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瞳] 希靈帝國 (連載中)

第一千一百一十章 舊時代的終焉？

    巨龍的聚會結束了，熱熱鬧鬧開場，鬧鬧哄哄進行，最後一幫吃飽喝足東倒西歪的龍族再毫無組織紀律地各回各家，這就是他們的慶祝活動，這讓原本還在期待一場宗教慶典，並打算借機給自己的生命神教挖兩頭守護巨龍的莉莉娜大感失望，不過很快她就顧不上失望了——我跟林雪回到廣場上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找她的麻煩，確切地說是林大小姐在氣勢洶洶地找那丫頭，針對自己的女兒被人教的能把“野合”倆字脫口而出一事，一向自詡家教良好知書達理的大小姐非常在意，我估計莉莉娜是要倒楣了：其實那丫頭挺冤枉的，畢竟不管她對曉雪灌輸多少反傳統道德的詞彙，那都是未來才會發生的事，現在她還什麼都沒幹呢，連動機估計都還沒出現的情況下就挨大小姐一頓削，你說這得多憋屈啊。

    當然出於各種各樣的原因我也沒打算攔著林雪，畢竟莉莉娜就屬於那種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究極體熊孩子王——雖然她時常以成年人自居，事實證明偶爾欺負欺負那傢伙能有效降低方圓至少一百公里的犯罪率，至於理由……嗯，以莉莉娜平常幹的事兒，削她還需要找理由麼？

    在林雪滿世界逮捕莉莉娜的時候，我則在廣場上轉來轉去把一大幫子人都收集起來，尤其是收集那些小丫頭片子。泡泡，小泡泡，維斯卡，小烏鴉。水銀燈……一幫蘿莉跑的到處都是，天知道在聚會的後半段她們都幹了些什麼。廣場上隨處可見四散的煙花爆竹碎屑，光從那些花炮皮的數量判斷，這當量恐怕都足夠支持一場發生在二戰時期的局部戰役了。巨龍離開之後這幫超級小姑娘的玩興還很濃：水銀燈漂亮的銀髮被熏黑一片，我找到她的時候這丫頭正蹲在地上側著身子點最後幾個花炮，看那小心翼翼的模樣就知道她絕對被炸到不止一次；小泡泡整個臉都是黑的，據說是煙火點燃時候的亮光吸引了她的注意力，然後就成這樣了；小烏鴉和淺淺在一起。倆人正把好幾百個特大號煙花綁在一起準備“來個大的”，考慮到查爾近期還沒有翻新自己家房子的意思，我嚴厲制止了她們倆這種焊雷管鋸燈泡的惡劣行徑；另外我還在一堆黑乎乎的炭灰裡找到了渾身散發著綠光的小不點叮噹，據說她試圖抱著一個二踢腳升空未遂……諸此種種不一而足，我陳家大宅的超級小姑娘加一個超級大姑娘隨機分佈在廣場上各個地方，儼然是狂歡結束的模樣，真遺憾我當時沒在場……咳咳。我是說真遺憾我沒在場看著點她們。

    最後的最後，甚至等所有熊孩子都被收集起來之後。我才找到了藏身在某座巨龍宮殿牆根的犄角旮旯裡。已經喝的東倒西歪神志不清的神族條子五人組加姬閃閃。理論上講這些傢伙是不可能被酒精放倒的，但問題的關鍵是他們喝的也不是“酒”啊。天知道冰蒂斯從神界帶來的“酒”是什麼成分，反正最後那個女流氓是把自己都放倒了，而且她身邊還倒了包括肯瑟大叔和琳在內的一圈人。目測這場拼酒大會的勝利者是冰蒂斯，因為我發現六個人裡除了她之外，每個人臉上都畫著至少三種野生動物……一看就是冰蒂斯的傑作。

    “喂，醒醒。宴會結束了，要睡回去再睡……”我伸手去把冰蒂斯拽起來。後者醉眼朦朧地看了我一眼，語重心長地說道：“……嗝……”一陣奇異的濃香撲面而來。看來神界的酒就是這個味了。

    我扭頭沖站在身後的姐姐說道：“姐，你離遠點，要不一會我還得多背一個。”姐姐的酒量大家都是知道的，一個做菜放料酒都要側著身子的人，能接受這可以把冰蒂斯都放倒的神界純酒精麼？

    把一群吃飽喝足東倒西歪的傢伙都攆回居住艙後，我看著跟戰爭現場一樣的龍山廣場搖搖頭，算了，這爛攤子還是讓那幫巨龍解決去，雖然這地方百分之五六十的垃圾都是自家那幫熊孩子留下的。

    由於神族條子五人組加一個姬閃閃都已經喝的不省人事，最後還得我跟林雪加冴子幫忙把他們扔到房間裡，反正也就是直接往床上一扔了事，估計這幫傢伙也不會著涼感冒。應該慶倖這群人外的傢伙不會有嘔吐之類的毛病，要不我的麻煩就更大了。等安置好這群傢伙之後林雪還神秘兮兮地湊了過來，扒著我耳朵嘀咕道：“木頭木頭，冰蒂斯的身材真挺驚人誒……”

    我：“……”臥槽誰能告訴我剛才林雪在冰蒂斯房間磨蹭了將近十分鐘究竟在幹什麼！

    “摸兩下唄，”大小姐臉不紅氣不喘，特別理所當然，“我一直堅信她的身材肯定是假的，你說她都長那麼漂亮了，身材再那麼好，那不是天理不容麼。”

    “於是呢？”我斜了她一眼，大小姐立刻沮喪地低下頭：“天理不容的事兒還真發生了。”

    說到一半，林雪卻又突然抬起頭來，看向姬閃閃和小泡泡的房間方向，一臉詭異的笑：“有了，我去那個飛機場身上找自信去——你離遠點啊，我知道你肯定連那個一馬平川都不打算放過的。冴子，看好你哥，這邊醉倒四個姑娘，得防止你哥挨個去夜襲她們……”

    說著，大小姐就哼著小調進了姬閃閃的房間，房門一關，頓時裡面就成了引人遐想的空間。

    “兄長大人，您不會真的……”冴子眼神詭異地看了我一眼，然後默默側開身子，做出請的手勢，“我會給您把風的。”我頓時一拍她腦袋：“……瞎想什麼呢！”

    這時從浴室方向傳來了一陣水花飛濺的聲音。中間夾雜著小丫頭片子們熱熱鬧鬧的短促驚呼和嬉鬧聲，隨後姐姐就推開浴室隔間的門走了出來，頭髮上還沾著未幹的幾顆水珠。

    “我把那幫小丫頭全扔浴池裡了，淺淺在給她們洗澡，”姐姐笑著說道，“小泡泡的牙都是黑的，真不知道她們怎麼對放炮有這麼大癮。就潘朵拉身上還乾淨點，不過也一起洗了吧。”

    要照顧家裡這麼多難以管教的熊孩子。姐姐果然是個不可或缺的角色，是吧。

    “那事兒就明天再說吧。”我看了姐姐一眼，以及正捂著肚子一臉滿足的微笑，靠在沙發上舒服的直哼哼的珊朵拉，看樣子今天就連最有節操憂國憂民的女王陛下都沒工夫考慮別的事了。

    聽著從浴室裡傳來的一陣陣嬉鬧聲，姐姐笑著點了點頭：“嗯。”

    當晚一夜無話，第二天一大早我是被叮噹在臉上蹦蹦跳跳給鬧醒的。這總算是一件好事：某個三寸丁的小東西經過這麼長時間的調整，終於把生物鐘調過來了。

    姐姐和冴子她們正在廚房準備早餐。原本莫妮娜應該是去幫忙的。可惜這位廚娘女神好像還宿醉嚴重，我看到她的時候她正趴在飯廳的桌子上捂著腦袋哼哼，旁邊依次趴著123，琳，肯瑟大叔和姬閃閃，唯獨不見本應該一起趴著的冰蒂斯，正當我好奇的時候。突然聽到外面傳來一種非常輕微但尖銳的風鳴聲，跑出去一看。原來冰蒂斯正在居住艙外的浮空觀測臺上，彎弓搭箭。好像是在晨練。

    額，晨練……這個女流氓在晨練。我一時間有點搞不清狀況，以前可從沒看過這個神神叨叨的女流氓這樣一本正經地練什麼功——話說星域神族這樣的傢伙也需要練功不成？但眼前的冰姐確實在晨練的樣子，迎著淡金色的朝霞，她手執用聖光打造的華麗長弓，臉上帶著認真的神色，優雅地彎弓，鬆手，將一支支金色的光芒之矢射向遠方，清晨的光輝在她長達腳踝的銀髮上灑下燦爛的餘暉，隨著每一次彎弓射擊的動作而跳躍不已。

    彷如一道傾瀉而下的螢光流瀑……

    冰蒂斯似乎並沒注意到有人在旁邊看著，只是專心致志地凝結出一支支金色光矢，用毫無修飾和花哨的方式，慢悠悠地向天際射去，我實在看不出這樣機械化的動作對提高戰鬥力有什麼作用，尤其是對冰蒂斯這樣在各種戰鬥技巧上已經宗師級的人而言就更沒鍛煉效果了。

    就這樣過了足足半分鐘，冰蒂斯才仿佛突然意識到我的存在，微微偏過頭來，沖我燦爛地一笑，說道：“……嗝……”我：“……”

    “額，看樣子昨天確實喝多了，”冰姐敲敲自己額頭，臉上絲毫看不出尷尬的樣子，然後把手中的金色長弓晃了晃，“箭藝，不只是殺敵用的，如果你研究過這個的話，就會發現這更是對心的錘煉，每一支箭脫手而出的時刻，心卻如止水，很適合用來解決宿醉之後腦袋亂哄哄的狀態呢。”

    我驚訝了，跟看陌生人一樣看著突然深沉起來的冰姐，心說這個女流氓看上去又進入了偶爾的正經狀態，嘴上隨口說道：“哦，我還以為你練什麼功呢。”

    “哈，我早過了練習這種基礎動作的時候了，”冰蒂斯哈哈一笑，撓撓臉頰幽幽說道，“不過當年練箭術還真辛苦呢，我比其他學員要付出好幾倍的努力，才能勉強達到一樣的成績。”

    冰蒂斯說著，臉上帶起了回憶往昔的神色，而她話語中流露出的那點信息卻讓我忍不住一愣：這個女流氓也有這種不為人知的黑歷史？往常看上去總是如此威風凜凜的冰蒂斯大姐頭，難道曾經也是一個天賦低下，只有依靠咬緊牙關忍著眼淚默默努力才能勉強不落後於人，靠著非同一般的毅力才獲得成功的勵志少女麼？雖然感覺這個猜想怎麼看怎麼古怪，但看到冰蒂斯射箭時認真的神色和現在回憶往昔的眼神，我突然覺得自己似乎真的不夠瞭解這個“流氓女神”，只能看到她威風凜凜，闖蕩天下的一面，卻從未想到，一個能以身鎮壓深淵之門的女神。怎麼可能只是一個單純的暴力狂……

    “因為妾身胸大啊……”冰蒂斯突然歎了口氣，幽怨地說道。

    我正在那因為自己的腦補而感動著呢，一時間沒聽清對方的話，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只有一聲不可思議的：“啥？”

    “因為妾身胸大啊……”冰蒂斯重複了一遍，表情苦惱地在胸前比劃一下，還伸手托了托，頓時就是一陣讓人眼暈的搖了個晃，“你知道被弓弦崩一下多疼麼？而且還是聖光形成的弓弦。”

    我：“……”我TM覺得自己必須阻止她繼續說下去！

    “你知道不。當年一塊學箭術的有好幾個學員，人家練功刻苦都是手腫了，妾身練功刻苦……尼瑪胸腫了，到最後還不敢跟導師說原因——想當年妾身也是個純情少女來著……”

    我：“……”對不起，我沒來得及阻止，這女流氓說這些的時候壓根沒一點猶豫的！

    別的我不知道，但冰蒂斯這傢伙絕對不可能跟純情少女四個字沾邊。眼看這貨嘴裡蹦出來的東西就要越來越出圈，我趕緊把她打斷了：“咳咳。咱說點別的。說點別的。”

    冰蒂斯一甩頭髮，收起了長弓：“好，那就談談你昨晚上跟你姐去幹嗎了，別奇怪，妾身怎麼說閱歷也在這兒擺著呢，你姐昨晚上回來之後心事重重的樣子我早看出來了。”

    “正好，我們正準備說這事呢。”我笑了笑。乾脆回屋找到了其他人，以及一大早就飄在露臺上似乎是在吸收太陽光的奧蕾莉亞。將昨天晚上自己從姐姐和林雪那裡知道的情況告訴了眾人。

    就和自己之前預料到的一樣，雖然這是一些很有價值的情報。但除了珊朵拉陷入思考，冰蒂斯表示驚訝之外，家裡其他人基本上都只是當成故事來看，我這一家子對這種遙遠的事情是很難產生關注的，尤其是淺淺這樣的奇怪大姑娘。

    “這樣就解釋了阿俊你的許可權來源，以及為什麼十五天區的神秘側會被部分保存下來，”珊朵拉一邊思索著一邊說道，“這樣說，在七萬年前你就幫了十五天區一個天大的忙啊。”

    我看向廚房的方向，姐姐還在那裡忙活，只是用精神連接和大家保持著通話，剛才有很多事情就是她在公共頻道裡幫忙補充說明的。聽到珊朵拉的話，我微微笑了一下：“對我而言倒是沒什麼意義，都是上輩子的事。只是我姐好像對當年的事情一開始有點在意，但現在也沒事了。”

    “說不定在舊帝國時代我還曾和你姐姐的前世並肩作戰，”珊朵拉有些感慨的樣子，然後笑著搖了搖頭，“命運，真是不可琢磨的東西：雖然我從沒相信過它。”

    “奧蕾莉亞，你有話說？”我注意到一道來源不明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視線傳來的方向只有一個奧蕾莉亞飄在半空，這只發光體今天早起似乎有點沉默，而且光芒也暗淡了一點的樣子，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是的，關於天空之城，”奧蕾莉亞點點頭，“天空之城的重組已經提前完成了，今天就可以釋放出來，我想請示一下您的意見，天空之城要直接釋放在這個空間，還是別的什麼地方？”

    “這麼快？”我有些驚喜的感覺，一邊和珊朵拉對視了一眼，“珊朵拉，你的意思呢？”

    “天空之城就是天使的製造中心，對吧？”珊朵拉看向奧蕾莉亞，對方再次點點頭，“是的，十五天區最主要的神秘側高等作戰單位就是希靈天使，天空之城可以說是母星上最大的神秘單位生產基地，但現在它的功能已經受到損傷，生產效率可能無法保證，因此屬下建議儘快將它釋放出來以進行維修。但釋放天空之城也會對這個世界產生一定的影響，這是屬下必須彙報的。”

    “影響？什麼影響？”這次突然開口的不是別人，卻是紗姬娜和索娜，這兩位半龍人女孩是我們一家子的朋友，而且她們也住不慣巨龍建造的房屋，所以就直接跟我們住在一起了。平常的時候，“眾神們”說話她們二人是絕對不會插嘴的，這兩位半龍人女孩在為人處世上相當小心翼翼，但現在奧蕾莉亞提到天空之城會影響到整個世界，她們還是忍不住開口了。

    “嗯……”奧蕾莉亞看了兩位半龍人少女一眼，向我和珊朵拉徵求意見，“陛下，這兩個外族是您二位認可的高級顧問或是別的什麼人麼？她們是否有許可權旁聽或參與帝國決策層事務？”

    我一愣，很快反應過來奧蕾莉亞這是還保留著想當年舊帝國那種缺乏人情味的行事方式，她並不是輕視或看不起異族，而是對帝國成員和盟友之外的任何人都報以一種無感情的“價值計算”觀點，沒個一年半載的時間，恐怕她還很難適應新帝國的行事風格。

    我指著紗姬娜和索娜：“她們是我們的朋友。另外，現在並不是決策會議，只是大家討論一下，有什麼你就只管說吧。”

    “明白了，”奧蕾莉亞抬起手，在空中勾勒出一組複雜的模型，可以很明顯地看到位於模型正中的正是母大陸星球，而在模型邊緣，是大量零散漂移著的世界碎塊：這正是這個世界的結構簡圖，“天空之城的釋放是一個開始信號，在它和遺忘花園分離之後，整個世界所有曾被設置為‘待機’狀態的帝國設施都將啟動，空間也會在自動修復系統的作用下重組，您現在看到的這些支離破碎的世界碎塊將再次合為一體——‘失落世界’的時代將終結，而這並非影響最大的部分，影響最大的部分是……這個世界既有的魔法體系將重置，與之相關的知識將有百分之七十以上失去意義。”

第一千一百一十一章 前夕

   “當天空之城被釋放，原本處於待機狀態的所有母星設備都會重啟，隱藏於空間深處的自動修復系統會檢查空間錯誤，然後將破碎的空間結構重組，並重新合併到當前空間，這個宇宙從今以後就不會再有那麼多的平行小空間了。已經發生改變的各種資料都會逐漸矯正至系統預設值，原本飄離在異空間的破碎土地會形成一個整體，普通種族將不會再有機會通過任何形式的空間門踏上那裡的土地：除非他們能掌握宇航技術，而且您允許他們登上帝國星球。”

    奧蕾莉亞面前懸浮著一個不斷變化的精細模型，模型上顯示著在天空之城釋放之後，這個世界所可能產生的變化，那些失落世界一個個消失，並組合為完整的母星和原本位於母星附近的兩顆殖民星，而母大陸星球卻被標記成了灰色，看到這一幕，我忍不住好奇起來：“母大陸會怎樣？”

    “一個不值得關注的低文明層次世界，恰好位於帝國統治區內而已，”奧蕾莉亞淡淡地說道，“他們將失去‘失落世界’，並需要重建很多知識體系。這顆星球上的智慧生物是在十五天區首府世界遭受衝擊之後才誕生並繁衍起來的，在天區首府被重創之後，這個宇宙的相當一部分基礎資料發生了改變，根據屬下的觀測，資料偏移量很大。那些普通文明根據被改變之後的世界法則創造出了自己的文明。當那些基礎資料被修正之後，他們所掌握的知識自然也就沒用了——他們要重新認識宇宙。”

    “就相當於你突然告訴地球上的科學家，其實一加一應該等於三，於是整個人類文明都會推倒重來，”我皺起眉來，“這樣等於整個世界的秩序都被摧毀了！”

    “不是摧毀，是重建，是治療。陛下，”奧蕾莉亞“看著”我，“這是在讓世界恢復到原本的模樣，現在您所看到的這個世界是扭曲之後的。這些破碎的空間，可以讓普通人隨意進出的帝國領土，甚至這處空間的守護巨龍對帝國的錯誤歷史記錄，全都是扭曲的結果。這是一種疾病，我們必須治療這個世界。讓它恢復健康。當然。決定權在您，畢竟這個世界的土著文明確實會在這個過程中遭受損失，而破壞發展中的文明對帝國而言確實是一種忌諱。”

    奧蕾莉亞提到了守護巨龍對帝國歷史的記錄誤差，這裡需要解釋下：通過把奧蕾莉亞的話和查爾口中的龍族傳說進行比對，我們發現這個空間的守護巨龍對帝國的種種傳說有不小的錯誤，比如概念分裂的具體時間點，以及舊帝國風土人情的記憶。其中最顯著的就是巨龍不認識帝國星艦，而且記錯了世界撕裂的具體發生時間。這種誤差不僅僅是時間流逝的結果，還有很重要的原因是那些守護巨龍也受到了‘概念割裂’的影響。因而遺忘了很多資訊——按奧蕾莉亞的觀點，這也是需要治療的“疾病”。

    我注意到紗姬娜和索娜的身體緊繃著，臉上的表情惶恐而不安，以她們的見識，自然聽不太懂所謂的“基礎資料”或“世界法則”是什麼意思，但“即將發生在自己家園的肯定不是什麼好事”這一點她們還是能聽明白的。她們有些不知所措，並且最終將求助的視線投向我和珊朵拉。

    其實現在我也在思考這個問題，喚醒帝國母星的過程將摧毀這個世界的一切既定秩序，甚至將母大陸的所有種族打入原始社會都是有可能的，所帶來的將是大批量無辜民眾的死亡和全世界範圍內的動盪，即使帝國之後出手救援，也不可能挽回多少——畢竟他們的文明已經沒了。那麼這種代價是否可以被接受？

    雖然說起來很殘酷，但站在帝國統治者的角度，我必須為帝國利益考量，那這種犧牲就是划算的——如奧蕾莉亞所說，現在的母大陸對帝國而言價值為零，基本上是一個連關注都不需要關注的地方，但我想了想，還是覺得不能就這麼輕率地作出決定，畢竟這情況和當初將克普魯暖開機的情況不太一樣，當時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我們別無選擇，而現在，恐怕迴旋餘地還很大。

    “有什麼辦法能避免這種結果麼？”我看著奧蕾莉亞。

    根據奧蕾莉亞的態度，她對母大陸將遭受的劫難幾乎沒什麼感覺，或許出於希靈使徒的慣例，她會對這樣一個智慧文明的破滅感覺有些遺憾，但也僅此而已——對剛剛蘇醒的她而言，母大陸上的智慧生物只是一群陌生的低等種族，出於慣例，舊帝國可能不會隨便破壞這樣的文明，甚至在有必要的情況下還會對其進行一定程度的保護，可是假如帝國利益有需要，這樣的文明也隨時可以犧牲掉。

    “這是系統既定的流程，”奧蕾莉亞似乎稍微猶豫了一下，但接下來她的話有些出乎我預料，“不過確實是有辦法改變的——我們可以二次訂制這個世界。這個世界在天空之城啟動之後會被改變，原因就是這裡的一切都和昔日帝國的遺跡有所關聯，甚至這個世界的很多基礎資訊中都隱藏著我們的三百名指揮官，如果要避免改變，唯一的辦法就是把所有和帝國遺跡相關的資訊都抽離出來，將它們隔離為一個平行世界。”

    “隔離為平行世界？”我看了奧蕾莉亞面前的模型一眼，“是把那些帝國設施都拆下來，放到另一個空間的意思？”

    奧蕾莉亞沉默了一會，遲疑著說道：“其實……不太一樣。不僅僅是把帝國設施放到異空間那麼簡單，雖然那也是必須要進行的操作。要製造屬下提到的平行世界效果。我們不但要把所有帝國相關的東西進行物理隔離，也要進行法則隔離，在現有世界的基礎上製造一個大型空間，大型空間內使用七萬年前這個世界的正常法則，空間外保持現狀，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帝國設施都具備空間傳送的功能，因此可以很輕鬆地把它們傳送到那個異空間中去，然後在異空間外生成世界屏障。這樣對既有世界的影響就會降到最小。那些土著仍然會受些影響，比如‘天空之塔’這樣他們已經熟悉的遺跡會從此消失，但那些空間碎塊都會被保留下來，另外，他們也不需要重建自己的世界觀。”

    “這樣是個能接受的方案，”姐姐大人端著一盤素菜從廚房走出來，一邊點頭說道。“把帝國設施從他們的生活中抹掉也是個好事，那麼重要的東西。成天被人挖來挖去也不合適。”

    紗姬娜和索娜頓時尷尬地低下頭去——姐姐大人提到的成天挖來挖去的人裡面估計包括她倆。

    我把奧蕾莉亞提到的前景來回腦補了一下。突然感覺豁然開朗：“誒，這不就是製造了一個神界麼？很多RPG裡面都這樣說的，世界分好幾塊，凡人住在大陸上，神界在另一個空間，神界遵循和凡人世界不一樣的規則，你把舊帝國相關的一切東西都放到異空間裡。把母大陸上的人留在外面，這不就是造了個經典的‘神界’麼？”我說著自己的看法。當然這裡的神界和“星域神界”是兩個概念，我只能說。這是按照經典RPG設定那麼來的，對母大陸的人而言的“神界”。

    奧蕾莉亞思考了一下，淡定地問我：“請問RPG是什麼？”

    泡泡立刻就蹦出來了：“我知道我知道！那是世界真理來著，有空我給你演示一下！”

    “哦？”奧蕾莉亞身上的光芒閃爍起來，“帝國在邊緣技術方面又有了新進展麼？”

    我捂著腦袋把泡泡按回去：“無視她，大部分情況下她說的都不是跟咱們一個次元的事兒。”

    喚醒舊帝國神秘側遺跡的基本流程和方式就這麼確定下來了，是一個誰都能接受的方案（好吧， 事實上奧蕾莉亞還是頗有微詞的，她覺得這樣需要消耗更多能量和資源，屬於輕度浪費，不過在我和姐姐大人看來，時間和資源我們都不怎麼缺，付出這麼一點點消耗圖個心安也是好的），然後我們還是先解決了早飯，奧蕾莉亞不需要吃東西，於是繼續掛在露臺上吸收太陽光，等早飯過後，眾人一同再次回到了遺忘花園——我們要離開這個空間了，要和這裡的某個大個子打個招呼。

    那位亙古的守衛者站在城市中央的樞紐旁，似乎已經等待了很久。

    上次我們離開遺忘花園的時候，正是剛剛知道當年十五天區的真相，每個人腦子裡基本上都亂糟糟的，匆匆離開時甚至沒有好好和這位盡忠職守的守衛長打招呼，這次再會，對方仍然站在他的崗位上，那座位於遺忘花園中央的中繼點前，在還有很遠的時候他便對這個方向行了個軍禮。

    “歡迎回來，陛下，城市運轉情況良好，相關運行報告已提交至一號儲存點。”

    巨人用隆隆的聲音說道，他的視線落在姐姐大人身上：在集結之廳的封印解除之後，如今這位守衛長已經恢復了過往的記憶，並自動將姐姐大人識別為自己的君主，數萬年的守望對這位巨人而言仿佛只是一次很普通的站崗，當再次看到自己的君主和長官們之後，他沒有表現出任何超出需要的激烈感情，只是如一個正常站完一班崗的哨兵一樣，聲音平靜地彙報自己的工作。

    姐姐對這位巨人笑了笑，伸手指向我：“他是你的陛下，十五天區的皇帝已經不是我了。”

    “屬下明白，”巨人臉上似乎也帶著微笑，但很不明顯，“已經接到了指揮系統傳來的命令，天區最高許可權變更已經記錄在案，但在兩部分許可權系統並軌完成之前，您仍然是我的君主。”

    “是麼，”姐姐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對她而言，這個皇帝許可權有點像一個不甚真實的幻影。她永遠也沒法想像自己成為帝國皇帝會是什麼樣子，只不過面對巨人的執著，她也不好多說什麼，“不管怎麼說，這麼多年來，辛苦你了。”

    “使命如此。”巨人淡淡地說道，這似乎是他的口頭禪。

    姐姐看著這座宏偉而古老的神秘城市，隨後視線向遠方延伸。一直到雲海盡頭，那些影影綽綽的龍山上，似乎突然有了主意：“奧蕾莉亞，你說這個空間有多大？”

    “所有的空間碎片（失落世界）都有一樣的淨空間容積，尺寸約等於母星分裂前的整個恒星系大小，只是根據空間碎片內所包含的物質量和各種設施的資訊輻射範圍，這些空間碎片可被感知的範圍是很小的。最小的可能只有數公里方圓，但隨著向空間內添加更多帝國設施。這個可用範圍會被擴大。一直達到淨空間上限為止，到那時如果還想擴大空間，就需要借助影子空間技術了。”

    “這麼大？”姐姐意外地說道，“也就是說，每個失落世界其實都有一個恒星系那麼大？”

    奧蕾莉亞點點頭。

    “那麼，母星上所有的東西其實都可以放在這地方，是吧？”姐姐指著四周的雲海說道。

    “是的。雖然這裡可被感知到的空間邊際距離此地只有數萬公里，但這個空間距離是可以解鎖的。您的意思是……”

    “就把這裡當做復蘇母星用的異空間吧！”姐姐笑著說道。“重新開闢平行空間不是很費時間麼？正好這裡本身也保存著舊帝國最大的一處遺跡，正好能利用起來。到時候只要把這裡一封閉就可以了。反正對母大陸而言，巨龍王國本身就是個傳說一樣的地方，將這裡完全封閉對母大陸的人而言也沒什麼影響。只是不知道這裡的龍族會不會受世界規則改變的影響……”

    “完全不會，”奧蕾莉亞聽懂了姐姐的意思，“這個空間的守護巨龍本身就是舊帝國遺留下的產物，雖然是生物，但他們其實也是這處空間的‘設施’之一，無論如何，在我們將帝國神秘側的各種設施轉移到平行空間的過程中，這些巨龍也必須要跟著遷移的，他們會在這個過程中很好地適應世界法則的變化。您的計畫非常完美，正好避免了更多麻煩。”

    將這件事也決定下來之後，姐姐大人看向正站在旁邊等待命令的巨人：“守衛長，你已經知道我們的計畫了吧？我們要把母星的所有遺跡都收集起來，統一放在這個空間。”

    “是的，屬下明白。”

    “那就拜託你繼續做新首都的衛兵了，”姐姐笑顏如花地看著巨人，“這是你的新崗位。”

    巨人這次是真的笑了，隨後握緊手中的閃電權杖，用力在地上頓了一下：“是！衛兵明白！”

    接下來和查爾他們告別之後，我們離開了巨龍王國，重新回到母大陸。

    第一站自然是去“聖都”，先把人湊齊，順便也看看自己一群人離開這麼些日子，鎮子的建設情況如何——其實這些事完全不用擔心，有明確信仰和真神賜福的狂熱信徒是有著無窮工作熱情和效率的，而且這裡還有一個見多識廣，曾經身為貴族的老爺子坐鎮，我們唯一需要擔心的僅僅是鎮子擴張速度是不是太快了而已。僅僅離開幾天時間，鎮子外面開工中的工地就增加了將近一倍，除了鎮子中部還在按照慢工出細活的速度一點點翻新重建之外，“聖都”週邊完全是一派打算平地而起一座城的陣仗在熱火朝天地施著工。儘管現在還看不出宏偉城廓的模樣，但僅僅從那些工地的規劃情況來看，這座城市絕對會成為一座令人驚歎的南方奇跡之都。

    進行城市規劃的人主要是三個，第一個當然是莉莉娜，雖然那丫頭是個心理學畢業，但天知道她到底還懂多少東西，生命神教的許多宗教建築和城市都是她規劃出來的，而且她還很瞭解血精靈建築的施工流程，只要稍作改變，她就能把那些亂七八糟的知識複製到鴉神教的聖都上；另外一個規劃人員則是香草——好吧，這個必須說明，香草只是掛名而已，畢竟在區區一個月前她還只是個在深山老林裡采草維生的鄉下姑娘，能有什麼見識？她對城市規劃根本一竅不通，只是身為鴉神教的教宗，所有信徒的精神領袖，她才要在聖都建設中掛一個“總規劃者”的名頭；第三人則是個比較陌生的中年男人，我之前沒見過他，只知道這人是前陣子隨著一波難民來到聖都的，原本他只是和其他人一樣，想來這裡混口飯吃而已，但他在看到城市排水規劃的時候順口說了一些自己的看法，正好被路過的貓娘哈比聽到，於是被推薦給了莉莉娜。詢問之後方才知道，那個看上去起碼已經半個世紀沒吃過飽飯而且渾身都中度發酵的胡茬大叔竟然一度在北方地區是有名的城市建築大師，後來因為所修築的國王紀念碑倒塌而被扣上“詛咒王國命運”的罪名，流放到了南方，莉莉娜直接就讓他負責聖都的建築規劃了。

    “被雷劈又不是我的錯，是吧？”胡茬大叔提起自己被流放的經過時，總是會憤憤不已地說這麼一句，“而且是那個糊塗國王自己強烈要求別人把他的佩劍作為裝飾品插在紀念碑頂的。”

    聖都的建設一切順利，我們當然也就不用在這方面多傾注多少精力了，接下來，我們開始籌備啟動母星（神秘側），以及將這個世界掛載至帝國直轄領土的各項事宜。

    啟動母星（神秘側）的過程主要是由奧蕾莉亞完成，大部分時間都不需要我們參與，因此我們要考慮的就是——

    準備一系列“神跡”或者別的什麼玩意兒，昭告天下，告訴這個世界的所有人，“神”，要關門了。

第一千一百一十二章 未來規劃

  經過一段時間的重建和翻修，昔日髒亂破敗的礦山小鎮如今已經有了巨大改變，除了外面那片熱火朝天，而且面積已經相當於舊城鎮三倍大小的“新城圈”之外，就連鎮子中央的建築物也有了很大變化，原本以城鎮大廳臨時充當的“鴉神大教堂”被一座真正的華麗教堂取代，這座以黑色為主色調的哥特風三層尖頂建築是信徒們利用神術和祈禱，在三天之內建造而成的，其規模和宏偉程度卻已經達到這個世界各種宗教建築的頂峰水準，據說大教堂建設的三天裡，整個聖都也持續進行了三天的神聖儀式，它也因此成為南部地區又一個新的轟動性“神跡”，只可惜那幾天我們正在巨龍王國接受資訊轟炸，無緣看到這場盛況——不過話又說回來，帝國幅員遼闊，名下世界基本上每分每秒都在進行無數種盛大活動，我們要是都想一個不落地看個遍那基本上就什麼都不用幹了，別的不說，就光宏世界登記在案的各世界新年慶典，現在都達到日均好幾千次的程度，就是淺淺這般的湊熱鬧專業戶也只能望而興歎……

    鴉神大教堂坐落在城鎮大廳的舊址上，面前正對著聖樹廣場，其上空永遠盤旋著一群強大的烏鴉之靈，它們是大教堂的守衛，鴉神的使者和戰士，鴉神信徒的守護者——實際上是上次小烏鴉“招待客人”的時候製造出來的烏鴉之靈忘了收回去。就乾脆被香草給廢物利用了。教堂內一進去就是個宏大異常的長廳，是信徒們的祈禱和受洗之廳，長廳盡頭的祭台後是高達十余米的烏鴉之神雕塑，很多神明在凡間的雕塑都是被信徒放大之後的，小烏鴉這個是個例外，她這雕塑是自己實際身高的袖珍版：昂首挺胸之後有百米高的大鳥委實太驚人了。烏鴉塑像的口中銜著一樣東西，那是根散發著一圈圈半透明的能量波動，泛著金屬質感的黑色翎毛。這是鴉神教的重要聖物，來自鴉神身上的羽毛，它所提供的能量支撐著整個聖都外層護盾，並同時為全城照明、信徒強化、教堂賜福和全城居民二十四小時熱水等系統提供能量——總之，要是沒了它，不但聖都將失去神賜的無敵之盾，信徒們就連洗澡都只能自己燒水……話說最後這個系統一定是莉莉娜的主意吧！？

    今日。本不是鴉神教派舉行宗教活動的日子，但大教堂裡卻聚集了相當多的信徒。而且除了一些侍者之外。其餘人基本上全是教派中的高級成員，他們是在昨日的夢境中接受神啟而在今天一大早聚集過來的，昨天晚上，鴉神在城中所有高級信徒的幻景中做出了重要指示：“明天開會嘎！”

    於是今天這裡就聚集了好幾百個渾身黑袍的鴉神神甫。

    身穿高階鴉神教服的莉莉娜正站在佈道臺上——是貨真價實地“站在”佈道臺上，她在桌子上站著呢，要不會被桌子擋住——一邊用力跺著腳一邊大聲嚷嚷：“肅靜！肅靜！肅……哦，本來就沒人說話啊。那好，大家都差不多來齊了吧？”

    原本就鴉雀無聲的眾位高級信徒哭笑不得地互相看了看。對這位奇奇怪怪的“大賢者”已經有所熟悉的他們只有繼續板著臉，嚴肅地做出聆聽教誨的模樣。

    “好。都是乖孩子，”莉莉娜滿意地點點頭，飛快地拿出臺詞看著念道，“奉天承運，鴉神她爹詔曰……哦，這句劃掉了。土豆500克，茄子300克，大蔥……哦，這個是從背面透過來的……”

    我終於無法忍受，但又不好在這麼多信徒面前把莉莉娜一腳踹下去，於是輕輕咳嗽了一聲，在精神連接裡說道：“你再廢話一句試試？”

    “咳咳，總之，今天叫大家來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公佈，”莉莉娜扔掉手裡的臺詞，嚴肅地看著下麵一群翹首以待的鴉神信徒，“這是來自神的直接指示，眾神離開這個世界已經長達數萬年，最近我們接到了所有神明即將回歸的消息，這個世界將因此發生巨大變革——而鴉神，作為眾神之王的信使，負責將這一資訊傳達至凡間，在場的諸位都是鴉神最虔誠的追隨者，你們將肩負起傳達神之旨意的重任，將這一消息傳達至整個世界——七天內。”

    莉莉娜話音落下，一眾信徒中頓時響起了嗡嗡的討論聲，並在莉莉娜一聲輕咳之後迅速安靜下來。莉莉娜話還沒說完：“你們中可能有人還未做好準備，但我必須傳達神的旨意，這場世界變動是眾神回歸的信號，具體的情況你們將在今日午後的第一次禱告中從神那裡知曉，這件事情將作為教派的第一要務，我要你們組織起所有可以出動的鴉神信徒，去傳達神的口信，即使暫停聖都的建設，也要確保及時將啟示傳達至整個世界——鴉神乃信使之神，因此承擔信使職責的信徒也將獲得她臨時的賜福，你們可以自由使用空間傳送的神術，但記住，不可違反教義，不可謀取私利，不可延誤使命。現在誰還有要說的？”

    我看著站在佈道臺上一臉嚴肅法相莊嚴的莉莉娜，憋了半天才忍住上去拆她台的衝動：你說這丫頭明明可以這麼嚴肅正經，怎麼平常跟我們在一塊的時候就那麼不著四六呢？

    不過她現在這模樣十有**是裝的，這傢伙，平常在外人面前的時候不知道準備了多少個面具，根本沒人能知道她真正的表情是哪一個，反正我是不相信她真有憂國憂民的概念……

    鴉神高級信徒們當然對這個突然而來的使命有些莫名其妙，詢問了一些細節問題。莉莉娜的答覆統一是：午後第一次禱告將從神口中得知一切，於是信徒們就只好等著中午祈禱的時候從神那裡聽取教誨了——不過而事實上小烏鴉就站在佈道台旁邊，那個正扒著桌子啃木頭吃的瘦小女孩就是，只可惜現場除了香草之外，根本沒人知道“烏鴉之神”的真身是什麼模樣，信徒們除了偶爾看到巨大的鴉神從天上飛過之外，和自己神明交流的唯一管道就是祈禱。莉莉娜堅持讓他們等到午後祈禱是有原因的：小烏鴉至今還沒把臺詞背順呢……

    隨後，莉莉娜遣散了大廳中的鴉神信徒。我則上前把小烏鴉從佈道台旁邊揪下來，這丫頭已經硬生生把黑石芯木做的佈道台啃掉碗口大一塊了，看來我的任務除了讓這丫頭記住自己不是鴨子之外，還要加上一條讓她認識到自己也不是啄木鳥……

    “嘎！”小烏鴉嘴裡嚼著木屑，高興地指著不遠處自己的雕塑，“主人，那傻鳥是誰啊？怎麼叼著我的羽毛？那麼硬的東西又不能搭巢……”

    我一拍腦門。把叮噹從兜裡掏出來：“現在又有個上帝問了個跟你當年一樣二的問題……”

    “看樣子她是背不好臺詞了，”莉莉娜看著正在滿大廳找老鼠洞的小烏鴉。忍不住拍拍腦門。“實在不行這次只能讓香草出馬了，反正誰去托夢都一樣，人在潛意識層可好騙了。”

    香草正趴在佈道台旁邊的小桌子上滿頭大汗地跟紗姬娜學寫字，突然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抬頭看了一眼：“我？不行不行，我怎麼能冒充自然……烏鴉之神！”

    “小鳥兒，讓香草替你應付中午的神啟行不行？”莉莉娜一把抓住旁邊跑來跑去的小烏鴉。“這樣你就不用背那堆長的要死的臺詞了。”

    小烏鴉立刻高興地拍打著胳膊：“嘎！莉莉娜姐姐真好！”

    莉莉娜指著小烏鴉對香草說道：“你看，你家上帝口諭。”

    由於位於這個世界的神秘側母星遺跡在被啟動之後會導致世界發生變動。我們必須提前做好準備，奧蕾莉亞提供的折中方案已經把影響減到最小。但根據紗姬娜的統計，仍然有大約三分之一的“失落世界”會被波及，這些失落世界中多多少少都含有“古神遺跡”，也就是舊帝國的設施，母星啟動之後，這些設施會被傳送進巨龍王國，同時它們自身搭載的防禦裝置也都會啟動，假如還有探險者留在那些失落世界的話無疑是極其危險的，同時，這麼多的失落世界同時發生異變，母大陸的人當然也會注意到，引發大規模社會動盪都有可能——對這個世界而言，“失落世界”是它極其重要的組成部分，來自失落世界的各種資源和知識都是與這個世界的所有人息息相關的，你想想假如有朝一日，地球上所有的油田裡突然都不出油改出可口可樂的話會引發多大動靜，就能想像失落世界有三分之一突然變成空城對母大陸會造成多大衝擊了。所以需要提前讓母大陸的人有所準備，但直接派一艘飛船環球發傳單肯定是不現實的——那會引發二次恐慌，就好像地球上所有的油田都枯竭之前突然蹦出一群開著UFO的火星人宣佈對此事件負責一樣，不等人類死於石油戰爭估計就先社會動盪死一片了。因此莉莉娜這個研究過社會群體心理學的磚家給我們提了個建議，要借助這個世界本身就有的管道來進行通報：宗教。

    母大陸的宗教活動非常頻繁，幾乎每個人都會信仰一到兩個神明，這裡林立的各種神明和教派對普通民眾而言幾乎是日常吃飯喝水一樣平常的事物，他們還處於會相信“神啟”的時代，所以借助“神”之口來造成輿論攻勢是可行的，同時也可以擴大鴉神教派和龍神教派的影響力——半龍人也會參與這次活動，索娜已經在琳的幫助下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大範圍的宗教輿論可以有效阻止那些平民階級的探險者在未來幾天裡再踏足那些已經不再安全的失落世界，按紗姬娜的說法，探險者都是相當“迷信”的，因為每天都在接觸極端危險的東西，再萬全的準備和裝備都無法搞定古代遺跡裡不可名狀的陷阱。所以他們相信一切運氣、兆頭、神啟和任何類似的東西，鴉神教派和龍神教派的大規模宣傳可以讓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探險者離開那些被宣佈即將封閉的失落世界。但有一些失落世界已經建立起了人類的固定居住點，甚至有各個國家的軍隊駐守，他們將那些相對較大的失落世界當成半個殖民地來用，這就比較棘手了——不採用激烈一點的方法，光靠宗教宣傳是很難把這種“客人”趕走的。對此，我們也有所行動，阿賴耶和奧蕾莉亞在負責這塊。

    奧蕾莉亞昨天就出發去天空之塔。接管那裡的岡達巨像控制權。幾乎所有存在帝國遺跡的失落世界都有岡達巨像守衛，但就和天空之塔廣場上那些一樣，所有岡達巨像都處於混亂狀態，要重新使用它們，就必須恢復對母星守衛系統的控制，而這些巨像兵部隊的控制中心正是天空之塔。

    臨近中午的時候奧蕾莉亞才回來，告訴我們所有的巨像兵都已經恢復控制。

    紗姬娜告訴了我們這些巨像兵在母大陸上的傳說：“只有最危險的古神遺跡裡才有巨像兵。它們是所有遺跡守衛裡最可怕的存在，因此名聲極大。所有探險者都知道至少十幾個巨像兵屠戮入侵者的故事。‘出門遇巨像’是我們這行最晦氣的詛咒。這些金屬巨像的傳說在大陸上分佈很廣，甚至能找到不少吟游詩人胡編濫造的通俗讀物，都是《騎士與巨像》，《勇者鬥巨像》，《萊因王子與巨像兵的四十日戰爭傳奇》之類的故事，都是瞎編的——事實上迄今為止沒有任何人找到戰勝那些巨像的方法，它們就是人人皆知但無人能敵的噩夢。不過幸運的是巨像兵都有固定的守衛區域。它們只會沿著固定的線路巡邏，驅逐固定範圍內的入侵者。所以在摸清這個規律之後，人們就能安心在遺跡裡探險了。就好像天空之塔一樣，後門廣場上到處都是巨像兵，可它仍然是個挺熱門的遺跡。”

    就是紗姬娜的這些介紹，讓我們覺得可以利用巨像兵來驅散帝國遺跡附近的聚居點——它們是這個世界的人已經熟悉的東西，而且不可戰勝的形象已經深入人心，讓這些巨像動手甚至比派一萬個武裝到指甲蓋的帝國兵還管用，畢竟面對陌生的帝國兵，這個世界的普通人可能會無知無畏地反抗，但面對惡名遠播的岡達巨像，他們絕對跑的比脫韁的莉莉娜都快。

    “老大你不能這樣……”莉莉娜幽怨地看著我嘀嘀咕咕起來。

    “這樣在這邊的準備工作基本上就完成了，驅散所有靠近帝國遺跡的閒雜人等，回收還可以使用的舊設施，三天之後釋放天空之城，接下來，就是讓影子城那邊做好接收的準備，”我托著下巴將未來幾天要做的事情一件件整理清楚，“我和珊朵拉商量了一下，決定把這個世界整體掛載到影子空間，就好像阿瓦隆一樣，變成影子城控制下的額外空間。”

    這是昨天晚上我和珊朵拉商量的結果，之所以要這麼做，主要還是這個世界真的很小——可探知並且穩定的空間範圍只有一光年，而母大陸星球就位於這一光年小世界的中央位置，比起大多數已知世界，這裡簡直是個袖珍宇宙，一個如此之小的宇宙，獨立作為一個世界的話很不好設置行政級別（舉個例子就是：難道派個片警來這裡當世界總督麼？），不如讓它成為影子空間的組成部分。這個小小的宇宙顯然是在當年衝擊到來之後被扭曲而成的，看樣子即便當年我開大去世界屏障上擋了一下，最終保護下來的也只有帝國首府星系這麼一小塊地方。

    如果這個工程完成，這個世界將變成一個相當特殊的地方，首先這個世界本身是分兩層的，其表層是母大陸星球以及附近一光年的宇宙空間，也就是沙姬娜她們所熟悉的凡人世界，母大陸絕大部分人一生所能接觸到，所能瞭解到的也就將是這一光年內的宇宙，而內層則是神秘系母星所處的空間，我們從各個失落世界收集到的母星設施都會存放在那裡，在未來，這個內層空間也將成為新帝國神秘側的大本營和新發源地，而對母大陸的凡人而言，那裡將變成宗教傳說中的——神之國。

    而這整個世界，卻又被掛載在影子空間，和阿瓦隆一樣，作為帝國首府的一個“區”存在，雖然它比阿瓦隆要大無數倍，但它本身的行政級別仍然是“街區”。

    然後我們或許會對這個世界的普通人開放關於帝國的知識，畢竟他們也算居住在帝國統治區內，隨著時間推移，他們也會成為一批很特殊的“眷族”，或許他們沒辦法像其他眷族一樣擁有強大的力量，或許他們的文明層次需要很多年才能追上其他附庸世界，但他們不需要在這方面有所長處，在珊朵拉的規劃中，這個世界應該作為另外一個長遠計畫的“苗圃”——帝國神化觀測點。

    既然我們已經有了烏鴉之神，那麼在可預測的未來，帝國一定會出現更多具備神性，或者說資訊擾動力量的個體，下一個說不定就在我們身邊，淺淺，姐姐大人，林雪，誰都有可能突然一夜成神，然後我們的帝國宗教事務部（目前莉莉娜任部長兼書記兼總幹事兼執行委員兼前臺兼端茶小妹兼保潔兼辦公用品）就會組織起一個對應的宗教，在這個世界檢驗新晉神明的權能和力量層次。

    這就是昨天晚上我們想到的未來規劃。

第一千一百一十三章 開工

   這個世界現在已經有了新名字，珊朵拉覺得既然作為舊帝國十五天區的首府（事實上是首府的碎片），又是潘朵拉她們的故鄉，這處宇宙就不能用簡單的編號來命名，它應該和阿瓦隆與影子空間一樣，有屬於自己的名字，經過短暫的討論之後，我們決定把這個直徑一光年的小宇宙命名為“新鄉”。

    這個名字並不怎麼罕見，在帝國資料庫中，巨集世界裡叫新鄉的地名至少有好幾百個，但對這片失而復得的領土而言，“新鄉”兩個字有著非同一般的意義——這是我們在淘汰掉一百多個稀奇古怪的字串之後找到的唯一一個能聽的名字……

    好吧，我們不該讓淺淺參與到起名活動中來的。

    新鄉將和阿瓦隆一樣，成為帝國首府的一個“區”，而這裡的凡人世界部分將作為帝國神化現象的觀測站和試驗場，這聽上去似乎有點怪怪的，感覺就好像這裡的人會被當成試驗品一樣，但實際上情況也沒那麼嚴肅，一切都是個必然過程：希靈使徒中必然會出現下一個具備神性的個體，那我們必然會需要知道這個“新神”有什麼權能，不管願不願意，這個“新神”必然會產生資訊擾動力，也就是信仰和神恩的力量，只要“新神”和凡人世界接觸，宗教就必然產生，那麼宗教產生了，難道我們就不派個觀察員過去看看情況麼？原本在決定把這個世界掛載到影子空間之前。我們是打算如果有“新神”出現，就讓後者在宏世界隨機選擇受眾來建立信仰體系的，現在只不過是把這個即將併入帝國首府的世界列為宗教企劃的第一順位而已，與其說是個試驗場，其實只是個現成的觀察站。

    即使是沙姬娜和索娜，在聽到我的這些計畫之後，也沒有表現出任何彆扭的意思——當然還有個重要原因是她們應該聽不懂我在說啥……

    這幾天對母大陸的很多人而言發生了很多事情，或許對這個世界各個地區的統治者而言更是焦頭爛額的幾天。一切都是因為突然之間在整個世界到處傳揚開的“神國再臨”消息。

    在南方地區這片大陸上著名的不毛之地突然出現了一個自稱信仰鴉神的新教派，這件事早在幾天前就已經四處傳揚了，與大多數處於封建文明層次的世界不同，在母大陸上，資訊的傳遞並不像我們想像的那麼遲緩，這個世界有基於魔導技術的通訊網路，也有相對發達的媒體管道。即使是平民百姓，也能通過一種類似報紙的民間媒體和城市中央的魔晶公告裝置知曉王國內外近期發生的事情。對鴉神教派這樣一個突然在不毛之地上興盛起來的新宗教人們並不陌生。在荒蕪的南方，人民很難在物質上獲得什麼慰藉，因此這裡恰好也是各種新興小宗教層出不窮的地方，只不過鴉神教派發展的速度和展示出來的實力讓人有些驚訝罷了，而現在，這個教派做出了更讓人驚訝的舉動：他們向全世界派出了信使，這些穿著黑色飾羽長袍的傳教士好像從天而降一樣瞬間出現在全世界每一個有人聚居的地方。公開宣揚“神國再臨”的消息。這些傳教士來無影去無蹤，仿佛掌握著強大的專業法師都沒法輕易施展的空間傳送技術。經常可以見到一個傳教士上午還在王國邊境宣教佈道，下午卻出現在王國首都。站在國王宮殿前請求接見。

    而另外一群“傳教士”也同時出現在世界各地，與已經出現一段時間，而且規模顯然更大的鴉神教派比起來，這第二群傳教士的動靜似乎沒那麼大，但他們的出現對這個世界普通人的衝擊卻更加明顯，他們就是最近才突然組織起來，幾乎還沒多少人知道的“龍神教派”。

    和成分複雜的鴉神教不同，龍神教派所有的信徒都只有一個種族，那就是半龍人——有些偏遠的地方甚至仍然稱呼他們為蜥蜴人——這些原本位於大陸各個智慧種族較底層，甚至被和那些亞人種混為一談的獸化人也和鴉神教的傳教士一起，出現在世界各個地方，宣揚關於神國再臨的預言。發生在森圖的“巨龍降臨”事件這時候已經傳遍大半個世界，但很多人都對半龍人真的具有巨龍血統這件事將信將疑，而自稱龍神子民的半龍人一出現，就引起了空前的關注——尤其是不斷從世界各地傳來消息，有半龍人在面對質疑的人群時突然發出龍吼，甚至化身為巨龍之後，所引發的動盪甚至都超出了“神國再臨”這個消息本身。

    兩個新興教派突然如此大的動作當然引發了很大動靜——首當其衝的是平民。

    不管在哪個世界，平民階層總是很容易被影響的，他們的數量和成分的複雜決定了這個人群可以很快地被突然冒出來的新資訊所推動，只要有一群人相信，就會有無數群人盲從。

    鴉神教派的傳教士其實並不是什麼高明的“煽動者”，他們本身前身可能只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或者在礦山挖石頭的苦力，在用語言和輿論力量忽悠人方面，他們絕對比不上專精此道的其他教派的修道士，但他們卻有著貨真價實的神聖力量，而在這個宗教林立，各種神叨活動層出不窮的世界，哪怕在街上耍戲法都可以忽悠一大群人，更不用說這些飛天入地仿佛無所不能的鴉神神父了，他們會突然出現在城市高空，裹挾著神術祈禱來的雷電和風暴，跟天神使者真的降臨一樣出現在平民面前，大聲宣揚“神國即將降臨，眾神將關閉一部分“失落世界”，新的秩序即將建立”的消息。如果這樣都不能產生足夠的宣傳效果，那也沒什麼更管用的宣傳手段了。而龍神傳教士的行動更加簡單，當一頭巨龍突然落在城牆上，大聲命令所有人立即停止對失落世界的探索時，恐怕沒什麼人敢無視這樣的警告吧？

    當然，也會有人無視這種警告，甚至有人認為這些傳教士是在故弄玄虛，只為了擴大自己教派的影響——不管到哪都會有這種膽大包天的人和固執己見的人。不過事實上事到如今，這部分人的想法也沒什麼意義了：奧蕾莉亞已經在逐一關閉各個失落世界的傳送通道，從母大陸向失落世界的通道現在有百分之八十已經變成單向傳送，只允許人從通道對面撤離，不再允許有新人進入失落世界。說到底，那些傳教士的任務也不是用自己的力量終止全世界範圍內的探索活動，而是對全世界做出一次警告。用預防針的方式來避免接下來的恐慌事件發生。

    於是在這些“神之使者”的宣揚和失落世界逐漸關閉的情況下，母大陸民間對失落世界的探索活動幾乎是立刻就近乎完全停擺。並且不斷有滯留在失落世界的探險者隊伍返回母大陸（失落世界和母大陸之間的通訊仍然是暢通的。而且在一些無法通知到的失落世界，龍神教派和鴉神教派也分別專門派出了傳教士去疏散人員），就和之前說的一樣，探險者都是一群相當迷信的人，他們十分看重出發前的各種兆頭，現在全世界的動靜如此之大，本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心態。這些探險者也多半不願意繼續在外面呆著了。而且即便是有實在不捨得離開的……嗯，他們也打不過那些動不動就“神降我身”的傳教士不是？

    據說光第一天。那幫泥腿子出身的鴉神教派傳教士就打暈帶回來好幾千人，龍神教派稍好一點。畢竟他們的教宗就是探險者出身，被他們強行帶回來的探險者倒沒被打暈，只是捆了個結實……

    而在這些以神為名的傳教士滿世界宣揚神國再臨的消息並且到處釋放神跡，在民間掀起不小浪潮之後，母大陸各個公國的管理者和正統教會也終於反應了過來，並開始採取一系列應對措施——各個地方的情況都不一樣。

    在絕大部分地方，當局的反應就和我們預料的一樣，將壓制社會動盪作為第一要務，並開始想辦法查明那些傳教士的來源——這個來源很好查，所有的傳教士都來自南方，鴉神教派從來都不是一個隱秘教派，而半龍人整個種族更是已經大張旗鼓地向南方地區遷徙了半個月左右，不過找到傳教士的來源之後進行下一步行動時，各地當局犯了糊塗，因為他們根本想不到這些宗教人士有什麼動機來在全世界範圍內搞這麼一次聯合活動：傳教士宣揚神國再臨的事情，卻沒提過這件事導致世界末日之類的噱頭（這是很多非法教派發展信徒的常用伎倆），也沒有要借著這個聲勢擴大教會勢力的想法，所有傳教士就好像真的只是在通知這件事情一樣，從一個城市傳送到另一個城市，引起足夠的關注之後就離開，甚至連有些民眾自發拿出的食物和捐物都不收，那這就只有一個原因可解釋了：他們說的是真的。

    不過即便如此，很多行動人員還是遇上了麻煩，因為動靜太大，而且莉莉娜一開始就要求他們“高調，儘管高調，有問題神會幫你擺平”，這些傳教士每次行動都熱鬧的跟過節一樣，不少地方當局不堪其擾，開始試圖抓捕，或者至少驅逐這些“神秘人”，然後發生了很多讓前者意想不到的情況——

    不管是鴉神信徒，還是龍神使者，都對“人間司法”完全無視！

    就是完全無視，因為所有行動人員身上都有臨時的神賜護符，這些護符讓他們暫時具備“神側執行者”的身份，因此人間司法對他們做出的一切裁定和行動都是被直接刪除的，他們刀槍不入，而且無視任何物理和非物理的阻礙。他們幻影般直接從數千城衛兵組成的方陣中走過，一邊走一邊大聲公佈神國再臨的時間表；他們在對軍級的大魔法轟炸下面帶微笑，等爆炸聲結束之後繼續照著臺詞念神制定的疏散方案；他們甚至直接把自己的身影映射進國王的視網膜裡。宣傳世界變革的事情。在出發之前，香草和索娜就分別給自己的使者交待過行動要點：體現出神僕的氣度，只要不犯神的律，神僕便無視人間司法，於是他們就真的無視了一切指向他們的凡俗攻擊……

    這樣的事情引起了軒然大波，而且滿世界都是軒然大波，凡間的統治者和各地的“正統教派”終於意識到情況不對了，他們覺得自己可能遇上了真的“神”。但是很快，“正統教派”們自己也加入到了宣傳中去，這是在來自南方的傳教士大規模行動的第三天，世界各地林立的老牌教會也紛紛宣佈他們接到了啟示，因為他們所崇拜的各種古靈和空想神明也突然一個接一個地密集“顯靈”起來，用從未有過的直接方式，告訴世界各地的信徒。鴉神教徒和龍神教徒們宣揚的事情是真的。

    假如那些亂七八糟的教會能交流一下的話，他們就會發現一個古怪的現象：不管是哪個教會所供奉的古靈。最近說話都多了個奇怪的口頭禪。那就是“為了帝國”……

    這些古靈其實已經逐漸處於我們控制下了。

    之前已經說過，這個世界一共有兩樣最鮮明的特點。其一自然是與人們生活息息相關，並且已經成為母大陸文明一部分的“失落世界”，其二則是整個母大陸上林立的各種教派和它們所信仰的古靈。在這個世界，有大約數百種宗教或流派以微妙的平衡狀態共生著，這些教派所崇拜或宣揚的核心基本上都是古靈。古靈，就是一些歷史悠久。擁有強大力量，神秘但切實存在的智慧者。它們可能是古老的猛獸，也有可能是某種實體化的自然現象（北部山地的風暴教派所追隨的古靈就是一團永不消散的雷霆颶風）。當初小烏鴉也被誤認為是古靈（香草將她稱作自然之靈），這樣我們或許可以對母大陸上的“古靈現象”有一個比較明確的認識了。這些古靈擁有明顯和母大陸的凡俗生物完全不在一個層面的力量，因此母大陸的凡人將它們視作神明。

    同時之前奧蕾莉亞也說過，舊帝國神秘側的三百零一名指揮官中，除了她之外，剩下的三百人都已經以底層資料的形式存儲在這個世界內，而其中絕大部分就藏身於人類的信仰和母大陸的各種宗教故事中，換句話說，這些帝國指揮官和母大陸各地的“古靈”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聯繫，古靈並非帝國指揮官，但它們的產生機理事實上卻是世界底層資料溢出形成的各種現象，就好像後者延伸出去的第二身體一樣。由於這個世界所沉睡的帝國指揮官都是神秘側，於是他們延伸出來的就是古靈，假如這裡沉睡的是科技側指揮官，那麼延伸出來的應該就是黑科技了，而要是把莉莉娜打暈了塞進世界底層去，估計整個母大陸就變成……額，變成一片馬賽克了……

    古靈本身事實上是沒有獨立意識的，它們的“意識”脫胎於那些已經自我解離的帝**官。在過去的歲月中，由於它們的母體全都處於沉睡狀態，母大陸的所有古靈都是混沌的——凡人認為這是神明喜怒無常的表現，事實上這是因為它們都暈著。而現在，世界底層資料中的帝**官正在逐漸蘇醒，古靈自然也慢慢從混沌狀態轉為清醒，並站在帝國這邊。

    鴉神和龍神的傳教士在滿世界跑來跑去拉聲望，這都是莉莉娜操心的事情，至於我們，其實早在第一批傳教士出發的同時，就已經啟動了母星啟動程式。

    母星這個沉睡了七萬多年，而且還在衝擊破壞下支離破碎的系統，要完全重啟是很麻煩的，也正是因為這項工作沒辦法一兩天就搞定，我們手頭有很多閒置時間，才決定讓那些傳教士去滿世界跑來跑去地搞宣傳，而不是乾脆讓小烏鴉和琳來個全世界的神跡了事。後者雖然看著方便快捷，卻沒有前者宣傳到位，而且聲勢看著也不夠大，莉莉娜可是很重視輿論工具的，她正好也想趁這個機會擴大一下鴉神教派的影響力：不用刻意招收信徒，只要各個失落世界的異動傳回母大陸，她的宣傳計畫就大獲成功了。至於龍神教派……紗姬娜和索娜明顯還沒莉莉娜老道，她們倆只是在後者的提醒下才跟著行動起來而已，這兩個半龍人女孩要成為合格的精神領袖，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這幾天最忙的，除了莉莉娜就是奧蕾莉亞，莉莉娜是忙於折騰她的宗教事業，奧蕾莉亞則是我們中唯一一個知道如何啟動母星的人，到現在為止，概念割裂狀態還是只有在“新鄉”這邊得以解除，“新鄉”之外，概念割裂仍然持續中，阿賴耶因此也對天空之塔、遺忘花園之類的東西感覺無從下手（儘管那些東西都是她當年設計建造的），只能把重擔放在奧蕾莉亞身上。

    不過奧蕾莉亞本人好像對這些繁雜的工作毫不在意，或者乾脆說是樂在其中，那個飄飄蕩蕩的發光體從來看不出什麼表情，但我覺得自己確實是感覺到她身上洋溢著一種快活的情緒，這種情緒在世界範圍內的“古靈”於兩天前第一次響應我們命令之後尤為明顯。

    “棄置了七萬年，如今終於能再次為帝國效忠，重新有了工作價值，這不是很值得高興的事麼？”面對我偶然提出的問題，奧蕾莉亞很是高興地如此說道，然後提起另一件事，“巨龍……神之國空間那邊，天使之城已經釋放出來了，您要去看看麼？”

第一千一百一十四章 天使之城

    在奧蕾莉亞蘇醒之後，我們解決了很多之前一直困擾自己的東西，其中就包括各個失落世界的傳送問題。在這之前，我們要傳送到失落世界只能等待時機，按照母大陸的“週期曆”來老老實實地等班車，而奧蕾莉亞為我們帶來的不僅僅是古代希靈帝國的知識，還有各個帝國設施的定位座標和引導代碼，只要有這些帝國設施的座標，我們就能直接傳送到對應的失落世界——根據統計，大約三分之一的失落世界中都有帝國設施存在，而我們的目標當然也就是那三分之一的失落世界，剩下三分之二是不用管的，它們不會在母星啟動過程中受到任何影響。

    通往巨龍王國的傳送座標當然不用說了，就是遺忘花園，這個一直隱藏在概念層中的古代希靈都市如今已經長期處於開放狀態，我們直接就傳送了過來，傳送出口是集結大廳前的廣場。

    紗姬娜和索娜，還有莉莉娜和香草原本是應該留在母大陸的，畢竟她們還在忙活全世界的宗教活動，不過天使之城這個名頭的吸引力實在太大，她們都想過來開開眼界，正好世界各地的傳教士本身也不會出什麼大問題，我們就把她們四個也帶上了，於是這又是一次組團出動。

    剛一站到集結大廳前的廣場上，我就感覺這裡跟之前離開的時候有了些不同，於是忍不住四處環視起來。頓時發現了很多建築物頂端都在散發出微光，而且視野中那些前幾天看上去還光芒黯淡的水晶設施也在散發出晶瑩柔和的光芒，簡而言之給人的感覺就是：這座城市好像復活了。

    空氣中回蕩著一種非常輕柔，仿佛音樂，但形容不出的音調，這種音調我還記著，正是遺忘花園剛出現的時候自己聽過的東西，據說。這是帝國神秘側的大型設施運轉時特有的系統聲——好吧，不得不說這種聲音比幽能設備的嗡鳴聲好聽一點，雖然後者聽上去也挺帶感的。

    “遺忘花園正在逐漸啟動，天使之城釋放的同時，它也就重啟了，現在城市百分之六十的功能已經恢復，”奧蕾莉亞飄在前面不遠處的半空。指著周圍的城市建築對我們說到，“不過這座城市主要是作為行政中心。科研和生產設施都沒在這裡。因此所啟動的建築現在暫時還用不上，只有城市中央控制大廳有點用。過去幾天我一直就是在那裡工作的。”

    我點點頭表示知道。奧蕾莉亞這幾天一直忙忙碌碌地奔波於幾個失落世界和母大陸之間，有時候還會帶上阿賴耶或者神族條子五人組中的某幾個過去幫忙，而我們剩下的人嘛……好吧，在尖端神秘系技術方面，就連珊朵拉都是半文盲，就只能留在聖都逗孩子了。

    奧蕾莉亞說著。突然飄了過來，補充道：“遺忘花園的能量供應一開始不太充足。好在最後這個問題被依爾森和莫妮娜兄妹解決了，我要專門謝謝他們。”

    我頓時露出意外的神色。看著往常只是跟自己混飯吃的兩位神界特使（我要不說你們估計都忘了這兄妹倆還有這麼個身份呢）：“行啊，你們對希靈帝國的魔能設備還有研究？”

    “反正聖光是通用能量，我最擅長聖光了，我倆只是給城市核心提供了重啟用的能量而已，”依爾森笑的特別得瑟，神色間滿是自爽，“兄妹和心齊力斷金嘛。”

    淺淺好奇地問了一句：“你們怎麼弄的？莫妮娜也會聖光？”

    莫妮娜聳聳肩：“把我哥綁在聖光熔爐上，我在旁邊加油。”

    我：“……”我就知道其實是這樣！也只能是這樣……

    “天使之城在哪呢？天使之城在哪呢？！”莉莉娜對莫妮娜這對奇葩兄妹的話題不感興趣，於是連連蹦躂起來，嚷嚷著要看天使之城，奧蕾莉亞一指天上：“就在那，遺忘花園十七公里高空。”

    眾人這才注意到，這處空間的天空比我們上次來到時看到的明顯高遠了許多——就和奧蕾莉亞說的一樣，當空間內出現新的帝國設施之後，可用空間被擴增了。而在那已經更加高遠的雲端，我們看到一片影影綽綽的空中建築群。

    “哇哦！”淺淺頓時發出一聲驚呼，然後二話不說拉著我就向天上竄去，一群人緊隨其後，十幾公里的距離轉瞬即至，我們片刻後便飛抵雲端，看著眼前壯美的景色，屏住了呼吸——只有紗姬娜二人和香草在大喘氣，剛才那陣飛行對她們而言刺激了點。

    我們曾經在集結之廳內的異空間中見過破碎狀態的天使之城，卻沒想到它重組完整之後竟然能如此令人驚歎——假如說希靈帝國科技側製造的太空堡壘是在用鋼鐵力量和科技之美來震撼人心的話，那麼天使之城就是在用一種神聖和童話的氛圍來讓人沉醉其中。

    我們在天使之城上空尋找了一會，找到一座位於最高處，已經穿透雲層的白金色高塔，並在高塔頂端的半月懸臺上落了腳。從這裡俯視天使之城，可以將那壯美的景色盡收眼底：一座座淩空漂浮的巨大尖塔高高低低地在雲霧中鱗次分佈，沒有任何規律，仿佛隨心所欲，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協調和優美，而在高塔之間可以看到雲霧掩映的空中回廊以及大面積的懸台建築，這些建築大部分是依靠懸空的坡道或階梯互相連接，但也有一些建築明顯是獨立漂浮在空中，或許前往那裡的唯一途徑就是飛行或者空間傳送——只有天使才會習慣這樣的地方吧。天使之城所有的建築物中，巨型浮空塔和圓形懸台佔據了百分之七八十。這應該是希靈天使最鍾愛的建築形式：阿賴耶就在我旁邊站著，她已經高興的滿眼放光了。和遺忘花園一樣，這裡的建築同樣遵循神秘側的一貫風格，優雅，纖長，探向天空，以潔白為主色調，只有在建築邊緣才裝飾著金色的線條。而在建築的外牆上，則鑲嵌著大塊的藍色水晶。

    如非親眼所見，我定然認為這樣的城市是只有在幻想中才會出現的東西。

    我極目遠眺，看到在建築群週邊的地方，各個懸塔和平臺之間漂浮著異常巨大的牆面結構，那些帶有弧線表面的牆面結構上同樣鑲嵌著能量充沛的藍水晶，其頂端是寬闊而沒有護欄的坡道。阿賴耶在看到它們之後似乎有些出神，呆呆望著遠方。良久才抬起胳膊：“君主哥哥。我想去上面走走……”

    “你們看到的就是東天使之牆，”奧蕾莉亞的聲音中充滿回憶往昔的感歎，“在以前，我經常和阿賴耶大人在天使之牆的坡道上巡視，檢查新生核心的生長情況——您可以看到那些鑲嵌在牆面上的巨大水晶，其實每一個水晶內部都是一個塑能場，天使之牆是一套龐大的能量收集和轉換裝置。它將來自各個建築物的複雜能量和資料灌注到塑能水晶中，在裡面產生天使核心。那就是我們的原始形態，一種……很難用語言描述的光芒聚合體。有專門的‘看管者’將這些核心收集起來。送到我們腳下這座高塔內，核心在這裡經過一段時間的催化，就會生成新的天使。不過現在，這套生產系統已經停機了。”

    “君主哥哥，我想去上面走走……”阿賴耶再次重複了一遍，一邊拉著我的胳膊。

    我對她笑了笑：“去吧，小心別摔下去……”

    “沒關係的，天使之城建在十幾公里的高空，即使摔下去也有足夠的反應時間再飛起來。”奧蕾莉亞似乎是在笑，她的聲音中充滿愉快。

    我：“……”請問這個是專為阿賴耶設計的麼？

    天使妹妹展開雙翼，高興地飛向遠處的東天使之牆，平常在地上走路都會摔跤的她，飛舞在這雲端都市時竟然表現出了讓我無法相信的靈巧和敏捷，她輕巧地在那些尖塔上空盤旋，繞過雲層，穿過霧氣，然後穩穩地落在遠處的牆頂坡道上，幾乎化成了一個小點，還在對我們揮手致意，而在我們這邊，琳羞愧地低下頭去……原因眾所周知。

    “這裡是東天使之牆，那是不是還有西天使之牆南天使之牆之類的？”淺淺好奇地問道，奧蕾莉亞輕輕搖頭：“不，只有東天使之牆。”淺淺愣了：“啊？”

    “天使之牆是天使核心塑造廠的一般稱呼，這個塑造廠的名字叫‘東’。”奧蕾莉亞語氣平淡地解釋道。至於我？好吧，我有點後悔聽到這個解釋了……總感覺什麼東西砰然破碎的樣子。

    “我們腳下這座高塔是天使催化中心，也叫天使製造廠，同時這裡也是天使之城控制中樞，”奧蕾莉亞見身邊氣氛有點怪，也沒多想，只是繼續介紹，“它的下半段是生產區，上半段是控制區，控制區和地表的遺忘花園使用公共資料鏈，功能是一樣的，這裡可以檢查母星啟動進度，要去看看麼？”

    我們欣然同意，於是奧蕾莉亞來到半月懸台中央的一處小立柱前，只是輕輕撫摸了它的表面一下，整個懸台的地面便浮現出了散發著微光的符文陣列，看到這覆滿整個懸台的陣列，莉莉娜頓時嘀咕起來：“哦艸，這麼複雜的玩意兒竟然只是個門禁，有必要這麼高的安全級別麼？”

    “當然，因為這裡是母星神秘系設施的備用控制中心。”奧蕾莉亞屬於有問必答型，即使是莉莉娜嘀嘀咕咕的自言自語她也會不厭其煩地解釋一下，而差不多是她話音剛落，眾人便被一團傳送光束轉移到了白金塔的內部。

    出乎眾人預料的是，我們並沒有來到一個複雜的調度中心樣的地方，眼前也沒出現令人眼花繚亂的超級設備和排列成行的控制終端，白金塔的控制中心比任何人想像的都要簡潔，這裡就是一個半徑不到兩百米的寬敞圓形大廳。空曠無比。大廳由和塔身一樣質地的白色晶瑩材料建造，看上去有著大理石的紋路，但表面卻帶著金屬和水晶一樣的光澤和質感，大廳高約十余米，穹頂呈現極其細微的弧度，不仔細看甚至看不出大廳中央其實是向上拱起的，大廳的地面有散發著微弱光暈的藍色花紋作為裝飾，而且從中能感覺到有規律的能量脈動。說明這些花紋同時也是法陣類的東西：帝國神秘側的設施好像都有這個特點，看上去是裝飾品的花紋，實際上同時也是功能性符文，希靈使徒不浪費任何東西去做純粹裝面子的東西，這一點也體現在他們建築物內的花紋上了。在大廳的正中央，地面向下凹陷，形成半徑三四十米的淺坑。淺坑上空漂浮著一組正在飛快刷新的全息畫面——這就是整個控制中心僅有的設備。

    奧蕾莉亞帶著我們來到那些全息畫面前，隨手在空中點了幾下。在淺坑旁邊就出現了一組控制台樣的懸浮畫面。畫面上浮動著神秘的圖畫和符文，以及我認識的希靈文字，前者對我而言猶如天書，只能通過後者勉強判斷出，這些控制台顯示的是天使之城和遺忘花園的運行狀態。

    “現在能量系統的供應已經恢復，我派出了還能啟動的所有浮游魔靈去修補聖光熔爐和魔能中繼點，總算滿足了現在的能量需求。接下來情況會慢慢變好的，”奧蕾莉亞切換著眼前的監控畫面。一邊解釋著自己的工作，“下一步我們要把天空之塔轉移進來。但在那之前我必須親自過去一趟。”

    “說起來，天空之塔到底是幹什麼的？”一聽到那座高塔，我頓時來了興趣，自己一行人就是在那座塔中初次接觸到母星的秘密，才發現這個世界的異常，也是在那裡，我們看到了母星地圖，並作出十五天區可能被一分為二的猜想，可以說，那裡就是一切事件的起點，而且它還有一層是我們至今未能破解的，“我聽你說了，那裡有巨像兵的控制中樞，但看上去它的功能好像還挺多來著。”

    奧蕾莉亞轉向我，靜靜說道：“那裡曾經是天區首府宇宙的總控制台，整個世界的防禦系統都由它控制，包括宇宙範圍內的世界之門管制，以及母星上所有防禦設施的總開關。”

    我們頓時就哦了，並表示了足夠的震驚——沒想到天空之塔的來頭這麼大！

    這樣也就解釋了為什麼我們這樣一群高精尖分子，甚至包括冰蒂斯這樣老奸巨猾經驗豐富的傢伙，也差點無知無覺地被幻影塔中的影子系統給幹掉——整個首府宇宙的防禦中樞？那防禦級別能簡單的了麼？

    另外這也解釋了一件事：為什麼在潘朵拉她們所代表的科技側母星蘇醒之後，我們手中卻沒有世界之門的相關技術，還是在那之後，塔維爾根據從墮落使徒手中搶到的科技殘片和維斯卡腦袋裡的資料庫，才建立起世界之門，以及如今宏世界的根基，原來在舊帝國時代，十五天區進行世界傳送時使用的是神秘側的技術，而這項技術已經隨著母星分裂，沉睡在這個宇宙了！

    “如今首府宇宙已經崩解，僅剩下這一光年的殘片，天空之塔百分之九十的功能恐怕已經報廢，”奧蕾莉亞輕輕搖著頭，“但它同時控制母星上的各種防禦系統和認證樞紐，這部分功能對我們還是意義重大的，我要再去天空之塔一趟，重啟那裡的核心控制室，這樣我們就能獲得所有母星設施的精准現存情況和防禦系統的管理權，這項工作必須放在首位。”

    “不過天空之塔的核心控制室現在還封鎖中吧，”姐姐看著奧蕾莉亞，“你已經去過兩次了，不是沒能開啟那扇門麼？而且還……”

    “還在幻影塔里被那些老朋友的思念體給攻擊了，”奧蕾莉亞聳聳肩，“那確實是我的失誤，我以為自己的思念體在幻影塔里應該有更高許可權，沒想到隨著自己的思念體被帶離幻影塔，許可權列表竟然被清零了，奧德姆修斯設下的安全機制，真是一點漏洞都鑽不得。不過很快我們就會多一個得力助手，他可以搞定幻影塔的防禦。”

    “誰？”我好奇起來。

    “就是我剛才說的，奧德姆修斯，他是天空之塔防禦系統的總設計師。”奧蕾莉亞點了點眼前的投影畫面，上面立刻出現了一個表情嚴肅的男性頭像，對方看上去大約是人類的三四十歲模樣，皮膚較黑，留著深棕色的短髮，臉上的線條刀砍斧剁一般剛硬，最讓人注目的是他的雙眼中根本沒有眼球——而是兩團跳躍著的奧術核心，詭異中帶著神秘，我瞬間對這個頭像產生了一點印象，依稀記著，當初在集結之廳的舊日幻影中曾看到這個人……

    “嗷，想起來了，”淺淺恍然大悟，“當時在集結之廳看見過這個人，老皇帝派這個叫奧德姆修斯的人去送阿賴耶上路……”

    一群人對淺淺側目不已，我一巴掌拍在腦門上：老皇帝，送阿賴耶上路……雖然意思差不多，但丫頭……你不能這麼說啊！

第一千一百一十五章 好兆頭

   有時候我真覺得淺淺這張嘴已經神奇到無以復加，很多看起來挺符合科學發展觀的東西，只要從淺淺的邏輯圈裡過濾一遍，讓她那腦神經給你隨便加工加工，再說出來的時候那就連它親媽都不認識它了，如我以前說的那樣，誰都說不清咱們的現實世界在淺淺的腦袋裡是怎麼被扭曲了一圈之後再從她嘴裡蹦出來的，反正她一句話出來，姐姐大人瞬間就不淡定了，眼角抽搐著在淺淺腦門上敲了一下，至於阿賴耶——天使妹妹不在現場，現在她還在天使之牆的坡道上散步呢。

    奧蕾莉亞顯然也頓了一下，身上的光芒忽明忽暗，我覺得現在的淺淺一定跟她印象中的凡娜大人相去甚遠，所以即便是她也用了幾秒鐘才反應過來，翅膀微微一拍：“就是他，阿賴耶大人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是通過天空之塔進行中轉的，而奧德姆修斯是天空之塔核心防禦系統的設計者，他瞭解那座塔最核心的秘密。而現在，他已經快要蘇醒……”

    大廳中央的投影變幻了一下，呈現出一片崎嶇的荒涼山地，背景有皚皚白雪覆蓋著的崇山峻嶺，“這裡是大陸北部，更加靠近北疆界的地方，根據我收集到的資料，這裡的北疆居民大多信仰一個被他們稱作‘風暴巨人’的古靈，這名古靈是第一個回應帝國命令的，他的復蘇進度比其他人都快。根據‘風暴巨人’隱約傳回來的資訊。它可能就是奧德姆修斯的化身。這樣一來。奧德姆修斯就是第一個蘇醒的神秘系指揮官了，這是個好消息。有他和天空之塔系統的説明，指揮官們會在接下來幾天內大批量蘇醒，我們的工作很快就能完成。”

    我們當然對舊帝國十五天區的指揮官一個都不認識，不過從奧蕾莉亞的描述來看，這位名字聽上去好像從古希臘走出來一樣的帝**官是當年十五天區神秘側的一員幹將，不但身為高階軍官，而且是個高明的研究者和博學家，我還記著天空之塔的系統設計師寫著阿賴耶的名字，而奧德姆修斯又主管設計天空之塔的防禦組件。這樣說來，他和奧蕾莉亞一樣，應該都是當年天使妹妹的助手——這我就奇了怪了，倆助手看著一個比一個精明能幹。他們怎麼就跟了那麼個平地走路都摔跤的二百五了呢？

    “請不要小看阿賴耶大人的力量，”奧蕾莉亞聽到我這麼嘀咕，聲音柔和但堅定地說道，“雖然性格上有些古怪，但她的力量是所有天使中最強的，至少在十五天區如此，而且她擁有極其淵博的聖光知識和魔能知識，現在她只是無法使用那些資料而已，隨著兩個天區的資訊互相開放，您很快就會知道阿賴耶大人對您而言具有不可或缺的價值……”

    “我知道我知道。”我哭笑不得地擺擺手，奧蕾莉亞確實人不錯，只可惜太死板了點，甚至比塔維爾還死板——至少塔維爾在搞科研之外還是挺有人情味的（當然我們也得承認，塔維爾處於“科研之外”的時間基本上能忽略不計），奧蕾莉亞則時時刻刻處於認真狀態，好像從來沒學過“玩笑”兩個字怎麼寫一樣，“我可從來沒輕視過阿賴耶，她還給我生了個孩子呢……”

    眾人霎時間安靜下來，林雪開始擰我脖子：“木頭你這張嘴是要嘬死呢吧？”

    我手忙腳亂地把小綺晶從精神海裡提溜出來：“我說這個！我說這個呢！”

    奧蕾莉亞的注意力放在突然憑空出現的純白色小女孩身上。渾身的光芒閃爍不停，她似乎對後者產生了莫大的興趣：“一個半成熟的能量生命？有阿賴耶大人的氣息，但不符合任何一種希靈使徒的生命結構，真有趣，她是您和阿賴耶大人的孩……”

    “咳咳。其實是這麼回事。”我趕緊解釋了一下小綺晶的來歷，這孩子出來的實在太少了。奧蕾莉亞甚至壓根不知道還存在這麼一位“帝國公主”，連香草和紗姬娜、索娜她們都幾乎忘了自己還認識這麼一孩子，我有時候就擔心，這丫頭要再不出來曬曬太陽恐怕都該長毛了……

    小綺晶平常很少出來，因為她怕生的很，在看到眼前出現了個樣貌精奇的發光姐姐之後，小傢伙立刻驚呼起來，然後一下子竄到我身後，緊緊地抓著我的衣服下擺，只把小腦袋探出來看著奧蕾莉亞的方向，僅有的一隻漂亮的大眼睛中滿是好奇：“爸爸，媽媽這是掉面缸裡了？”

    林雪正看熱鬧呢，聞言差點趴地上，以一種撒手人寰未遂的眼神看著我：“木頭，真不愧是你孩子——曉雪將來變成那樣恐怕至少有你三分之一遺傳基因吧？”

    熊孩子王陳曉雪立刻咋呼起來：“說什麼都帶上我，說什麼都帶上我！有你這麼當媽的麼！”

    奧蕾莉亞看看小綺晶，又看看我們一圈大人，似乎想感歎什麼，不過她還沒開口，附近突然出現一束聖光打斷了她的話，阿賴耶的身影從聖光形成的光束中沖出來，懷裡抱著什麼東西，一副急匆匆的樣子：“快！奧蕾莉亞！快來看看，我發現這個！這是什麼東西？”

    “阿賴耶大人，”奧蕾莉亞立刻沖了過去，“這是……新生核心？您在哪找到的？！”

    我這時候才算看清阿賴耶抱著的是什麼東西，那是一個只有成年人的前臂長，散發出柔和白光的梭形光團，阿賴耶小心地把它抱在懷中，仿佛抱著嬰兒一般謹慎。我注意到光團內似乎有什麼東西，有若實質地不斷流轉，但不管怎麼看都看不清楚它的真實模樣，只能感覺到從那團柔和的光芒中傳來了某種脈動。微弱。頑強，如同生命正在呼吸。

    “坡道盡頭，靠近一座懸塔，我不知道怎麼回事，但感覺有什麼東西正在呼叫，我打開了一個水晶門，等反應過來的時候懷裡已經多了這個發光的……它好像越來越暗了！”

    “這是天使核心！但天使之牆還沒有啟動……”奧蕾莉亞右手輕輕一揮，便在空氣中召喚出一個控制台樣的東西，她一邊說著一邊在面板上飛快地操作起來，幾秒鐘後。我們便聽到某種低沉的轟鳴聲正從四面八法傳來，好像是某個大型設備正在啟動，而腳下的地面，則開始微微震動。“不管這麼多了，現在必須立即把它轉移到孵化晶格……我看看——太好了，能量足夠，有一個晶格可以立即使用，但已經幾萬年沒用過了，但願不要出什麼隱患……大家跟我來！”

    我們還沒反應過來，奧蕾莉亞已經完成了一系列令人眼花繚亂的操作，隨後在眾人身後出現了一扇數米高的傳送門，然後她率先飛了進去，阿賴耶緊隨其後。後面跟著仍然有點一頭霧水的眾人。

    傳送完成之後，我們來到了一處光怪陸離的室內空間，直覺告訴自己，這裡應該還沒離開白金塔。寬闊到難以望見邊界的大廳中到處都是用透明水晶石磚交錯搭建起來的立方體，每個立方體的長寬高都有十米左右，互相之間間距也是十米，這些結構排列地整整齊齊，一眼望不到邊，地面用藍色水晶粉末繪製著筆直的能量引導線條，不斷有流水般的奧術光輝沿著這些寬大的線條流入四周的水晶立方體中。而離我們最近的一個立方體已經呈打開狀態，它面向眾人一面的結晶牆壁如水波紋般湧動著，阿賴耶在奧蕾莉亞的指點下和後者一起走進立方體中，兩人正在小心翼翼地將那個繭一樣的潔白光團放置在水晶立方體最中央的橢圓形容器中，那容器看上去有點像某種休眠艙。不過和自己以往見過的充滿科技感的休眠艙有很大區別——事實上我已經很久沒看到過棺材形以外的休眠艙了。

    我們是一幫徹底的門外漢，而且還處於糊塗狀態。自然不敢隨便上去搗亂，只好在立方體外面等著，不過由於水晶立方體整個都是透明的，即使在外面也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裡面兩人的舉動，阿賴耶在將那個光繭放入“休眠艙”之後就垂手站在一旁，看樣子是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了，而奧蕾莉亞則開始忙上忙下地調整休眠艙外漂浮的幾個符文陣列，看樣子是在手工設置一些參數，儘管看不到後者的表情，但根據對方身上忽明忽暗的亮度也能判斷她現在很緊張。

    奧蕾莉亞說的沒錯，這裡的東西都是舊的，儘管希靈帝國製造的很多東西在歷經許多萬年後都能正常運轉，但時間流逝仍然會降低它們的性能，而眼前這個水晶立方體顯然就受到了這種影響，它看上去應該是個非常精密的東西，時間流逝對這種精密設施產生的影響是最致命的，奧蕾莉亞不斷調試著休眠艙外面的控制台，但休眠艙中的光芒還是在飛快地黯淡下去。

    就在這時，一個小小的身影突然趁眾人不注意跑進水晶立方體，化作一道白光竄進了休眠艙，正在眾人都愣神的時候，這道白光又從休眠艙溜出來，原來竟然是一直縮頭縮腦躲在大人身後的小綺晶，這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跑了回來，沖我嘻嘻笑著：“爸爸，抱抱！瞌睡了！”

    我彎腰把身高不足一米的微型少女抱在懷裡，水銀燈呼地彎下身來，拽著自己這個特殊妹妹的頭髮：“哇，看上去好像暗了好多，發梢都透明的！”

    我也注意到了這點，小綺晶身上的一部分能量不翼而飛了，從水晶立方體裡跑出來的她看上去困得要命，而且身上光芒忽明忽暗，看到這一幕一開始還擔心了一下，不過很快，她就通過和我之間的靈魂聯繫補充起能量來，緊接著眼睛一閉，呼嚕嚕地睡著了。這秒睡的本事絕對來自阿賴耶。

    “情況已經平穩了，”奧蕾莉亞的聲音將我的注意力暫時從小綺晶那稀裡糊塗的可愛睡顏上吸引過去。前者已經離開水晶立方體。在她身後，立方體的牆壁已經重新凝固，裡面的休眠艙正發出穩定均衡的白光，奧蕾莉亞好奇地看著我懷中的小女孩，“剛才是這孩子給新生核心補充了能量？她怎麼辦到的？在沒有匹配設備的情況下，她……怎麼能給一個靈魂衰竭的核心補充能量？”

    “我早就想問了，那到底是什麼？”我擺擺手，指著不遠處的休眠艙先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那就是新生天使的核心，我之前提起過，天使之牆會製造這種核心。在催化後，它們就能生長成希靈天使，我和阿賴耶大人都是這樣出生的，”奧蕾莉亞淡淡地說道。不過聲音中還是能聽出一絲開心的情緒，“我不知道怎麼回事，天使之牆上怎麼還會有一個新生核心，它明明早就停止運轉了……而且整個天使之城被拆解存放在集結之廳，也不可能運轉過……”

    “那就有可能是七萬年前留下的，”姐姐看著休眠艙的方向，臉上的神情若有所思，“或許它在母星分裂前就成型了，但在匆忙之中，它被人遺忘在……胚胎裡。”

    奧蕾莉亞的雙翼微微抖動一下。低聲說道：“也有可能……真是好險，這孩子差一點就要死了。太不可思議了，一個剛出生的核心竟然堅持了這麼長時間……”

    我這時候才想明白一件事，把懷裡已經睡的昏天黑地的小綺晶輕輕舉起來：“這孩子有個叫靈魂寄生的能力，她本身是個靈魂體，同時也能寄生在另外的靈魂中，她能吸取目標的生命力和資訊來讓自己成長，現在看來她也能把這個過程反過來，剛才她一定是去給那個核心充電去了。”

    後面有半句話我沒說出來：這丫頭給別人充完電之後她又來我這兒充電了。

    奧蕾莉亞的注意力放在我身上，哪怕看不到她的表情我也覺得自己被盯的發毛。終於，在我都要忍不住開口詢問的時候，奧蕾莉亞說話了：“您和您的女兒都很擅長給人充電。”

    我：“……”她這是想起前陣子被我充電過度結果當了一晚上白熾燈泡的事麼？

    這時候淺淺好像才剛剛想起什麼，一臉意外地指著前面那個休眠艙：“原來天使是卵生的？”

    眾人：“……”這姑娘在過去幾分鐘裡究竟在想些什麼？！

    別說我們一幫子了，就連從來都波瀾不驚的奧蕾莉亞這次也有點傻眼。估計她是前半輩子是沒見過能把身邊發生的事情隨機組合到這種程度的人吧，她收攏著翅膀。以微弱的幅度遠離淺淺：“這個……天使是能量生物，另外，和所有希靈使徒一樣，我們有好幾種出生方式，這種核心製造法只是應用比較廣而已，因為這樣很高效……”

    “行了，不用費心解釋，”我拍了拍奧蕾莉亞的翅膀，“你再解釋下去說不定她會給你腦補出多少個版本來——卵生就卵生吧，我們這兒還有個有土栽培生出來的呢。”我說著，眼神落在叮噹身上，後者特敏銳地一抬頭：“阿俊？神馬？”

    眾人在水晶立方體（奧蕾莉亞把這叫做孵化晶格）外呆了一會，靜靜地注視著立方體裡面正被白光逐漸籠罩起來的休眠艙，姐姐大人臉上帶著和煦的微笑，就連阿賴耶都是笑容滿面的樣子，或許這個意外出現的天使核心是個好兆頭：母星復蘇以來，第一個新生的小生命就在我們眼前靜靜地沉睡著。

    “就這樣放在這裡就可以了麼？”姐姐看著孵化晶格中的休眠艙，視線在四周環視了一下，眼前的孵化晶格是唯一一個處於啟動狀態的，除了它之外，我們四周的水晶立方體都被一種暗淡的感覺所籠罩，看上去整個空間也因此有些死氣沉沉，“感覺……會很孤獨的樣子。”

    “新的核心需要時間才能成長起來，而且天使之牆也不是一時半會就能恢復生產的，”奧蕾莉亞將手放在晶格的牆壁上，出神地“看”著裡面的休眠艙，“我會留下一個思念體專門照顧這孩子。”

    我意外地看著奧蕾莉亞，沒想到總是一副公事公辦模樣的她也會做出這麼感性的決定。

    在天使之城意外發現的，從上古時代遺留至今的新生核心只是一個小插曲，我們在孵化晶格旁邊呆了一會，發現並沒自己能幫上忙的地方，於是便回到了白金塔上層，原地只留下奧蕾莉亞分化出來的思念體負責照料那個新生兒。

    第二天，我們接到奧蕾莉亞的報告，她已經找到第一名復蘇的帝國指揮官——奧德姆修斯的反應信號，和預料的一樣，那名軍官出現在大陸最北端，不過可能是因為剛剛蘇醒，對方還有些混亂，因此申請在原地維護半天。

    因為在天使之城閑極無聊，我決定帶上淺淺和林雪，跟著阿賴耶和奧蕾莉亞親自過去看看，而把其他人留在巨龍王國，不過臨出發的時候發生一件讓我挺意外的事：紗姬娜和索娜兩人突然出現，主動要求跟著我們一起過去。

    “我們要去找一個人。”

    索娜如此說道。

第一千一百一十六章 物是人非

   除了一些位於大洋深處，幾乎與世隔絕的島嶼和幾乎存在於傳說中，從未有人涉足過的小塊陸地之外，母大陸就是這個星球上唯一已知並生機勃勃的大陸，它整體呈不規則的橢圓形，縱貫南北半球，而且更加向北半球延伸一些——它的北部一直探入冰天雪地的冰洋之中，其南部卻只堪堪越過赤道，甚至沒能抵達南半球的溫帶地區。因此在歷史上的很長一段時間中，母大陸的學者都認為他們生活在一個冷熱單向的世界中，越往北越發寒冷，直到天空都為之凍結，越往南越發炎熱，直到大地都為之熔化，因此在母大陸舊日的神話故事中，還有個極北寒冰之王和南淵熔岩暴君的傳說。

    這是閑著無聊的時候，莉莉娜給我們講的。

    我們去的地方就位於母大陸北部，而且幾乎靠近冰封荒原。如果不是走傳送門，普通人要來到這片寒冷的國度，那就要越過北部公國，再越過北莽原那些被蠻族割據的無數零散聚落，一直抵達差不多這個世界智慧生物能長期佔據的最後一塊邊境線才行。在這裡有一個被稱作“古德爾”的鬆散國度，這是一個幾乎不存在明確政權的國度，大大小小的城邦甚至城鎮都在自立為王，然而奇妙的是，這並非長期割據戰爭的結果，而是在漫長的文明進程和相互妥協之後，當地形成的一種微妙的平衡狀態。無數大小城邦各自奉行著各自的法律並有著自己的領主，同時他們名義上由北地王族“古德爾”統治，這個北地王族似乎並無意加強他們的集權，甚至樂於看到自己名下的諸侯形成這樣鬆散的邦國狀態，他們只需要自己名義上的子民做到兩件事：供奉，以及崇神，除此之外就是盡到在外敵來襲的時候保護王國這樣最基本的義務，然後就完全放任自流了。這樣的統治方式和國家結構是外人很難想像的。反正我幾乎是想不到如果沒有意外，這裡的古德爾王族怎麼能做到這麼長時間都沒有被人取而代之，然而事實上，在很長一段時間以來，整個北地王國“古德爾”都異常穩定，幾乎沒有任何內部摩擦。

    在查閱了莉莉娜收集來的資料之後，我才知道這都是因為“風暴巨人”的緣故。

    在大陸極北。雖然並不存在一個寒冰之王，卻真真切切地存在著一個強大的古靈。那就是風暴巨人。這個被尊崇為北地之神的強大生物被認為是最強大的古靈之一，他據考證是在母大陸的凡人第一次抵達北方冰原並在邊境上建立城鎮時就出現在凡人面前的，而其真正的存在時間自然只會比那更加悠久，風暴巨人被描述為一個沒有實體的寒冷生物，傳說中他居住在北地冰原最深處，那裡是母大陸最先進的煉金空艇都無法抵達的地方，風暴巨人是一團永不休止的。夾雜著冰雪和雲霧閃電的男性古靈，只有在凡人抵達他面前。並且恰好這位古靈又有興趣的時候，這團風暴才會呈現出人形的模樣。他站起來的時候可以一步跨過北冰原上最寬的冰淵和最高的山脈，他發怒的時候可以一口氣凍結整個邊境線上所有凡人的城鎮，而與這位風暴巨人交流的唯一方法——掌握在古德爾王族手中。

    這就是大陸極北這個鬆散邦國能穩定存在至今的基石：古德爾王族的後臺是風暴巨人。事實上“古德爾”三個字在當地語言中就是“侍奉者”的意思，意即風暴巨人的僕從。

    不過為什麼那些掌握了如此強大力量的古德爾王族會主動讓自己的王國保持在這樣一種不成體統的狀態，甚至看上去對自己的王權都不甚關心，那就很難解釋清楚了，他們是一群非常神秘的傢伙，住在自己的冰凍城堡中，幾乎不食人間煙火，大陸上關於他們的資料，除了傳說就是胡說……

    嗯，基本上是胡說。

    北地邊境多瑣碎的山地和丘陵，這顯示了一段非常激烈但持續時間較短的地質活躍期，而在這裡有人類聚居的城鎮基本上也都是依山而建，躲避在山地中可以有效抵禦來自北方冰原的寒風，而且也更容易從山林中獲得額外的食物。我們的目的地就是這樣一個躲藏在山腳下凹穀中的中型城鎮，小鎮有個特別直白而且奇怪的名字：冰刀。之所以叫這個名字，大概是因為它的形狀狹長，且坐落在冰原的邊界線上，看上去恰好如同一把刺入冰原邊境的切冰刀吧，在這樣寒冷而且物資匱乏的地方，稍大一點的城鎮就很少會擴建或改變基址了，用城鎮的形狀來命名似乎也可以想像。

    這個名叫冰刀的城鎮應該算是這地方較大的“城市”了，它離古德爾王族居住的區域也挺近，不過我們選擇這裡作為目的地的主要原因卻是紗姬娜和索娜的要求：她們說要來這裡找個人。

    “呼，這裡可比巨龍王國‘涼快’多了。”看著眼前的城鎮入口，我呼著白氣說道，從另一個空間帶來的溫潤空氣隨著傳送門消失，瞬間就被這裡的寒風驅散了個乾淨，前一秒我們還在天使之城的傳送門前，這一秒便已經位於亞寒帶地區，溫度上的變化可是很大的，不過對我而言這點溫差也就感歎一下了事，倒是身旁跟著的兩個冷血生物……

    “紗姬娜，你們沒事吧？”我扭頭看了跟在自己身後，穿著厚重衣服裹得嚴嚴實實的紗姬娜和索娜二人一眼，這兩位可不止一次自稱冷血生物，而且我也確實摸過紗姬娜的尾巴，冰涼涼跟蛇一樣，真不知道她們能不能受得了這裡的低溫，話說她們怎麼會在這種地方認識什麼朋友的？

    “不用擔心。”索娜淡淡地笑了笑，“雖然屬於冷血物種，但半龍人也不是在低溫環境下就會活不下去那麼極端哦，只是天氣太冷的話會比較沒精神。而且我和紗姬娜……我們兩人可在這裡住過很長一段時間啊，我們是在北地邊境長大的，這裡……算是我們的故鄉吧。”

    “啊？”我頓時愣了，“倆怕冷的半龍人，怎麼住在這一年有七八個月都大雪封山的地方？”

    “又不是我們能控制的。”紗姬娜打了個哈欠，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一邊揉著眼睛嘀咕起來，“我們是被奴隸商人賣到這的，半龍人在低溫的情況下會沒精神，自然也更容易控制，所以有一些做藥劑實驗的法師更喜歡把半龍人奴隸放在低溫環境下。反正他們也不需要半龍人幹多少力氣活。半龍人奴隸經常被賣到兩個地方，極北方和極南方。極北方的半龍人被當成僕人或者我們這樣的試驗材料。因為容易控制，而且即使是低溫狀態下，半龍人的體力也比普通種族強；極南方的半龍人被當成苦工，因為力氣大，而且天氣溫暖的話一天能工作更長時間。”

    紗姬娜說著這些不公平的事情，眼神複雜，帶著悲哀和苦悶。這些話題她很少會主動提起。但可能是我們相互之間已經熟絡，而且半龍人屈辱的歷史也看到了結束的曙光。她還是偶爾會在我面前說起這些事情的。聽著她又提起那段辛酸的往事，我心裡也不怎麼舒服。猶豫著問道：“那……你們不會是要來這裡找當年那個法師吧？找他報仇？”

    “哈，誰有那閒工夫，”紗姬娜輕蔑地一笑，一馬當先走在前面，“當年他都已經老的快死了，而且半龍人的壽命可比人類長，現在那傢伙恐怕連骨頭都爛了吧。另外那個法師當年是住在另外一座城裡的，距離這裡很遠很遠……”紗姬娜說著，看向野外某個方向：“真的很遠，現在都不敢想像，我們竟然能從那裡逃出來，一直逃了這麼遠，在這麼冷的地方，還活著……”

    “那你們回來這兒……”我有些不明所以地看著紗姬娜，這地方對她和索娜而言肯定不是什麼充滿著美好回憶的故土，能有什麼值得留戀的人或事麼？我想起了這兩位半龍人女孩的經歷——奴隸生涯，藥物試驗品，偷竊，牢獄，流浪——這樣的前半生中，幾乎是沒有絲毫曙光存在的。

    “我們要去還一樣東西。”索娜低聲開口了，她將手探進隨身的口袋中，摸出一本厚厚的，不知道已經被翻閱過多少次的手寫筆記，“三十年了……是時候把它還回去了……”

    我愣愣地看著那本皺巴巴的筆記，時間在它身上留下了滄桑的痕跡，筆記本表面覆蓋著一層髒兮兮的油污，幾乎所有的紙頁都參差不齊，書脊則有明顯的多次修補的痕跡，說明它散架過不止一次，索娜拿著筆記本的手微微有些發抖，她臉上的表情似乎想笑卻又笑不出來：“我們幾乎忘了這個鎮子的名字，但紗姬娜偶然聽到了你們出發前的談話，我們才想起這個三十年前曾逃離的地方……這地方幾乎一點沒變，和剛離開時……一樣冷。”

    我眨巴著眼睛，想起了這本筆記的來歷：紗姬娜和索娜踏上探險者生涯的開端，就是這本筆記，然而它卻是一件偷來的東西。

    曾經的兩名半龍人少女，在逃離可怕的毒藥實驗室之後卻身無一技之長，渾渾噩噩流浪維生，為了填飽肚子和躲避寒冬，甚至要故意被抓進監牢裡去，甚至可以說，她們前半生所認識的僅有的人就都是同樣在監牢中躲避風雪的流浪漢和獄卒了。這本筆記來自一個年輕的獄卒，可能是出於同情，也可能僅僅是還沒來得及被現實生活所污染，那名年輕的獄卒對紗姬娜兩人表現出了過多的心軟，甚至主動講起自己父輩當探險者的經歷，還把這本寶貴的傳家寶拿出來在兩位半龍人少女面前展示。

    紗姬娜和索娜在最後一次出獄時拿走了這本筆記，然後遠走他鄉，走上了探險者的道路。

    這一走，就是……三十年？我是真沒想到，當日紗姬娜和索娜給我講述的這個故事。已經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三十年時間，對半龍人而言恐怕不算太久，但對人類而言，幾乎是半生。

    “不知道他還當不當獄卒了，”紗姬娜臉上突然露出了笑意，仿佛對即將卸下重擔而充滿期待，因而高興起來，“當年我們離開的時候他還是個毛頭小子。這時候應該早已經成家立業了吧——甚至有可能當上爺爺了……呼，但願他別拿刀砍我們倆，索娜，你說呢？”

    索娜小心地收好筆記，展顏一笑：“不會的。”

    對北地邊境這些零零散散的城市而言，外鄉人一定是很不常見的事物，最引人矚目的阿賴耶和奧蕾莉亞已經進入隱形狀態跟在大家身後。但就這樣，我、淺淺、林雪以及半龍人二人組的出現還是引起了不少路人注意。然而很快我就發現。他們關注的焦點更多地落在兩個半龍人少女身上。路人的眼神中有些驚疑不定，而且帶著隱隱約約的忌憚，我突然想到，這可能是最近半龍人教徒大範圍活動的結果——我們一直忙於研究遺跡，從沒關注過母大陸普通人社會的動靜，但只要想想就該知道，半龍人整個種族一下子都成了龍裔。對這個世界的衝擊肯定相當大——反正最直接的衝擊就是這個世界所有的半龍人奴隸肯定都自由了。如今全世界絕大部分半龍人都向南方遷徙，沒有任何外力能阻止他們的行動。而現在卻有兩個看上去如此年輕的半龍人女孩出現在北地的偏遠城市中，估計會讓人十分好奇吧。

    不過紗姬娜和索娜對周圍人的視線視若罔聞。她們只是帶著回憶的神色環視著路過的街道和房舍，一邊面帶微笑對我們做著介紹：低溫似乎都沒法凍結這二人現在燃燒起來的熱情。紗姬娜的記憶力確實不錯，她甚至還能脫口而出前方拐角處即將出現的某個酒館的名字——雖然名字是記錯了，但至少那裡確實出現了一個酒館。

    “這個酒館的老闆是個怕老婆的傢伙，人很不錯，”紗姬娜指著路邊那個陳舊卻熱鬧的酒館對我們說道，“他經常給附近的流浪漢準備剩飯剩菜什麼的。他還有個女兒，是個漂亮的姑娘……當然了，現在恐怕已經是孩子的媽媽了吧。”

    在紗姬娜的一路介紹（其中還出了好幾次錯，畢竟時過境遷，這地方已經和紗姬娜記憶中的不太一樣了）中，我們逐漸走到城鎮北部盡頭的一處高地，這裡有一片堅固的石頭建築，那就是這個叫做冰刀的邊境城市的監獄設施——離城市繁華區的距離比想像的還近，而且僅僅是一個兩層的簡陋設施，門口的衛兵倒是很精神，但很顯然，在這樣一個偏遠貧寒的苦地方，即使是監獄恐怕裡面也沒幾個兇犯，在這地方關著的多半只是些偷雞摸狗的小混混，這地方的典獄長辦公室興許跟我們那派出所的暖氣片有一樣的功能。

    連紗姬娜這個平常神經有點大條的傢伙，這時候竟然都忍不住露出些緊張的模樣，然後按了按有些被寒風吹起來的頭髮，走上前去和守衛士兵交涉，我則隨口問了索娜一句：“你們對那個獄卒印象挺深？”

    “算是吧，”索娜擠出些笑容，“在這種地方，能遇上個好人很不容易，更何況那個好人還是個獄卒，他是個和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小夥子，和我們認識的時候剛當上獄卒沒幾天，跟他那些粗魯暴躁的同僚完全不一樣，那時候他甚至還有點天真。”索娜一邊說著一邊聳聳肩：“他甚至說自己未來的夢想是成為法官，維護冰刀城的秩序。那時候他特別愛笑，而且經常找我和紗姬娜聊天，甚至會偷偷把自己的午飯帶給我們，如果不是後來發生的事情，說不定他會成為我和紗姬娜第一個真正的朋友。”

    林雪拖長了聲調：“哦……青春萌動時期的中二少年嘛。”

    這時候紗姬娜已經完成交涉走過來，看樣子是獲得了進入的許可，但她臉上的表情有點古怪，索娜忍不住關心地問道：“怎麼了？衛兵為難你？”

    “不，”紗姬娜搖搖頭，一邊領著我們走過監獄前的吊橋，“這些士兵以為咱們是去賄賂獄長的囚犯家屬——維爾已經是這裡的獄長了。”

    維爾。看來這就是當年那個中二好少年的名字。

    “獄長？”索娜的聲調有些上揚，“他還真不簡單，這也算和他的夢想更近了一步吧。”

    紗姬娜不置可否地搖搖頭：“誰知道呢，我總覺得不太舒服……大概是這裡太冷的原因吧。”

    走過監獄前的吊橋和狹長的石頭通道之後就是被一圈石頭高牆圍起來的內庭，這裡是輕量犯平常放風的地方，在一個邋裡邋遢的老兵帶領下，我們這群被打上了特殊標籤的“探視者”進入了內庭旁邊的看守區。石頭建築內部的光線有些陰暗，寒冷的白光從高高的狹長窗戶中斜灑進來。亮度甚至還不如兩側走廊上插著的火把，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輕微的黴味，暖洋洋的火盆在走廊的拐角處靜靜燃燒著。老兵把我們帶到一扇厚重的鑲釘木門前之後便一言不發地離開了，索娜和紗姬娜在門前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後者才小心翼翼地上前敲門。

    “砰——砰——”鐵環撞擊在厚重的木門上，發出的悶響在長長的陰暗走廊中回蕩起來，聲音比預料的大很多。讓紗姬娜吐了吐舌頭，片刻之後。從木門背後傳來一個粗重又有點嘶啞的男人聲音：“進來。那混球開口了？”

    紗姬娜愣了一下，用力推開房門，從裡面立刻傳來一陣濃烈的劣質煙草味，我們魚貫進入房間，看到了裡面的景象：一個十幾平米的小房間，四壁都是粗略雕琢過的石塊直接砌成，牆上掛著大串的鑰匙和已經看不出顏色的陳舊鎖具。還有兩盞夜間巡邏用的提燈，房間中央擺著一張沉重的大桌子。桌上擺滿了亂七八糟的雜物和天知道有沒有人認真看過的卷宗，桌子後面坐著一個已經禿頂的中年壯漢。看上去五十上下，穿著一身皺巴巴的牢獄制服，臉上沒有鬍鬚，卻因此顯得有點滿臉橫肉。

    中年獄長看到進來一群人，而且並不是自己預料的前來彙報工作的獄卒們，頓時有點意外，他晃了晃亮晶晶的腦門，粗聲粗氣地說道：“什麼人？探監？為什麼沒人通報？”

    他完全沒認出眼前的兩個半龍人女孩——雖然我覺得以半龍人相對較長的壽命，紗姬娜和索娜如今的容貌與三十年前變化應該有限，但對方仍然沒認出她們。

    “我們……是來找你。”紗姬娜有點不知道怎麼開口了，她臉上的表情相當僵硬，最後只結結巴巴地說了這麼一句。很明顯，即便之前做過各種心理準備，現在出現在他眼前的禿頂中年人也和她印象中那個靦腆又有點天真的獄卒少年相去甚遠，以至於之前準備好的諸般臺詞這時候都沒了用武之地。

    “找我？”已經發福的中年人從桌子後面繞出來，“哈，給哪個囚犯求情的？這一套我見多了，那得看你們的誠意跟能拿出來的分量——嗯，半龍人？”他似乎終於注意到紗姬娜和索娜身後那不安分的尾巴，眉毛一挑，“最近你們動靜挺大的……等等！”

    中年人終於停住腳步，臉上浮現起了驚奇的神色，他的眼睛死死盯在紗姬娜臉上，然後又飛快地轉向索娜，仿佛終於打破了記憶的阻隔，喉嚨裡傳出一種奇怪的聲音：那是許多話堵在一起說不出來時下意識的怪聲。

    “你想起來了，”紗姬娜乾笑著擺擺手，拉住了索娜的胳膊，“維爾，是我們……”

    “你們……你們！”名叫維爾的中年人渾身劇烈地抖動著，胳膊慢慢抬了起來，指著這邊，聲音斷斷續續，“竟然是你們？！”

    “我們想……”紗姬娜剛說了三個字，便被對方大聲打斷：“你們怎麼出現在這兒？！”

    維爾的聲音很大，而且一張嘴就噴出濃重的劣質煙草味，他的情緒顯然十分激動，以至於臉上的橫肉都震顫起來，眼睛也隨著激烈的感情而鼓起，但這樣的表情並沒有維持多久，他便突然快步走回自己的位置，重重坐下：“說！”

    “我們……來還你東西……”索娜似乎鼓了半天勇氣，然後從身上摸出那本厚厚的，已經離開主人三十年之久的筆記，放在獄長的桌子上，維爾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愣愣地看著眼前的黑色本子，如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般，他慢慢拿起那本書，小心翼翼地翻開。

    裡面夾著一張已經泛黃髮脆的小紙條。

    “看，當初的書簽都在，”紗姬娜趕緊說道，“我們一直保護的很好，一頁都沒有弄丟，還有你摘的樹葉，用雲蠟和棕油做成了標本，夾在最後一頁……”

    維爾飛快地翻動著筆記，在最後一頁找到了那片早就失去原本顏色，已經被製作成標本的葉片，他的動作定格在這一刻，良久沉默不語，低著頭仿佛化為石雕，紗姬娜不安地看了看我們，向前靠近兩步：“那個……對不……”

    “你們走吧。”低沉沙啞的聲音從對面傳來。

    “啊？”紗姬娜沒有聽清，問了一句。

    “走吧！”維爾猛然抬起頭，大聲說道，“東西拿來了，那就趕緊走！”

    “我們還沒道……”紗姬娜總是有些粗線條的，她執拗地又向前靠了半步，不過被索娜一把拽住，後者深深地看了已經人過中年，變成一個粗魯嗜煙的老獄長的維爾一眼，低聲說道：“維爾，再見。”隨後便拉著紗姬娜離開了房間。

    我走在最後，在即將邁出房門的時候聽到身後傳來了沙啞的聲音：“等等。”

    我不解地看著維爾，對方張了張嘴，最後勉強擠出一個古怪的笑容，似乎早已不習慣這樣的表情似的：“幫忙把門關上，順便捎個話給她們，這些年……其實我過的也不錯。”

    沉重的鑲釘木門發出一陣“吱呀”聲，慢慢合攏，我故意在門口頓了一小會，才跟上其他人。林雪也故意落在後面，等我追上來之後才頭也不回地說道：“在裡面哭呢吧。”

    “你說中了。”

    “他怎麼了？”淺淺恐怕是在場的人裡面對類似事情最不開竅的，問的問題當然也不怎麼開竅——說實話，我有時候挺羨慕她這簡單的腦袋。

    “祭奠自己的青春，”林雪回頭看了一眼已經隱沒在黑暗中的獄長房門，又看向走在前面的兩個半龍人少女，“順便也可能祭奠了一份三十年前的初戀——我猜他當年絕對暗戀過紗姬娜和索娜兩人中的某一個，女人的直覺。”

    從陰暗的監獄長廊來到敞亮的戶外之後，紗姬娜和索娜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氣，不管怎麼說，她們或許真的放下了這幅三十年的擔子，我將維爾要自己轉達的話告訴她們，索娜臉上終於帶起一點笑，迎著遠方吹來的風：“好像……風暖和了點呢。”

    紗姬娜不明所以地看著自己的好友，吹了陣風之後縮著脖子：“哪啊，一樣冷，再這麼凍下去說不定我真的會冬眠的。”

    “陛下，”處於隱身狀態跟了一路的奧蕾莉亞突然開口打斷了眾人各自的思緒，她指著遠處的冰原方向，“我感應到奧德姆修斯在呼叫，他的狀況……很奇怪。”

第一千一百一十七章 奧德姆修斯的秘密任務

    陪紗姬娜二人來冰刀城只是順道，我們來這裡的真正任務還是找到那個正在逐漸復蘇的舊帝國指揮官奧德姆修斯。其實按照常理說，作為一個軍官，奧德姆修斯應該在蘇醒之後主動去找自己的皇帝報導，而不是我們親自動身來接應，不過我這也是閑著無聊了，在母星設施自動運轉的時候總要找點事做，而且奧德姆修斯現在也沒完全復蘇，他暫時還離不開北冰原，為了儘快開始接下來的工作，我自然是不介意親自來跑一趟的——當然主要的原因還是……我閑著那啥疼。

    我們已經離開冰刀城，站在距離城市十幾公里之遙人跡罕至的碎石荒野上，奧蕾莉亞和阿賴耶解除了隱形狀態，前者“看著”冰原的方向，正在凝神傾聽。從冰原吹來的寒風令她的羽翼和髮絲微微飄揚。這裡位於邊境，並未進入冰原帶，而且有層層疊疊的山巒阻隔，寒風的威力已經減弱許多，可以說是極北部地方最後一片相對“溫暖”的地方，再往前越過一條被稱作“風暴牆”的詭異氣壓帶之後就是風暴巨人的領地，凡人難以涉足的北地大冰原，奧德姆修斯的信號就是從那個方向傳來，用奧蕾莉亞的說法，信號很不穩定，似乎……受了重創。

    “只能確定大概位置，他恐怕還沒把自己所有的資訊重組起來，”奧蕾莉亞終於停止“傾聽”，語氣帶有三分疑惑。“不知道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他好像受過重傷，我是看著他沉入休眠狀態的，那時候所有指揮官都處於完好狀態……問題一定出在之後那幾萬年裡，我沉睡期間。”

    “去找他吧，不管怎麼受的傷，先治好再說，”我看著天際盡頭的一道銀白色亮線慢慢說道。然後扭頭看著跟在自己身後的兩個半龍人女孩，“聽說越過風暴牆之後，氣溫會降到凡人難以理解的程度，你們還要跟著麼？”

    紗姬娜猶豫著，光滑的鱗片尾巴因心情搖擺不定而不由自主地晃來晃去，結果不小心碰到了地面一塊冰涼的石頭，頓時激靈一下子彈起來。苦著臉說道：“可是我不想半途而廢，就這麼回天使之城的話。擔心被龍神大人責備。”

    不。那個軟乎乎的龍神生來就是被責備的貨，你們完全不必有此擔心——不過這句話我還是沒說出來，只是看了索娜一眼，對方下了決心，低聲祈禱兩句之後身上便覆蓋起一層淡金色的光暈：“走吧，如果連這點低溫都受不了，半龍人的復興也就不用考慮了——紗姬娜。別苦著臉了，別因為最近一段日子衣食無憂就真的變成嬌小姐哦。”

    “才沒有！”紗姬娜的尾巴頓時繃得筆直。然後也有樣學樣地給自己套上了護盾。

    一次短距離的空間傳送之後，我們直接來到了邊境線上。並停在一道奇妙詭異的奇觀前：風暴牆，傳說中風暴巨人為凡人設置的考驗和屏障。

    風暴牆是一層無邊無際的扭曲空氣帷幕，將冰原和外面劃分成兩個世界，越過這層扭曲的空氣，冰天雪地的大冰原就在眾人前方近在咫尺的地方，淺淺看著眼前這道看不出厚度的屏障，小心翼翼地在上面摸了一下：“誒，好像一層水誒。”

    “這是用一個永恆術式固定下來的屏障，”奧蕾莉亞一眼就看出這東西的本質，“這種魔法的功能很單一，就是用來阻礙氣流和熱交換，如果沒有它，恐怕這裡所有的人類都會被寒風吞噬掉，奧德姆修斯一定是在沉睡狀態中下意識製造了這個，以禁錮自己的風暴巨人化身……順便說一句，這種魔法事實上是不可見的，這層扭曲的光幕只是覆蓋在魔法陣列外的標識層，作用是讓凡人能看到屏障的警戒線位置在哪，以防止有人誤闖進去。”

    我裝作聽懂的樣子點點頭，一步跨了過去。

    感覺……真的就好像越過一層柔軟波動的水面一樣，幾乎沒有任何阻礙，這層扭曲的空氣果然沒有絲毫防護作用，其作用僅僅是削弱從冰原傳來的冷空氣。跨過這層屏障之後我覺得自己仿佛突然到了另一個世界，迎面吹來的，是在屏障另一側所沒有的刺骨冷風。

    氣溫好像一下子再次下降了十幾度般，腳下是堅硬的凍土，迎面是淩冽的寒風，僅僅一層仿若不存在的空氣屏障，兩側卻是截然相反的兩重天地，雖然在場的幾人都不會在意這種溫度變化，但我仍然下意識地搓了搓手：“嘩，我知道為什麼這地方被稱作生命禁區了。”

    “好冷！！！”儘管有著龍神力量加護，紗姬娜還是原地蹦了蹦，低聲驚呼起來，然後心疼地看著自己的尾巴，“感覺尾巴都凍的硬邦邦了，如果有給尾巴穿的衣服多好……”

    “聽說古德爾王族是唯一住在這道風暴牆背後的凡人種族，”林雪說道，“他們受到風暴巨人的恩賜，可以無視這裡的寒風，越往冰原深處，溫度越低，風暴越猛烈，古德爾王族依照實力和地位高低，越核心的成員就住在距離風暴巨人王座越近的地方——我就奇怪了，越聽越感覺這個種族不對勁，能受得了冰原深處零下百度的詭異低溫暫且不說，他們在這地方吃什麼？”

    “或許……”淺淺突然指著前方不遠處的一道旋風，“他們不用吃東西……”

    旋風呼呼地吹著，速度越來越快，沒人注意到這陣風是什麼時候出現的，但它貌似不是自然產物，我們的注意力被它吸引了過去，然後眼睜睜地看著它席捲附近地面上的冰屑和積雪，逐漸在核心形成了模糊的人形，幾秒鐘後。旋風漸漸止息，一個由碎冰和雪花凝結成的晶瑩剔透的人形“冰雕”出現在我們眼前，依稀能分辨出這是一個健壯的男性。

    “你們是神提到的尊貴者。”

    從“冰雕”身體內傳來了夾雜著晶體嘩啦啦搖晃聲的話音，這個古怪的生物對我們脫帽行禮——但他沒戴帽子，於是他把自己的半個頭掰下來托在胸前以代替帽子，“請跟我來，神的化身就在前面不遠處等待。”

    奧蕾莉亞對我點點頭，示意她也接到了奧德姆修斯的通信。眼前這個奇奇怪怪的冰雕就是後者派來的信使：這個信使長的還真挺非主流的。

    “你是古德爾族？”林雪好奇地看著對方，眼神忍不住在後者胸前的半個腦殼上晃來晃去，“那什麼，先把腦袋按回去吧，看著怪膈應人的。”

    “是，”晶瑩剔透的碎冰人嘩啦嘩啦地說道，修補好自己的腦袋。“很抱歉，古德爾人對實體人的禮節和行為方式始終不太習慣。我們出現在外界的時候依賴僵硬的幻象或者傀儡。你們是第一批看到我們真實面目的陌生人。”

    “竟然是元素生物……額，我好像理解北地這些邦國是怎麼回事了，搞了半天他們是被一群元素生物統治著，看樣子那個奧德姆修斯有很多事要跟咱們解釋清楚。”林雪拍拍腦袋，跟上了那個走路都嘩啦作響的碎冰人，我們幾個對視了一下，也跟在後面。

    為我們帶路的古德爾人走路很快。而且一邊走一邊往下掉冰渣子，沒走多遠他就磨的只剩大胯了。然後對方跟我們道了個歉，再次召喚出一陣小旋風。從附近的冰層和凍土中汲取晶瑩的冰屑修補起自己的雙腿來，一邊修補一邊解釋：“古德爾人擅長冰雪和風暴的力量，但不怎麼習慣運動，如果不是必須維持對屏障外凡人諸邦的控制，我們甚至不會走出屏障半步……好了，我們邊走邊談。”

    我們跟在這個奇奇怪怪的元素生物身後，一邊看他往下掉冰渣一邊問道：“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古德爾，我們都叫古德爾。”碎冰人嘩啦嘩啦地說道。

    “你們在這屏障外面維持著一個鬆散的國度……這也是風暴巨人的意思？”林雪好奇地問道，然後指了指碎冰人的身子提醒道，“那什麼，你右手掉了。”

    “哦，哦，不影響，不影響——風暴巨人？外面的人確實是這麼稱呼我們的神，也確實是他命令我們建立了屏障外的秩序，不過那只是為了維持一樣東西，維持它需要來自外面世界的資源，古德爾人自己不太擅長這個，一直以來，我們都役使冰原外比較聰明的野獸來完成這項工作，後來凡人來到冰原，神教給我們知識，建立了秩序，並借助凡人的手收集貢品。”

    我不由得想起了之前聽到的關於古德爾的傳說：這個深居簡出的強大種族建立冰原邊境的鬆散國度，對各城邦的要求就是各種稀奇古怪的貢品，他們用來自風暴巨人的力量維持著這種局面，但沒人知道他們要這些貢品究竟是幹什麼：畢竟風暴巨人只是一個元素生物，元素生物是不需要物質上的貢奉的，而眼前這個古德爾人似乎正在揭示這個秘密。

    不知道是不是直覺，我對他們這奇特的行為產生了興趣：“你們在維持什麼東西？”

    碎冰人停下腳步，沉默了幾秒鐘後說道：“一個封印，只能告訴你們這麼多，具體的事情，只有神自己才知道。”

    對方似乎沒有繼續解釋的意思，我也不便多問：反正那個奧德姆修斯已經快要完全蘇醒，對方肯定會告訴我們一切。

    我們在冰原中前進了半小時左右，越往前，淩冽的寒風就越是強猛，而且空氣中也開始飄揚紛紛揚揚的雪花——中間還夾雜著冰粒，溫度已經下降到零下百度，甚至可能更低，這種溫度明顯已經不是這顆星球自然可以產生的低溫，這只有一個解釋，我們正在靠近風暴巨人的力量範圍。而就在轉過一道小小的斷崖之後，一個拱頂形的冰凍建築突然出現在眾人眼前。

    如果說這就是古德爾“王族”的宮殿。那它實在是太……寒酸了點。

    拱頂建築只有幾十米方圓，形狀有點像愛斯基摩人的冰屋，但要更大，也更扁平一點——第二個特點應該是為了抵禦呼嘯的寒風。在這座冰屋周圍，我們沒有看到任何別的人造痕跡，甚至也看不到第二個古德爾，一切都是如此簡陋，突兀。實在和想之前的預期有很大落差，然而帶路的碎冰人就指著前面的冰屋大門：“神就在裡面，請進吧。”

    林雪沖我吐吐舌頭：“元素生物造的東西，還能要求多高呢？”隨後邁步進了冰屋，我們魚貫跟入，最後面跟著已經快睜不開眼睛的沙姬娜和索娜。

    冰屋中和預想的一樣簡陋，事實上這個建築物除了外殼之外裡面根本什麼結構都沒有。視線中僅有的擺設是房間中央放著的一套晶瑩剔透的桌椅，在桌子上放著一個兩尺見方的水晶立方體。立方體正在投影出模糊不清的影像。

    沙姬娜一進來就立刻跑到屋子角落。取出幾塊木炭準備生火：這裡終於沒有寒風了，她和索娜也終於能稍微暖和一下。

    “奧德姆修斯？你怎麼變成這樣？”奧蕾莉亞驚奇地“看著”房間中央桌子上的水晶方塊，一語既出眾人皆驚。

    “哈？這還真是奧德姆修斯？”我徹底驚訝了，指著桌上的水晶，“這不是個投影裝置麼？”

    “因為一些意外情況，屬下暫時只能維持很低強度的活動，”那個水晶方塊中突然傳出了一個渾厚有力的男中音。“非常抱歉，屬下未能第一時間前去天使之城報導。屬下已經從奧蕾莉亞處得知所有情況。向您致敬，皇帝陛下。還有凡娜大人，蕾姬大人，很高興再次和你們見面。”

    “額，你好，”我尷尬地說道，剛才把對方說成投影儀似乎挺失禮的，不過既然對方已經瞭解大部分情況，那交流起來也省了很多麻煩，起碼不用額外自我介紹，“我聽奧蕾莉亞說感應到你的情況不對勁，現在看來……比預想的還嚴重啊，你的身體呢？”

    “請放心，屬下的身體很快就能修復，現在這樣只是為了盡可能減少對封印的擾動，屬下在維持系統運轉，不能將太多力量轉移到系統外部。”

    “封印？系統？”我突然感覺對方好像有很多事情是我們不知道的，甚至連奧蕾莉亞恐怕也不知道，“你什麼意思？”

    “封印，世界之心的封印，首府宇宙的世界之心被保存在極北地區，”奧德姆修斯的聲音隨即響起，“這是一個秘密任務，原本只有三個人知道，皇帝陛下，蕾姬大人，還有屬下……”

    “現在是只有你一個人知道，我和陳倩姐……也就是你的先帝，都已經失去當年的記憶了，”林雪一邊說著，一邊拉著我跑到桌子旁邊坐下，然後一下子又跳了起來，“哇！好涼！這還真是用冰塊做的啊？”

    “……古德爾是不完全的創造體，而且還是元素生物，他們不怎麼瞭解自己以外的種族，”奧德姆修斯的聲音聽上去挺尷尬，“屬下剛剛醒來，也對他們竟然至今都保持著幾萬年前的文明狀態感覺不可思議。”

    “幾萬年前？”我敏銳地注意到一個詞，“也就是說，在你休眠之前，這些古德爾人就已經誕生了？”

    “是屬下創造的他們，這也是秘密任務的一部分，”奧德姆修斯慢慢說道，“負責將世界之心隱藏起來，只要在局勢穩定下來之前世界之心不離開這個世界，任務就完成了。”

    世界之心……世界之心……這四個字在我腦海中回蕩起來，然後驀地，另外四個字閃電般跳進自己腦海：墮落使徒！

    迄今為止，我能想到的唯一跟世界之心聯繫在一起，而且同時跟帝國有關的東西，就是墮落使徒，只有他們，才會不斷收集世界之心，只有他們，正在謀劃著利用世界之心來完成他們那不可告人的“大業”，但我千算萬算，也沒想到在這個世界，在這個跟墮落使徒完全隔離開的世界，會聽到這樣的消息，這……邏輯上說不通！

    這個世界如同一副快照，保存著帝國覆滅前夕的情況，對這個目前還封閉著的宇宙而言，墮落使徒是完全未知的，奧德姆修斯不可能知道自己當年的同胞會變成墮落使徒，更不知道自己有朝一日必須從那些墮落使徒手中保護世界之心，那他這個秘密任務是怎麼……

    心中一動，我看向林雪。

    “這是在母星沉睡前，蕾姬大人交待的極端機密，具體的緣由屬下也不清楚，但她明確說過，她要避免一個黑暗的未來，決不能讓世界之心落入任何可能的敵人之手。”

    “而屬下現在的狀態，就是為了完成這個任務。”

    奧德姆修斯補充道。

    我迅速讓自己冷靜下來，組織著奧德姆修斯告訴自己的事情，顯然，他所知道的也很有限，因為先知無法將自己看到的一切告訴別人，但有一件事已經可以肯定了：在母星概念割裂前夕，十五天區的首席預言者，也就是林雪的前世“蕾姬”，已經預見到墮落使徒的誕生——也有可能她並不敢確定墮落使徒的情況，但她至少知道世界之心將被用於一項黑暗而危險的計畫，因此她知會了自己的皇帝，並秘密交待給奧德姆修斯一個極端機密的任務，那就是隱藏起世界之心——這其中有一個讓人注意的細節：奧德姆修斯的任務甚至機密到了對其他希靈使徒也必須保密的程度，甚至連奧蕾莉亞都不知情！

    也就是說，不管知不知道墮落使徒的產生原因，但至少在那個時候，蕾姬已經感覺到，自己的同胞將變得不再可信……

第一千一百一十八章 給你個圈要不要？

    雖然戰鬥力始終就那樣，但林雪確實是個能保證趨吉避凶的吉祥物，不管上輩子還是這輩子都是——她經常自稱自己就是打個噴嚏都等於在未來碾死了百萬敵軍，雖然從沒人信她這麼胡扯的東西，但她趨吉避凶的本事還是眾人公認的。

    如果不是她，或者說如果不是她前世的“蕾姬”所作出的幾個重要預言，恐怕甚至新帝國壓根都不會出現。

    而她在輔佐當年的天區皇帝完成了將十五天區首府一分為二的壯舉之後，還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安排了一個在奧德姆修斯看來莫名其妙的任務：隱藏世界之心。當年除了她自己之外，沒人能猜到這個任務的用意，但在如今的我們看來，這個安排很顯然就是為了針對如今的墮落使徒的——她預言到帝國的覆滅，預言到唯一的曙光，預言到我們會在這麼多年之後進入集結之廳，甚至預言到墮落使徒的出現和世界之心的價值，真的很難想像她究竟還知曉了多少東西，又知曉到什麼程度。現在我多少有點同情那些被林雪的預言能力屢次重擊的墮落使徒了，也理解了他們花那麼大代價研製新型戰艦，只為了能在戰場上干擾先知幾分鐘的被逼無奈：以這樣一種不講理的存在作為對手，可真是件無解的事。

    當然，她也有預言不太准的地方，比如這項秘密任務交待給奧德姆修斯一人的原因。恐怕就是她預見到有大量的希靈使徒因“某種原因”變成了叛軍，但她不能確定這個“叛軍”的範圍，於是只能盡可能將這件事安排的越少人知道越好，事實上她弄錯一件事：真正反叛了帝國的是本應該在災難爆發瞬間全滅的墮落使徒，而不是十五天區這些倖存下來的同胞。可是也不能因此責怪當年的蕾姬對自己人的不信任，這並非不信任，而只是必不可少的謹慎。畢竟即使是先知的力量也有限，她不可能把一切都掌握在手中。就好像當年的蕾姬預見了帝國的覆滅，卻仍然無力阻止一切，她將自己獻祭於虛空才換來最後這點生機，代價卻是自己的隕落——世事無常啊。

    “木頭，你感歎的我都不好意思了，”大小姐笑嘻嘻地擰擰我的耳朵，因為我那些感歎並沒有瞞著她。“奧德姆修斯，現在我知道的反而沒你多了。把當年的事情具體講講吧。還有關於世界之心的封印狀態，你知道我們都瞭解哪部分的情況，就光說你自己知道的部分。”

    “是，”奧德姆修斯那模糊不清的半身投影抖動了一下，“關於屬下的使命，基本上就是之前說的，隱藏世界之心。並為此建造了一個秘密的封印系統。

    關於這件事情，當日蕾姬大人和皇帝陛下曾直接下令必須秘密進行。甚至在任何帝國資訊鏈路中都列為絕對機密，屬下當時並不明白為何有此命令。但服從命令是職責所在，於是在整個母星按計劃沉睡之後，屬下獨自蘇醒，改造，並建設了如今的北地冰原，將世界之心隱藏在此地。”

    “這種隱藏是指什麼樣的？藏匿在異空間？還是單純遮斷了氣息？”奧蕾莉亞問了個細節問題，對這個連她都無從知曉的秘密計畫，她也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二者兼而有之，世界之心被存放在一個妥善的空間褶皺中，同時這個空間褶皺的識別特徵又被偽裝起來，其保密程度之高，甚至能瞞過帝國最先進的掃描技術，”奧德姆修斯耐心地解釋著，“屬下將這套系統設計為可以依靠任何次級能源持續運行，並製造了一批元素生物來維護封印，這些元素生物的任務就是保證整個系統永遠正常運轉，直到世界末日，或者帝國復蘇。它們可以採集北地邊境的原始礦物來維持魔能陣列，在能量不足採集困難的年代，它們就用自己來充當燃料，而假如情況再糟糕一些，這些元素生物就會將屬下強行喚醒，重啟一切。這是屬下能做到的盡可能完美的設計。可供選擇的餘地實在有限，蕾姬大人指出的幾個‘安全’區域全都在這顆小小的星球上，而且她特意強調世界之心當前的載體絕對不能受損，否則世界之心一旦轉移，風險將成倍提高，因此屬下只能將世界之心和其載體一起保護在這片冰原上。現在看來，蕾姬大人的判斷是正確的，只有這顆星球在災難爆發之後沒有受到衝擊，其他星球包括母星在內，絕大部分都已經四分五裂，即使僥倖倖存，也有被亞空間風暴嚴重摧殘過的痕跡。”

    我想了想，總覺得有哪裡不太對，猶豫著問道：“這麼說，科技側那邊也應該有一個世界之心，畢竟母星是概念上分成兩份，而世界之心總不能只有一個吧？既然這個世界的世界之心被妥善隱藏起來，那另外一個在哪呢？”

    “雖然屬下對那邊的情況不是很清楚，但兩個世界應該是相對應的，蕾姬大人肯定也安排過另外一個宇宙的事情，我想，另外一側的世界必然也有保存世界之心的地方。”

    “但我從沒聽蓋亞提起過！”我立即答道，此言一出，眾人瞬間安靜下來，我們再次發現，所有人又都忽略了相當重要的事。

    我趕緊聯絡蓋亞，片刻之後，對身邊的人搖了搖頭：“蓋亞的記憶庫中沒有世界之心的情報，她表示科技側母星所處的宇宙從來沒發現過世界之心，她也對目前線上的所有希靈使徒進行了詢問，沒有任何人記得當年有過什麼類似的秘密任務。”

    林雪捂著額頭，微微閉上眼睛，片刻之後臉上帶起了擔憂的神色。看著我道：“情況不妙，世界之心恐怕已經落在某些人手裡了，而且竊取手法相當高明，甚至遮罩了當年可能參加過對應任務的希靈使徒的記憶。”

    “為什麼要這麼大費周章地保護十五天區首府宇宙的世界之心？”淺淺想了半天，終於揪住另外一個關鍵點，“宇宙不是很多嗎？十五天區首府的世界之心很特殊？”

    “特殊性，特殊性，一定具有特殊性。”林雪飛快地用食指敲著自己的太陽穴，似乎這樣能加快自己的思考速度，“我記得墮落使徒收集世界之心是有目標的，他們並不是隨便哪個宇宙的世界之心都可以，十五天區首府的世界之心一定是個關鍵物品，我當年絕對看到過什麼，但現在……喵的。要是我還跟當年一樣厲害就好了……木頭，能借神通一用麼？”

    “再把自己往虛空裡獻祭一次？”我一巴掌拍在林雪後腦勺上。“想什麼呢。情況還不算太糟。就算墮落使徒得到了世界之心，這都幾萬年過去了，他們的大業卻還在準備階段，可以肯定他們差的東西非常多，咱們總有機會打垮他們，只要在他們每次行動的時候都取得戰果就可以。”

    “明智的決定，”奧蕾莉亞“看”了我一眼。“我已經大致瞭解關於墮落者的現狀，他們的計畫並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或許十五天區首府的世界之心至關重要，但絕對不是唯一要素。我們應該從長計議。奧德姆修斯，你所保存的世界之心應該還完好，是吧？”

    “是的，蘇醒後我第一時間檢查了它的狀態。”

    “很好，把它交給我們保護吧，你也正好可以從這種虛弱的狀態解脫出來，我們現在需要你去做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解除天空之塔的核心鎖定。”

    “說起來，那個世界之心到底是什麼樣的？”淺淺滿臉好奇的模樣，她知道世界之心的本體其實是無形無質的，那是一個資訊糾纏點而已，但世界之心會隨機依附在當前世界內的隨便什麼東西上，只有當前憑依物被破壞，世界之心才會跳轉至下一個物體——這也是奧德姆修斯要用一個異空間把世界之心連同它的憑依物一起封印起來的原因：防止那東西突然跳轉到別的物體上，從而給自己的任務增添不必要的變數。現在淺淺對那個百般保護的世界之心產生了興趣，她迫不及待想看看那寶貝是什麼模樣了。

    說實話，我也是有點好奇的，因為平日事務繁忙……號稱事務繁忙，我很少接觸到那東西，記憶中最有印象的一個世界之心還是莫布拉多世界的米莉亞（很多時候，世界之心的本體和寄主其實是可以混為一談的），感覺世界之心好像也看不出什麼特殊之處，畢竟在世界毀滅之前它幾乎無法銷毀，寄主的變動也只是讓那個資訊糾纏點跳來跳去而已，對世界之心而言，當前寄主差不多就是個容器，阿貓阿狗甚至都可以。而十五天區首府宇宙的世界之心寄主想必是被人為挑選的，我很好奇當年的姐姐大人選擇了個什麼東西來充當寄主。

    正處於方疙瘩狀態的奧德姆修斯很痛快地答應：“在奧蕾莉亞聯繫到我的一刻，這個任務其實就已經完成了，如果您想看的話，我可以現在就把世界之心存放點的通道開啟，就在外面。”

    說著，奧德姆修斯所棲身的那塊兩尺見方水晶塊怦然碎裂，飛快地在空中重組起來，在一陣嘩啦啦的脆響過後，變成了一個和外面那個古德爾人差不多的晶瑩雕塑，他活動了一下身體，對我們抱歉地說道：“很抱歉，屬下這種狀態只能維持十分鐘不到，而且不能離開冰原範圍，不過很快就可以結束了。”

    我們離開這個小小的冰屋，發現外面的風雪已經停息，而在極遠處，一道通天徹地一般宏大的冰雪颶風正詭異地懸停在高空，並正在逐漸向這裡靠近，那道颶風中夾雜著大量的碎冰和石塊，因而能清晰地看出其邊界和形態，那形狀完全不像自然生成，而且還在不斷變化：在逐漸向這邊靠近的過程中，它甚至逐漸呈現出一個須發怒張的中年男性的臉孔——只有一張臉孔。以非常詭異的狀態出現在颶風的上端，颶風的下半段卻只有仿佛不斷扭曲晃動的雲霧一樣的一對巨大臂膀，這讓它看著跟速凍版的阿拉丁燈神一樣。

    等靠到相當近的距離之後，這團颶風已經變成了一個將近百米高的巨人——但是只有上半身，巨人的下半身仍然是一團盤旋的風暴，而且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

    “哦，這就是大陸上傳言的風暴巨人，”林雪對那團颶風指指點點。“看著確實壯觀。”

    “和其他同胞們化身出的古靈與自然現象不同，風暴巨人是在屬下有意識的情況下製造出來的，它的使命就是看守世界之心的封印地，因此從不能離開冰原。盤踞在冰原上的風雪都是風暴巨人的化身，因此他能時時刻刻感知到整個冰原的風吹草動，在屬下重新進入沉睡之後，他就是這個星球最強大的守護者。雖然只有屬下一小部分的靈魂碎片，但他仍然把任務完成的很好。”

    “我可能知道那些古德爾元素生物是怎麼製造出來的了。”我看著遠處的風暴巨人。在他那倒錐形的下半身附近正不斷分裂出一股股小規模的旋風。這些小規模旋風被分裂出來之後就好像有了自己的意識，開始四處遊蕩，並收集附近的冰雪和石塊來建造自己的身體，很快就變成了一個個晶瑩剔透的“碎冰人”，有一些碎冰人飛在半空，因而沒有下半身，看上去就好像小一號的風暴巨人。而那些走在地上的碎冰人則看著跟我們的引路人一模一樣。

    “是的，風暴巨人和古德爾元素生物是同時製造出來的。後者是前者的裂生體，”奧德姆修斯說道。“風暴巨人體內就是封印樞紐，現在屬下和這具化身是公用一個意識的，請看，那就是存放世界之心的地方，它已經打開了。”

    奧德姆修斯說著，用自己那碎水晶組成的透明手臂指了指數百米外的風暴巨人，在後者的身體深處，有一個紅色的核心正在飛快變亮，並逐漸脫離風暴巨人的身體束縛，我看到許多明亮的線條和符文印記覆蓋在這個紅色核心上，並連接著周圍的颶風，在核心飄離風暴巨人身體的過程中，這些線條和符文也逐一斷裂，僅憑我所知不多的神秘學知識判斷，這意味著整套封印是一次性的，一旦開啟就會徹底破壞，而只有用正確的順序破壞這些符文才能保證空間穩定，否則一定會發生什麼特別不和諧的事情——比如北地冰原變成北半球冰原，或者母大陸變成冰大陸，然後世界之心會被崩到海角天涯的天知道什麼東西上面。

    奧德姆修斯指著逐漸飄過來的一團發光物說道：“那就是屬下奉命隱藏起來的世界之心，完好無損。”

    當光暈終於漸漸散去，我看清了那東西的模樣，頓時目瞪口呆。

    一個碩大沉重的金屬圓環，深黑色，直徑一米左右，表面閃爍著星星點點的藍紫色星光，仿佛不受重力影響一樣飄浮在半空，四周放射性地輻射出肉眼可見的波紋：應該是空氣在某種力場的作用下產生了扭曲，也有可能扭曲的是光線，甚至可能是空間本身。

    現在讓我們把兩樣事物組合一下：姐姐大人，還有圓圈。

    一個來自姐姐大人力量巔峰時期的，碩大的圓圈……

    看到這個金屬環的一瞬間，我和林雪甚至經常缺心眼的淺淺都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好幾步，渾身一層一層地往外冒冷汗，叮噹在上，這零下百度的酷寒之地，我TM出了一腦門子汗！

    現場倒是有倆人沒什麼反應：阿賴耶和奧蕾莉亞，前者估計是沒反應過來，後者就是有什麼變化也很難看出來，誰知道她現在什麼表情？

    “這玩意兒不能用手直接碰吧？”我保持在一個安全距離，指了指那個金屬環。

    奧德姆修斯點點頭：“您看來很瞭解陛下的力量，這個金屬環本身也被賦予了自保的能力，陛下的力量附著在它上面，數萬年來從未消散，它太重要了，因此陛下盡可能讓它變得更難以被破壞。哦，系統顯示，世界之心的資訊糾纏點仍然附著在圓環上。”

    我繼續嘩嘩地流著冷汗，你說這麼個玩意兒……這怎麼往回運吶！

    想了半天，我還是接通和阿瓦隆的通信，聯絡當地街道辦事處主任阿爾忒彌斯小姐：“小阿爾忒彌斯，我這兒需要支援，立刻派一個營……不，派一個團的槍兵過來……”

    我還沒說完，林雪直接插了一句：“別理他，我們自己能搞定。”隨後掛斷了通信，然後大小姐氣鼓鼓地看著我：“別這麼誇張行不行，你帶它回去。”

    “我擦，會生不如死的！”

    “怕什麼，”大小姐翻了個白眼，“你又不是敵人，陳倩姐的詛咒不會對你發動的。”

    “你搞錯了吧，這是當年十五天區的皇帝留下的力量，她可不認識我！把這玩意兒放在隨身空間裡，不死也脫層皮啊！”

    大小姐一愣：“誒呀，我忘了這茬了。”

    “奧德姆修斯，這東西總該有個轉移方法之類的吧？”我滿懷期待地看了旁邊站著的晶瑩剔透的帝**官一眼，“包裝盒？開關？起碼給個防護手套也行，這玩意兒挨不得碰不得的，怎麼往天使之城運？”

    奧德姆修斯聳聳肩：“陛下的力量是不能隔絕的，但它可以識別敵我，只要有帝國的識別碼，理論上就不會受到詛咒的影響。當然，假如您現在把陛下找來，讓她親自解除詛咒也可以。”

    我覺得就為這事兒再把姐姐招呼過來有點麻煩，於是看了看身邊一群人。奧德姆修斯現在這樣是不用考慮了，林雪跟淺淺當年倒是有識別碼，不過她倆的帝國戶口本七萬年前就吊銷了，阿賴耶也一樣，現在兩部分母星還沒重組完呢，她在神秘側母星這邊是個黑戶，再剩下的人裡……

    最後我的視線落在奧蕾莉亞身上。

    “奧蕾莉亞，交給你行麼？”

    總是很淡然的風箏天使這一次前所未有地哆嗦了一下，然後點點頭，差不多是用視死如歸的架勢靠近了那個仍然飄蕩在半空晃來晃去的黑色圓環，在眾人的注目禮中，輕輕碰了後者一下。

    讓人松一口氣的是，什麼也沒發生。

    “可行。”奧蕾莉亞也挺高興，她點點頭，隨手將圓環收進了自己的隨身空間。

    我露出笑容，上前嘉獎地拍了拍奧蕾莉亞的翅膀：“幹得好，現在趕快回天使之……”

    話沒說完，我就感覺眼前一黑……

第一千一百一十九章 臨近尾聲

   要把這個承載著世界之心的金屬圓環帶回天使之城確實是一件挺讓人感覺棘手的事，“詛咒”這種力量，從來都不是什麼容易對付的東西，用塔維爾研究過的專業說法解釋，姐姐大人的詛咒就是一種“概率學奇點”。“概率學奇點”具備將一切“可描述性事實”的發生概率按照詛咒發起者所希望的方向連續坍塌的能力，也就是說只要這件事情存在，那麼哪怕它發生的概率是無限趨近於零，也必然會在詛咒的作用下變成現實。眾所周知，虛空是無限廣大的，那麼虛空範圍內任何可被描述的事物發生的概率就必然大於零，故此，姐姐大人的詛咒力量其實有著令人無法想像的潛力，畢竟，世間萬物都逃不開“意外”兩個字，任何你以為無懈可擊的東西，都只是暫時沒有被找到破壞的方法而已……

    好吧，我說這麼多只是想解釋一下，我在沒招誰沒惹誰的情況下突然被一次維度震盪撞了一下腰，然後又被扔進空間風暴裡跟滾筒洗衣機一樣甩幹十五分鐘，最後出現在一個正在噴發中的火山口裡的幾率是多麼的小，而這堆幾率幾乎為零的事情又是怎麼連在一起，以近乎理所應當的態度發生在自己頭上的原因……

    在奧蕾莉亞將那個世界之心收進自己的隨身空間之後，我以為一切就都萬事大吉了，於是順手拍了拍對方的翅膀以示嘉獎。結果緊接著就是眼前一黑，天旋地轉，情況變化之快讓人完全反應不過來——反正我是沒反應過來。等自己再睜開眼睛的時候，我發現自己正大頭朝下地墜入一座活火山，而半空中還有整整一個中隊的獅鷲騎士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後來我知道他們是研究當地火山活動的科考隊，科考隊隊長說的一句話我記憶猶新：見過自殺的，沒見過自殺還這麼有技術含量的……

    從他們那我知道，自己睜開眼睛之後已經出現在大陸最南端。距離北地冰原直線距離……反正挺遠，我沒地圖。

    而根據自己回過神之後檢查的空間，在那之前自己已經在好幾個空間碎片之間來回折騰十五分鐘了，大概是詛咒力量終於發現不管怎樣都折騰不死一個虛空生物（好吧其實應該是詛咒力量終於耗盡了），我才十分“好運”地從那種糟糕地方脫離出來，最後一點壞運氣僅僅是落點有點偏差——偏了……反正挺遠，我說過的。我沒地圖。

    在和林雪她們匯合的時候其實距我拍奧蕾莉亞翅膀那一下已經過去將近半個小時了。

    “額，木頭。你沒事吧？”

    我剛一傳送回到冰原。迎面湊過來的就是一個光潔的腦門，我趕緊後撤小半步之後，眼前的腦門還原成了大小姐的漂亮臉蛋，她挺罕見地還帶著關切的神色，說的話也是那麼暖人心扉：“下次就長點心吧，看你這臉熏的跟奧巴馬似的，怎麼還一股硫磺味？”

    ……比起這地方零下百度的鬼天氣來。這句話確實挺暖人心扉的。

    “剛才那是發生啥了？”我晃晃腦袋，同時對自己的體質還頗為滿意：遭受真?姐姐大人詛咒的攻擊之後。唯一的後遺症竟然只是有點頭暈，這不是一件很值得驕傲的事麼？

    “資料記載半小時前有一次發生在宇宙邊界的虛空潮汐。通過類似量子效應的方式，這次潮汐在您所處的位置附近引發了維度交錯，打開一道不穩定的空間門，然後您被傳送至世界邊際，並飛快地越過了本宇宙內一切可知的空間碎片……”奧蕾莉亞老老實實地跟我解釋著，最後補充了一句，“您不會想知道這些事情的發生幾率在小數點後面到底有多少位……”

    “那串數字用四號字打出來能繞地球一圈。”林雪給我傷口上撒了一把花椒面。

    我向後一跳，跟奧蕾莉亞拉開一個安全距離：“好吧， 從現在開始我得跟你保持距離，直到你把那玩意兒帶回去讓姐姐處理過為止。”

    奧蕾莉亞無所謂地扇扇翅膀，打開了通往天使之城的傳送門，我在跨入傳送門之前將頭轉向奧德姆修斯：“去取回自己的身體，以最快的速度恢復到可以執行任務的程度，帝國需要你。”

    “是，陛下！”水晶人奧德姆修斯“啪”地行了個帝**禮，同時在胸口敲出一個大洞。

    我：“……悠著點，你現在可脆……誒，等等！那兩個半龍人姑娘呢？”

    直到這時候我才想起來，打從風暴巨人出現，自己就沒看見紗姬娜跟索娜，或者說，因為世界之心的事情，大家都下意識地忘了存在感不太高的兩個半龍人妹子，這時候我一提醒，林雪才一拍腦袋，拉著淺淺回到了古德爾冰屋裡，片刻之後一人扛著一個已經呼呼大睡的半龍人女孩出來了，我驚奇道：“這怎麼回事？”

    林雪一拍在自己肩頭晃來晃去的紗姬娜的腦袋：“冬眠了……”

    回到天使之城之後，奧蕾莉亞第一時間把那個黑乎乎的金屬環交給了姐姐大人，在她們進行交接的時候，所有人都站在至少五十米開外進行圍觀，即使是最天不怕地不怕的曉雪和天塌下來都要上去多捅兩下的莉莉娜，都一臉戚戚然地躲在我身後，她們可是聽說了，連我這樣對任何異常傷害都抗性驚人的虛空生物都被在世界邊際折騰了十幾分鐘，她倆這小身板可不想上去抗兩下。

    我也看不懂姐姐是怎麼做的，她好像就是在那個圓環上摸了兩下，便對我們比劃出“OK”的手勢，然後依爾森被他妹妹一腳踹過去做實驗。確認詛咒已經消除。

    “姐，說實話，我覺得你比我還神呢。”我看著那個跟剛才比起來完全沒有兩樣的黑色圓環，對姐姐這種除了資訊理論之外完全無從理解的能力由衷感歎，而姐姐臉上則帶著一點高興的神色：“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感覺自己好像稍微變強了一點……”

    珊朵拉眼睛一亮：“難道說，通過接觸自己以前遺留下的東西，你能吸收十五天區前任皇帝的力量？”

    姐姐微笑著搖頭：“沒那麼簡單。只是接觸過自己以前留下的能量之後，對自己能力好像有了更深的理解……畢竟當年的自己不論是戰鬥經驗還是心性，都遠遠不是如今的我可以相比。”

    於是旁邊的林雪頓時露出了蔫下去的表情：“那完了，我死的連灰都不剩，而且一個先知，怎麼也留不下力量遺產的樣子……”

    泡泡的評價更是中肯：“同樣是二周目，有的人只轉生了角色。有的人還能把一周目的技能點留下來，這就是為什麼陳倩主母才是老大……”

    這個意外發現的世界之心意義顯然重大。它需要最妥善的保護。但這個世界的安全級別並不敢保證——這個直徑只有一光年的小小宇宙，位於虛空中最荒涼的邊境地區，當年的概念割裂導致它遠離了虛空中任何一個勢力能覆蓋的區域，帝國的艦隊沒法對這裡提供有效支援，所以歸根結底，當前最緊急的事情還是要回到將兩部分母星重新建立連接上，只有將這里拉入帝國首府。我們才敢松一口氣。奧蕾莉亞幾乎沒有休息，在將黑色圓環交給姐姐大人之後。立即就又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崗位，而那個黑色圓環則暫時放在我的隨身空間裡。

    把那玩意兒收進來的時候我還是稍微緊張了一下的……

    紗姬娜和索娜在之前冬眠了一小會（反正我是頭一次見到冬眠可以這麼用的）。沒能見到大名鼎鼎的風暴巨人，這讓她倆比較失落，但很快她倆就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了，奧德姆修斯的蘇醒意味著越來越多的帝國指揮官將從世界底層資料中分離出來（在這之前世界各地的古靈就已經回應我們的命令，但那時候其所對應的帝**官們還沒有完全醒來，充其量就是奧德姆修斯那樣的虛弱狀態），世界的變動將愈發明顯，各地的古靈會極大活躍，世界範圍內的魔能反應將達到過去許多萬年來都從未有過的空前充沛狀態，而且因為各地帝國設施的解封和離開自己當前所處的空間，它們所留下的富裕能量也會通過失落世界的單向通道流入母大陸，這並不會導致直接的災難，但將導致母大陸上的凡人種族突然發現他們對魔法的掌握比從前強大了至少兩倍——這很危險，而龍神教派和鴉神教派接下來的任務就是滿世界跑著安撫那些因此而躁動起來的施法者。因此紗姬娜兩人和莉莉娜、香草在當天下午就急匆匆地趕回了聖都，指揮母大陸上的各項事務。

    至於龍神和鴉神本人，因為大家普遍覺得這倆活寶最擅長的技能除了賣萌就是吃飯，所以留在天使之城跟我們在一塊。

    而在我們這邊，也已經檢測到信號反應越來越強烈的另一套帝國資訊鏈路，這是往日被關停的神秘系母星設施正逐漸從冬眠中蘇醒，並自動將自己掛載至它們能檢測到的預設通道中，由於概念割裂仍有殘餘，現在帝國的資訊鏈路被分裂成兩個部分，一部分來自新帝國，另外一部分卻在這個世界，後者雖然規模無法和前者相提並論，但重要程度顯然不容小視，我們需要確保整個復蘇過程平穩、完美，就要首先保證所有設施的通信暢通，神秘側的設施使用魔能和複雜的符文設備來進行資料的產生、交流和衍變，其介質雖然不同，但和科技側的設備在原理以及演算法上大同小異——舊帝國是在資訊領域首先將科技和神秘技術合二為一的，這兩者之間有完美的相容性，因此在確認這個世界的大部分母星設施已經掛載至核心鏈路之後，在奧蕾莉亞的幫助下，泡泡通過一套轉換裝置將自己載入到了遺忘花園的控制系統中去，以輔助處理越來越多的海量資訊。並提前為不久後兩部分母星的同步做準備。這立刻緩解了奧蕾莉亞的壓力——因為長期沉睡和這個宇宙遭受的致命打擊，位於這個世界的母星資訊鏈路已經羸弱不堪，甚至在很多關鍵節點只能靠虛連接來維持，泡泡這個高性能主機的加入等於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嗯，順便也解了我的燃眉之急：那個五毒俱全的宅女總算找到事做，不用繼續禍害自己孩子了。

    奧德姆修斯是在第二天上午來到天使之城報導的，他用了將近一天時間才把自己從那個複雜的封印系統中完全分離出來，現在他終於不是那種邊走邊掉渣的臨時身體了——雖然我個人還是感覺那模樣挺有創造性的。奧德姆修斯本人就和之前我們在投影中看到的一樣。是個健壯而不苟言笑的帝**人，雙眼中燃燒的奧術核心是他最大的特徵——他在小烏鴉的強烈要求下尷尬地表演了怎麼從眼睛裡射出可以聚焦的奧術射線，不過這毫無意義，小烏鴉仍然散光……

    奧德姆修斯的蘇醒並不意味著位於北地冰原的風暴巨人和那些古德爾元素人會消失，現在後者相當於奧德姆修斯的身外化身，這不知道算不算是我們的意外收穫：雖然失去了絕大部分的神秘側軍隊，但這些指揮官在長達數萬年的沉睡中卻下意識（奧德姆修斯是有意識）地製造了一大群次級裂生體。這些裂生體千奇百怪，有元素生物。也有分身投影。甚至還有各種自然現象和概念性、抽象性的玩意兒，它們浩浩蕩蕩，力量詭異而強大，幾乎能算作一支軍隊，珊朵拉已經開始考慮是不是要把這些由神秘側軍官們分裂出來的裂生體獨立編制成一支部隊了，她正在計畫儘快檢驗這些元素生物真正的戰鬥力如何——不過那是在這個世界的事情都完成之後的事了。

    在接受了奧蕾莉亞的進一步檢查，確認自己的身體沒有丟掉幾個零件之後。奧德姆修斯便動身前往天空之塔，去啟動那裡的防線控制中心。

    因為那套防禦系統本身就是奧德姆修斯自己設計的。一切都進行的非常順利，很快他就傳來了系統正常啟動的好消息。並且在第二天下午，天使之城東方數百公里的天空之上便裂開了一道巨大的裂口，那通天徹地的天空之塔從裂口中垂直進入了這個世界，並順利砸翻了一座飄在半空的龍山——幸虧那座龍山平日裡只用於儲存食物之類，留守的幾頭巨龍及時飛了出來，沒有造成烏龍傷亡事件，通過這件事我們認識到一點——有必要在傳送帝國設施的時候多做一次精確定位了，那些帝國設施裡面記錄的各自相對位置和組合方式都是按照舊日十五天區母星的地表結構來的，讓它們按預設方式排列組合過來，樂觀估計查爾的家得被砸三到六次……

    現在最忙活的人有四個，首先就是奧蕾莉亞，她要負責統計所有設施的喚醒情況，監控概念割裂點的整合進度，還要登錄、分析目前已經蘇醒的帝國指揮官的名錄和狀態，不少帝**官蘇醒之後身體都或多或少地出現了異常，畢竟這個世界遭受過一次末日級的衝擊，將自身融入世界底層資料的希靈使徒們自然也不免受到波及，不過也正是由於他們把自己融入世界底層資料，才能最大限度地達成了自保，只要這個宇宙的基礎規則沒有全面崩潰，他們就還能完全恢復，奧蕾莉亞在天使之城和遺忘花園分別啟動了一個緊急修復中心，剛剛復蘇的指揮官前來報導之後就會直接進去躺著，哪怕他們強烈要求立即執行任務，也會被奧蕾莉亞二話不說敲暈了扔進去——我怎麼從沒發現這個脾氣一直不錯的風箏天使還有這麼強硬的一面呢？

    第二忙的是阿賴耶，天使妹妹直到不久前還是新帝國最清閒的高級使徒——因為科技側那邊幾乎沒她能幫上忙的東西，除了打仗的時候可以協助作戰以及偶爾幫忙訓練渡鴉之外，阿賴耶整天最大的事就是在我精神海裡睡大覺，而現在，她終於找到自己用武之地了，整天跟在自己昔日的副官奧蕾莉亞身後，忙忙活活地統計資料，制定修復計畫，順便重新學習原本是自己創造出來的那些知識，看得出來，呆貓天使很快樂。

    剩下兩個大忙人則是珊朵拉和……我……

    其實我原本以為應該沒自己什麼事的，你看，母星重組，概念割裂解除，設施重新編碼，這聽上去一個比一個先進的詞兒，有哪個是我能插手的？但珊朵拉還是堅定不移地把我拖了過去，審批蜂擁而至的各類檔報告計畫書之類，然後我才意識到，如此宏大的工程，所要涉及的事情實在是方方面面龐雜無比，並非僅僅將兩個世界合併起來那麼簡單的。作為一個需要負全責的統治者，你得考慮的還有所有相關的後續影響：兩個世界合併了，日後的秩序怎麼建立？雙方的編制要如何重整？帝**現在有六個主力軍團和好幾個預備軍團，這些軍團裡面要新增魔能單位吧？影子空間憑空掛上個一光年的補丁包，你不重設一下時空樞紐的規矩？

    這些東西都是下級各部門無權決定的，涉及到帝國最高決策的事務，自然只有我和珊朵拉能審批了——幸好，經過這幾年的鍛煉，我對這些不需要專業技術的事情也不像一開始那樣一頭霧水了，有珊朵拉幫忙分析情況，再加上自己心中其實也有相對完整的規劃，這工作自己還應付得來。

    轉眼，就到了概念割裂最終解除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