩意兒，“就是這個！好重的！叮噹推了半天都弄不出來哦！”

    “風暴指揮官的佩刀？”我第一反應就是這個，不過仔細觀察了一下之後才發現不是，這把長刀的刀柄上沒看到風暴指揮官的閃電之眼徽記，而且護手部分極其華麗大氣的花紋也不像是普通風暴指揮官所有的。這應該是一把曾屬於某位高級軍官的裝飾性佩刀，並非用於戰場，而是軍裝的一部分。

    “奇怪，這裡什麼都沒有，怎麼單單留下了一把裝飾佩刀。”珊朵拉皺皺眉，把手伸到光束中握住了指揮刀的刀鞘，稍一用力便將其從禁錮力場中取了出來。一聲金屬清鳴聲後，珊朵拉抽出了這把不知道已經沉默多少年的冷兵器。露出了那仍然光亮如新的利刃。幽藍色的能量光輝在刀身離開刀鞘的一瞬間便從護手處流露出來，彌漫到刀刃上，發出輕微的“嗡嗡”聲。

    珊朵拉隨意揮了揮這把裝飾佩刀，後者的能量光暈隨之在空氣中劃出數道漂亮俐落的切割線，看得出來，即便平常從不用冷兵器作戰，在驚人的經驗積累下。女王陛下對這東西的精通程度也是宗師級的，絕對比凡人中的所謂冷兵器大師高好幾個數量級——好吧。其實我什麼都沒看出來，但這麼說不是顯得自己很專業麼。“結構完好。功能完好，運轉情況不錯，但最大的問題是——它就是一把佩刀而已，沒有隱藏的記錄設備，也沒有搭載虛擬智慧，唉。”珊朵拉對這東西做出了評價，在認真掃描過它的結構之後，女王陛下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我也有一把差不多的佩刀，不過從沒用過。”珊朵拉隨手把這實戰價值不大的兵器扔給我，“這不是戰鬥用的東西，但作為武力象徵倒還挺有用。你要不？”

    “我要這個幹嗎？”我聳聳肩，也學著剛才珊朵拉的樣子，甩動手腕在空中揮砍了幾下，你還真別說，我自認為這兩下還是挺像那麼回事的，把我扔廣寒宮裡絕對就沒吳剛什麼事兒了……

    我們四處查探了一下，最後相當失望地發現：這裡什麼都沒有。

    整個平臺一片空曠，這個相當於數個足球場連接在一起的巨大廣場上竟然沒留下任何有價值的東西，別說預期中的休眠艙和資料庫，甚至連個便條都沒看見，位於廣場中央的這把指揮刀就是我們唯一發現的遺物——雖然很漂亮，但現在這情況下這玩意兒能幹啥？拿回家給安薇娜剁餃子餡用麼？

    眾人大為失望，原本進入集結之廳前那蓬勃的鬥志都被坑了個乾淨，在這裡我們只找到一點似是而非的舊日幻影和一把可能曾有過重大意義的指揮刀。現在叮噹也已經找到，好像不會有更多收穫了，我看了姐姐大人一眼：“等淺淺她們上來之後咱們就撤吧，這可真掃興。”

    “我總覺得不該這麼結束，”姐姐大人嘟嘟囔囔著，接過了我手裡的指揮刀隨意甩來甩去，好吧，她的刀法跟我基本上處於一個水準，或許這把刀在她手裡就真的只能剁餃子餡了，“希靈使徒很少做毫無價值的事情，尤其是這麼鄭重其事地把指揮刀放在這地方，即使是裝飾品，它也是武器吧。”

    誰也沒有注意到，那把指揮刀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就產生了變化，它刀刃上的藍白色光暈以難以覺察的速度逐漸變得越來越亮，直到姐姐大人準備把刀插回刀鞘的時候才驚訝地咦了起來：“誒？這把刀怎麼變這麼亮了？”

    “快扔掉！”我下意識地一聲大叫，然而還沒等姐姐大人有所反應，一陣猛烈的白光突然充盈了所有人的視線，不是從刀上發出來的，而是從我們腳下的平臺！

    白光在兩三秒後消散，我抬眼一看，瞬間和林雪異口同聲起來：“我了個去！”

    在眾人前方不到百米的地方，站著列隊整齊的數百個身影！一大半都是穿著軍裝的帝**官！

    珊朵拉下意識地就做出了準備戰鬥的姿態，我差不多是同時張開了護盾。其他人也紛紛蓄勢待發，但就在這時，姐姐大人突然拉了我一把：“等一下，這都是投影。”

    “我去，嚇了一跳。”我尷尬地撓撓頭發，主要是剛才發生的情況動靜實在太大，已經把眾人的警惕性充分調動起來，白光消散之後眼前突然出現上百個帝**官。而且一個個以假亂真，恐怕任誰都會下意識警惕起來的，但這時候認真看過去，前面那數百個整齊排列的身影還是和實體有所差別，他們身上有一層極淡的微光，而且個別投影身體邊緣有半透明的跡象。

    “這又是那種舊日幻影不成？”我自言自語著，觀察起那些背對著眾人的影像。是的，所有影像都背對著眾人。僅僅是投影的他們當然不會對我們有什麼反應。這些影像中有百分之八十的人都穿著眼熟的帝**裝：儘管他們的制服樣式和現在影子城的高級軍官們不一樣，但那上面的帝**徽和細節上的設計風格還是很容易判斷的，另外百分之二十的人則可能是非軍職的高階使徒，站在這群佇列稍微靠前的幾個身影格外引人注意：他們背生雙翼，穿著白色的服裝，無一例外是銀白色的頭髮，這種和星域神族類似但又不同的外形不用說就是希靈帝國版本的天使。

    “是舊帝國神秘側的指揮官們。”姐姐大人兀自點頭說道，“當年他們一定在這裡集結過。”

    “那個可能是阿賴耶。”珊朵拉碰碰我的胳膊。指向不遠處那群投影佇列最前的位置，在那裡背對著我們站著一個非常模糊的影像。她的身體邊緣如同嚴重干擾的電視畫面一樣不斷釋放著雜波。我知道珊朵拉是怎麼判斷的：據猜測，當有本體站在附近的時候，這個空間內的舊日幻影就會因資訊擾動而變得模糊不清，前面那些投影的身影都十分清楚，卻惟獨站在隊伍前列的天使指揮官是個模糊的輪廓，自然很容易讓人跟正站在我身旁神遊天外搖搖晃晃的呆貓天使聯繫起來。

    “這些投影好像在等什麼。”姐姐湊上去伸手在距離最近的一個影像身上捅了捅，結果自然是輕而易舉地穿透了這層幻影，“啊，有人出現了！”

    另外一個模模糊糊的身影突兀地出現在空氣中，看身姿好像是一位女性，但看不清對方的面容，只能模模糊糊看出來她穿著一件類似長風衣的衣服，步伐間虎虎生風。這道身影一出現我就感覺到對方與眾不同，儘管只是一個上古時代記錄下來的幻影，她身上仍然帶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沉重氣場，哪怕只是一點點感覺，這種氣場也是切實存在的。她信步走到列隊整齊的帝**官隊伍前方，於是軍官們集體行了個軍禮——哪怕只是一群幻影，我仍然感覺一陣單名為“軍”的氣勢撲面而來。

    觀察了一會，我突然注意到新出現的那名女性幻影腰間帶著一把佩刀，赫然就是現在姐姐大人手上拿著的這把！這把刀是那個幻影當年佩戴過的！

    我們後退了幾步，在側面如同看電影一樣看著這從上古流傳下來的畫面，一個個屏息靜氣，仿佛生怕一個呼吸都會打斷了這珍貴的錄影。

    “那應該就是舊帝國十五天區的皇帝！”珊朵拉低聲說道，雖然明知那些幻影不會意識到自己存在，她還是下意識這樣，“可惡，看不清楚……看不清楚？！”珊朵拉仿佛突然想到了什麼，眼睛一下子睜得老大。不過這時候不遠處的投影中突然傳來了聲音，打斷了她接下來的話。

    “所有人都到齊了，”開口說話的正是那個被珊朵拉猜測為舊帝國十五天區皇帝的模糊影像，她的聲音嚴重失真，帶著嘈雜的電子聲，不過其話語的內容仍然直接出現在眾人腦海裡，“準備工作進行的如何？”

    一名穿著銀白色輕質鎧甲的舊帝**官從佇列中走上前來：“一切就緒，陛下。概念分離將在阿賴耶軍團長離開這個宇宙的瞬間啟動，之後，母星將按照您的指示被抽取成兩個部分。”

    “很好，”模糊的皇帝身影似乎是點了點頭，隨後她看向站在隊伍前列的那名完全看不出形象的天使。“阿賴耶，你準備一下，當鏡子中開始倒映另一邊的世界之後，你要去和潘朵拉匯合。”

    “是，陛下，”那名身形模糊的高階天使果然就是阿賴耶，她對昔日的十五天區皇帝躬身行禮，但緊接著還是提出句疑問。“但這真的合適麼？我是神秘側的統帥，我應該和自己的士兵在一起。”

    “有些東西不能兩全，”十五天區皇帝的投影微微震顫了兩下，仿佛信號再次受到嚴重干擾，但我們仍然能聽清她的“聲音”，從這聲音中，我們聽到了無奈和一絲決絕：“即使只有百分之五十的幾率。也要盡可能保存一套仲裁機關，或者是你離開你的士兵。或者是讓潘朵拉放棄她的軍團。你們只能選擇一樣，為了儘量讓兩側能保存的力量平均化，我會親自留在這裡，這樣的話……三名仲裁機關，對應一名皇帝和皇家衛隊，或許可以等價了。”

    “是，我的陛下。這確實是唯一選擇。”阿賴耶的舊日幻影微微躬身，“那我出發了。”

    皇帝的身影點了點頭：“阿賴耶。這是我最後一次送你出征，代我向潘朵拉和蓋亞告別。在你們忘記這邊的事情之前……不，還是算了，不要和她們提起這裡的事情，就讓一切順其自然。奧德姆修斯，護送軍團長去塔里，儘快回來。”

    一名身穿筆挺軍裝，眼睛中跳躍著兩團奧術閃電的魁梧男性軍官從佇列中走出，對阿賴耶行了個軍禮，隨後一同消失在傳送的光輝中。

    “好了，該做的都已經做完，”皇帝的身影看著自己的指揮官們，聲音低沉下來，“N7-05，按計劃逐一關閉母星上的設備，約格，最後檢查我們的軍團是否已經全部進入休眠，依蘭，去檢查門衛的狀態，他要站的恐怕是最漫長的一班崗——如果我們被保存下來的話。外面那群龍的情況怎麼樣？”

    這最後一句話是她對著旁邊的空氣說的，話音落下，那空氣中浮現出一張由震顫的資料流程組成的女性面龐：“園丁向您彙報。龍群已經完成改造，園丁已將龍群在本世界的生命天梯位格錯位至ENS-30596-K層，他們將部分免於概念割裂，並可接受來自族群靈魂的本能指示。但工程進展遇到了之前預期過的障礙，或許他們僅可能識別出星域龍神，對其餘神族無法認知。園丁對此深感抱歉。”

    “不能再提高一點靈敏度了麼？”

    “園丁表示很遺憾，我的陛下，如希望龍群能識別龍神之外的神明，需要將他們更大程度地從概念割裂中分離出來，這可能導致本世界以星域為跳板，再次和另一側產生映射，您的豁免計畫將失敗，我們對這些人造龍類進行的千年改造和偽裝也將產生瑕疵，這種風險請儘量避免。”

    “好吧，那如此就好，千年改造——我們不能讓凡娜的犧牲白費，”皇帝的身影呼了口氣，“這樣一來，被分裂開的兩部分母星就都有各自的喚醒條件。凡娜留下的力量還在，衝擊可能會再被阻擋百年左右，這百年時間，我們總要做點什麼。”

    “陛下，您真的確定？”一名指揮官的影像站了出來，“這個成功幾率太低了，近乎幻想，我們掃描到的信號源極有可能只是個普通的世界殘骸，甚至百分之一百是個普通的世界殘骸。您知道父神那樣的存在誕生幾率有多低，近乎理論上的零……”

    “我知道，但我要試試。”

    “那麼，這是您的意志，但即便那裡面真的隱藏著一個有意識的個體，您將如何與它交流？或者說，它是否是可以交流的？這完全是一個無法描述的‘種族’，恐怕我們無法保證您的安全——尤其在那個個體很可能還不具備完整思考能力的情況下。”

    “沒錯，你的擔心很有道理，沒人能戰勝虛空生物，尤其是在它的搖籃裡，”皇帝的身影提高了聲調，聲音上揚起來，“但父神說過，虛空生物生而有識，交流肯定是沒問題的，我不一定非要和它戰鬥，其實我唯一需要擔心的就是對方的善惡觀而已，或許在一個剛剛誕生的虛空生物眼中，任何有形種族的生死都無所謂，它還無法理解‘生’和‘死’對凡人而言是什麼意思，不過我想至少深淵可以作為談判的籌碼，虛空生物生而厭惡深淵，但願這可以讓它有所觸動。”

    “屬下去為您準備艦隊。”不知名的指揮官躬身說道。

    “不，我只帶上皇家衛隊和那些附庸就可以，你們所有人，除蕾姬之外，全部按照計畫進入休眠。蕾姬，你與我一同出發，你的能力可能會對談判有用，畢竟我們不知道一個剛剛誕生的虛空生物是用什麼樣的語言結構來交流的——它恐怕甚至不用語言交流。”

    “是，我的陛下。”一個夾雜著嘶嘶干擾聲的女聲響了起來。

    被稱作蕾姬的是一個站在阿賴耶舊日幻影身後的女性軍官，她穿著一身黑色的長風衣，存在感似乎很低，以至於一直都沒人注意到她，當她站出來的時候我才發現一件事：這也是個身影異常模糊，完全看不清面容的幻影！

    如果之前的猜測沒錯，這些舊日幻影受到干擾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它們的本體就在附近。我們面面相覷，臉上的表情一個比一個精彩，現在這情況怎麼解釋？不說別的，第十五天區皇帝的舊日幻影還在那放著雜波，這個現象怎麼解釋？

    “它們的本體就在附近，就在我們之中。”珊朵拉的視線在眾人身上掃過，不過她沒繼續說下去，因為眾人面前的那些幻影仍然在活動，這段“錄影”比我們預料的還長。

    “蕾姬，你在看什麼？”十五天區皇帝的舊日幻影驀然開口，將我們這些人的注意力再次吸引過去，我下意識地一抬頭，卻發現那個被稱作“蕾姬”的舊帝國神秘側指揮官不知何時已經轉過了身子，雖然看不到她的面容，但根據對方的身姿判斷，她的視線正落在……

    落在我們這群人身上！

    落在一群當年根本沒有站在她面前的人身上！

    我下意識地看了看身後，以為對方是在看我們身後的某物，畢竟對一個許多萬年前記錄下來的“錄影”而言，我們是不存在的，然而很快我就發現，自己身後空無一物，“蕾姬”在看的，正是我們這群跨越了漫長的時間闖入此地的不速之客。

    “蕾姬，你在看什麼？”皇帝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濃濃的好奇。

    “看到一些東西……很有趣，但與現在的您無關。”

第一千一百零二章 重磅炸彈限量加強周年紀念版（上）

    周圍詭異地安靜了下來，在我們前方不到二十米的地方，站著一個被稱作“蕾姬”的，古代希靈帝國神秘側高等軍官的幻影，是的，她是一個幻影，如同錄影一樣虛無縹緲，這份影像記錄下來的時候距今已有許多萬年的歷史，我們所看到的，是這名為“蕾姬”的舊帝**官在許多萬年前所做過的事情，儘管我們和眼前這些幻影之間距離只有幾十米，但兩者之間卻隔著比這更遙遠的距離：滄海桑田。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在上古時代記錄下來的影像，現在卻將視線落在我們身上——在她當年這樣做的時候，眼前肯定只有一片虛無。她看到了什麼？

    由於干擾因素，名為“蕾姬”的影響模糊不清，完全無從判斷對方的容貌，更看不到她的眼睛，但驀然地，我卻感覺一股視線已經落在自己身上，是那投影的視線，那是一雙強大的眼睛，穿透了以萬年為單位的滄海桑田和時空阻隔，落在我身上，對方好像微微笑了一下，我聽到一個失真的聲音：“看到一些東西……很有趣，但與現在的您無關。”

    她是對自己的皇帝說的，但我感覺這句話也是在為我們傳達什麼資訊，是的，她在告訴我們這樣一句話：“我看到你們了。”

    “是麼，”十五天區皇帝的身影楞了一瞬間，好像想起什麼似的，隨後輕笑起來。“好吧，我知道你的規矩，我不會多問的。準備出發吧，我們有不到一百年的時間來完成這最後一次出征，百年之內，無論是否能找到那個虛空生物或者得到它的幫助，我們都必須返航，然後迎接衝擊。至於在這百分之五十的選擇率下，誰能再次醒來，就只能聽天由命了。”這位舊日的皇帝似乎是自嘲地搖了搖頭，隨後身上的氣勢一整，緩緩舉起手：“但是不論誰醒來，都要永遠記住，為了帝國！我們必將復仇！”

    所有指揮官同時行了一個軍禮。異口同聲，氣勢恢宏：“為了帝國！我們必將復仇！”

    然後一切都安靜下來。全息畫面靜止了。就如之前那些舊日幻影在“播放完”之後一樣，這片平臺所記錄的資訊到此為止，之後發生了什麼無人知曉。那位最後的皇帝踏上了她的百年遠征，去虛空深處尋找最後一點點希望，她要尋找的，是一個剛剛誕生的虛空生物……

    周圍的幻影在震顫了幾次之後開始飛快消散，我正處於思緒混亂狀態。全然沒有注意到這點，直到幾乎所有的幻影都變成了逐漸消失的光粒子之後。我才發現還有一個身影留下來。

    那是一名之前就站在那裡的，背後生有潔白羽翼。身穿與阿賴耶的衣服風格一樣的修長白色衣裙，身形纖細的女性希靈天使，她一直站在阿賴耶身後那群天使中，和其他所有幻影一樣背對著我們，以至於從沒有人意識到她和其他的舊日幻影有什麼不同，當所有幻影都消散之後，這唯一留下的影子才算引起眾人注意，正當我打算上前一步看看情況的時候，對方竟突然開口了！

    “女王陛下離開之前將她的佩刀留在這裡，但最終，他們再也沒有回來，也沒人再次將它從平臺上取走。”那名背對著眾人的女性希靈天使輕聲說道，聲音清晰而柔和，與之前大家所遇上的舊日幻影完全不同，因為沒人想到竟然會遇上這種情況，對方一開口就讓我們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面帶驚訝面面相覷。珊朵拉忍不住還是開口了：“你是說那位皇帝沒有返航麼？”

    “百年時光很快過去，女王陛下和她的艦隊渺無音訊，虛空中沒有戰鬥過的痕跡，但整支部隊卻從此蒸發。”對方聽上去如同在自言自語一樣，沒有對珊朵拉表示出任何關注，但她所說的話明顯有所回答，而且是對我們每個人說的，“我等至最後一刻，希望能看到女王陛下返航，但什麼都沒等到。自從概念割裂開始，我每天都在遺忘很多東西，這個過程持續了百年，我也遺忘了百年，然而我只知道自己忘記了一些東西，卻不知道被自己忘記的究竟是什麼，母星上每天都在出現大片空白，然後被隨機分配的資訊重新充填，最後，我終於再也意識不到自己失去了一半的兄弟姐妹，並關閉了這個世界。”

    “直到今天，”對方突然轉過身來，我看到……一張模模糊糊，被光霧覆蓋著的面龐，“你們來了，並帶回了我當年留在塔中作為防禦中樞的思念體分身。”

    剛才只能看到背影，而且對方突然說話讓自己的注意力有點混亂，我沒意識到對方其實很眼熟，這時候她突然一扭頭，我才終於發現眼前的天使自己是認識的，於是脫口而出：“誒？風箏？！”

    沒錯，眼前這個身形飄忽，面龐和大部分身體都被層層迷霧籠罩著的發光體，正是已經和自己朝夕相伴了好幾天的那只風箏天使！

    “……我的名字是奧蕾莉亞，不過……隨你怎麼叫吧。”被迷霧籠罩的天使輕輕扇動翅膀，輕飄飄地跳了一下，“看樣子當年的計畫經過這麼長時間的推演之後終於還是出了偏差，現在的情況是未曾預料的，不過總體上發展的還不錯，雖然對你們的身份識別一直在跳出各種錯誤，但我想你們就是我一直在等的人。不過概念割裂效應的殘餘影響仍然盤踞在這個世界，我的記憶恢復情況很糟糕，就和你們一樣也充滿困惑，或許我們可以交流一下自己知道的事情，將真相拼湊出來。”

    “……”我默然地看著這個已經相處了好些日子的“風箏”。對方突然變成一個這樣“生動”的物件讓人相當不習慣，不知道是哪個環節導致現在的情況，或許對方在被吸入集結之廳之後就恢復了神智，也有可能是剛才的幻影現象產生了作用，不過我覺得現在最迫切的事情還是我們這群人需要時間整理思路，於是對她擺了擺手：“那你先等一下，我們有點亂，需要捋一捋。”

    “請自便。”自稱奧蕾莉亞的天使女性輕飄飄地後撤了幾步以表示不會上來打擾。

    充滿疑團的眾人湊在一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冰蒂斯這個神經最大條的傢伙先開口了：“陳，你們一家子恐怕這次一個也跑不了，都有問題。”

    我無視了冰蒂斯陰陽怪氣的話，視線落在姐姐身上：“姐，那什麼……你覺得……”

    “呵，”姐姐大人露出了困擾的笑容。從來都無比鎮靜的她這時候也有些無所適從的模樣，但最後。她還是歎了口氣。“雖然感覺無法想像，但恐怕咱們都和當年的十五天區有莫大的關係。”

    “關係大到沒法想像啊，”冰蒂斯悠悠然地感歎了一句，“根據經驗，這個地方的舊日幻影只有在附近一定範圍記憶體在它們本體的情況下才會受到干擾，你們數數看剛才的錄影裡一共才有幾個嚴重干擾的影像，其中就包括了十五天區的皇帝——明說吧。要是你們能接受這個說法的話，我覺得你們中有一個人就是舊帝國十五天區的皇帝……”

    眾人再次面面相覷。好吧，冰蒂斯直接說出了眾人都有所猜測但誰都不敢肯定的事兒。畢竟這個推理太過離奇了點，但不得不說，這也是最符合邏輯的。現在以冰蒂斯的說法正確為前提，讓我們排除一下：阿賴耶和潘朵拉已經各自找到自己的對應幻影，排除，珊朵拉和維斯卡有明確身份，排除，同理，冰蒂斯和琳還有莫妮娜也排除，我自己也不用說了，排除。這樣一來投影發生干擾時，在影響範圍內的人就只剩下淺淺，林雪，還有姐姐……於是這事兒就特別不可思議了。

    “能不能不要這麼戲劇化。”我覺得腦袋一團亂麻，死活想不出為什麼情況會離奇到這種地步，原本我以為自己被確定為虛空生物的時候就已經鍛煉的水火不侵山崩不動了，結果現在看來，你永遠想不到生活可以給你開多大一個玩笑——這個玩笑要多大有多大。

    “不戲劇化就不是你們這奇葩的一家了，”冰蒂斯總結陳詞一樣看著我，“看見那邊那個風箏了沒？她知道的絕對比咱們多，就看她願不願意說，陳，作為過去幾天裡的充電器，去跟你的蓄電池交流一下吧，我們全仰仗你了。”

    我：“……風……額，奧蕾莉亞，我們捋完了，現在談談你知道的情況吧。”

    奧蕾莉亞——好吧，我還是習慣叫她風箏——聽到我的話後晃晃悠悠地飄了過來，她身上始終縈繞著一種淡然、不慌不忙的氣質，我覺得重新面對自己昔日長官的她應該不比我們平靜才對，但至少現在看上去，她真的淡然的如同一陣風般。飄到我們面前之後，她先是對阿賴耶行了個軍禮，用柔和的聲音說道：“歡迎回來，指揮官。”

    “我想不起來，”阿賴耶老老實實地說道，“抱歉，我想不起你是誰。”

    “很正常，因為陛下將母星所有的資訊等值平行地分裂成了兩部分，每部分母星都是真正而且唯一的母星，因此必須保證這兩部分母星資訊完全割裂，絕不交流，這樣才能維持穩定。現在解除了割裂狀態的只有一小部分資訊，並且其中恰好不包括您的記憶。”

    “十五天區當年的皇帝是我們中的某一人嗎？”林雪看著風箏那模糊不定的面龐，問了個看上去不用回答的問題。

    “是的，”風箏微微轉過身子，朝向仍然拿著那把指揮刀的姐姐大人，鞠躬致敬，“很高興再次看到您，我的陛下——儘管您已經變成這樣，您仍然是我的皇帝。”

    一片沉寂，所有人都處於一半震驚一半卻早有所料的混亂狀態，我們默然了幾秒鐘，各自修復著自己的三觀。淺淺是修復起來最容易的——因為她還真說不好有沒有三觀，於是她第一個接茬開口了：“陳倩姐真的是當年的皇帝？你沒搞錯？有什麼證據沒？陳倩姐是人類來著啊！她在地球上出生的，我打小就跟她在一起……”

    我無奈地指指自己：“兩年前我也覺得自己是地球人來著，而且你打小也跟我在一起的。”

    “靈魂相似度，資訊標記，一些關鍵性的資訊點，還有這把刀，”奧蕾莉亞?風箏指了指姐姐大人手中的指揮刀。“這把刀和這個空間組合起來是一個整合了帝國最尖端神秘學技術的資訊糾纏體，皇帝陛下自身也是這個糾纏體的零件之一，在將兩部分母星的資訊割裂開的時候，她在兩個部分各自留下了用於解除割裂狀態的鑰匙，另一側的情況我不清楚，但在這一側，解除割裂狀態的鑰匙就是皇帝陛下自己。只有她才能與這把刀產生共鳴，然後釋放空間內的‘鎖芯’。當我恢復部分記憶的瞬間。皇帝陛下的身份就不用懷疑了。”

    “好吧。我知道了，那這個話題先放在一邊，”姐姐大人突然開口了，她的臉色很複雜，帶著十分罕見的迷茫和不安，但她仍然很好地控制了自己的情緒，並輕輕捏了捏我的手。“阿俊，別擔心。我沒事——奧蕾莉亞，你能不能把當年發生的事情從頭到尾解釋一下？為什麼母星要分裂。為什麼當年的皇帝……也就是當年的我會去虛空深處，然後失蹤，你所知道的都說出來。我們現在……很混亂。”

    奧蕾莉亞?風箏似乎思考了一下，才點點頭：“盡我所能，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

    眾人安靜下來，準備側耳恭聽這段至今迷霧重重的歷史。

    “災難的事情我想用不著解釋，你們應該已經知道那段歷史，”奧蕾莉亞看了我們一眼，得到眾人肯定的答覆，“我要講的是當災難即將席捲帝國的前夕，皇帝陛下採取的行動。和其他天區的皇帝不同，昔日十五天區的皇帝陛下從不熱衷於當年那個瘋狂的計畫，她深謀遠慮，而且早早就意識到，那些大型試驗一旦出現問題就會產生災難性的後果，但在一百三十五位皇帝組成的議會整體中，對那個計畫持有不參與態度的只有不到十位，而持有明確反對態度的只有區區四五人，一切是無法阻擋的。

    陛下一直在努力，並一度嘗試和另外的皇帝聯合起來行動，她確實說服了幾位反對虛空試驗的皇帝，但就在他們採取行動之前，災難已經爆發了——即使是擁有預知未來能力的蕾姬大人，也沒能料到災難爆發的形式和準確時間。”

    “這很正常，”珊朵拉歎了口氣，“虛空，深淵，兩樣東西都是那麼簡單能被預知的，更何況還是將它們糅合到一起進行的大爆發，你們能在之前就感覺事情不妙這已經相當不簡單了。”

    我從珊朵拉的語氣中還聽出了一點無奈，儘管她沒有明說出來，但長期和她心靈相通，我還是能察覺她在想些什麼的——其實當時一切本可以避免，如果十五天區的皇帝和她的先知能成功提醒試驗的組織者的話，災難本不會爆發。

    但最終沒有人聽進這樣的警告，原本強大睿智，如神明一般無所不能的希靈使徒在當時已經集體陷入一種盲目和狂熱的狀態，他們的高傲不允許他們承認自己的種族會被一場莫須有的災難毀滅，即便是先知這樣的存在，其所作出的警示也已經改變不了那些狂熱的研究者——當然，或許也有點用，來自十五天區的警告可能會讓他們在試驗場多放幾個幽能屏障，可能會讓他們把試驗設備再檢查一遍，也可能讓他們稍微減少對虛空轉換器的能量供應，但對一場即將爆發在希靈使徒精神網路中的深淵衝擊而言，這樣的措施能有什麼用？

    “不聽先知的話，終究吃大虧啊。”林雪搖頭晃腦地感歎了一句，也不知道她聽著別人討論一個疑似自己前世的人的事蹟是個什麼心情，我則深表贊同地看了她一眼：反正就我們而言，是絕對沒人敢無視這丫頭說的任何一句話的，雖然很多時候她說的都是“你要不帶我去吃烤鴨明天必將有血光之災”這樣的廢話。

    三兩個反對的聲音最終被一百多個狂熱的聲音淹沒了，災難爆發之後十五天區只能獨自採取行動來拯救自己，我不知道為什麼這裡的皇帝沒有參與當年的“文獻館”計畫，看樣子奧蕾莉亞甚至根本不知道災難之後還有人建立了文獻館，更不知道文獻館中犧牲了三十多位希靈皇帝，十五天區完全是在自己行動，難道他們已經放棄和同胞溝通了麼？

    當我將這些疑問提出的時候，奧蕾莉亞似乎笑了笑。

    “我不知道文獻館是什麼，但蕾姬大人下令封閉了十五天區對外的全部資訊交流管道，甚至切斷了我們和帝國腹地的精神網路，現在看來，我們的行動是正確的。”

    “聽先知的話，才能活命啊。”

    林雪再次搖頭晃腦起來。

第一千一百零三章 重磅炸彈限量加強周年紀念版（↓）

   “聽先知的話，才能活命啊。”林雪再次搖頭晃腦起來，她儼然已經把自己代入那個力挽狂瀾的十五天區高階軍官角色，儘管她壓根不知道關於那位軍官的任何生平事蹟——奧蕾莉亞剛說的不算。

    “你們豁免深淵感染的方式就是把母星分裂開嗎？”珊朵拉問道。

    “是的，”奧蕾莉亞點點頭，“希靈文明有獨一無二的特點，那就是同時具備科技和神秘兩種互相可以獨立，而且各自結構完整的技術體系，即使其中一個體系完全消失，另外一半技術體系也有自己整套的基石，可以繼續延續，於是皇帝陛下和自己的高級顧問經過商議，決定將十五天區所有的資訊整理起來，然後割裂成兩部分，並為每個部分都賦予‘十五天區唯一真實首府星球’的既定概念。這就是你們看到的情況。”

    十五天區的母星具備兩個副本，其中一個母星上只有科技側的造物，另外一個母星上只有神秘側的東西，而且與此同時，所有十五天區的使徒也一分為二，互相隔絕，甚至忘記了對方的存在……

    “割裂並非百分之百精確進行，有少部分互相交疊的東西留下，在這個世界仍然能找到古老的科技資料，我想，在另外一部分母星上也有關於魔法的記載，這為的是給分裂開的兩顆母星保存最基礎的聯繫，至少讓他們中的一部分蘇醒之後還有機會再發展另外一組技術體系。僅僅這個‘保全閾值’。當時我們就計算了整整一百三十二年。”奧蕾莉亞說道。

    珊朵拉沉思了一會，突然點點頭：“在深淵毀滅事物的過程中，被毀滅的目標應具有唯一性，而你們卻從概念層製造了兩個截然不同卻同樣真實的母星，這兩顆母星的資訊完全是孤立的，互相不產生哪怕一個位元組的資訊干涉，於是即便它們都是真實且唯一的‘母星’，也不會產生悖論——阿俊。你可以這麼理解，一個存放裝置中，同一個目錄下不能存在兩個同名的同類檔，但假如這兩個同名檔放在兩個記憶體的同名目錄中，它們就不會影響，因為這兩個檔有物理隔離，它們絕不產生資訊重疊。假如它們有思想的話，它們甚至意識不到另外一個檔的存在——從而能穩定保存並保持著這種分裂狀態。當然。發生在十五天區母星上的事情比這更複雜。因為虛空只有一個，十五天區的母星不會有第二個記憶體可用，所以它通過互相割裂來避免引發悖論，就相當於在同一個通道中的同一個區段內，分別用高頻和低頻來記錄兩個原本會互相覆蓋的資訊一樣。這樣一來，只要兩者之間沒有資訊流動，那麼另外一個母星不管存不存在。對這個系統而言都是無關緊要的。”

    我點頭表示明白，珊朵拉現在已經很熟練地掌握了把高深知識翻譯到連我都能聽懂程度的技巧。我想了想，說出自己的理解：“這樣一來。當深淵毀滅母星的時候，它只能毀掉一個，然後就會‘檔案名或目錄不為空，刪除檔失敗’了。當年我經常在電腦上看見這個，留下個死活刪不掉的資料夾。同理，等深淵衝擊過去之後，剩下的那半個母星就永遠安全了。”

    林雪從後面踹了我一下：“以後少看H網，你現在能在家看實況的。”

    我：“……”你說這麼嚴肅的時刻為啥林大小姐還能這麼沒譜呢？

    “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麼東西，但似乎你的理解沒錯，”奧蕾莉亞的注意力放在我身上，“我們就是這樣保存了十五天區——的二分之一。”

    “薛定諤的貓之限量加強版麼，”林雪煞有其事地嘀咕起來，“因為有一隻半死不活的貓，所以乾脆把它割裂成兩部分，既是死的又是活的，於是必然有一個是活的……話說這麼理解好像也不對……算了，我放棄，這種高端的玩意兒還是你們折騰去吧。”

    “現在看來，最後保全下來的是潘朵拉她們，”我看了潘朵拉和阿賴耶一眼，潘朵拉臉上仍然看不出什麼感情波動，只有阿賴耶一副凝神傾聽的樣子，但對這段歷史，她註定不可能感同身受，“那麼這邊的半個母星遭受了深淵的衝擊？”

    “這就是最大的問題，”奧蕾莉亞看了我一眼，“如你所見，這個世界雖然一團糟，但它仍然存在。假如受過深淵侵蝕，這裡應該什麼也不會留下才對——也就是說，如一切按照計畫進行，那麼阿賴耶大人在另一半母星上蘇醒的時候，這裡早應該灰飛煙滅了。當年的計畫如今出了一個無法解釋的怪現象：兩個母星都被保留了下來，儘管其中一個已經支離破碎，但‘破碎’和‘消失’是兩個概念。”

    我不由自主地看了珊朵拉一眼，希望她知道該怎麼解釋這個現象。

    “問題應該就出在當年和虛空生物交涉的結果上，”珊朵拉揉著眉心，努力組織著情報，“除了虛空生物，我想不到還有誰能如此扭曲一切。”

    “如果兩個母星都被保留下來，而且再次產生資訊交集會怎麼樣？”

    我想到很多糟糕的事情，忍不住擔心起來，如奧蕾莉亞所說，兩顆母星都被賦予了“唯一真實”的既定概念，也就是說，它們都是真正的，而且唯一的母星蓋亞，在兩者的資訊完全割裂的狀態下，這種衝突狀態並不會顯現出來，因為不管對哪一半母星而言，另一半母星都是不存在的，但現在，兩顆母星之間的概念割裂顯然已經無法維持下去，那會發生什麼？

    按照一般推理。這時候就該湮滅現象出現了……

    “再次產生資訊交集……”奧蕾莉亞似乎也在思考這個問題，頓了幾秒之後，她突然輕笑了起來，“原來是這樣，我明白了，蕾姬大人當時的用意是這個！”

    看到眾人滿臉困惑的樣子，奧蕾莉亞指了指姐姐大人手中的指揮刀：“我一直想不明白，為什麼陛下要在兩部分母星上都留下一個可以解除概念割裂狀態的鑰匙。這種設置理論上是毫無意義的，因為不管哪部分母星保留下來，都意味著另外一半母星已經被深淵摧毀，而且在資訊割裂的情況下被摧毀，它在過去，現在和將來的一切歷史上都將不復存在，在這種情況下。即使解除了概念割裂也沒任何意義，因為被割裂開的資訊早就灰飛煙滅了。你不能拼湊出一個從未存在過的東西。但陛下留下了這個鑰匙……她是在蕾姬大人的建議下留下這個鑰匙的。”

    “她早知道兩個母星都會保留下來？”珊朵拉睜大了眼睛。“那個叫蕾姬的軍官，難道能預知到這種程度的東西？這樣的話她至少也足夠成為另一個皇帝了吧？”

    “她確實做到了這點，”奧蕾莉亞默默地看了林雪的方向一眼，“但這是以自己永恆的生命為代價。你們應該從剛才的記載中知道了，為保留十五天區的首府，蕾姬大人和凡娜大人選擇犧牲自己，這就是她們的犧牲——即便是希靈使徒。力量也是有限的，擁有預言能力的蕾姬大人無法看透虛空。但在災難爆發之後，她必須找到唯一一條通向希望的路。而這條路很可能需要借助虛空的力量，因此她昇華了自己的靈魂，令自己浸沒在虛空之中，以放棄永恆的生命，在凡娜大人的力量結束之後就立即衰亡為代價，才獲得如此強大的力量。而凡娜大人也是同樣；我們用了數千年來製造一種特殊的龍族，讓這種龍族能在概念割裂的情況下仍然識別星域龍神的資訊，我們微調他們的生命位格，讓他們沒有機會離開這個世界，而在另一半母星上，我們也做了類似的事情，我們給名為蓋亞的母體希靈主機增加了一個特殊通信頻道，令她能在資訊封閉的情況下接收到幾項提前預設好的喚醒信號，在做完這兩件事後，我們還能擁有百年的喘息：很顯然，時間，所有這一切都需要時間，而時間是凡娜大人爭取來的，她是可以控制時間的秘術大師，通過在虛空中獻祭生命，她以立即死亡為代價，將十五天區的整個首府置於一個延遲一千三百年的保護層中……”

    所有人的視線一下子集中在淺淺身上，正在忙著和維斯卡咬耳朵的女孩立即好奇地看著奧蕾莉亞，良久才反應過來，指指自己的下巴：“在說我？”

    “疑似，疑似說你，”冰蒂斯言簡意賅地說道，接著輕佻地翹起小指在我和姐姐大人她們身上晃了晃，“現在你能解釋這倆的情況麼？轉世？還是別的什麼？”

    “我不知道，”奧蕾莉亞搖搖頭，“我很困惑，陛下的靈魂還在，但她擁有一具……陌生的**。在概念割裂之後，她原本已經被‘綁定’在這個世界，但由於沒能及時返航，她看上去失去了關於這個世界的一切記憶，也就是說，她和兩部分母星都割裂了開來……還有昔日犧牲的兩位長官。”奧蕾莉亞說著，看向淺淺和林雪：“雖然很抱歉，但我必須說，我無法承認你們的身份，你們只有一小部分可以被識別出來，那就是隱晦的力量波動，除此之外，你們的靈魂在我眼中完全陌生。”

    “身份證還是假的麼，”林大小姐歎了口氣，臉上卻沒多少在意的神色，“現在咱們之間唯一完全空白的，就是當年十五天區的皇帝在找到那個虛空生物之後發生了什麼，為什麼她沒有及時返航，而是延遲了這麼多年之後突然以人類的身份出生在地球上，為什麼神秘側的這半個母星沒有按原計劃消失掉，反而留下了這麼一大堆碎片，為什麼理論上已經掛掉和必定掛掉的兩個指揮官——”大小姐指了指自己，又指指淺淺：“變成了這樣——只剩下力量還沾邊，靈魂卻沒有跟天區皇帝一樣保留下來。”

    “我覺得這最後一點能解釋。因為你們真正死了一次，”冰蒂斯露出思索的樣子，“那個叫凡娜的，是在給首府世界開大套盾的瞬間死掉，然後那個叫蕾姬的，原本剩下的壽命應該相當短暫，卻因為凡娜的力量而延續了一段時間，在百年遠征結束的時候肯定也是死了。這樣掛掉的就只有你們兩個，十五天區的皇帝和那個初生的虛空生物可沒死……”

    林大小姐皺著眉看了冰蒂斯半天，終於忍不住開口了：“我怎麼聽上去這麼彆扭呢？”

    “是，你一大活人聽別人討論你啥時候死的，你要還不彆扭那就該我彆扭了，”我一把將林雪拽過來啪嘰親了一下，“有一個淺淺這樣的就足夠了。”

    大小姐先是一愣。緊接著才反應過來：“你幹什麼呢！這麼多人你發什麼神經！”

    平常只有沒人的時候她才習慣跟我親昵接觸，甚至尺度稍大都可以。但惟獨當著別人面的時候不行。現在這樣當著眾人的親吻儼然挑戰了這個外彪內軟大小姐的羞恥線，看到她臉上已經快蔓延到脖子根的紅暈，我知道假如自己不能有個合理的解釋，那她多半是會把自己從小到大學會的全部格鬥技現場迴圈一遍的。

    我慢慢呼了口氣，感覺自己的思緒終於冷卻下來，才笑盈盈地看了林雪一眼：“沒什麼，只是突然有感而發。咱們這是不是上輩子命中註定的緣分來著……”

    “註定你妹，你上輩子就一死胎。我上輩子恐怕還沒跟你說幾句話就掛了。”大小姐用力擦擦嘴，“而且我連靈魂都沒剩下。誰跟你前世約定了……”

    嘴上說的是這麼硬氣，而且貌似也挺有道理，只是大小姐臉上越來越明顯的紅暈實在沒有多少說服力，我笑著捏了捏她的鼻子，往常總是因此而暴跳起來的她竟然都沒反應，這還能說明啥呢？

    淺淺眼珠也咕嚕嚕一轉，嘻嘻哈哈地湊了過來：“阿俊，我也親親唄~~”

    奧蕾莉亞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發展方式，好吧，雖然看不出她的面容，但我想她現在應該是目瞪口呆的，良久，她才開口：“你們的反應……很奇怪。”

    “習慣吧，他們一家子都這德性，”冰蒂斯拍了拍奧蕾莉亞的翅膀，“壓力綜合症，遇上超展開的事兒他們就發神經。現在說說後續的事情怎麼辦，對了，你知不知道這邊的神秘側母星還殘留多少東西？有多少是能用的？這裡原來那些指揮官都去哪了？”

    珊朵拉古怪地看了冰蒂斯一眼：“你這口氣怎麼跟自己就是帝國人一樣？”

    冰蒂斯一愣，頓時一拍腦袋：“娘的，跟你們在一塊時間長了，差點忘了老娘是神族……”

    “當初沉睡的指揮官麼，”奧蕾莉亞的視線忍不住在我們身上飄來飄去，但嘴上還是沒停頓，“包括我在內，三百零一名神秘系軍官都在，不過除了我是作為守望者而留在表層世界之外，其他人的休眠地點已經下沉至世界底層的基礎資訊面，現在他們是以這個世界底層資料的形式被存儲在世界觀內的，因為這裡的母星已經被破壞，沒有按照正常流程喚醒，所以要召回那些指揮官恐怕需要一些時間，但也只需要時間而已。至於軍隊……恐怕是沒有多少了，除了各地遺跡裡可能沉睡著一些上古時代的衛兵之外，原先駐紮在這個世界表層的神秘系軍團應該已經隨著衝擊被拖入世界夾縫和虛空領域，或許還能偶爾從世界碎片裡找到一些殘存的休眠設施，但不要對這裡能保留的軍隊抱太大期望。相應的基礎設施也是一樣，我一醒來就發現這個宇宙早已四分五裂，或許當年我們留下的基礎設施全都完了。”

    與當初整個軍團都保持著相對完整建制，只是飛船和重工業設施都需要維修的潘朵拉軍團比起來，留在這個破碎母星的神秘側軍團可謂是現狀慘澹，按奧蕾莉亞的說法，其實神秘側的整個軍團就只剩三百零一名指揮官而已，全都是光杆司令，沒有士兵，沒有裝備，甚至沒有基地——我不知道這種情況下他們是否還能被稱為軍團。

    但比起原本計畫中，只要科技側母星存活，神秘側母星就必然消亡的結局，這樣的現狀已經讓人無可挑剔了。

    “現在你應該還沒法和我們的許可權系統合併吧，”

    珊朵拉看了奧蕾莉亞一眼，她已經注意到對方雖然能確認我們的身份，卻沒確認我們每一個人在許可權列表裡的位置，“我是珊朵拉?凱爾薇?尤拉西斯，帝國皇帝。”

    “無法確認您的許可權，只能判斷您是同胞，”奧蕾莉亞點點頭，“或許神秘側所有倖存者的許可權列表都要重新載入，否則我們會被獨立於現在的帝國體系。但這個操作過程只允許我們的君主親自進行，請諒解，至少目前為止，你們中的大部分人在我眼中仍然是許可權不明個體。”

    只允許她的君主麼——我看了姐姐大人一眼，迎上後者困擾的微笑：“我還沒適應好呢……”

    “趕緊適應吧，”珊朵拉苦笑著歎了口氣，“咱們要處理的事情恐怕還有很多。”

第一千一百零四章 有很多事才剛剛開始

    我們習慣把被分離開的兩部分母星分別叫做“科技側母星”和“神秘側母星”，把兩邊分離開的使徒也分別叫做“神秘側軍團”和“科技側軍團”，但其實這種說法不太準確，潘朵拉手下的指揮官裡也有懂得魔法的成員（不過自從新帝國建立至今，這些指揮官始終沒法復原他們記憶庫中的秘術知識，一直以來我們都認為是長時間休眠破壞了這些指揮官的記憶核心，現在才知道真正的原因是“概念割裂”），據說在這個世界沉睡的阿賴耶舊部中也有使用科技力量的人士，這就是所謂的混合型希靈使徒，這種同時具備神秘和科技兩側知識的混合型希靈使徒就是當年母星一分為二時，十五天區皇帝為保證兩部分母星可以再次發展另一側的技術體系而留下的“保全閾值”的參照點之一，而現在，這些指揮官也成了讓兩部分母星重新融合起來的關鍵。

    根據奧蕾莉亞的情況，我們可以判斷她現在已經從帝國許可權序列中脫離出來，除了能認出我們中一部分人的“同胞身份”之外，她根本無法與新帝國的精神鏈路相容，估計其他神秘側指揮官蘇醒之後也要面對一樣的情況，這是當年概念割裂的後遺症，要強行將他們添加到新帝國許可權樹裡面是不可行的，唯一的突破點就是那些混合型的希靈使徒。他們記錄的知識拼接起來應該是一段“解鎖代碼”，只有掌握了這段代碼，我們才能將“概念割裂”完全逆轉。

    當然，這都應該是返回影子空間之後的事了，我們在這個世界的工作還沒完呢。

    “那些不屬於神秘側，又不屬於科技側的指揮官其實在概念割裂結束之後已經產生了異變，”仍然是在集結之廳內的異空間，奧蕾莉亞正在重啟這座建築內的某些設備。她啟動了平臺外緣的一圈石柱，我原本以為這些石柱都是裝飾品，但沒想到它們就是集結之廳的控制終端，奧蕾莉亞一邊操作石柱周圍浮現出的法陣，一邊對我們解釋道，“他們所掌握的知識有相當一部分會因為概念割裂而變成空中樓閣一樣的東西：虛空中失去了那些知識所對應的基礎理論和法則，導致它們無法應用。科技側的指揮官可能記著一些秘術，但回憶不起使用的細節。神秘側的指揮官可能認識一樣設備。卻不知道它是什麼原理，是的，就是您剛才提起過的情況，你們那邊的指揮官說這是因為各自的記憶核心在長期休眠過程中產生了損壞，但事實上這是因為當年進行概念割裂的時候所設定的‘保全閾值’有限，兩部分母星能共同保留的資訊只占總信息量的百分之十不到，而且這部分資訊還要層層加密和偽裝……”

    “於是阿賴耶變成了機械白癡麼？”我看看正在旁邊晃著翅膀無所事事神遊天外的天使妹妹。想起這傢伙至今都不會用科技側製造的資訊終端——連水銀燈都會用那玩意兒自己在網上找動畫片了。

    奧蕾莉亞看了看阿賴耶，沉默一下才回答：“不。那是因為阿賴耶大人本來就是機械白癡。”

    我：“……”好吧，這算不算又解了個迷：阿賴耶原本的智力就是這二五八萬的程度！

    “集結之廳有兩座。分別是一號大廳和二號大廳，”奧蕾莉亞見眾人都處於無語狀態，聳聳肩繼續說道，“他們的作用一樣，但原理和工作方式大不相同。我想想……嗯，記憶看來又恢復了一些，我記著一號大廳內是一個巨型轉換裝置，其內空間和外牆之間有一組轉換器，休眠者在通過轉換裝置之後會變成虛態，完全放棄有型的實體，轉而以基礎資訊的方式被置於異空間中，以完全達到對任何傷害的完全免疫效果，只有在被喚醒的時候他們才會恢復實體。不過對這個過程我的瞭解很有限，只能照著記憶中的說明書給你們讀一下，畢竟我不太擅長應付那些機械東西。而二號大廳則是一個緩慢生效的‘沉降’陣式，通過最初那一百年的時間，被保存在大廳裡的指揮官們被完全分解，我們的資訊被重組，改寫，拆分成無數個資料包一樣的東西，隨後這些節點被編上唯一的序號並存入這個世界底層的‘世界觀’中……嗯，有什麼問題麼？”奧蕾莉亞轉頭看著我。

    “那什麼，你直接說結果，”我尷尬地撓撓頭，“聽上去雲裡霧裡的。”

    “好吧，我的意思是，您要找的阿賴耶軍團指揮官，就隱藏在這個世界的宗教故事，傳說，自然現象，天體常量，光的速度，以及凡人的世界觀這些抽象的東西裡，”奧蕾莉亞語出驚人地說道，“不過分佈並不均勻，根據最初的設定，指揮官們應該被分解保存在更傾向於具備‘觀察者傾向’的底層資料中，也就是說這個世界的有自我意識的觀察體所能認知的……”

    珊朵拉歎了口氣，在我肩膀上一拍：“也就是宗教傳說和凡人的世界觀。”

    “額，哦……”我傻愣愣地點點頭，然後才張大嘴巴，“等等！宗教傳說和凡人的世界觀？這……這裡面藏著神秘側的指揮官？這個……這TM怎麼理解啊？！這壓根不是一個系統的好吧！”

    “神秘側的東西就是這樣，我們傾向於用更直擊核心的方式來解析世界根源，”奧蕾莉亞和緩地說道，“萬物皆是資訊，不管神秘側還是科技側，都將這句話視為最高準則，不同的只是使用資訊的手段。希靈使徒是資訊，宗教傳說也是資訊，一滴水，一粒沙，甚至一聲鳥鳴。都是資訊，只要用合適的手段來扭曲世界，你就會發現一切人所認知的屏障都不存在，為什麼我們就不能把自己隱藏在另一段資訊中呢？只要改變一下進制就可以。”

    林雪捅捅我的腰，臉上帶著促狹的壞笑：“相當於你上H網，下載到一幅32KB的圖片，結果發現它在硬碟裡占四個G，而且帶著一堆毒……”

    “臥槽。突然感覺神秘側好高端，”我瞬間理解了林雪的比喻並且因此張口結舌，然後才敲了性格很古怪的大小姐腦袋一下，“同一個梗不要連續用兩章！”

    “專精不同，”奧蕾莉亞似乎輕輕笑了起來，“科技側的技術也能做到一樣的事情，只不過用的設備和手段不同而已。好了。這樣這裡就搞定了。”

    奧蕾莉亞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平臺周圍的石柱上擺弄那些法陣樣的東西，說是要重啟大廳。現在她終於松了口氣。而隨著她話音落下的一瞬間，我突然感覺腳下的平臺正在傳來愈發強烈的震動！

    “哇！看看下面！看看下面！”淺淺在震動一開始就連蹦帶跳地跑到了平臺邊緣，扒著腦袋往下看動靜，現在立刻大呼小叫起來，我探著頭往下一看，發現之前眾人沿途經過的那些懸浮回廊和建築殘片正在紛紛開始漂移，就好像從長久的沉睡中蘇醒過來一樣。無數巨大的破碎建築正在旋轉，移動。拼合，沉積已久的粉塵從這些靜止了許多萬年的懸浮碎塊上簌簌地掉落。仿佛彌漫開的雲霧一般充斥在下方的黑暗空間中，四周迴響著一種低沉的隆隆聲，然而在這隆隆聲之中唯獨沒有聽到那些巨大碎塊碰撞的聲音：看到那些巨型碎塊飛快拼合的景象，很容易讓人聯想到的是連續不斷的碰撞巨響，然而事實上根本沒有任何碰撞，即便是巨大如小山一般的浮島，在移動過程中也保持著令人難以置信的精准，它們精確地移動，精確地旋轉，精確地減速，最後精確地拼接在一起，嚴絲合縫，不發出絲毫擦碰。

    這種技術本身就已經是奇跡之一了。

    “這個二號廳裡面到底是什麼東西？”看著那些破碎建築逐漸組合成一個龐然而華麗的建築群，珊朵拉忍不住好奇地問道，“我聽說一號廳是個空曠的地方，可沒有這麼多亂七八糟的懸浮碎塊。”

    “二號廳很特殊，因為在等待女王返航的那一百年間，我對這裡稍微改造了一下，”奧蕾莉亞的聲音聽上去有些自豪，“我把天使之城轉移了進來。”

    淺淺眼睛一亮，蹦過來嚷嚷道：“聽上去好高端的名字誒！”

    “那是帝國的天使製造中心，我和阿賴耶大人都是在天使之城的東天使之牆被製造出來的，大部分時間，我們也住在那裡。”奧蕾莉亞說著，視線放在阿賴耶身上，後者想了想，搖搖頭指向我：“我不知道，我更喜歡住在君主哥哥的精神世界裡，那裡很暖和，而且帶孩子也方便。”

    奧蕾莉亞再次進入目瞪口呆狀態——跟我們在一起，恐怕她有的是目瞪口呆的時候。

    “天使之城的重組需要一整天時間，然後我還要更長時間才能把它重新釋放到外層世界，”奧蕾莉亞終於還是無視了眼前這群人奇奇怪怪的地方，這可能是她知道自己的昔日長官本來就不太靠譜的原因，“至於釋放其他指揮官，那需要的時間更長，所以我們可以先離開這裡了。”

    奧蕾莉亞這一提醒，我才意識到眾人已經在這個古怪的空間裡呆了很長時間，恐怕留在外面的人早就等急了——那個叉兒甚至有可能已經再次給我們挖了排墳坑，想到這個我頓時就渾身一陣惡寒。

    反正奧蕾莉亞已經蘇醒，有的是時間跟她打聽帝國內幕，而這裡的自動工程一時半會也完不成，於是眾人在奧蕾莉亞的指引下找到了因空間畸變而改變位置的集結之廳出口，重新回到外面的世界。

    從那個到處彌漫著詭異的陰影，昏昏沉沉的混沌空間中突然來到晴空萬里的遺忘花園，我心中頓時感到一陣令人愉悅的輕鬆，然後下一秒就用眼角的餘光看到幾個撲過來的小小身影。

    肩膀。胸口，胳膊，幾個幾乎成綁定裝備的小丫頭一瞬間就找到了各自的軍事據點，一場戰爭直接在自己身上展開：“笨蛋！白癡神官！從肩膀上下來！兩個肩膀都是我的！”

    “誰給你規定的！老大上次不是御賜我坐他肩膀上來著——是吧老大？”

    “咕吖！咕哩咕嚕&……&%￥&&……%！”

    “呱！嘎！抓到一隻老鼠！主人吃！主人先吃！嘎！抓到一隻老……”

    最後出現的這句話我不能繼續淡定了，唯有驚恐地看著一臉邀功的小烏鴉，滿頭冷汗跟趵突泉一樣縱橫四射：“我擦為什麼沒人看著這只鳥！趕緊把她手裡那玩意兒扔掉！”

    被這麼一群稍不注意就會嚴重活蹦亂跳的小傢伙掛一身雖然有時候是挺好玩的事，但有些情況下也著實讓人哭笑不得，我費了很大功夫才把她們一個個從身上拆下來。最後只留水銀燈這個已經互相都習慣的小人偶坐在自己肩頭，小人偶高高在上四下環視，笑的跟剛成功征服世界一樣，而我之前在集結之廳遭受各種爆炸性消息衝擊之後所積累的心理壓力好像也一下子消失了大半：身邊有這麼一群開心果，真是自己的福氣——假如她們別隔三差五就打架打的恨不得拆房子那就更好了。

    小泡泡被我放到地上之後立刻開始四下張望，亮晶晶的大眼睛似乎在尋找什麼，然後終於鎖定自己的目標：正散發出微光。在眾人身後不遠出緩緩飄蕩著的奧蕾莉亞。

    小泡泡一眼就認出了這個模模糊糊的“風箏姐姐”，頓時歡呼著跑了過去。速度之快甚至讓我沒反應過來。等自己轉過頭的時候小泡泡已經跟八爪魚一樣掛在奧蕾莉亞身上了，嘴裡飛快地嘰裡咕嚕著，姬閃閃在旁邊一個勁翻白眼，偶爾看向奧蕾莉亞的眼神充滿敵視，而被小泡泡糾纏中的奧蕾莉亞似乎聳了聳肩，我覺得她現在一定非常尷尬——尤其是當小泡泡突然掏出一團繩子要綁在奧蕾莉亞腰上的時候，風箏姐絕對尷尬到無以復加了。

    “別的我沒意見。但繩子還是算了吧？”奧蕾莉亞輕輕按著小泡泡的腦袋，用困擾而和緩的語氣說道。這是她出現在眾人眼前之後第一次開口，頓時。周圍的人楞了一片。

    當然小泡泡還是在執著地要給“風箏姐姐”套繩子，她的反射弧稍長一點，五秒鐘後才反應過來，咬著手指頭滿臉困惑地看著面前的天使，發出“嗷？”的一聲。

    “會說話了！”曉雪第一個蹦了出來，伸手指著奧蕾莉亞，“原來你是在這兒恢復的啊？”

    這句話一說出來我就聽出裡面還有別的意思：未來的曉雪絕對跟奧蕾莉亞認識，但這丫頭之前幾天可是口風緊得很，一個字都沒說！

    “你好像早就知道我會恢復？”奧蕾莉亞好奇地看著眼前這個和林雪有五六分相像，但更加活蹦亂跳的姑娘，“啊，我想起來了，你是蕾……林雪的女兒。”

    “曉雪的情況解釋起來挺複雜，有機會我再告訴你，”我對奧蕾莉亞說道，然後突然想起什麼，奇怪地看著對方仍然模糊不定的面容，“話說……你現在是奧蕾莉亞，那之前的風箏……咳咳，我是說你沒有神智時候那段時間的記憶，你都保留著麼？”

    這個問題很重要，不但小泡泡最關心這個，我也不能無視這點，儘管之前那個呆呆傻傻的風箏天使根本沒有神智，和我們的交流也少到可憐，但畢竟朝夕相處了許多天，為她充電，教她走路，一次次試著交談，看小泡泡牽著她在屋裡跑來跑去……好吧，這些記憶對奧蕾莉亞本人恐怕不是怎麼美好，但我卻無法釋懷，畢竟養個小貓小狗都是有感情的，那只風箏天使到底還在不在？奧蕾莉亞蘇醒之後，難道那只風箏天使就此消失了？

    想到這個糟糕的假設，我頓時不安起來。

    奧蕾莉亞抱著小泡泡飄在半空，似乎從那模糊不清的面龐上投來了溫和而帶著微笑的目光，儘管看不清楚，但我覺得那目光一定存在，她看了看小泡泡手裡的繩子，慢悠悠地說道：“謝謝你每天給我補充能量，雖然除了發光之外並沒什麼用，也謝謝你的女兒每天陪我，雖然綁了根繩子。”

    “是她第一個綁的，”我毫不猶豫地指向林雪，“那時候我還頭疼怎麼把你帶回來呢。”

    現在我放心了，那只呆呆傻傻的風箏並沒有消失，她是當年奧蕾莉亞分裂出去的思念體，現在也不過是和母體重新融合而已，她的記憶還在，只是變成了奧蕾莉亞記憶的一部分，雖然自己可能再也沒有機會費心費力卻又充滿樂趣地教一隻風箏天使點頭搖頭，如今這個生動活躍的奧蕾莉亞也讓自己很是不習慣，但知道那個發光體並沒消失，我也已經很滿意了。

    “真是久違的景色……”奧蕾莉亞抱著小泡泡，輕輕揮動雙翼升上半空，慢慢環視著四周的建築群，良久才落到地面帶著感歎的語氣說道，“到現在已經過去多久了？”

    “很久，”我一時有些不知道從何說起，組織了一下語言之後才繼續道，“你知道，虛空中時間不對等，根據已經測量過的最大尺度換算，舊帝國已經崩潰了幾十萬年，不過新帝國重新校正了每個世界的時間比例尺和連接點，現在我們的歷史上，舊帝國崩潰時間在六萬至七萬年前……”

    “是麼，”奧蕾莉亞輕聲說道，“不過時間什麼的，本來就沒有意義，在封閉系統中，時間僅僅是一個對系統內有效的定義，對兩個有獨立時間軸的世界而言，一秒鐘和一萬年本身就毫無差別……啊，你剛才提到了新帝國？這麼說情況比我預料的還好，能告訴我現在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麼？”

    奧蕾莉亞“看”著我們，似乎充滿期待。

第一千一百零五章 許可權的秘密

   “新帝國的事情，能給我講講麼？”奧蕾莉亞“看”著我們，似乎充滿了期待。

    “當然，我們邊走邊說。”我笑著答道。之前基本上一直是奧蕾莉亞在回答眾人的問題，我們從她口中瞭解了關於舊帝國的很多事情，卻沒怎麼提起新帝國的情況，奧蕾莉亞知道另外一部分母星已經成功蘇醒，但對外面世界發生的一切一無所知，她的記憶截止在母星概念割裂的那天，而且還恢復的不甚完整——不知道當她知道新帝國的現狀之後會有什麼想法。

    新帝國從建立至今雖只有四年，但期間發生的事情卻曲曲折折，甚至稱得上波瀾壯闊，珊朵拉的回歸，和神族的重新聯繫，聖堂文獻館的戰役，現在的僕從軍，影子城，宏世界，那些流亡的帝國附庸和昔日帝國周邊的倖存者，這些事情恐怕就是講上三天三夜也說不完，這時候我就很慶倖希靈使徒有特殊的能力了，奧蕾莉亞可以直接讀取珊朵拉共用給她的資料包——關於新帝國的情報基本上有百分之九十是這樣直接“告訴”她的，剩下需要我們另行說明的只有資料庫無法記載的一些細枝末節的問題。

    希靈使徒的輝煌文明仍然在延續，而且如今已經有了復蘇的跡象，帝國正在穩步發展，並且重新與神族建立聯繫……這些對奧蕾莉亞而言都是值得喜出望外的好消息。但在這同時，卻也有讓她感到沉重的事情：墮落使徒的出現。

    “深淵並沒有把舊帝國的一切全部毀掉，或許恰恰是希靈使徒的強大導致了這樣的結果，在被深淵直接衝擊之後，一部分使徒非但沒有自滅，反而存活了下來，變得更加強大，而且充滿瘋狂。”在前往遺忘花園中央中繼點與巨人守衛匯合的半路上，珊朵拉終於說到了墮落使徒的事情，她的聲音聽上去很低沉，這個話題無論什麼時候提起來都讓人倍感沉重，“迄今為止，墮落使徒已經毀滅的世界有據可循的已經達到三位數，這還是在有神族威懾和新帝國聯合壓制的情況下。他們摧毀世界。抽取世界之心，準備著一個更加宏大的計畫。但沒人知道那些已經瘋狂的傢伙到底在幹什麼。他們可能是想重新建立‘帝國’，建立一個徹底處於深淵陣營的帝國，也有可能是想摧毀虛空的一切秩序，你也知道，被深淵感染的個體是不可理喻的，即便他們能思考，其思考方式也已經無法為我們所理解了。”

    “不過可以確認的是。墮落使徒背後應該有個總黑手。”我補充了一句，並解釋了自己目前已經掌握的情報：墮落使徒整體處於一個相當神秘而強大的傢伙控制之下。他們的一切行動都是按照“那位大人”制定的“大業”來進行的。

    “時光流逝，真是時光流逝。”奧蕾莉亞輕聲歎息道，“沒想到外面的世界已經發生了這樣的變化，墮落使徒麼……曾經和深淵死戰了億萬年的希靈使徒竟然會走到這一步……說實話，這可真不怎麼好接受。現在新帝國的力量還不足以完全摧毀那些叛軍，對麼？”

    “恐怕……是這樣。”我頓了頓，還是不得不點頭。雖然不想承認，但現在新帝國和墮落使徒間的力量差距仍然存在，畢竟對方佔據著舊帝國覆滅之後殘存的所有資源和科技，哪怕只是一片廢墟，也比連廢墟都找不到只能從零開始的新帝國強，而星域神族也被虛空各處的深淵力量牽制，能給新帝國提供的幫助始終有限。目前的情況雖然可以說是勢均力敵的僵持，但實質上新帝國始終是處於劣勢的。

    “不過現在咱們占大便宜了，”莉莉娜歡天喜地蹦了過來，在我們對奧蕾莉亞講述新帝國情況的時候，她也在纏著姐姐和莫妮娜給她講集結之廳裡發生的事情，這丫頭對那些重磅炸彈的接受能力格外強大，這時候已經消化了姐姐和林雪她們驚天動地的身份變化，轉而開始合計帝國這邊能從今天的這場大發現中得到多少好處，“原來老大手下只有高科技，也能和墮落使徒打個不上不下，現在咱們找到了神秘側的資料，老大很快就會有一大堆的魔法兵團，然後咱們是不是就牛逼起來了？”

    莉莉娜這麼一提醒，我對此也頓時充滿期待，眼睛逐漸亮了起來，但奧蕾莉亞卻慢慢搖頭：“恐怕不會這麼簡單——我已經看完了珊朵拉陛下共用來的資料，雖然在許可權系統重寫之前我還沒辦法接入新帝國的資料庫，瞭解的還很有限，但僅僅從那些資料上看……墮落使徒方面應該也沒有出現過大量的魔能單位。個例不算，我指的是成軍團的神秘系力量。”

    珊朵拉的臉色頓時一變，瞬間就想到了什麼，沉著臉說道：“這是什麼意思？”

    “概念割裂，可不僅僅是把母星分成兩半，分別存放那麼簡單，”奧蕾莉亞“看”著珊朵拉的眼睛，“要讓兩個同時具備‘唯一真實’屬性的母星穩定存在，要進行的衍生影響是極其廣泛的。以十五天區的母星為中心，所有輻射出去的‘資訊’都會有遞減衰退現象。具體舉例就是：由昔日十五天區研究出來的秘術知識會在整個虛空消失，十五天區大規模使用而並非自身研發的秘術知識會在虛空範圍內降低效果，十五天區曾經保存過相關資料，但並未大規模使用的秘術知識會在虛空範圍內變得殘缺，以此類推，只要是和我們這個世界曾經沾邊，而且在概念割裂之後被‘淘汰’的資訊，都不能倖免。”

    “所以墮落使徒的軍隊中極少出現魔法單位。儘管理論上他們在這方面的力量應該沒受到多少影響，”我不可思議地張大眼睛，“概念割裂之後，你們間接提前廢掉了墮落使徒的神秘側力量……不，是廢掉了整個虛空所有從十五天區衍生出來的秘術知識！”

    “就是這樣，由於有帝國資料庫和精神網路存在，保存在各個天區的任意幾條資訊都互相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要單獨刪除十五天區的一部分資訊是不可能的。牽一髮而動全身。可以說，整個虛空範圍內，能豁免當年那次‘概念割裂’的神秘系知識都是少之又少的。我想現在外面世界保留的舊帝國神秘系知識應該連當年總量的十分之一都不到。這就是為什麼我們用了上千年的時間，付出那麼大代價，最後卻只能保留下一個首府，甚至更嚴格來講，我們只保留下半顆星球——和整個帝國的疆域。以及希靈使徒全盛時期的力量比起來，半顆星球您不覺得太不起眼了麼？”

    我撓撓頭發。說實話。自己一開始還真沒意識到這點，我覺得保留下母星已經相當了不起了，誰想過母星其實在奧蕾莉亞眼裡也小的不起眼……現場估計只有淺淺跟我一樣在這方面有同樣的遲鈍程度，對我倆而言，只要距離超過三環以外，那世界的大小就沒概念了……

    “現在我們所知道的仍然成規模的神秘系力量，只有新帝國的渡鴉部隊。其他的都是一些零零碎碎的知識，”珊朵拉想了想。確認了奧蕾莉亞的說法，“之前我們還真沒注意到這點。”

    “渡鴉……”奧蕾莉亞拍拍翅膀。似乎陷入了遲滯的回憶，自從這個世界在概念割裂過程中被“淘汰”掉之後，一切我們所知的名詞對她而言都已經是“外面世界”的東西了，要回憶起來可不容易，不過最後她還是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渡鴉的領袖是一位名叫貝拉維拉的皇帝，皇帝級的希靈使徒本身就能豁免大部分虛空以下的資訊擾動，這個兵種能在外面的世界保留下來也可以理解，而且當年十五天區本身也沒和渡鴉有太多交集：我們這裡最主要的高階神秘系戰力是希靈天使。”

    “看得出來。”我喃喃說道，想起了集結之廳裡看到的正在重組中的天使之城，據說那裡就是當年十五天區製造天使的地方，光看那裡的規模就能想像當年母星上天使成群列隊飛過的壯觀景象了，想想看吧，成千上萬個量產阿賴耶在高空嘈雜地飛過，迎著朝陽，送別晚霞，在微風中一會排成個S，一會排成個……臥槽不能想下去了。

    “這麼說，一旦我們這邊完成兩部分母星的資訊重組，墮落使徒那邊也會恢復神秘系的力量。”珊朵拉眉頭緊縮，她又開始設想各種糟糕情況了。

    “基本上就是這樣，”奧蕾莉亞點點頭，“但這個過程會在潛移默化中進行，墮落使徒那邊應該會首先發現他們中的混合系希靈使徒正在逐漸恢復力量，然後被認定為‘損壞的’記憶核心開始一個個重新讀取出資料，到這時他們應該就會嘗試復原自己重新回憶起來的那些秘術知識了，但毫無疑問，哪怕他們再快，在這方面也會慢我們一步，這是我們唯一的優勢。”

    我和珊朵拉對視了一眼，思索著說道：“那麼最好在將兩部分母星重組之前做好一切準備。關於解除概念割裂狀態，除了需要有人啟動這把指揮刀之外，你還知道些什麼？”

    我指了指姐姐大人手中的指揮刀，這把刀在姐姐手中散發著微微的光暈，並伴隨著一種幾乎無法聽清但確實存在的低鳴，它在被代入集結之廳前曾進行過改造，如今已經成為這個世界的一部分，當昔日十五天區君主重新將它拔出來的時候，這把刀就會逆轉整個世界所有的資訊，這是個自動的過程，奧蕾莉亞說她很難對我解釋清楚這其中的原理——好吧，對此我還是稍微有一點遺憾的。

    而除了這把刀之外，我想知道還有什麼會影響兩部分母星的重組速度，我記著之前在集結之廳裡奧蕾莉亞曾經說過，科技側的母星上也留有解除概念割裂狀態的“鑰匙”來著……

    “我不知道什麼地方出了問題。”奧蕾莉亞臉上露出困惑的神色，“其實在原本的計畫中，啟動母星的應該是一個倖存使徒或者神族——我沒有冒犯您的意思，但為什麼會是您啟動了母星？”

    大家都安靜了下來，沒人想到在這裡竟然還有問題！

    老天，這到底要有多少謎團還沒解開啊？！

    “倖存的使徒或者神族？”姐姐第一個開口了，“為什麼？難道本來不該由阿俊啟動母星？”

    “陛下，您可能忘記了。但只要想想就知道：即使再大膽的計畫，也不敢把‘虛空生物’這樣的存在列入計畫裡吧？這種存在完全是不可能被預判的，母星啟動條件裡不可能出現一個虛空生物！”

    眾人面面相覷，終於意識到這個關鍵性的問題：一個虛空生物機緣巧合地重啟了科技側的母星，這從一開始就是個概率為零的事兒！科技側這邊的母星啟動是由蓋亞負責的，而她在概念割裂之前就確定了這項工作，那時候。她的識別庫裡可能有各種啟動條件，卻絕對不可能包括虛空生物這個選項！

    “嘁。唧唧歪歪這麼多幹什麼。”冰蒂斯終於受不了這一路上的嚴肅氣氛了，火燒火燎地蹦出來一拍我的肩膀，“反正事兒已經發生了。聽聽妾身的想法：當年你姐，也就是十五天區皇帝，跑到虛空深處去找你，是吧？”

    我不明所以地點點頭，不知道這個神經兮兮的女流氓這又是鬧哪一出。

    “然後誰也不知道你們談了點什麼。你跟你姐到地球上以凡人的身份出生了是吧？”冰蒂斯說著，又指了指淺淺和林雪。“你們倆算買一送二暫時不談。”

    “額，好像也差不多。”我繼續點頭。淺淺則和林雪一塊掐了我一把。

    “然後這個風箏剛才說了，科技側母星的喚醒條件是倖存使徒或者星域神族，也就是說，那時候不算淺淺跟林雪，地球上有資格喚醒母星的人只有你姐，但最終你姐的許可權莫名其妙到了你頭上！”

    “你的意思是……”我撓撓頭發，“我的皇帝許可權其實是我姐上輩子的？”

    “你悟性不錯誒，”冰蒂斯打了個響指，“我猜這根本就是當年十五天區的皇帝——也就是你姐上輩子計畫好的，當然，她從這個世界出發的時候可能還沒這個打算，畢竟她這裡設置了神秘側的避難所，而且原計劃是要返航的，但你們倆談判的時候肯定發生了點意外，她決定臨時更改計畫——”

    “把皇帝許可權轉讓給我了？”我撓撓頭發，然後突然一愣，“額，不對，我記得當年十五天區接收我為皇帝是因為天區NT許可權空白，而我的靈魂特徵恰好符合這個許可權，並不是認出了我是十五天區皇帝來著……”

    冰蒂斯白了我一眼：“有區別麼？十五天區皇帝就不是NT許可權了？這只是在解釋為什麼你會有個希靈使徒的識別碼而已，並沒說當年的蓋亞就能認出你繼承的是十五天區的NT許可權。”

    奧蕾莉亞慢慢點頭：“解釋得通。原本設定中，假如科技側母星被倖存的普通使徒或者星域神族啟動，那麼新啟動的母星將不產生皇帝許可權，因為我們不能把這個至關重要的位置讓給不確定的人。皇帝許可權會暫時由仲裁機關代行，而根據你們的說法，十五天區在啟動之後直接承認了一個皇帝，那只能說明——”奧蕾莉亞看著這邊，“說明您繼承了陛下的許可權。”

    我指著自己的鼻子有點發愣，莉莉娜就趁機跳了出來：“那會不會是當年老大在虛空裡和十五天區皇帝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殺人奪權之後逃向地球，然後天區皇帝陰魂不散在後面追殺，最後全都到地球上轉生成了人類，結果仇人反而轉生成一家，後面各種機緣巧合……哇！”

    一米零九的小丫頭在空中劃過一條短促的弧線，大頭朝下栽進旁邊突然出現的地坑裡，這個恰到好處出現的坑肯定是姐姐的詛咒效果，深度正好一米多，莉莉娜頭朝下在裡面就只有一雙穿著大頭公主鞋的腳丫子在外面亂蹬了。

    “小孩子想問題光明點！”我上去提著莉莉娜的腳丫子把丫拽出來，舉到高空跟她臉對著臉說道，莉莉娜努力伸手壓著自己的裙子——儘管她那副小身板也實在沒啥看頭——一邊嫵媚地給我扔來一個白眼：“人家可是成年人，閱歷豐富來著，老大你放我下來唄，你要想看人家不用這麼麻……哇！”

    莉莉娜這個奇葩的一打岔算是把我們的嚴肅討論徹底終結了，眾人相顧無言地聳聳肩，齊聲說道：“這個奇葩！”

    只有奧蕾莉亞對我們還不瞭解，仍然很認真地在那講解著：“發生戰鬥是不可能的，面對一個處在搖籃裡的虛空生物，陛下根本沒有與之戰鬥的可能性，理論上除了遠距離交談之外，我們甚至不可能靠近它，具備保護傾向的虛空領域可以在幾分鐘內把任何一艘戰艦分解的渣都不剩……”

    我聽得悠然神往：“誒呦呵，我當年那麼厲害來著？”

    莫妮娜微微笑著：“就是這樣，父神偶爾提起過虛空生物的特殊性，這是一個沒出娘胎的時候比出生以後還厲害，出生以後鍛煉幾千萬年才能變得和沒出娘胎一樣厲害的特殊種族，造成這種現象的主要原因是虛空生物有個特別厲害的媽……”

    眾人大驚：這姑娘果然還是那麼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第一千一百零六章 這幫龍族啊……

   從集結之廳回來之後眾人決定暫時在巨龍王國住幾天，奧蕾莉亞說她在這個空間還有很多後續工作要完成，而我們正好也對這裡保存的神秘側各種遺跡很有興趣：尤其是那個遺忘花園，它裡面竟然還保存著一座被稱作天使之城的巨大空中都市，怎麼說我也是想看看那玩意兒放出來之後到底啥樣的。

    天使之城啊……用淺淺的話說，光這四個字就是個聽上去就夠人咧嘴傻笑半分鐘腦補出二十萬字的拉風名字，尤其是那地方還是阿賴耶的出生地，就更讓人充滿嚮往了，一開始見到遺忘花園的時候我就忍不住給那裡冠以了“天使之城”的稱呼，現在從奧蕾莉亞口中聽到，真正的天使之城甚至比恢弘龐大的遺忘花園還要壯麗，我們一家子的好奇心都被充分調動了起來，淺淺已經開始籌畫著在天使之城上盤一處三室一廳的房產了，而且要面朝大海，啥花都開……

    再次返回巨龍聚居地的時候我發現了一點有趣的事情：這裡的絕大部分建築都是按照龍族的體形標準建造，隨便一扇小門都有十幾米的尺寸，按北京房價算，叉兒家的陽臺已經夠買斷三環以裡全部的三蹦子服務業了，但在這些巨大的建築之間也有一些特殊的房屋，它們的門窗尺寸一看就是為人類大小的房客準備的，看到這些房屋的時候我們才敢確定，其實這個世界的龍族可以變成人形。

    然而自從來到這處空間。我們見過的巨龍已經不計其數，卻惟獨沒有見到以人類形態出現的龍族，甚至查爾和特蕾西都從沒提過自己可以變成人形的事，他們好像壓根沒想過用人類形態和我們交流起來會更方便一樣，這著實讓人一頭霧水。在忍不住出聲詢問了之後，查爾的回答卻是：他們只有小孩子才喜歡變成人形，因為可以在大人的房子犄角旮旯裡用石頭造自己的秘密基地……那些隱藏在石頭城堡之間的，看上去可以給人類居住的小屋就是龍族的問題兒童們造的秘密基地！

    這跟我在其他世界認識的龍族可不一樣。根據奧蕾莉亞的解釋。這可能是由於本世界的龍族並非“純粹”的自然生物，而是舊帝國改造而來，他們和真正的龍族還是有一定差別的。

    完全由自然進化來的龍族，因為受到星域龍神和其他神族的資訊擾動影響，在生活習性上會有共同點，其中之一就是只要他們已經進化到可以變成人形的程度，在和人型生物交流的時候就會習慣也變成人形。畢竟這樣交流起來更方便點，而這個世界的巨龍雖然也有變成人形的能力。卻貌似對此沒什麼興趣：千年改造的後遺症。除了能對星域龍神進行天賦識別外，他們已經沒多少自然龍族的習性了。

    奧蕾莉亞是這麼說的：“為了保證這些改造而來的龍族能在遮罩狀態下保留對星域龍神的感應，要把他們的部分資訊從概念割裂狀態中豁免出來，但因為頻寬有限，能保留的龍類共性非常少……”

    這多少可以解釋為什麼通常認為威嚴、執拗、高傲、冷漠的龍族在這個世界卻變成了一群歡樂、平和、沒溜而且對世間常情一無所知的樂天派。當然，這樣陽光燦爛的性格不可能是鐵血的希靈帝國給他們設定好的，只能說是在失去了龍族的共性性格之後。這幫體型龐大的傢伙在這個封閉空間裡自然而然就進化成了這種模樣——這裡的龍族裡甚至有三分之一是素食者！

    特蕾西原本想把自己的宮殿讓出來給我們住，因為她覺得只有這樣才能表示自己對“先祖之靈”以及“先祖之靈七大姑八大姨及諸位親屬”的恭敬。不過我們婉言謝絕了她的好意，因為眾人普遍覺得在一張占地一百平米的石頭床上睡覺實在不是一件很舒服的事。而且床頭還堆放著特蕾西剛下的蛋……這尼瑪萬一珊朵拉晚上醒來肚子餓我們罪過可就大了，叉兒想孩子已經想兩百多年了，他媳婦兒上個月才好不容易生了一窩有可能孵出小龍的蛋……

    住房的問題不用擔心，畢竟我有個會把折疊式廚房都放在隨身空間裡的姐姐，她隨身帶了好幾套居住艙，目測是總統套房級別的——因此我堅定不移地把淺淺掏出來的冰封城堡再次給塞了回去。

    在城堡裡打地鋪，這種經歷有一次就夠了。

    我們把居住艙懸停在巨龍山上空一千米高的地方，當做臨時居所，這裡正好能看到壯觀的雲海景觀，還不用擔心被超速飛行的巨龍給撞到房子：龍族有規定，非特殊情況，在各族族長居住的龍山上空飛行高度不得超過一千米，我們這算是停在人家禁飛區上。

    時間已經臨近傍晚，巨龍們正在準備一場盛大的慶祝活動，能看到下面的龍山中不時就有成群結隊的龍族飛過，碩大的爪子裡抓著體積驚人的包裹，好像是把各家各戶的好東西都拿出來分享的樣子：他們要在今天晚上慶祝先祖之靈“回歸”，整座龍山以及附近的幾座山峰都因此籠罩在一片歡天喜地的氣氛中。我有些意外，沒想到這群龍族對琳的出現會高興成這樣——琳本人看上去倒是挺淡定的，想來作為一個還算有節操的守護神，這樣的經歷對她而言也不稀奇。是的，有節操的守護神，儘管這位龍神少女總是笨拙，膽小，害羞，到處道歉而且誰都能欺負，但只要一和神族條子五人組裡的其他幾個傢伙比起來，她簡直立刻就要變成公正威嚴神聖慈愛的代名詞，光輝萬丈的形象簡直讓人不能直視，這麼給你們說吧，就光冰蒂斯一個人作為襯托其實都夠琳上升到聖人級別了。因為那個女流氓在聽說晚上有聚餐之後幹的第一件事就是拉著123出去練了三個小時的拳，目的是消化消化，晚上好多吃點……

    你說這還要臉嗎？

    姐姐和林雪正在房間裡休息，沒人去打擾她們，今天發生的事兒委實很有衝擊力，即便是一貫鎮定的姐姐和總是顯得洞察秋毫的大小姐都有點混亂的樣子，所以她倆一回來就宣佈要獨自“整理整理思路”。相對而言淺淺就霸氣多了，這個神經堅固程度已經匪夷所思的姑娘已經把家裡的大小熊孩子齊聚一堂。現在正在那給她們講述那過去的故事，說的跟她真經歷過一樣：

    “想當年啊，我可是舊帝國神秘側的高級軍官來著，比今天可厲害多了，領二十萬艦隊橫掃天區什麼的就是日常生活一樣，深淵來的時候我可是力挽狂瀾，一個人爭取了一千三百多年時間……”

    “然後呢然後呢？”小烏鴉嘰嘰喳喳地問道。她算是熊孩子堆裡僅剩的天真派之一，和旁邊正在無聊打瞌睡的水銀燈不同。她已經完全被淺淺腦補出來的光輝事蹟給吸引了。

    “然後？然後我就掛了。壯烈犧牲啊，血灑長空啊，染紅了七八條母親河，也可能是三四條，出血量可能不太夠的樣子……細節問題不要追究，”淺淺眼睛放光地講述著自己的輝煌壯舉，“反正我手下有好幾百萬軍團。當時就群情振奮戰意高昂，要和深淵決一死戰。但陳倩姐——當年她是皇帝來著——不讓，因為我的犧牲不能白費是吧。所以她就領著一群人去虛空深處找阿俊去了，對了，當時林雪也跟著過去的，可惜我死了，要不我肯定也跟過去，這熱鬧我怎麼能不湊呢是吧……”

    “嘎哦——”小烏鴉也跟著兩眼放光，發出長長的一聲驚歎，然後往嘴裡塞了一把帶殼的榛子，一邊嘎嘎蹦蹦一邊含混不清地問道，“然後呢？然後呢？主人該出來了吧？主人怎麼還不出場？”

    “對了，你說阿俊是吧，阿俊當時可比現在還厲害，莫妮娜說的，虛空生物在娘胎裡的時候比生出來還厲害……誒？阿俊你幹什麼……嗚嗚嗚痛痛……”

    我終於是聽不下去了，捏著淺淺的臉蛋子往兩邊用力扯來扯去：“有你這樣的麼，有你這樣的麼！”這丫頭竟然神采奕奕地給小孩子講述自己上輩子是怎麼掛的，還有比這更獵奇的事兒麼？

    我和淺淺在那打打鬧鬧，旁邊還圍了一圈沉浸在各自日常裡的小丫頭片子，小泡泡仍然在乖乖地玩自己那堆亮晶晶的玻璃球，偶爾和身後的姬閃閃交流一下；莉莉娜在給水銀燈講解各種奇奇怪怪的知識，水銀燈滿臉都是不屑的表情，但耳朵卻忍不住豎著：這就是她隔三差五就會被莉莉娜坑進去的最重要原因，論起壞心眼，這個只知道打架的暴力人偶絕對不是莉莉娜的對手；小烏鴉對淺淺的故事很有興趣，但發現故事已經講完之後她就轉移了目標，現在正趴在桌子上看小泡泡的小學課本，當然她只看插圖，而且還是倒著看的……

    “無憂無慮的傢伙真讓人羨慕，”曉雪不知道什麼時候湊了過來，往我背上大大咧咧地一趴，“你說是吧，爸？”

    我順手捏了捏這個大號熊孩子的鼻尖：“有些事兒你早就知道的是吧？”

    “你要說結果，那我知道一點，不過過程就不知道了，”曉雪皺皺鼻子，那和林雪有三分相像的小臉上帶著淺笑，“很多事兒都是你跟媽媽的秘密，小時候我一問你你就說：‘小孩子不要問那麼多，一邊玩去’，然後我就懶得問了。”

    我“哦”了一聲，沉默了幾秒鐘，最後還是忍不住開口了：“你說……林雪她怎麼就會是舊帝國的指揮官呢？還有淺淺……姐姐更是成了十五天區的皇帝，這些事我到現在還不敢相信。”

    “有什麼關係呢，”曉雪舒舒服服地在我背上趴著，似乎全然沒在乎自己已經過了對父親撒嬌的年齡，“我小時候聽你說過，有些人相信靈魂輪回，你就把這看成是一次輪回吧，雖然看上去我媽和淺淺媽媽的情況不太一樣。她們……與其說是輪回了。倒不如說只是繼承了一些力量，奧蕾莉亞不是都說了麼，從她們身上感覺不到一點當年的靈魂痕跡。爸，你聽聽我的想法吧？”

    我輕輕撫著垂到自己胸前的曉雪的長髮：“你說。”

    “放下吧，別想了，逝者已逝，哪怕真的有‘上輩子’這種東西，你們在過的也是‘這輩子’不是嗎？當年的天區皇帝和帝**官。聽上去真是一點親切感都沒有，”曉雪把臉貼在我脖子根，“爸，你和我媽都一個樣子，你們有什麼事都喜歡在心裡憋好久，給你們當閨女我真是操心吶~~”

    我抬手在曉雪腦袋上拍了一下，這丫頭傻呵呵地吐著舌頭跟我傻笑起來：“爸！那幫巨龍要來找琳姨姨了！咱們去蹭飯吃吧！”

    我：“……”很明顯這性格是冰蒂斯帶出來的！

    曉雪的預言能力跟她媽一樣精准。基本上等我們被這丫頭鬧哄哄地攛掇起來的同時，銀龍查爾就來了。冰蒂斯豪氣干雲地一甩膀子。拽著琳就往外走：“出發！今兒跟小笨龍蹭飯去！”

    我忍不住看向姐姐和林雪的房間，似有感應一般，兩扇房門差不多同時滑開，姐姐和林雪已經恢復了神采奕奕的模樣出現在門後，林雪一邊朝外走還一邊還沖我勾勾指頭：“走，木頭，蹭飯去！”

    這舉動讓我忍不住一愣。然後放心地笑了出來：看樣子這丫頭並沒為那些事受太大影響。

    我一直悶在屋裡也不知道外面什麼動靜，等來到山頂上那片巨大的廣場上空之後才忍不住驚訝起來。不到小半天時間，那幫閒極無聊的巨龍就已經把這裡變成了規模空前的超級篝火晚會會場。在廣場正中央有一堆半徑三十余米的大篝火，而在廣場四周還對稱分佈著十幾堆稍小一點的篝火堆，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詭異的，帶著點焦糊味的香甜氣息，一問之下我才知道原來這是篝火的燃料散發出來的：巨龍習慣用一種生長在邊際山半山腰的速生林木來做燒烤燃料，這種速生木非常耐燒，而且受高溫會散發出清香的氣息。至於所謂的邊際山，其實就是位於整個浮空陸地群最邊緣處的一處山峰，因為越過那座山之後外面就再無陸地，巨龍將它稱作自己世界的邊際。

    這十幾處篝火當然還不是足以讓人驚訝的東西，雖然它們按照巨龍習慣的尺寸來搭建，看上去確實挺大——真正讓我驚訝的，是眼前這好幾千頭龍聚集在一起的超熱鬧場景。

    巨龍山的山頂廣場不可謂不廣大，當初這裡的建造者可是把整座山的五分之一直接削掉，來建造了這個大氣的廣場，但當這裡推推搡搡地擠進來好幾千頭體長平均十米的巨大生物之後，即便是這麼大的廣場也顯得擁擠不堪，視線中到處都是各種鱗色的龍族，這些體積龐大的巨獸就跟人類趕廟會似的都擁擠在一個廣場上，擠來擠去，地動山搖，有的踩著別人的腦袋，有的在半空扇著翅膀找不到地方落腳，有的被從廣場邊緣擠了下去，等再飛上來的時候腦袋上都頂著碎石和破碎的樹幹，龍群中間偶爾可以看到“人類”在跑來跑去，那是實在受不了擁擠的龍族乾脆變成了自己不習慣的人類外形，至少這樣還能找到自己落腳的地方——當然這就要注意別被其他人給踩在腳下了。

    廣場上沸沸揚揚，喧鬧無比，其中有幾個大嗓門，我們在半空都聽的清清楚楚：

    “誒媽，別擠別擠！我先到這的，誰踩我腳了！”

    “借過借過——我來晚了來晚了，還沒開始呢吧？沒開始吧？得幸虧我中午就沒吃啊！”

    “二哥，你見我媳婦沒？我跟她一塊過來的，怎麼扭臉就看不見了。”

    “你媳婦？哦，她嫌擠得慌，剛變成人形了，被你踩在腳下那個大眼睛姑娘就是——祝你好運，我家還有點跌打損傷膏，明兒給你送去。”

    “哦，謝謝，慢走啊，我接下來可能有點忙——媳婦兒誒！你可千萬別打臉！”

    “先祖之靈怎麼還沒來呢？不是說已經讓族長通知她老人家了麼？”

    等等等等，諸如此類，總之下面是非常熱鬧。現在天色已經暗下來，廣闊無比的廣場上除了那十幾堆篝火和篝火旁邊堆放的各家各戶湊起來的東西旁還算空蕩之外，視線中到處都是龍族，好像湧來湧去的黑色浪潮一般，它們的數量完全超過了這個廣場能容納的人數，看這推推搡搡的程度，一會別說舉辦什麼慶祝活動，哪怕是走動一下，對這些巨獸而言都是不可能的。查爾被琳抓著尾巴懸掛在我們旁邊（主要是冰蒂斯嫌身邊有個巨龍扇翅膀的風太大了，所以從一出來查爾就保持著這個狀態，至於琳，也被我們勒令必須用人類形態行動——出於顯而易見的原因），這時候偏過腦袋來解釋道：“大家都是湊過來看先祖之靈的，還有好些實在找不到地方其實已經去別的山上了，一會先祖之靈只要現一下身就可以，然後只有各族的長者和孩子可以留在這個廣場上，其他龍都會去別的山上聚會，其實……如果先祖之靈不介意的話，我是很希望她老人家能在每個龍山上都盤旋一圈的，我們大家等這一天都等好幾萬年了……”

    琳抓著查爾的尾巴尖浮在半空，聞言有些發愣，然後猶豫著看過來：“吶，我可以變成龍形去飛一圈嗎？”

    我們也有些為難了，琳變成龍形起飛之後的問題是顯而易見的，但人家巨龍一族這麼殷切的心願又不能無視，考慮了一番之後，冰蒂斯還是只能點點頭：“行，你去吧，不過降落的時候千萬記著變成人啊，哪怕掉下來動靜也能小一點——你要實在記不住就自己找個沒人的空島撞上去也行。”

    琳高興地笑起來，伸出雙手對我們比劃出勝利的姿勢。

    查爾：“媽呀您怎麼松……”最後一個字就聽不清了。

    下面的廣場上一陣喧嘩：“族長出現了！族長頭朝下出現了！”

第一千一百零七章 龍的宗教慶典……其實就是燒烤大會吧？

  很多事情我們不放心交給琳去辦的主要原因就是，那丫頭太笨了。

    比如這次，直到她在半空化為金色巨龍，在龍山上空盤旋了五分鐘振翅飛走之後，恐怕這姑娘都沒想起來自己順手把查爾給扔了下去，那頭倒楣的銀色巨龍在大頭朝下的情況下筆直地往下掉，而很明顯這個姿勢是很不容易再次恢復平衡的。不過不管怎麼說，查爾能作為銀龍的族長也肯定要有兩下子，它一邊大呼小叫一邊在空中亂撲騰翅膀，終於在接觸地面的前幾秒鐘從頭下腳上調整成了和地面平行的姿態——於是被他砸翻的巨龍就從本來可能的一個變成了三個：他是橫著摔到地上的。

    龐大的金色雙頭龍盤旋在雲端，所產生的衝擊對下面的龍族而言自然空前——當然這也是被查爾砸中的三個倒楣蛋沒能躲開的原因——基本上除了有頸椎病的，聚集在廣場上的龍族全都仰著脖子傻呆呆地看著天空，每一雙巨大的雙眸中都倒映著琳金色的身影，天色這時候已經完全暗下來，是天際最後一點晚霞消失之後的那種昏暗，就是這樣暗淡的天色，更加映襯出金色雙頭龍的龐然和威武，當琳在天上繞了幾分鐘並向遠處另外的龍山飛去之後，廣場上的龍群們才發出齊齊的“唔哦——”一聲。

    然後才是被查爾砸趴下的三個倒楣蛋哭爹喊娘的聲音，緊接著是查爾暈頭轉向的道歉和特蕾西的吼叫。看樣子那個叉兒的著陸區已經發生了挺嚴重的騷亂。

    跟查爾說的一樣，聚集在這個廣場上的龍族並不全是要在這裡參加聚會的，他們中有一多半都是從別的山頭專程飛過來，想看看先祖之靈的雄姿，當琳向別的龍山飛過去之後，廣場上立刻就有將近五分之三的龍族也跟著騰空而起，追隨在那金色的巨大身影後面，當然。都遠遠地隔著一段“恭敬”的距離。龍群起飛的時候也引起了不小的混亂，你想想吧，這幫巨獸本來就是擠擠搡搡堆在一塊的，基本上處於摩肩擦踵的狀態，然後其中一大半突然騰空而起，撲閃著相當於體長兩倍的翅膀……

    廣場邊緣跟下餃子一樣稀裡嘩啦往下掉龍，中間各種大呼小叫地動山搖。那幫飛往其他山頭的龍族剛離開沒一會，就有一群群被擠下山去的龍族渾身頂著樹棍和石頭爬了上來。大嗓門吵吵嚷嚷的。但並沒聽到有誰在抱怨，反而聽到了一陣陣的哄堂大笑：甚至那些掉下去的巨龍自己，都在興高采烈地哈哈大笑，整個龍群縈繞著快活的氣氛。這一幕讓我們多少有點目瞪口呆。

    “真是一幫歡樂的傢伙。”冰蒂斯微微張著嘴巴，良久才聳聳肩，“也對，他們的製造者把他們造出來之後沒幾年就都消失了。他們自己也完全沒個天敵，這完全是一幫缺乏管教和引導的孩子。”

    “我覺得挺好！”淺淺滿面紅光地看著熱鬧異常的巨龍集會場。眼前這亂糟糟鬧哄哄的場景可能讓普通人感覺頭疼，但卻恰到好處地符合淺淺的興致。她已經瞅准了廣場中央的特大篝火，興沖沖地從隨身空間裡掏出一大堆煙花爆竹就向篝火沖去，“我去放炮！孩兒們！跟姐姐放炮去！”

    於是瞬間她身後就跟了一群同樣興高采烈的熊孩子，甚至包括曉雪那個儼然不打算長大的奇葩大姑娘也攙和了進去。這群人發出讓龍族都頻頻側目的亂七八糟的歡呼聲，然後沒過一會，就從大篝火方向傳來了煙火爆鳴的聲音，一團團五顏六色的煙火在已經黑下來的夜空中肆意綻放起來，廣場向開始傳來巨龍們此起彼伏的驚歎：他們可沒見過這種稀奇玩意兒。

    原本我對巨龍舉辦的這次慶祝活動有過很多設想，最靠譜的應該是先蹦上去幾個主持人念五分鐘開場白，然後請各族族長比如說叉兒那樣的上去致賀詞，再然後上去一幫臉上抹至少二十斤粉的童男童女把龍神狀態的琳簇擁著走上前臺，讓那丫頭給大家再讀三十分鐘的工作報告，最後叉兒再跳出來一次，說聲：“我再補充兩句……”，等他補充完之後來賓互相吹吹牛逼，接下來就是脖子上系塊白布研究紅酒的二十一種倒法的時間了——是的，一開始我就是這麼設想來著，畢竟不管怎麼說，琳也是他們的“先祖之靈”，迎接上帝降臨的時候你好意思端出一盆大鍋菜嗎？

    結果現在我發現，自己可能是把這幫樂天巨龍的聚會跟企事業單位的年度報告弄混了，這幫巨龍在迎接上帝降臨的時候不但好意思端出一盆大鍋菜，而且還好意思跟上帝一塊蹲在大門口吃——他們的聚會完全就是一群精神頭沒地兒釋放的傢伙找個藉口紮堆胡吃海塞用的！

    完全沒有章法，也沒有領導人上去BB“在這良辰美景，熱烈歡迎偉大的先祖之靈降臨塵世”之類的廢話，當琳離開眾人（龍）的視線之後，一個看上去挺有個年頭的龍族蹦到天上吼了一嗓子：“咱們開吃吧？”，然後底下眾龍轟然應諾，這聚餐就算開始了……

    “我以為他們至少要有個祭祀活動什麼的。”莫妮娜揉著眉心，頗有些哭笑不得，“我還是頭一次見到這麼……不嚴肅的龍類生物。不過或許正好符合琳的性格吧。”

    “我想起幻想鄉那幫歡樂過頭的姑娘了，”我攤攤手，“最主要的是我想起門口那擦鞋墊了，前兩天她還發來短信來著，咱們出門這些日子，妖怪鎮上又舉辦了兩次宴會，一次是慶祝愛麗絲在軍事學院的煉金專業成功過四級，第二次是慶祝第一次宴會的圓滿成功——我覺得她們跟眼前這幫巨龍肯定能合得來。行事風格太像了。”

    “對了，到時候可以把這個世界跟阿瓦隆空間連接起來！”珊朵拉一拍手，高興地說道。

    正在我們的話題眼看就要往未來母星規劃上靠攏的時候，一個穿著銀白色長衫，留著一腦袋銀白亂髮的年輕男人筆直地向這邊走了過來，一邊走還一邊招手，大聲招呼道：“神仙們！別在那站著了，這裡是給您幾位準備的上席——誒。媳婦兒，幫我烤倆雜碎串啊，別放果丁，我維生素過敏……”

    我們面面相覷，這時候那個發如雪衣裳也如雪的年輕帥哥已經來到眾人面前了，一臉笑容可掬的樣子，“神仙們好。先祖之靈什麼時候回來啊？”

    我一愣，聽著這熟悉的腔調。頓時見鬼似的指著如雪哥：“叉兒？！”

    如雪哥頓時嚴肅起來。挺胸答道：“請叫我查爾，我不叫叉兒……”

    “我去，真是叉兒！”冰蒂斯毫無風度地大笑起來，一邊用力拍了拍“陌生”帥哥的肩膀，“你怎麼變這樣了？不過看著還挺帥氣，就是娘泡了點，老娘不喜歡這樣的。”

    “我叫查爾……”對方嘀嘀咕咕說道。然後傻笑起來，“這就是我的人形態啊。下午的時候先祖之靈交待了一下，說讓我們跟你們在一塊的時候變成人形。先祖之靈自己也是這麼幹的，說是這樣方便交流。雖然我不太習慣，但這樣說話好像確實方便多了，對頸椎也有好處的樣子。”

    我了然地點點頭，心說原來是琳的主意，我說呢，查爾怎麼會突然變成人形出現在自己面前。沒想到那姑娘笨是笨了點，有時候也會主動考慮點事情：她興許是看出來我們不太習慣跟一幫兩三層樓高的傢伙交流，尤其是潘朵拉和維斯卡那倆矮冬瓜……

    查爾在前面帶路，我們來到了他所謂的“上席”，其實就在廣場中央那堆大篝火旁邊。

    一群已經變成人形態的龍族早已等候，但我們現在是一個都認不出……額，能認出兩個，其中一個一頭火紅長髮，身穿紅色長裙的漂亮女人顯然就是查爾的老婆，查爾一出現，這個漂亮女人就迎了上來，氣呼呼地把兩串烤肉塞過來：“下回自己想吃自己烤！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對大腰子過敏！”

    我：“……”你說這幫龍族這一個個都什麼毛病！

    另外一個能認出來的則是一個已經趴到篝火旁邊，正在跟淺淺討要焰火的年輕女孩，這姑娘腦袋上的頭髮染得色彩斑斕，在火光映射下燦爛的如同萬花筒一樣，而且那花花綠綠的頭髮還用不知道什麼東西給固定成一束一束的，一甩頭竟然能給人一種直面大風車的錯覺——不用說，這就是第一次見面差點被我誤認成彩虹龍的那個把自己染的五彩繽紛的龍族非主流，你還真別說，這姑娘龍形態的時候看著挺奇葩，現在變成人形態了，看上去……還是挺奇葩的。

    你說她是怎麼把一腦袋雜毛給折騰的寬大于高的？就不怕扭頭時候用力過猛直接起飛了嗎？

    我不知道淺淺的隨身空間裡到底塞了多少玩具，反正肯定別指望她的空間裡能跟別人一樣帶點靠譜的東西。現在她已經徹底進入孩子王模式，一個勁興高采烈地往外扔煙花爆竹，然後旁邊跟著的一群熊孩子跟過年一樣高興地哄搶著，天上的煙花一刻不停，就這幾個姑娘儼然都能支撐起一場熱鬧非凡的焰火晚會了，而那頭非主流彩虹龍也跟在旁邊傻高興，直接坐在地上跟一幫小孩子搶煙花，還因為不會放結果熏了自己一臉——幸好她們普遍防高血厚，要不早讓各自家長拎回去了。

    “淺淺！別把那些東西放的離火堆太近，小心全點著了！”我遠遠地對淺淺喊道。

    “沒事！被點著的話我時間靜止一下就行了！”淺淺毫不在意地大聲嚷嚷著，她倒是有辦法。

    不管今天白天我們經歷了多大的重磅炸彈，對這幫傢伙而言好像都沒多大影響，家裡的一群娃娃頭仍然該樂還樂，她們的日常依然堅不可摧：我很高興自己能給她們這樣的日常。

    偌大的廣場上。到處都彌漫著各種燒烤的香氣，一些興高采烈的龍族甚至繞著火堆跳起了稀奇古怪的“舞蹈”，當然，是只有他們才會看懂和喜歡的舞步，對這種巨龍之舞我唯一的評價就是——動靜挺大。這些無憂無慮的巨獸在自得其樂地慶祝，只為了開心而開心，天上的煙火，眼前的食物。甚至耳邊隨便什麼動靜，都足以成為讓他們高興半天的理由。我已經瞭解到，這幫巨龍的社會中沒有多少森嚴的制度和麻煩的禮儀，自從出生以來就沒接受過帝國指導，完全是以“智慧型野生動物”般的方式進化到今天的他們，仍然保持著最簡單最質樸的價值觀，那就是：大家湊在一起吃喝就是最大的歡樂。能熱熱鬧鬧找樂子就是最大的幸福。可能是帝國改造他們的時候為了儘量減少這些生物的“雜念”，他們除了保護這裡的遺跡之外沒有特別的欲望。也沒有任何超出目前生活的想法。也不怪乎我們會對這個與世隔絕的空間做出“世外桃源”的評價。

    對這種沒有任何繁文縟節，聚會的目的就是敞開腮幫子胡吃海塞的聚餐，最滿意的當然還是珊朵拉，感謝巨龍龐大的體型和因此而來同樣龐大的飯量，他們的聚餐對珊朵拉而言是難能可貴的可以在外面吃飽的機會，女王陛下從剛才就不在這兒呆著了，她游走於每一個出現在她視線中的篝火堆前。搜刮著任何能吃和不能吃的東西，風捲殘雲。怒蕩千軍，龍族的各位族長都有些目瞪口呆的樣子。特蕾西很委婉地表示了看法：“龍族都沒這麼能吃的。”

    這時候我突然聽到極遠處隱隱約約傳來一聲悶雷般的響聲，好像是什麼東西撞上了山頭，正在跟123劃拳拼酒的冰蒂斯沖我比劃出一個了然的手勢，表示她也聽見了：這是琳終於著陸的聲音。

    幾秒鐘後，我身旁的空氣毫無預兆地一陣扭曲，接著從空間門裡走出一個留著金色短髮，穿著亞熱帶清涼短裝的漂亮女孩，腦袋上還頂著幾根草棍，一出來就跟周圍的人道歉：“……對不起，我可能撞翻一座山……哦，上面沒人，不過整個山都翻過去了，現在底朝上……”

    冰蒂斯看了她一眼：“明天再去撞一次不就翻過來了？”

    琳想想也是，於是放心地笑了笑，周圍一幫龍族族長和有聲望的長者看準時機一下子都擁上來了，興奮地把自己的先祖之靈拱衛在正中，滿面紅光地開始進獻食物——大腰子，烤青菜，雜碎串，還有山藥蛋，莫妮娜在後面看著瞠目結舌，碰了碰肯瑟大叔的胳膊嘀咕起來：“他們這是拿上帝當大姐大那麼招待呢吧？”“甚好，甚好——你吃烤玉米不？這個世界的玉米真奇怪，都是綠的。”“……話說為什麼都是燒烤呢，”莫妮娜歎了口氣，“加工方式好單調，篝火晚會也不用什麼東西都燒烤吧。”

    作為一個神級的廚娘，莫妮娜對聚會上的食物倒是不怎麼感冒，她只是喜歡這裡熱鬧的氣氛而已。說起燒烤，這好像是這個世界的龍族最喜歡的食物加工方式，他們不管什麼東西都喜歡烤來吃，這可能跟他們天生能使用火屬性的龍焰有關，不管什麼種類的巨龍，都擅長生火。我剛才就親眼看見特蕾西拿著一串蔬菜幹，也不去篝火堆上烤，直接對著簽字呼呼地吹了兩口火苗就烤好了：把龍息用在這種地方，估計也應該算是這個世界的龍族特色了。

    聚餐看樣子還要持續好久，這種沒有組織紀律，單憑紮堆湊熱鬧來維持的聚會一般都會持續挺長時間，但在我環視四周的時候，卻發現視線中已經少了兩個人：姐姐和林雪都沒影了。

    “誒，看見我姐跟林雪了麼？”我拍了拍冰蒂斯的肩膀，她正在忙著跟123拼酒，渾身酒氣沖天，我敢肯定他們喝的絕對不是凡人世界的東西，否則以神明的體質怎麼可能也露出這幅醉醺醺的模樣？冰蒂斯抬頭看了我一眼，似乎聚焦半天才認出眼前的人是誰，大著舌頭說道：“哦，你姐啊，妾身看她朝那個方向去了。”說著，她指了指廣場邊緣一處無人的方向，“林雪我沒看見。話說你不是有精神連接麼，自己找去——那邊那個金毛飛機場，來跟姐喝兩杯，嘿，這可是姐從老爸那偷的，我打賭你撐不到第二杯……”

    “你說誰是飛機場！本王當年只是沒長開！喝酒誰怕誰啊！本王當年可是喝過……”

    “你那不行，你那都是凡人釀的，這是我爸親手釀的，他還說非要等我出嫁那天才給拿出來，切，現在都八千四百萬年陳釀了……對了，看樣子你也沒嫁出去吧？嘿嘿，挺正常，你把臉擋上側面看著跟男人似的……”

    我趕緊走開，把已經嚴重神志不清的冰蒂斯跟已經快爆炸的姬閃閃扔在後面，那個女流氓今天晚上恐怕不徹底鬧騰一番是不會安靜下來了。

    順著精神連接的指引，我先找到了姐姐。

    她站在遠離龍山廣場的地方，確切地說，是站在廣場外上千米遠的夜空中，在半空俯視著下面昏暗的山地林海，已經出神了不知道多久。

第一千一百零八章 當年你“啊”一聲就掛了……

    夜幕已經低垂，天邊再也看不到霞光的餘暉，在層雲中只有龍山頂峰明亮的篝火和打到高空的煙花帶來閃爍的輝光，在這個距離上，那些火光本應該更加明亮，只是籠罩在龍山週邊的雲霧將它們都變成了夜色下閃爍不定的螢火，至於更加遙遠的，其他隱藏在雲霧後面的龍山，就更是只能偶爾看到一星半點的亮光了——每一個龍族聚居點都在舉辦慶祝活動，儘管他們中有些糊塗蛋恐怕自己都不太清楚是在慶祝什麼，但他們還是興高采烈地慶祝著，仿佛這種歡樂的時光要永遠持續下去一樣。

    “其實他們這樣也挺好的，”姐姐站在距離龍山頂峰千米之遙的半空中，隔著雲層看向那虛虛實實的光影，“帝國把他們製造出來之後就陷入沉睡，對這些人造的巨龍，沒有引導，沒有照顧，他們被賦予高度的智慧和情感，卻也直接扔在陌生的自然環境裡，他們能進化成這樣其實也不錯了。”

    當找到姐姐的時候她就在這淩空站著，見到我之後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多少讓人有點沒頭沒腦的感覺，不過我們姐弟倆相依為命這麼多年，早就互相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有些沒頭沒腦的對話其實只是因為互相都知道對方心裡在想些什麼，就比如說現在。

    “姐，怎麼又感歎起舊帝國的行事風格了？”我笑了笑，上前抱著姐姐的胳膊說道。

    “以前是感歎舊帝國做事不負責，這次是感歎自己當年做事不負責，心態轉變挺微妙，”姐姐寵溺地看過來，伸手輕輕在我腦門上彈了一下，“怎麼不陪著大家了？”

    “你不是也溜了麼，”我撇撇嘴，看向龍山的方向，雖然有雲霧阻隔。看不清對面的景象，但淺淺放上去的煙花還是能在雲後放射出花花綠綠的光彩來，“姐，不會還糾結吧？”

    “有點，”姐姐低聲說道，然後毫無預兆地靠在我肩膀上，“阿俊長大了呢，現在也能把肩膀借給姐姐了——以前你那麼小。嗯，就這麼大點。”姐姐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在眼前比劃起來，比出大概一兩尺的長度，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剛把你撿回來的時候好像就是這麼大。身上卷著兩張絨毯，跟個被包起來的粽子似的躺在路邊的小籃裡，不哭不鬧，而且一見我就睜大了眼睛，好像不是被人遺棄在那，而是暫時以那樣的狀態在等人似的，而我就是你要等的人。當時你的眼鏡那麼亮，甚至亮的嚇人，根本不是剛出生那麼短的孩子應該有的眼神。但姐姐那時候一點都沒害怕，反而立刻覺得必須把你帶回去，必須帶回去……”

    “姐……”我哭笑不得地看著再一次習慣性陷入回憶狀態的姐姐，她每次回憶童年都特別高興，結果就是我在旁邊尷尬不已，現在唯一值得慶倖的是冰蒂斯和莉莉娜那倆奇葩界的魁首都沒在旁邊，否則我這次得尷尬到本月下旬去，“那都什麼時候的事了，你當年也才五六歲吧。還記這麼清楚呢？”

    “是啊。我也很奇怪，為什麼五六歲時候的事情都忘光了。卻惟獨記著把你撿回來的時候，”姐姐的聲音聽上去飄渺的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一樣，“我甚至忘了當時爸媽第一次見到你之後說過什麼，卻惟獨記著見到你之後自己心裡在想什麼：帶回去，帶回去，必須把眼前這孩子帶回去……為什麼是這三個字呢？為什麼我只記著這三個字呢？”

    “姐？”我好像意識到了什麼，扭頭捧著姐姐的臉，讓她看著自己，“你怎麼了？”

    “別擔心，我沒事，”姐姐的笑容現在看上去愈發有點勉強，“只是突然想明白一些從來都沒搞清楚的事，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腦子裡只想著必須把眼前那孩子帶回去，一直以來我都以為是要把你帶回家，現在我終於明白了……當時我想的並不是把你帶回家，而是把你帶回……”姐姐說到一半，突然停了下來，看著遠方支離破碎的空中山脈，低聲歎息。

    “對不起，我遲到了……”

    看著這樣的姐姐，我沒來由地感覺一陣心酸，同時也突然明白過來：“姐，你不會……是想起什麼了吧？”

    姐姐的反應很奇怪，她臉上的表情不像是在肯定，但也沒有否定，她似乎想要點頭，可是最終卻變成了一聲歎息：“也不算是想起來，只能說，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麼而已。”

    “是我幫的忙，”林雪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旁邊，“讓陳倩姐看了當年發生的一幕。”

    還沒來得及開口，林雪立刻擺擺手：“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是剛才做的，陳倩姐說要找個沒人的地方散散心，就把我叫上了——你也知道，今天發生的事情等於是把我，淺淺，還有你姐都卷了進去，但淺淺那二五八萬的性格誰都清楚，估計除了你突然駕崩之外，不管發生啥她都能活得很好，所以你姐就光叫上我了。”

    “額，淺淺那情況我知道，”我讓林雪這奇葩的例子弄得哭笑不得，伸手擰了她鼻子一下，“我說，你們這……到底怎麼弄的？我姐怎麼突然這樣了？”

    林雪淩空盤膝而坐，也拉著我們倆在旁邊坐下，這種在雲端坐著聊天的經歷在普通人看來一定很新鮮，很刺激，很腎上腺，不過我已經有點習慣了。

    姐姐好像稍微平復了下心情，從“上輩子的回憶”中脫離出來：“剛才稍微有點失態，別擔心——我沒事，只是借著林雪的力量看了場電影，我也不知道這算不算恢復記憶，那些畫面……在我看來如同旁觀。”

    “借著林雪的力量看電影？”我的視線落在旁邊的大小姐身上。

    “我是先知嘛，洞察萬物的先知，可不只是做天氣預報用的，”大小姐沖我比劃起大拇指，“你知道的，除了觀察未來之外，我還有個能力就是還原歷史，只要是曾經發生過的事情，而且留下了歷史載體。我就能還原過來，對我而言，靈魂也是一種載體。其實陳倩姐從拿上那把指揮刀開始，她的靈魂就有部分活化起來，她曾經經歷過那些事，那些事就必然會在靈魂中留下痕跡。我可不相信希靈皇帝那麼強的存在，經過一次連影都沒有的所謂‘轉生’之後，靈魂就能給磨沒了。而且奧蕾莉亞都能識別出你姐的靈魂，更說明陳倩姐的靈魂是當年十五天區皇帝留下的原裝貨，既然東西都在，那麼它原本經歷過的‘歷史’肯定也在，剛才我們把各自的精神力融合在一起，用我的力量做引導。陳倩姐用自己的意念去回溯，終於看到一點當年發生的事情——然後陳倩姐就在這兒發呆了，她說要冷靜冷靜，直到你過來為止。”

    愣愣地聽林雪解釋她的做法，臉上的表情一定很呆滯，因為大小姐突然輕輕踢了我一下：“喂，木頭，你不會這都聽不懂吧？”

    反應過來，忙不迭地點頭：“聽懂了聽懂了。只是……你現在竟然還能這麼幹？你不是說那麼久遠的資訊，壓根就還原不了麼？”

    “沒錯，理論上我還原歷史是有時間限制的，而且受到干擾越強，還原程度越低，”林雪點點頭，“可是除了這個負面效果之外，我還能借助正面效果啊：越是和我關係緊密的資訊，越是目標主動願意回溯的資訊。還原起來也就越容易。要回溯一個敵人的經歷會受到阻力。要回溯一塊石頭的經歷則不受力，而要回溯陳倩姐的經歷。因為是她主動敞開靈魂，反而會受到很大助力——你別吐槽啊，助力不是阻力，我知道你這張破嘴，你要敢拿聲母跟近音字開玩笑，本大小姐抽你！”

    一頭冷汗：“……”這丫頭現在對我真是太瞭解了，這算另一種方式心有靈犀麼？

    “而且陳倩姐靈魂深處的記錄對我而言也是聯繫緊密的資訊呢，”林雪突然輕歎口氣，整個人顯出少見的安靜氣質來，“你也知道，我當年可是在場的，這等於也是在回溯自己的經歷，當然會容易很多。並且還有一點：陳倩姐的靈魂已經活化，那些過往經歷本來就已經活躍起來，要回溯它們，其實根本沒任何難度，再加上還有你這個木頭在，你這傢伙是個超級資訊漩渦，可是把我們所有人聯繫在一起的關鍵一環……真是便宜你了。”

    沒聽太清對方最後說的什麼，只是好奇地看著姐姐：“姐，你到底看見什麼了？”

    姐姐靜靜地看著我，輕聲說道：“舊帝國毀滅的時候你就已經是一個初生的虛空生物，當時的十五天區掃描到你，甚至能判斷出你並非世界殘骸，而是一個還沒對主物質位面產生興趣的生命體——這就說明，在那時你就差不多“成型”了，按照新帝國重新校正的時間軸計算，那至少是七萬年前的事情，然而你卻直到二十多年前才在地球上以人類的形態出生，在三四年前才獲得原本你一出生就該擁有的能力，你……沒覺得好奇麼？”

    想了想，撓撓頭發：“是不是因為晚產了？”

    “晚產七萬年？”大小姐輕輕踢了我一下，“你媽威武——我指的是你的虛空媽。”

    姐姐似乎不想繼續吊著我的胃口了，乾脆地說道：“因為你當年抵擋了最後衝擊。”

    “啥？”我臉上的傻笑僵住了，直愣愣地看著姐姐，“最後衝擊？是第三次嗎？”

    “……所以小時候我經常讓你別看那麼多動畫……別轉移話題！”姐姐的單執行緒腦袋差點就被我騙過去了，結果看到我臉上不經意間的一點微小表情變化，立刻就醒過味來，“這招你用十幾年了，姐姐早有免疫力了。你知道我在說什麼，當年還懵懵懂懂的你，去硬抗了那次規模超大的深淵衝擊，這個支離破碎的地方就是因此才得以保存下來的，同時被保護下來的還有當時最後一批從帝國邊境逃離的流亡艦隊。奧蕾莉亞一直想不明白，為什麼概念割裂計畫中必然有一半母星會徹底湮滅，最後卻兩部分都保留了下來，這就是原因：當年的衝擊有兩到三次，最後也是最致命的一次，被你擋住了。”

    “哦——”我臉上的表情保持著波瀾不驚，“然後呢？”

    “你該猜到了。”姐姐臉上帶著非常複雜的神色，似乎在努力壓抑心中激蕩的感情，“是我把你騙去的……我騙你去硬抗那次衝擊，想要把帝國保住，但我們不知道理論上強大無比虛空生物竟然也會因為處在幼年體而……你離開保護自己的搖籃之後就變得不再無敵，深淵力量把你傷得很重……我只能用自己的靈魂來替你修復，但希靈皇帝的靈魂也不足以填補虛空生物的損耗，我……”

    “陳倩姐。你真糾結，”林雪突然插了一嘴，然後拍拍我的肩膀，“我接著說吧，當年你一不小心把你姐吞掉三分之一，嗯。也有可能更多，反正吞掉不少，這就是為什麼你姐是先代皇帝，但她的許可權和一部分靈魂特徵卻出現在你身上，作為一個虛空生物，有這麼一點靈魂殘渣都足夠你幹很多事了，當時你不是已經失去意識了麼，於是你就本能地照著你姐的靈魂特徵來重塑自己，得幸虧你姐當年還算給力。沒有被完全吞掉，要不今天你就沒姐姐了，而且你自己會變成一個黑長直的漂亮姑娘，腦袋單執行緒，胸比我還大一圈……順便說一句，當年那時候我已經掛了，以上場景來自你姐回憶錄，本先知對相關衍生設定概不負責。”

    林雪的插科打諢似乎讓姐姐免除了很多尷尬，但後者並未因此輕鬆多少。她微微垂著頭。似乎在遭受莫大的心理壓力一般，當然。我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原來就是這事，”我笑了起來，“姐，你真的確定那是你麼？”

    姐姐抬起頭，莫名其妙地看著我。

    “那是另一個人，十五天區的昔日皇帝，你對她的生平原本一無所知，只是不久前才看電影一樣知道了她當年臨死前的最後一小段時光，而且說實話吧，我覺得作為一個皇帝，她幹的一點沒錯：帝國利益至上，為了種族，不惜一切代價，挺符合希靈使徒三觀的。雖然我差點掛掉這件事挺憋屈，可最後她不是也把我救回來了麼？”我扳著姐姐的臉，發現那雙溫柔的大眼睛中不知何時積蓄著一層霧氣，“姐，你哭了？”

    “沒，正準備呢，”姐姐用力擦擦眼睛，“別玩文字遊戲了，我和那個皇帝本來就是一個人，這點我還是分得清的。”

    “隨便吧，反正我覺得你不用為這事承擔什麼心理壓力來著。”我想了想，發現自己是確實不會對姐姐講的事情產生什麼窩火的感覺：這有可能是自己的記憶已經中斷，當年不管在自己身上發生什麼事，現在的我都感覺有如在看另一個人，也有可能是因為當年那位皇帝發現自己犯了大錯之後不惜用自己的靈魂做代價來挽救，一個人要能做到這步，我還有什麼可埋怨的呢？更何況自己現在已經好生生地站在這裡，姐姐還是這麼溫柔的姐姐，那就更沒什麼可抱怨的了。

    但這只是我自己的想法，

    對姐姐而言，這恐怕真的是一道坎，是一道即使知道個中緣由，知道裡面的邏輯關係，卻執著地不願意邁過去的坎：她執拗地認為自己已經不是一個好姐姐，甚至是個曾經差點害死弟弟的姐姐。對她而言，這將是最致命的污點。

    雖然這個污點多少有點烏龍的樣子。

    林雪的視線在我和姐姐之間跳來跳去，最後沖後者歎了口氣：“唉，陳倩姐，你平常那麼厲害一人，就是面對這個木頭的時候才渾身都是弱點啊……木頭，我跟你說吧，其實你姐的心理壓力真是她自找的，當年‘談判’的時候我也在場，你還記著吧，當年我是隨軍聯絡官來著。以我的觀點，當年的十五天區皇帝對你其實並不是騙，她是在把深淵和帝國的情況都給你說明之後，你自己主動作出決定，要去硬抗衝擊的，而且怎麼說呢，當年所有在場的人都認為虛空生物是無敵的，有父神那個活生生的例子照著，大家都覺得即便你弱一點，要面對深淵衝擊的餘波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問題，那只是餘波，已經比帝國腹地的深淵之母要弱化很多了，所以我們……嗯，當年的我們才放心大膽讓你去，結果誰也沒想到你要離開自己的保護層才能行動，而且你離開保護層沖到衝擊波前面之後，剛一開大，就‘啊’一聲掛了……”

    聽到來自林雪更詳細版本的歷史，我沉默起來，姐姐大人不由自主地捏緊了我的手，仿佛要以此緩解自己的緊張似的，就這麼沉默了足足有十秒鐘，我終於鼓足勇氣抬起頭來，看著大小姐的眼睛：“當年……我真的剛一開大就‘啊’一聲掛了啊？”

    姐姐：“……”

    林雪：“……我去你竟然在糾結這個？！”

    ：“……廢話，越塔開大‘啊’一聲，你不覺得挺丟人麼？”

    大小姐差不多是用看怪物的眼神看著我：“好吧好吧，也可能是‘啊’了兩聲，也可能是等了一會才‘啊’出來……不對！當年你丫就不會說話，我那只是個修辭方式，讓你這混蛋帶溝裡去了！”

    笑了笑，看著姐姐：“姐，你看，我真的一點都不在意。”

    姐姐愣愣地看著我，良久，臉上終於漾起了熟悉的微笑。

第一千一百零九章 潛移默化變成孩子她媽的大小姐

    其實我是一個非常鎮定的人，是一個泰山崩於面前而不變色的人，是一個聽說上帝要降臨都能淡定地吃完面前一碗紅燒牛肉麵再起身去準備棒棒糖的人，你看，我是如此鎮定，以至於聽說當年的事情之後都能保持面色不變地跟林雪鬥嘴掐架——雖然後者評價我這是腦幹木頭化的晚期症狀。

    怎麼說呢，根據這個世界的現狀，以及我們一家子在地球上以人類身份生活了二十年的事實，我一開始就猜到了，當年姐姐上輩子和我上輩子見面之後肯定發生了什麼計畫外的事。一個虛空生物，在舊帝國末期的時候就已經“出生”，卻直到七萬年後才覺醒，對這裡面的異常，我從聽到奧蕾莉亞的故事之後就已經注意到，並產生了懷疑，只是從沒把這放到心裡過。

    因為在我看來，那都是上輩子（雖然這三個字也不怎麼合適）的事了，即便再有淵源，也已經和自己關係不大，即便追究當年的真相，又有什麼意義呢？虛空生物是惰性的，我在大部分時間都懶得關注那些對自己和家人影響不大的事：我覺得上輩子的事對自己一家子而言影響就不大。

    但姐姐不這麼認為，她執著地想知道當年發生的事情，而且在林雪的幫助下，她很輕鬆地成功了，只是對她而言，當年發生的事情似乎並不是什麼好事。

    姐姐大部分時候是一個很寬容大度的人。但在某些事情上，她卻很容易執著地鑽牛角尖，她堅持認為自己當年差點害死自己的弟弟——你說這是什麼事啊！

    當年我還不是她弟弟，她也不是我姐姐，當年我是我也不是我她是她也不是她，這中間的邏輯關係要是列個方程起碼能弄死一個足球場的社會學家和邏輯學家，可姐姐就非要鑽這個牛角尖。

    不過幸好，有林雪在旁邊嘴巴沒個把門地插科打諢以及我的寬慰（我認為主要是後者的功勞）。姐姐總算看開了，儘管要說完全不在意還需要點距離，但起碼不會露出那種“弟弟啊我對不起你”這樣的讓人無語的幽怨表情了。

    “我就是覺得有點糾結，”姐姐仍然靠在我肩膀上，她似乎很喜歡這樣帶來的安全感，儘管在十三年以前我倆的狀況一向是反過來的，“嗯。就是看到你差點出事的場景之後心裡特別難受，你知道怎麼回事。哪怕知道那只是七萬年前的電影。而且自己是以旁觀者的視角，心裡也很難受。”

    其實我理解姐姐的心情，有時候你在報紙上看到一個和自己親人同名同姓的人出了車禍都會感覺心裡一抽，更別提跟看實況轉播一樣看著自己相依為命的親人跑去送死了，即便如姐姐所說，那是一場“電影”，可那心理衝擊也是不可能小的——你看個咒怨不還哆嗦半宿麼？

    “你的比喻比我還獵奇呢。”林雪飄飄蕩蕩地在旁邊的半空中躺著。聽到我的看法之後立刻毫不猶豫地吐槽，然後她似乎下了半天決心。才把腦袋擱我腿上，“剛才看完你姐回憶錄之後我就知道她肯定會糾結。而且肯定只有你能勸她，女人啊，有時候智力是會突然降到平均線以下的。”

    我用食指捅捅大小姐彈性極佳的臉蛋，好奇道：“說起來，既然你能這麼輕鬆地把當年場景回溯過來，怎麼在集結之廳裡奧蕾莉亞在場時沒這麼做呢？那個風箏現在還對當年的事情念念叨叨呢。”

    “因為本大小姐深思熟慮高瞻遠矚唄，”林雪抓過我不老實的手指，放在嘴裡哢擦一口，這才擦擦嘴說道，“當時我覺得當年發生的事情恐怕很複雜，現場公開出來不一定是好事，不如找個沒人的時候我跟陳倩姐自己先試著回溯一下，不管當年的事實如何，至少我們就有了緩衝餘地不是，然後再看情況公不公開。從集結之廳出來的時候莉莉娜不還說了個黑故事麼，當時你把她扔坑裡了，但我心裡可是一抽：萬一那是真的呢？萬一事實比那還糟呢？你當場公開出來試試。不過現在看來，這個版本的歷史真相還算不錯，雖然是全滅了，但起碼咱們也算和諧滅團，而且你還順便成了這個世界的半個救世主，雖然這個救世主上場之後‘啊’就掛了……”

    我陰著臉看著正絮絮叨叨自誇自擂的大小姐，繼續捅著她的臉蛋：“你要再提‘啊’的事信不信我讓珊朵拉給你做三天飯？”

    大小姐頓時縮縮脖子，老老實實地安靜下來。

    三人各自沉默了一小會，姐姐突然開口了：“找個機會把這件事告訴大家吧？”

    我和林雪點點頭，不過我突然又想起一件事來：“雪丫頭，你說淺淺是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

    “她出現在地球上的原因唄。姐姐和你會出現在地球上，是因為當時咱們都在一起，可能是在虛空裡無意識飄蕩的時候一起落入地球的，但淺淺……用奧蕾莉亞的說法，應該是凡娜的‘繼承者’，是在十五天區割裂之前就犧牲掉的，她跟咱們當時根本沒在一塊，怎麼後來也來到地球了呢？”

    “你不是替十五天區首府世界的神秘側部分硬抗了那次衝擊麼，”林雪解釋道，“當時你的做法就是和十五天區首府世界的世界屏障融合在一起，把自己當成護盾——凡娜也是這麼幹的，為了把整個世界的時間進程都置後，她也和世界屏障融合在一起，所以你們當時等於是合為一體了。額，話說淺淺的思維方式說不定就是那時候埋下了奇葩的種子……”

    我：“……”大小姐這張嘴今天晚上怎麼突然這麼犀利了？

    我笑了笑。還是把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都拋諸腦後，專心享受這難得的清靜時刻：有林雪在自己身邊，這種清靜那是貨真價實的不可多得啊，這丫頭的禍禍能力基本上是僅次於淺淺的。過了一會，姐姐大人起身了：“我還是回去看著點吧，要是沒人管著，天知道家裡那幫孩子得鬧騰成什麼樣。”

    我想想也是，平常家裡負責管制秩序的只有姐姐和我。偶爾還加上珊朵拉，剩下的人裡要麼鎮不住場子，要麼乾脆自己都是加油添亂的貨，現如今珊朵拉已經徹底淪陷在這頓敞開了吃的盛宴裡，我真不敢想像在淺淺的帶領下，一幫完全沒人管的熊孩子最終會折騰成啥樣——剛才龍山上最大的一蓬煙火怎麼看怎麼不像普通煙花爆竹的樣子，畢竟普通煙花爆竹再怎麼炸起來也產生不了半徑半公里的衝擊波吧……

    姐姐很快就消失在遠處的雲海中。幾分鐘後，我從精神連接的公共頻道裡聽到了莉莉娜或者小烏鴉短促的驚呼聲。另外還有深層連接傳來的。淺淺若有若無的沮喪情緒：看樣子那幫大小熊孩子已經被姐姐大人火速鎮壓完了。

    聽著精神連接裡傳來的動靜，我和林雪不由自主對視一笑。

    大小姐安安靜靜地枕在我腿上，很難想像，這個總是剽悍而讓人頭疼的大小姐如今也可以這麼安靜，夜色中，我看到她的眼角微微地彎著，似乎帶著一絲不易覺察的微笑。

    “丫頭。表現不錯。”我把林雪柔順的髮絲纏在手指上，一圈一圈地纏緊。再慢慢放開——我很享受這種悠然的小小互動，儘管大小姐本人露出了氣鼓鼓的神色。

    “什麼意思？”林雪隨口問道。伸手擋住我的胳膊，“別玩我頭髮，都弄亂了。”

    “你平常嘴可沒那麼貧。”我笑了笑，突然彎下腰去，在林雪耳朵邊說道，吹出的熱氣讓後者渾身不由自主輕輕哆嗦了一下，喉嚨裡發出一聲壓抑的驚呼。

    剛才和聽姐姐講起她看到的事情，林雪屢屢在旁邊語出驚人插科打諢，如果是粗心一點的人恐怕只會以為是大小姐閑著無聊在吐槽而已，但我有時候可是很細心……可是號稱很細心的，而且根據自己對這個大小姐的瞭解程度，她雖然嘴巴有時候厲害了點，卻不是這麼貧的妹子，只能說，從剛才開始，她就一直在恰到好處地幫著姐姐轉移注意力，而且還是用最適宜的方式，這樣做的目的，當然是讓氣氛不至於壓抑下來。她所作出的努力我都是看在眼裡的。

    只能說，這位大小姐真的很聰明——或許可以說她是我們這一家子裡面最聰明的人之一了。姐姐雖然在家裡很有威信，但基本上是因為她有很強的親和力和家長威嚴；珊朵拉充滿智慧，但幾乎全體現在帶兵打仗和對外攻伐謀略上，女王陛下在人情世故方面懂得的東西恐怕甚至沒有淺淺多；莉莉娜鬼精鬼精的，只可惜所有的腦子都用在不正常的地方；冰蒂斯或許有大智慧，但她的性格還沒淺淺靠譜，至少淺淺不會把“開人腦殼”當成正常的和人交流的方式。至於其他人就更別說了，百分之六七十都是那坑爹沒溜的性格，即便智力超高也都用在奇奇怪怪的地方（比如泡泡那個五毒俱全的宅腐基三修女）。所以在我們一大家子中，在人情世故等方面最聰明的人其實正是不怎麼顯山露水的林大小姐。

    出身世家，菁英教育，從小奔波，在我還中二的年紀就她已經獨自領著自己的隊員在全世界執行無數複雜任務，林雪從小到大的經歷都讓她其實比我們誰都精明老道，或許她的智力不是最高的，但在和“人”交往方面，她肯定是相當熟練的。她也很清楚自己該做些什麼，平常在一起的時候，她只是個帶著點嬌蠻，偶爾牙尖嘴利的大小姐，但如果有需要，她就會像今天這樣默不作聲地站出來，用自己的方式為這個大家庭帶來平衡——因為這也是她的家。

    而她的這種聰慧，和一直以來對我默默的支援方式，正是我最離不開她的地方。

    林雪沉默一小會。終於笑出了聲，滿臉開心的神色，似乎我那一句話就讓她得到了最好的誇獎一樣：“哈哈，木頭，我終於發現原來你也有敏銳起來的時候哦？”

    我光笑笑，也不說話，片刻之後突然一個彎腰，對她的雙唇發出了偷襲。

    “唔——”大小姐喉嚨中發出一聲壓抑的短促驚呼。似乎下意識地想反抗一下，不過反抗還未開始就已結束：雖然骨子裡是個很容易害羞的傢伙，但怎麼說也相處如此久了，她對此還是有些習慣的。長長的一吻之後，林雪臉上泛著紅暈，帶著三分氣惱掐了我一下：“笨蛋，以後能別這麼偷襲麼？嚇我一跳！”

    “難不成親自己女朋友一下還得打報告？”我無所謂地聳聳肩。“那多耽誤事啊。”

    “切，”大小姐翻個白眼。輕飄飄地在半空轉了個身。然後趴在我肩膀上，“對了，問你件事，你是姐控不？”

    我還想這丫頭要說什麼呢，結果一聽這話當時就“噗”出來了：“你淺淺附體了？”

    “因為我發現你姐是個弟控，”林雪用三分之二眼白看著我，語氣幽怨的不行。“特嚴重那種，而且是七萬年前埋下的病根。到現在都不可救藥了。陳倩姐那麼厲害一人，就你一個弱點。你說這不是弟控麼？而且她自己好像還沒發現……誒呦，本大小姐抑鬱了！”

    林雪說著，誇張地捂著腦門做出要摔倒的樣子，然後就真的從這一望無際的雲海跳了下去，十幾秒後她又從下面飄了上來，雙手輕輕掐著我的脖子：“木頭，你可千萬要把持住啊！你這下限本來就已經不高了！”

    我讓大小姐這突然神經兮兮的一通發作給弄的哭笑不得，忍不住伸手捏著她的臉蛋往兩邊用力一拉：“誒，你可愛死了——神經叨叨說什麼呢！她是我姐！”

    “你連家禽都不放過，更別提你姐了，”大小姐掰開我的手哢擦哢擦就是兩口，“而且還不是你親姐，你這更沒心理壓力了不是！”

    我剛想再說點啥，就突然感覺有人靠近，扭頭一看，卻發現曉雪正穿過雲霧朝這邊飛來，當看見我和林雪之後她立刻高興地揮手喊起來：“誒！爸！媽！你們在這兒野合呢？！”

    ……這孩子打從會說話開始應該就徹底進化崩了吧？

    林雪臉上的表情那叫一個扭曲啊，當場就化為一道黑影沖過去，拽著曉雪的耳朵把那熊孩子揪了過來，“啪啪”地在丫屁股上拍了兩下：“說！誰教你這亂七八糟的東西的！”

    屁股上挨兩巴掌對曉雪這樣出生就是超人的姑娘而言當然不算什麼，但她還是相當配合地幹嚎了兩聲，然後毫不猶豫地把一個人出賣了：“莉莉娜教的！你們從我嘴裡聽到任何涉及黃賭毒和反社會的詞兒肯定都是她教的！”

    “我就知道肯定是那個奇葩。”林雪惡狠狠地說道，而曉雪則咕嚕嚕地用大眼睛在我和林雪之間掃來掃去：“說實話，爸，你真的不打算在這兒把我媽吃了啊？我聞到愛情的味兒了都，你們剛才肯定在幽會吧？我出現的是不是有點不是時候？”

    “你出現的確實不是時候，”我嘴角抽抽著，看著這個幾乎各方面都在挑戰自己神經的熊孩子，“下次再這樣瘋瘋癲癲，我跟你媽男女混合雙打。”

    曉雪完全不怕的樣子，一甩頭髮：“知道了——不過爸，你加油啊，爭取早點跟我媽圓房，要能趕在虛空大災變之前把我生出來就更好了，說不定到那時候我還能幫你帶孩子呢，我自己帶我自己，你跟媽絕對省心，我可知道自己小時候喜歡什麼東西……”

    我想了想，突然意識到假如真發生這樣神奇的事情，家裡就會有兩個曉雪這樣的熊孩子，這丫頭絕對會原封不動地把自己這奇葩性格複製到另一個嬰幼兒態的自己身上，要是那樣的話，我……我TM還有清靜日子過麼？

    於是曉雪被我和林雪果斷轟回去了。

    “這孩子，”林雪看著曉雪跟小兔子一樣一竄一跳地飛進雲層，臉上帶著哭笑不得的表情，以及非常明顯的紅暈：不知道是生氣還是害羞，或者兼而有之，“木頭，你說這孩子怎麼就沒從本大小姐身上繼承一點優點呢？”

    我看著曉雪消失的方向：“不，其實還是繼承了的，她跟你一樣在某些方面鬼精。”

    林雪一臉奇怪：“啊？”

    我笑了笑，沒回答對方的疑問。

    因為曉雪這個特殊的存在，我和林雪即便沒有突破最後一層關係，卻在很多時候真被折騰的仿佛一對有了孩子的小夫妻一樣焦頭爛額，管教孩子，糾正女兒的奇葩性格，習慣在生活中將對方當成夫妻生活的另一半來看待，甚至有時候開口就是“去看看咱女兒在幹嘛”這樣只有夫妻之間才會有的對話，這些轉變都是在曉雪來到這個家之後產生的，林雪總是號稱洞察秋毫，卻惟獨在自己的事情上如此遲鈍，她是壓根沒意識到自己真被一個十七歲的神奇姑娘給硬生生逼成“孩子她媽”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