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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何昊遠]大宋私生子[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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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1-16 08:00:55
第520章 除夕驅儺

    一柱香之後,清娘她們還勉強能動,楊逸這個救援隊員卻先累趴下了,加上清娘她們個個穿得厚實,沒法揩油,這也讓他失去了工作積極性。

    「不玩了!不玩了!誰滑倒自己起來,本國公堅決不再施救,累死我了。」

    楊逸自己坐在冰面上喘著粗氣,這冰面太滑溜,行走困難,要跑過去救一個人可費勁了,而且他發現這群丫頭自從他來之後,滑倒的次數明顯多了;每個滑倒之後都變得嬌弱無力,沒一個能自己爬起來的,一柱香時間裡雙方一個球也沒進,卻人人滑倒了十來回。

    楊逸算是明白了,這哪裡是他在揩姑娘們的油啊,分明是姑娘們在揩他的油。

    清娘「游」到他面前,笑嘻嘻地道:「楊大哥別泄氣嘛,你不幫我們,我們都起不來,這玩不成了,好了,這回人家拉你起來好了。」

    楊逸伸手反而一下子將她拉倒在自己的懷裡,清娘嬌呼一聲,在他懷裡笨重地扭動著;楊逸抱著她,發現胸不見胸,腰不見腰,連那挺翹的香臀兒也沒見,心裡又不禁一陣哀鳴,這哪裡是我家那個千嬌百媚,纖纖如月的清娘啊,整一隻北極熊這是……

    「清娘,那剛才我沒來,你們怎麼玩啊?」

    「嘻嘻,楊大哥沒來之前,我們剛玩,還沒這麼累嘛,自然能自己起來,現在玩久了,人人都累了,自己便不能起來了。」

    「有道理,可為什麼人人都累得起不來了,還要玩下去呢?」

    「有楊大哥在,大家都還想玩嘛。」

    「現在,楊大哥我犧牲了。」楊逸著一攤四肢,躺在冰面上一動不動,可惜那鼻孔還冒著熱氣兒,騙不了人。

    清娘調皮地伸出手指堵住他兩個鼻孔,楊逸的下巴立即落了下來,清娘另一隻手又捂住他的嘴巴,好不忙碌,咯咯的笑聲回蕩在冰面上。

    「詐屍了。」楊逸憋不住了,跳起來大喊一聲,他又手平伸向前,腳下一蹦一蹦的如同僵屍一樣逼向清娘,清娘嘻嘻哈哈地笑著,在冰面上向遠處爬。

    楊逸用僵硬的語氣一字一頓地道:「清,娘。你,太,過,分,了。我,都,犧,牲,了,你,還,不,放,過,我。看,我,不,吃,了,你。」

    「楊大哥別這樣,人家嚇死了,嘻嘻,別這樣嘛。」

    楊逸跳起幾步,腳下一滑,又倒在了冰面上,這下連僵屍也裝不成了,他沒好氣地道:「清娘,有你這樣的嘛,你都快嚇死了,還能笑得出來,演得一點都不專業。你應該一邊爬,一邊回頭驚恐萬狀地,你別過來,你別過來,最後兩眼一翻,暈過去。」

    「可是那樣不楊大哥抓住了嗎?嘻嘻,人家才不上當呢。」

    楊逸向木婉靈她們笑道:「好了,既然大家都累了,今天這兒,瞧你們一個二個穿成這樣,我這心裡堵得慌。」

    木婉靈她們聽他這麼,哪裡不知他那壞心思,個個嬌笑不已。

    楊逸不以為意,轉頭對清娘道:「清娘,我今天要去蘇大學士家府上拜訪,你要不要一起去?」

    「去啊,我好久沒見師公了。」

    「那還不趕緊去換身衣裳,快去,快去,我先前廂讓你琴兒姐姐準備些禮物,你快些出來是。」

    「嗯,楊大哥等我。」

    清娘這下子不用人扶了,自己很快爬了起來,楊逸看她動作不慢,不由得一愣一愣的,這……剛才不是累得自己爬不起來了嗎?

    楊逸前院準備好禮物,清娘也很快更衣出來,她下身穿一條妃紅蹙金海棠花鸞尾長裙,上衣罩著一件淺紫色羽紗面薄氅;雙丫髻插綠玉明珠寶釵,閒靜似嬌花照水,綽約多逸態,輕盈不自持,和剛才粗笨如北極熊的模樣判若雲泥,那淺淺和梨渦一笑,便能醉卻整個京華。

    楊逸帶著她上了車,一同前往開封府,開封府位於御街千步廊南面,所以百姓又稱之為南衙,南衙獨占一坊之地,但也並非一坊全是公署,南衙官屬住所及一些百姓之家也同列此坊。

    車子出了景明坊,皇宮東角樓,再往西宣德門前,轉上御街再向南行。

    明天便是除夕了,街上車水馬龍,人流如織,熱鬧非凡,車子行得極慢。

    楊逸之前在朝堂上提出重新制定一套交通規則,規定行人靠右走,結果遭了朝中官員一致反對,至今未能通過;他本想帶一群惡奴負責淨街開路的,可惜是跟清娘出來,這種事清娘實在做不出來,也不會允許他做,楊逸無可奈何,只得忍受著這龜速。

    行御街千步廊將盡處,便聽熱鬧的鑼鼓聲,成群的百姓奔走觀看,楊逸正想著不管誰來,哪怕是親王宰相,老子也要頂上去,堅決不讓。

    結果隨著鑼鼓聲漸近,卻見街上群魔亂舞,鬼鬼怪怪跳躍騰挪,好大的場面,沒等楊逸話,清娘已經伸頭出去吩咐車夫趕緊讓路。

    楊逸暗暗一嘆,想擺回威風還遇上鬼了,嚴格這也不全是鬼,而是各路大神,但這些大神是除夕用來驅儺的,所以相貌大都比鬼好不哪裡去。

    《呂氏春秋季冬紀》有載,除夕前一日,「擊鼓驅疫癘之鬼,謂之逐除,亦日儺」,除夕驅儺在中國歷朝歷代都是非常隆重的事情。

    了宋代,除夕驅儺儀式與前朝有不的變化,最顯著的變化是以前的方相氏、十二獸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門神、將軍、判官、鐘馗、妹、六丁、六甲、五方鬼使、神兵、土地、灶君、神尉之類,多達千餘人。

    他們從宮內鼓吹走出,吵吵鬧鬧,沿街而行,最後遊行至城外,「埋崇」去……比較而言,除夕驅儺這一宗教性歲時節日,變化宋代,是更貼近市民生活了,娛樂成份更強了,宗教祭祀性相對減弱了。

    比如在宋代以前,鐘馗多以用指挖鬼眼睛、挾鬼、吃鬼等使人恐怖的模樣傳播於世。形象醜惡無比,令人作嘔害怕。

    但了大宋朝,一切都變得鮮活有趣起來,鐘馗的形象被賦予了濃濃的生活氣息,他變成了假面長髯,裹綠袍,活脫脫一個胖墩墩的老官吏形象;端坐輿上,袖手回眸,悠然自得,只是兩只巨眼圓睜,鼻孔碩大朝天,仍顯露出神威凜凜。旁邊一人用鑼相招,和舞步,作「舞伴」。

    鐘馗的妹及其侍女,則均以墨當作胭脂塗抹面頰,出人意表,妙趣橫生。

    但詼諧之中亦見端莊,只見妹長裙曳地,高髻朝天,少女老婦,簇擁隨後,儼然貴人模樣。

    另有二十餘個奔走趨行的鬼,大胖瘦,高矮不齊,黑白分明,各具神態;或光頭,或戴帽,或側回顧,或仰面昂;有架輿的,有肩壺的,有扛寶劍的,有挑行裝的,有挎包裹的,有背葫蘆罐的。

    他們多為赤背,與妹、侍女的麗服靚裝互相映照,極為有趣。

    楊逸和清娘趴在車窗上,興致勃勃地看著街上的大神鬼亂舞,上千人的隊伍,加上圍觀的百姓,可能人山人海來形容。

    隊伍的最後十二土地神了,土地神是品級最低的神祇,所以要走在最後,但他們又是與市民日常生活最為密切的。

    十二個土地神中,除一手執響板伴奏者稍為年輕一點,其餘均為莊家村老面目。

    他們所著服飾,所執道具,無一不和土地收成、水產食物有關,有的戴竹笠,有的頂畚箕,有的戴糧鬥,有的頂牛角,有的將水瓢、炊帚懸掛腰間,有的用鱉殼裝飾膝蓋,有的手擎一裂開露出籽實的長瓜,有的袍腳繪滿嬉水的龜、蛙、蝌蝌。

    十二位土地老兒,九人頭簪雪蛾、蝴蝶、雀翎、松枝、柳葉、梅花,真是「老夫聊發少年狂」。

    只見他們瘋瘋顛顛,張張狂狂,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呈遊龍擺尾之勢,驅儺而行,甚是有趣;而他們也是貼近大眾的神,連童都不怕他們,成群的孩追在他們身後,學著他們的樣子,嘻嘻哈哈地笑鬧著,熱鬧非凡。

    整整一柱香時間,直驅儺隊伍去遠,車子才得以重新通行。

    來蘇家門前時,正好看蘇東坡在門前看下人貼門神;這時貼門神也有些講究,左側畫頭戴金盔,身披鎧甲,全身戎裝,手持利劍、寶塔的天王;右側畫的天王,右手執劍,左手舒掌當胸,足下踏有藥叉。左右莫貼錯了。

    楊逸車子剛靠近,便聽蘇東坡望著自家的門神滿帶自嘲地道:「吾輩不肖,傍人門戶,何暇爭閒氣耶。」

    楊逸聽了大覺有趣,老蘇將自己比作門神,這傍人門戶自然是有寄人蘺下之意。

    他一邊下車一邊朗笑道:「蘇大學士貼個門神也能有這等妙語,還真不愧是名動天下的蘇大學士也,哈哈哈。」

    「讓任之見笑了,今日不知是什麼風,把任之這等貴客給吹我這陋室空堂來了。」

    楊逸笑呵呵地答道:「腹有詩書十萬卷,出口華章天下傳,蘇大學士便是住茅舍,那也是珠璣滿堂,何來陋室空堂之。」

    兩人打了幾句哈哈,等清娘上來施過禮,便一同進家去,楊逸沒問他要跟誰爭閒氣,但想來極有可能是指胡宗愈,這陣子他已聽過老蘇和胡宗愈鬧得有些僵。

    老蘇現在是開封少尹,胡宗愈是府尹,剛好壓他一頭,但無論是名望還是為官經歷,老蘇都強胡宗愈甚多,如今想來是受了胡宗愈的閒氣,才有剛才那句感嘆。

    楊逸一直以來有心經營南衙,胡宗愈基本已經被他掌握,結果老蘇突然插了進來,偏偏老蘇又是個自視甚高,目無餘子的高傲之人,想必是不甘心任由胡宗愈主張,兩者弄得有些不愉快,真算來,這其中還有些楊逸的手尾在內。

    楊逸心中暗笑,自不好去提這一茬。

    蘇東坡雖然自己家是陋室空堂,其實上挺雅致豪華的,四進的院落,亭臺樓閣,松竹梅蘭,樣樣不少。

    蘇東坡本是個講究生活的人,如今也不是被砭官時那般困頓,他的住所自然不會差哪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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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1章 枝上柳綿吹又少

    李格非生前嘗以師禮待蘇東坡,如今李格非雖然不在了,清娘依然執禮甚恭。楊逸和蘇東坡在亭中暖酒賞梅,讓她就坐,她卻是不肯,一直在蘇東坡身邊細心侍酒,有若孫女。

    蘇家芳雪滿園,亭邊斜松橫生,疏竹幾竿,映襯著臘梅潔白無染,嬌姿若雪。

    老蘇披著紫貂薄氅,一付從容灑脫之態,輕撫著長須對楊逸笑道:「我聽說任之年來潛心學畫,以任之的天資,當是學有所成了,今日左右無事,對此梅骨竹韻,任之何不潑墨作丹青……」

    楊逸不等他說完,連忙擺手說道:「蘇大學士說笑了,就我那手粗陋的畫工,豈敢在蘇大學士面前班門弄斧?」

    清娘俏然一笑介面道:「楊大哥這可說差了,有蘇大學士在此,你正該研墨鋪紙,求得蘇大學士指點一二才是。」

    清娘永遠是對的,楊逸立即從善如流。

    不一會,王朝雲親自取來筆墨紙硯,在石桌上鋪開,原來的歷史上,她隨蘇東坡砭謫嶺南,虛弱之身不堪嶺南蠻荒之苦,貧病交加之下,三十多歲便撒手離世。

    伊人已逝,蘇東坡方知珍惜,悲傷不已,曾寫下《西江月梅花》一詞來悼念王朝雲:

    玉骨那愁瘴霧?冰肌自有仙風,海遷時過探芳叢,倒掛綠毛麼鳳。

    素面反嫌粉涴,洗妝不褪唇紅,高情已逐曉雲空,不與梨花同夢。

    如今老蘇免去了砭謫嶺南這一難,王朝雲也還活得好好的,倒是少了一樁人間生離死別事。

    王朝雲賢淑淡雅,端莊內斂,楊逸從見她第一面起,便極有好感,她一生辛勤,萬里隨從,悉心照料蘇東坡,不似楊枝別樂天。

    然爾老蘇待她卻不怎麼樣,總是人生處於低谷時,看著王朝雲無怨無悔,不辭勞苦為蘇家操持的身影,才會想起她的好,楊逸心裡頗有些為她鳴不平的意思。

    楊逸靜靜地看著王朝雲兌水研墨,她那嫺靜的姿態如春風春雨潤物細無聲,便是清娘也看得有些出神。

    楊逸等她研好墨,起身一揖答謝,王朝雲如今不過是一個小妾的身份,如何敢受他這一禮,連忙斂衽福身還禮,然後退到蘇東坡身邊,靜靜地看著楊逸提筆作畫。

    楊逸沾墨之後,低頭深思了一下,下筆時畫的卻不是蘇東坡提議的梅骨竹韻,而是江南水鄉的園林小景,佈局很簡單,高高的馬頭牆,楊柳繞春煙,牆內秋千,佳人蕩於其上;牆外行人,隔牆側耳聽佳人笑………

    楊逸這幅水鄉小景刻意作了大片留白,使整幅畫看上去空寂悠遠,如殘雲飄去後的清空,畫好之後,他再沾墨收鋒,以流暢的行草在留白處寫下一首《蝶戀花》:

    花褪殘紅青杏小,燕子飛時,綠水入家繞。

    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

    牆裡秋千牆外道,牆外行人,牆裡佳人笑。

    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

    最後他還來了個看似畫蛇添足的落款:願有情人終成眷屬,楊任之,文昌二年十二月于蘇大學士府。

    楊逸這幅畫算不上好,單從丹青的角度而論,還未完全脫去匠氣,然而王朝雲看了他這不倫不類的落款,淡雅的臉上浮上了一抹微紅,神態變得窘迫不安起來,蘇東坡也是久久不語,若有所思。

    這首《蝶戀花》可以說是蘇東坡婉約詞中的代表作,據說蘇東坡被砭謫時,王朝雲常常唱這首《蝶戀花》詞,為蘇東坡聊解愁悶。

    每當王朝雲唱到「枝上柳綿吹又少」時,就掩抑惆悵,不勝傷悲,哭而止聲。

    東坡問何因,王朝雲答:「妾所不能竟(唱完)者,『天涯何處無芳草句』也。」

    蘇軾大笑:「我正悲秋,而你又開始傷春了!」

    在原來的歷史上,王朝雲去世後,蘇軾「終生不復聽此詞」。

    古人認為,芳草為柳綿所化,所以枝上柳綿吹遍天涯,芳草也就隨風而生。

    這首詞也暗喻了蘇軾「身行萬里半天下,僧臥一庵初白頭」的命運。在政治上他其實得意的時間並不多,生涯類轉蓬,一次比一次砭得遠,一次比一次遭受的打擊大。

    王朝雲唱到那兩句時,想起蘇東坡宦海的浮沉、命運的無奈,對蘇東坡一再被砭、淪落天涯的境遇是同感在心,於是淚下如雨,不能自已。

    而東坡亦是知她的這份知心,才故意笑而勸慰,可見此事在蘇東坡心中其實是留下了非常深感觸的。

    楊逸猜想,只要提起這首詞,必能讓倆人產生許多甘苦與共的溫馨回憶,所以他今天不但用了這首《蝶戀花》,還加上了一句看似不倫不類的「願有情人終成眷屬」的落款,其意不言自明。

    蘇東坡第二個妻子已經過世五年了,而王朝雲從十歲便跟了他,將近三十年時間任勞任怨,不離不棄,真不容易。

    楊逸放下筆,含笑請蘇東坡指點畫技,並不多嘴一句,有些事點到即可,王朝雲終究是青樓女子出身,只怕蘇東坡拉不下那個臉將她扶正。

    若蘇東坡真顧忌王朝雲的出身,楊逸明著說出來,不但有狗拿耗子之嫌,而且王朝雲日子只怕更不好過。

    畢竟蘇東坡如今是有子有孫的人,若是蘇邁、蘇過等人反感認個青樓女子做娘,必定會想方設法將王朝雲逐出蘇家,真到那裡反而害了這個賢淑的女子。

    清娘的目光在蘇東坡和王朝雲身上來回看,似有話要說,楊逸悄悄向她示意,讓她別亂說話,清娘乖巧地向他一笑,只殷勤地為王朝雲斟了一杯酒,跟楊逸一樣,什麼也沒再說。

    蘇東坡沈默了好一會兒,突然朗朗一笑,他自然也不會說王朝雲之事,起身細細指點起楊逸的畫技來,他是千年難得一見的人物,詩詞歌賦、筆墨丹青,樣樣不同凡響,得他細加指點,楊逸著實是受益匪淺。

    因為楊逸潛心學畫,清娘自然也跟著研習,此時也行到桌邊,細心聆聽著蘇東坡的每句心得。

    亭外梅花迎風笑,亭內美酒爐上香,加上賢淑端莊的王朝雲、如詩如畫的清娘陪伴在側,午後的芳園滿是溫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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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2章 正旦大禮(上)

    元旦,也稱正旦。

    元者,開始之意也。

    旦者象形兼會意,字從日,從一。

    「一」表示東方地平線。

    「日」與「一」聯合起來表示「日出東方地平線」。

    元旦合起來自然就是一年中的第一天,每年的正月初一,大宋都會舉行隆重的正旦大禮。

    除夕夜剛過三更,楊家已是燈火通明,下人忙碌著準備飲食、車馬,往車上安放火盆等事宜,整個楊家都驚動了。

    這一天的正旦大朝會可不光楊逸要去參加,母親楊氏、十三娘、清娘、甚至是鐵蛋,但凡有誥命或官銜在身的,都要入宮參加正旦大禮。

    楊氏與十三娘她們都換上一身命婦服飾,大宋的命婦服飾分為好幾種,分別有褘衣、褕翟、鞠衣、朱衣、鈿釵禮衣和常服。

    不同的場合要穿不同的命婦服飾,亂來不得。

    比如參加皇后受冊、朝謁景靈宮、朝會及諸大事時,就必須服褘衣。

    參加貴妃及皇太子妃受冊時服褕翟。

    參加皇后親蠶儀式時服鞠衣。

    命婦朝謁皇帝及垂輦服朱衣。

    宴見賓客服鈿釵禮衣。

    命婦服飾和皇后的褘衣有頗多相似之處。

    皇后的褘衣戴九龍四鳳冠,冠有大小花枝各12枝,並加左右各二博鬢(即冠旁左右如兩葉狀的飾物,後世謂之掩鬢),青羅繡翟(文雉)12等(即十二重行)外。

    命婦首飾為花釵冠,冠有兩博鬢加寶鈿飾,服翟衣,青羅繡為翟,編次之於衣裳。

    一品花釵9株,寶鈿數同花數,繡翟9等;二品花釵8株,翟8等;三品花釵7株,翟7等;四品花釵6株,翟6等;五品花釵5株,翟5等。

    翟衣內襯素紗中單,黼領,朱褾(袖)、襈(衣緣),通用羅彀,蔽膝同裳色,以緅(深紅光青色)為緣加繡紋重翟。大帶、革帶、青襪舄,加佩綬,受冊、從蠶典禮時服之。

    清娘的誥命是七品,準確的說她的不能稱之為誥命,應該叫敕命,也不稱夫人,而稱安人。

    但品級越低的命婦服飾越花巧漂亮,極為適合清娘這種娉婷十五六的少女,沒有那麼莊嚴,卻靈動鮮麗。

    清娘穿上七品安人命婦服飾後,便如芍藥籠春煙,詩情畫意之中帶著朝氣。

    還有小鐵蛋,三四歲的小人兒,穿上整齊的七品官服,那感覺楊逸說不出,反正看了直想笑,他很有可能是這次朝會中年紀最小的一個了。

    準備妥當之後,五人一同上車出門,只不過十三娘她們並不能走皇宮正門,按制她們是從西華門入乾寧殿,先去拜皇后。

    皇帝到福寧殿龍墀及聖堂上香,祈禱豐收之年,次至天章閣神宗神御殿行酌獻禮,給祖先上供,然後去拜見太皇太后過後,才會接見皇后、太子、皇子、公主、及內外命婦。

    現在趙捷還是小不點,沒有皇后,太子、皇子之類的更不用說,十三娘她們就要先去拜見劉太后了。

    楊逸帶著鐵蛋來到宣德門,這邊已經站滿了前來參加大朝會的各級官員,以及皇親勳貴,各國使臣,人山人海的,鐵蛋第一次見這樣的大場合,難免有些怯場。

    楊逸呵呵笑道:「睿兒,跟著爹爹有什麼好怕的,你瞧著,爹走到哪,別人一定得乖乖的讓路。」

    鐵蛋撲閃著大眼睛問道:「這麼多人都要給爹爹讓路嗎?」

    「那當然,不信你瞧著,總之一句話,睿兒跟著爹爹,千萬不能怕,你要昂起胸脯來走路。」

    「哦,孩兒聽爹爹的。」鐵蛋皺了皺鼻子,顯然還是有些緊張,但儘量繃起小臉,擠出勇敢的模樣來。

    楊逸看得暗笑,將他抱下車子來,然後牽著他的手往裡走,成百上千的官員見了這爺倆,個個露出怪異的表情來。

    大部分遇到的官員都紛紛向楊逸作揖行禮,有些與楊逸不對付的則早早讓開去,免得惹上這個煞星。

    楊逸向相熟的官員回禮時,鐵蛋也似模似樣的跟在後面回禮,那乖巧懂事的模樣贏來陣陣的稱讚聲。

    只是他這三四歲的人兒穿著整齊的官服,來參加莊嚴的正旦大禮,這場面實在太有趣。

    而且他還不會控制節奏,躬身作揖時腦袋晃的幅度有些大,那兩根長長的帽翅跟著晃晃悠悠的,讓他看起來象個不倒翁,這使得許多在場的官員忍不住發出陣陣笑聲來。

    覃子桂、唐庚、趙偌等一大群楊系官員見他爺倆到來,都圍了過來,趙偌搶先抱起鐵蛋,伸手在小傢伙臉上捏來捏去,來回逗弄著;直到楊逸給了他個腦錛,趙偌才罷手嘿嘿笑道:「楊大人,你是七品,我也是七品,等下人宮朝賀時,你就跟著我好了。」

    鐵蛋脆生生地答道:「我不是大人,爹爹說要我跟著他的。」

    「嘿嘿,穿上這身官服,大侄子你就是大人了,這兒就數你最大,哈哈哈。」

    不光趙偌樂不可支,桂子桂、唐庚、萬世芳、劉宇等人無不呵呵直笑,楊逸把兒子搶下來,瞪了趙偌一眼說道:「我家睿兒年紀還小,第一次經歷這種場面本來就有些怕,你再這麼逗弄,萬一逗哭了,看我怎麼收拾你。」

    趙偌訕訕地說道:「大哥,瞧你說的,常言道,虎父無犬子,咱們大侄子頗有大哥之風,豈是那種哭鼻子抹眼淚之人。再者說了,我也沒說錯o阿,這正旦大禮,分官品高低按序漸進,

    大哥您是三品翰林大學士,侄兒是七品散官,總不能跟著你後面進殿吧?大哥放心,大侄子跟著我,我一定會照應好,保管不讓他少一根汗毛。」

    楊逸想想,趙偌說的也不無道理,便問鐵蛋道:「睿兒,怎麼樣,等下敢跟著趙叔叔嗎?」

    鐵蛋耷拉著小腦袋,嚅嚅地答道:「敢是敢,可是爹爹不是答應過帶孩兒一起的嘛,爹爹不理孩兒了嗎?」

    鐵蛋看上去有些垂頭喪氣的,口上雖然不承認,但楊逸看得出,讓他離開自己身邊,他心裡肯然是害怕的,畢竟場面這麼大,一個三四歲的孩子說一點都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他能有這樣的表現已經非常出色了。

    覃子桂站出來說道:「還是讓睿兒跟著我吧,睿兒,跟著覃叔叔你怕不怕?」

    鐵蛋望瞭望楊逸,然後對覃子桂說道:「跟著覃叔叔,我不怕。」

    這回他語氣堅定了許多,臉上也頗為欣然,和趙偌不同,覃子桂他隔三差五的總能見到,兩家來往極為密切,覃子桂於他而言如親叔叔一般,大概小梨也是一個原因,總之呆在覃子桂身邊,同樣能讓他感到安心。

    趙偌又嘿嘿笑道:「大哥放心吧,到時前面有子桂兄,小弟就跟在後面好了,這樣大侄子前後都是咱們的人,定然不會再有事。」

    「這可是你說的,真出了問題,我拿你是問。」

    趙偌立即拍著胸脯保證道:「小弟願立軍令狀。」

    「去去去,什麼亂七八糟的。」楊逸斥了趙偌一句,見兒子有些冷,這除夕夜,還沒亮,臨近清晨正是一天最冷的時段,大人都有些受不了,更別說孩子了。

    「你們先聊著,我帶孩子進去避避風寒再說。」

    楊逸與覃子桂他們打過招呼,便帶著兒子往宰執們等候上朝的側殿而去。

    側殿裡全是宰相尚書,然而鐵蛋到了這裡反而不那麼害怕了,因為這些宰相尚書大都抱過他玩。

    章敦見他爺倆進來,先朗聲笑了起來,不等楊逸施禮,章敦便向鐵蛋招手道:「你這小兒,競然也來這兒湊熱鬧,快快過來。」

    「章太翁,我給您磕頭了。」鐵蛋聞聲望去,見是章敦,這個熟,他上前便要磕頭。

    章敦哈哈笑道:「不用磕頭,不用磕頭,快過來。」

    結果鐵蛋走到半道上,旁邊突然伸出一雙手將他抱了過去,鐵蛋正有些慌張,一望清那人的面孔,不禁歡聲叫了起來:「老太翁,老太翁,你怎麼也在這兒?」

    「太翁不在這兒,還能去哪兒?倒是你這小鬼頭,怎麼不跟你娘親她們往後宮去?」

    見到李清臣,鐵蛋把所有人都忘了,摟著李清臣的脖子連珠炮地答道:「爹爹說娘親和大媽媽還有清姨去的地方全是女人,爹爹說我是男子漢,要跟著爹爹來這邊。」

    鐵蛋這番話說出來,側殿裡的宰相尚書笑倒一大片,李清臣橫了楊逸一眼斥道:「胡鬧!睿兒才多大,你帶來這邊,若是君前失儀便是大罪,你擔當得起嗎?」

    鐵蛋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叫李清臣老太翁,楊逸本就有些尷尬,還被他用長輩的口吻這般訓斥,更是直皺眉頭。

    蔡京介面笑道:「其實這也無妨,連同各路舉人、解首在內,參加正旦大禮的有數千人呢。」

    蔡京的意思無非是說,這千萬人之中,多個小孩在內,別人也未必注意得到他有沒有失儀之舉?

    當初楊逸確實就是這麼想的,他把兒子帶到這邊來,就是想讓他從小見識這種大場面,把膽子練出來,只要兒子在朝會上不出大問題,有了這次經歷,對鐵蛋的成長,及性格培養,無疑是非常有利的。

    所謂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嘛,最大的場面經歷過了,將來到什麼場合都不會怯場。

    再說兒子確實是七品官,來這邊參加正旦大禮並不逾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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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1-19 18:23:50
第523章 正旦大禮(下)

    天色微明,疏星繞建章。

    蝦蟆梆鼓並作,執挺人傳呼,宮廷役吏開始打開宮門。

    楊逸趕忙把鐵蛋帶出來交給覃子桂,輕拍了一下他的小臉鼓勵道:「睿兒,你要記住,你是我楊逸的兒子,莫給爹爹丟臉,什麼都別怕,天塌下來爹爹給你頂著。」

    鐵蛋用力地點頭答道:「爹爹,孩兒記下了,孩兒不怕。」

    「嗯,這就對了,你只須聽覃叔叔的,等下覃叔叔怎麼做你就怎麼做,後面就是你趙叔叔,他也會提醒你的,總之,遇到什麼事都不要慌,更不能哭,男子漢大丈夫哭鼻子是要被別人笑話的,記住了嗎?」

    「爹爹,孩兒一定不哭。」

    「好兒子,爹爹為你驕傲。」

    趙偌嘿嘿笑道:「大哥,你就別囉嗦了,大侄子交給我們,有什麼不放心的,百官開始列班入宮了,你再不去,等下怕是來不及了。」

    楊逸一看,果然,前面的宰相尚書已經開始出則殿列於隊伍前來,他來不及多說,再向鐵蛋豎起一個拳頭用力一挫,然後含笑而去。

    百官各歸各位,聯轡進入宮城。

    元旦大朝會照慣例在大慶殿舉行。

    大慶殿的殿庭可容納數萬人,四名身穿鎧甲、雄壯威武的武士站在殿角,稱為鎮殿將軍。

    兩廊陳列著車駕、鹵簿、儀仗。兵部設黃旗仗5千人,從宮門一直到大殿。金吾軍執大仗黃旗站在大殿內外,殿階列10把清涼傘。

    參加元旦朝會的人。有三師、三公、宰執、三省、宣徽院、翰林院、六部、御史台、秘書省、外正副任等官員,以及親王勳貴,恩爵蔭官,還有諸路解元、舉人,另外就是各國、各藩的朝歲使了。

    文武百官皆冠冕朝服,諸路舉人,解首亦著士服,士服為青邊白袍。民間將未入仕的讀人稱為白身便是由此來。

    還有諸州進奏吏帶來地方獻禮,說白了就是各地的土特產,準備一會兒上獻皇帝,以顯示大宋物華天寶,同時也有地方臣服中央的意思在內。

    大宋如今天威日盛,文治武功令各國懾伏,各國來參加元旦大朝會的使者特別多。遼國、高麗、日本、回紇、大理、吐蕃諸部、三佛齊、占城、麻逸、真臘等各國賀歲使無不趕來,他們都入賀殿庭排班等候,不敢有絲毫輕佻大意。

    他們身上的服飾各有特色,如同服裝展覽會,遼國使者頂金冠,後簷尖長如大蓮葉。服紫窄袍,腰繫金蹀踱(佩帶上的飾物),其副使展裹金帶,如漢服。

    回鶻使者皆長髯、高鼻以匹帛纏頭,並且披散著長袍。

    黑汗使都戴小金花氈笠。金絲戰袍,束帶。

    高麗、大理、日本三國的禮服則很接近漢服。但又各有各民族的特色在內。

    南蠻五姓番入朝是椎髻烏氈,

    大樂令等樂官站在殿內外,閣門催班。這時千官聳列,朝儀整肅、氣氛凝重儼然。

    楊逸抬目望去,只見恢弘的漢家宮殿,重闕疊宇,雄渾磅礡,一縷朝陽升起,照在宮闕上,再被瓦面的積雪一反射,一時流光溢彩,無比瑰麗。

    太常寺和教坊司計千多人共奏乾安樂,樂曲宕蕩起伏,重鼓激盪,大鐘和應,琴簫悠揚。

    在這大氣磅礡,令人蕩氣迴腸的樂曲聲中,皇帝御輦而來,一片清蹕之聲……….

    在場的文武百官及中外使臣,在這宕蕩的漢家禮樂聲中,無不低下了頭恭迎大宋皇帝的到來。

    趙捷年紀雖然不大,但見多了大場面,已不用劉太后帶著,只須郝隨等隨侍太監輕聲提示,便能做得有模有樣。

    他頭戴通天冠、身穿紅色龍袍,殿中香煙繚繞,一片肅穆景象,趙捷的樣子看上去竟是頗為威嚴。

    等皇帝轉過玉屏,於御座就坐。宰執、樞密使率領百官向皇帝祝壽,行舞蹈之禮,多次參拜。禁衛人員高聲嵩呼,聲如振雷,稱為繞殿雷。

    太尉代表百官祝福皇帝萬壽無疆,皇帝宣制答辭。眾人又參拜舞蹈。

    最後奏樂,皇帝下御座,百官、賀使退下。

    這套朝賀儀式說來簡單,實則耗時甚久,極為隆重。

    儀式進行時,楊逸多次悄然回望,然而他作為朝中重臣,位置處於大慶殿內,而兒子只是七品散官,是沒有資格進殿的,得排在隊伍的後面,這成千上萬的人,哪裡望得見,這樣也好,也不怕什麼君前失儀了。

    朝賀儀式結束後,皇帝賜宴,宴席就設在大慶殿內外。親王、品位高的官員,三師、三公,升殿入席,其他人就座於廊下。

    遼使、高麗使及日本等國賀使卻沒資格享受大慶殿的賜宴,雖然也有賜宴,但那宴席是擺在各國使臣入住的驛館裡;

    按例皇帝當場賜他們漢裝,錦襖等禮物之後,他們就得回驛館就宴了。這倒不是楊逸等人執政、大宋牛逼後才定下的規矩,而是從開國時就這麼定下的。

    各國使節退去後,大慶殿內外,君臣就座開宴,本以為這場正旦大典就這麼平順的結束了,誰知趙佶這些親王上去給趙捷敬酒時,趙捷突然站了起來,走下丹基便徑直出殿而去,坐中王公大臣無不驚愕萬分,紛紛跟著立起身來。

    「官家,官家……」郝隨帶著太監宮女在後面追著趙捷,小皇帝對他的呼喚充耳不聞,腳步反而越來越快。

    楊逸意識到有些不妙,隨後跟著追了出去,大慶殿外面的場面有些亂,郝隨他們追在後面不斷呼喚,數千官員及舉子則紛紛站起身。許多官員一時不知道怎麼辦,愣愣地看著;結果有旁的官員拜倒後。也連忙跟著下拜;

    就這樣,小皇帝所過之處,官員舉子們一片片的拜倒,亂糟糟的。

    小皇帝卻是直朝後面的一張桌子而去,還離著十來步,就大聲叫道:「楊睿,楊睿,是你嗎?你怎麼在這裡呀?」

    「趙捷?您怎麼也在這裡?」驚喜的鐵蛋脫口喊了一聲。那聲音好生清脆,周圍拜倒一地的官員無不聽得一清二楚。

    這還得了?竟然有人直呼皇帝的名字,這還得了?到底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這麼胡來?

    四周不禁一片嘩然,拜倒的百官紛紛議論起來。

    包括覃子桂等人也都拜倒了,鐵蛋本來也跟著下拜了的,但這樣的大場面本來就讓他一個小孩子感到壓抑。結果一見趙捷,驚喜之下便什麼都忘了,一下子起身迎向趙捷。

    這下好了,楊逸從殿階上望下去,只見大慶殿前成千上萬的官員都拜倒了,就剩下這哥倆站著;

    兩個小鬼一個四歲多。一個三歲多,一個頭戴通天冠,身著赤色龍袍;一個頭戴烏紗帽,身穿七品官袍;

    這君臣二人湊在一起,場面多少有些滑稽。莊嚴神聖的大慶殿前,倒像是小孩子過家家的場所了。

    不管四周拜倒的百官嗡嗡的議論聲。哥倆突然找到了伴兒,正歡天喜地、旁若無人地宣洩著意外重逢的喜悅:

    「上次我沒告訴你我是皇帝,是我不對,現在我告訴你,我就是大宋皇帝趙捷。」

    「哦,你是皇帝?就是我爹爹說的官家吧?那我得給你磕頭了…….」

    鐵蛋納頭便要拜倒,趙捷一步上前抓住他的手臂道:「你不用拜,咦,你這官帽太小了,沒我的通天冠好看,等下我讓他們送你頂大的。」

    什麼亂七八糟的,這都什麼話呀,還真是童言無忌。

    四周的議論聲就像群蠅亂舞,兩個小鬼頭竟然置若罔聞,還在熱烈地討論著。

    只聽楊睿答道:「我才不要呢,這帽子不沒我原來的暖和,半夜來的時候,冷死了。」

    同周的官員聽了這話,個個神色變得十分詭異,好吧,我們個個削尖的腦袋往上鑽,無非就是想混頂大點的烏紗帽,這可好,有人卻嫌這烏紗帽不暖和,皇帝送給還不願要哩。

    趙捷聽鐵蛋說不想要大帽子,雙眼骨碌碌地轉了一下,接著說道:「走,跟我進殿進去,我一個人好生無聊,你去陪我共坐一席好了。」

    「可是爹爹也在大殿裡面,他不讓我進去的。」鐵蛋突然想起爹爹吩咐自己要聽覃叔叔的話,雖然很想跟趙捷走,卻是猶豫不決。

    「我是皇帝,我說讓誰進就讓誰進,楊睿你快跟我來。」

    「官家,官家,這…….這不合禮制。」郝隨一邊抹著額頭上的汗珠,一邊勸說起來。

    趙捷不樂了,繃起小臉八面威風地說道:「那你是皇帝還是我是皇帝?是你說了算還是我說了算?」

    郝隨和一幫太監宮女嚇得撲通一下跪倒,伏在起上不斷地磕頭求饒:「官家恕罪,官家恕罪,老奴沒那個意思,老奴只是………」

    「只是什麼?」

    趙捷不知不覺模仿起楊逸平時的樣子,負起雙手,昂著腦袋用眼角睥著好郝,那童音雖然稚嫩,卻頗有幾分威嚴之意。

    四周的官員面面相覷,連忙都低下頭去,郝隨就更不用說了,趴在地上呯呯地磕著頭,不停地求饒著。

    「咳咳…….陛下。」楊逸終於趕到。

    「恩師。」

    「爹爹。」

    「陛下,您身為天下之主,行止自應有度,豈能這般任性胡來。」

    見楊逸板著臉,這下輪到兩個小鬼頭低下了頭,楊逸再次說道:「楊睿,官家是君,你是臣,還不快行君臣之禮。」

    沒辦法,上萬雙眼睛看著呢,楊逸只得讓鐵蛋大禮參拜。

    等鐵蛋拜過,楊逸立即向趙捷促請道:「請陛下立即回殿升座。」

    「恩師,我……..朕想讓楊睿………」

    「陛下,朝廷自有禮制在,便是陛下也不應逾越了祖宗法制,請陛下立即回殿升座。」

    郝隨等人也連忙上來相勸,趙捷無可奈何,只得三步一回頭的走了,走出幾步後他又突然回頭叫道:「楊睿,等會兒賜宴結束後,你留下來,陪我一起玩……讀書。」

    楊逸差點昏倒,好在趙捷這小鬼頭改口得快,但估計很多人還是聽到那個『玩』字了。

    不管了,先把這兩個小不點分開再說,再讓他們這麼胡鬧下去,保不准還要出什麼大亂子呢。

    楊逸『押』著自家老大一邊往殿內走,一邊想著怎麼應付眾人的詰難。

    唉,這小鬼頭眼睛怎麼就這麼銳利呢,離著這麼遠,竟然還能望得見外頭的情形。

    楊逸心中起起落落,一時也想不出什麼好計策化解這突如其來的亂局。

    進殿時瞧見滿堂宰相和親王望來的眼光,他反而把心一橫,奶奶個熊的,愛乍乍嘀吧,大不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我倒要看看是誰先把大罪扣過來,俺父子倆……不,是俺父子仨接著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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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1-20 01:09:06
第524章 莫須有之罪
               
    正月初一,大宋舉國上下充滿了濃濃的節日氣氛,帝都東京熱鬧程度更不待言。開封府放關撲三日,士庶自早互相慶賀,坊巷以食物、動使、果實、柴炭之類,歌叫關撲。

    沒街搭建了大量綵棚,鋪陳冠梳、珠翠、頭面、衣著、花朵、領抹、靴鞋、玩好之類,間列舞場、歌館,車馬交馳。

    向晚,貴家婦女縱賞觀睹,入場觀看,入街市酒店茶樓飲宴,皆是平常,不相笑訝。

    小民雖貧者亦須新潔衣服,把酒相酬,整個東京家家歡宴,笑語喧嘩。

    楊逸帶著兒子剛出宣德門,又幾乎被堵住了,街上車水馬龍,人潮湧動,各種百戲雜耍,奇術異能,歌舞戲曲,鱗鱗相切,在街邊的彩柵上表演,引得觀看的百姓喝彩聲不斷,樂聲嘈雜十餘里。

    車外的熱鬧景象讓鐵蛋有些坐不住,卻又不敢抬頭張望,一雙眼睛不時瞄楊逸一看,一付做錯事的小意樣子。

    楊逸不禁暗暗啞然失笑。

    「爹爹,孩兒知道錯了。」鐵蛋耷拉著小腦袋,小聲地說道。

    楊逸淡淡地說道:「你確實有錯的地方,知道自己錯在什麼地方嗎?」

    「不知道。」鐵蛋這一句倒是答得非常乾脆直接。

    楊逸說道:「你確實做錯了不少事,但別的爹爹都不在乎,唯獨有一點。爹爹必須鄭重的告誡於你,你今後一定要儘量去改正。」

    鐵蛋不敢說話,眼睛一眨一眨地望著他;

    楊逸徐徐地說道:「你不應該得意忘形,你本來已經隨你覃叔叔他們一起下拜了,但是一見到官家竟是熟人,你就什麼都忘了,你忘了自己在什麼地方,忘了爹爹交代過你的話,你起來身的動作,以及你和官家所說的話。都是沒經過腦子的衝動行為。睿兒你要勞勞記住這句話,所謂的愚蠢,往往都是手腳或嘴巴動得比腦子還快造成的。」

    「爹爹,孩兒不懂………」

    「你只須像背書一樣,先把這句話勞勞記下,遲早有一天你會懂的。爹爹要告訴你的是,如果你所做的事,所說的話,都是經過腦子想過了的話。你今天犯的錯再多、再大,爹爹都不會怪你。天塌下來爹爹都幫你頂著;

    但是,你沒有,今天你的行為爹爹看得出,你根本就是忘乎所以,沒有經過腦子想的衝動行為。所以爹爹不能原諒你,回去以後,你要把《三字經》抄寫十遍,抄不完今晚不許睡覺。」

    「是,孩兒知道錯了。」

    楊逸也明白。太深的道理兒子還不明白,但不管他明不明白,必須這麼去要求他才行,你不這麼嚴格要求他,可能他一輩子也不會明白。

    鐵蛋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一會兒之後,他突然抬起頭來問道:「爹爹。官家也要抄十遍《三字經》嗎?」

    楊逸不由得想起了那句不患寡,而患不均的話來,估計在鐵蛋看來,是趙捷先來找他。才使他犯錯的,現在他被罰抄十遍《三字經》,那趙捷也應該被罰抄十遍才對。

    楊逸拍拍他的肩膀答道:「當然!他不但要抄,而且要比你抄的還多,爹爹罰他抄二十遍呢。」

    「真的嗎?」

    「當然,爹爹為什麼要騙你呢,以後你若再見到他,問他就知道了。」這事兒楊逸倒真沒有說慌,趙捷也是他兒子,而且身為皇帝,做事更應該學會過腦子,楊逸哪裡會放過他,罰得自然也比鐵蛋還重些。

    這下鐵蛋沒話說了,楊逸和他回到家,讓琴操帶他去抄《三字經》去了。

    楊逸獨個在前廳飲茶,不一會兒便見母親楊氏、十三娘和清娘一同回來。

    和去的時候不同的是,三人沒了去時的謹慎,臉上都帶著喜色,原來太皇太后、太后、以及宋太妃等人都有不少額外賞賜給她們。

    而且三人的花冠上都插上了裊裊春幡,尤其是清娘,她的七品命婦服飾本就鮮麗,再插上這春幡,更是嬌俏清麗。

    每年元旦朝會時,皇宮都會賜給群臣幡勝等物,其實回來時楊逸帽子上也插有銀幡的,只不過他不習慣這種花俏,一早取下了。

    所謂的幡勝,其實就是一種用金銀箔紙絹剪裁製作的裝飾品,有的形似幡旗,故名幡勝,又叫彩勝、華勝。

    從晉朝開始,民間就習慣在人日,也就是正月初七這天,剪綵為花、剪綵為人,或鏤金箔為人來貼屏風,也戴在頭髮上。

    按荊楚習俗,女人們在人日用五彩的絲帛、絲綢等材料,剪成一個幡勝,插戴在頭上,姐妹淘們之間有競賽鬥勝的意思。

    到了宋朝,百官之家的幡勝之物則由皇宮制辦,在正旦朝會時賜於臣下。蘇東坡就曾寫下過這樣的詩句:還家強作銀幡會,雪底蒿芹欲滿籃。

    這詩楊逸只是偶然聽到,不知道老蘇是哪一年寫的,但從這兩句詩的意思來看,那一年老蘇混得一定不怎麼如意,要不然皇帝賜下銀幡本是喜事,他便不會強顏歡笑了。

    三人走到大廳門口,母親楊氏先開口說道:「你們聊吧,站了半天,我這老骨頭可受不了了,得回房歇息一下才行。」

    楊逸起身攙著她問道:「娘親沒事吧?」

    「你放心吧,沒什麼事,就是有些睏了,我歇一下就好。睿兒呢?睿兒今天怎麼樣?」楊氏不見自己的大孫子,立即就問了起來。

    楊逸呵呵笑道:「娘親別擔心,睿兒隨他琴姨娘到書房看書去了,娘親先坐一下。孩兒幫你拿捏一下如何?」

    「就你這手勁,要你來拿捏只怕是拆了我這副老骨頭呢。」楊氏頗為不滿地說道,「你也真是的,今天是大年初一,睿兒又剛參加大禮回來,想必也累了,你還讓他讀什麼書呀。」

    楊逸不敢說是自己罰鐵蛋去抄書,否則這便宜的娘非鬧翻天不可,他賠著笑道:「娘,你實在太偏心了。以前除了吃飯睡覺之外,你恨不得讓我時時刻刻捧著書看,現在輪到睿兒,娘親你就心疼了。」

    清娘她們聽了都笑起來,楊氏抬手給他一指頭,說道:「你少胡扯,這怎麼能比?睿兒還小,萬一累出病來可怎生得了?」

    「娘,放心吧。孩兒自有分寸,保管不讓你那寶貝大孫子累壞就是。話說回來,如今咱們楊家家大業大,總有一天睿兒要繼承這份家業,若是從小慣著他,將來長成敗家子怎麼辦?娘親你就別多管了,你先回去歇著吧。」

    楊氏不好再說他什麼,十三娘要扶她也不用,便由兩個丫環扶著回屋歇息去了。

    「楊大哥,好看嗎?」清娘不失少女心性,在楊逸面前輕盈的一旋身,回眸嫣然一笑,秀起她的麗裳春幡來。

    楊逸見她這俏麗模樣,不禁脫口吟道:「春已歸來,看美人頭上,裊裊春幡。無端風雨,未肯收盡餘寒。年時燕子。料今宵夢到西園。」

    清娘正被他這詞吸引信,十三娘順手在她的翹臀上拍了個巴掌,笑道:「你這丫頭,在宮裡搶盡風頭不說。回到家來還顯擺個沒完。」

    「哦?」楊逸頓時感興趣地問道,「娘子快說,清娘在宮裡是怎麼搶盡風頭的。」

    清娘有些羞意,螓首低了下去,十三娘攬住她的香肩,滿帶深意地瞟了楊逸一眼說道:「太皇太后賜宴之時,秦國大長公主提議以梅花為題,各賦詩填詞一首,以慶新春。最後自然是咱們家這位大才女的詞作最為出彩,官人瞧見了嗎?妾身等帶回來的這兩大車賞賜,有太皇太后的,有太后的,有宋太妃的,有秦國大長公主的,這可都是賞賜給咱們家這位大才女的。」

    「晴兒姐姐。」清娘嬌嗔一聲,十三娘一口一個大才女,把她說得更是羞澀難擋。

    「哈哈哈,咱們家清娘若是不拔得頭籌,那才奇怪呢,娘子,快將清娘所作的新詞誦來,好讓為夫聽聽。」楊逸不由分說,摟住清娘的小蠻腰,把她抱著膝上,然後滿是期待地對十三娘催促起來。

    十三娘挺了挺腰身,負起手來作士子游吟狀,在廳裡來回踱了幾步,吊足了楊逸胃口,才徐徐吟道:

    雪裡已知春信至,

    寒梅點綴瓊枝膩,

    香臉半開嬌旖旎,

    當庭際,

    玉人浴出新妝洗。

    造化可能偏有意,

    故教明月玲瓏地。

    共賞金尊沉綠蟻,

    莫辭醉,

    此花不與群花比。

    「好,好個香臉半開嬌旖旎,玉人浴出新妝洗,哈哈哈,這分明是在說娘子和清娘自己嘛!不錯,不錯,確實是此花不與群花比……」當著十三娘的面,楊逸這花叢老手當然不會只贊清娘一個。

    十三娘哪裡不明白他的小心思,皓婉一伸,熟練無比的探到他腰間,麻利地一擰。

    楊逸這回是真想不通自己錯在哪裡,這不是兩個都誇了嘛,唉,真個是女人心,海底針……

    「嘶,娘子,這就是你的不對了,為夫這不是在誇您和清娘嘛,你還下此狠手,請問娘子大人,為夫究竟所犯何罪,遭至娘子這般大刑。」

    「莫須有。」十三娘俏然答道。

    聽到這三個字,楊逸幾乎為之氣絕,誰曾想到,「莫須有」這罪名有一天也會砸到自己頭上。

    「娘子,這不科學。」

    「是嗎?那妾身倒要問問官人,睿兒半夜起身入宮參加正旦大禮,這才回家,官人便讓他去讀書,這科學嗎?這可是大年初一,你這翰林大學士還在家歇著呢,睿兒才多大,你倒一刻不讓他清閒,官人快說,到底所為何來?」

    果然是妖精,沒那便宜的娘親那麼好哄騙,楊逸暗嘆,看來時時得小心妖精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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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1-20 01:09:23
第525章 盈盈一握

    在十三娘的逼問下,楊逸只得把正旦大禮上發生的事情約略講來。

    十三娘聽了埋怨道:「官人,說來都怪你,當初妾身說要將睿兒帶到後宮去,偏你要讓他到大慶殿去參加大禮,如今鬧出這麼大的亂子來,這可怎生是好?」

    楊逸從「押」著趙捷進大慶殿那一刻起,就已經豁出去了,當時能在殿中宴飲的都是老成精的人物,這種大人物要對付一個人,通常是不會自己打頭陣的;而當時他們的嘍囉們又都不在殿中,所以暫時沒人跳出來指責楊逸,宴席得以平靜結束,但這不代表就沒人彈劾他了。

    楊逸呵呵地笑著安慰十三娘道:「娘子別擔心,其實官人我帶著睿兒去見識正旦大禮,是鑽了朝制的漏洞,朝制可沒明文規定像睿兒這種歲數的官員,不許去參加正旦大禮;

    真算起來他們彈劾不了我什麼的,要彈劾也只能彈劾睿兒兒君前失儀,但睿兒只是個三四歲的稚童,他們彈劾來彈劾去,又能把睿兒怎麼樣?大不了就是罰俸,頂多是罷去睿兒的官銜。」

    聽了楊逸的話,十三娘略微放鬆了一些,罷去楊睿官銜,這沒什麼大不了的,孩子還小,而且這七品散官是靠恩蔭得來。

    在大宋朝,非正途出身的官員很被人瞧不起,所以許多靠恩蔭得官的人,都會重新去參加科舉考試。

    在十三娘看來,無論兒子恩蔭了多大的官,將來長大後肯定還是要走科舉正途的,這如同雞筋的七品散官不要也罷。

    若是事情真這樣,十三娘也不擔心什麼了,但她仔細想了想,立即感覺只怕沒楊逸說的這麼簡單。

    「官人,你莫哄妾身。」

    清娘也很擔心地問道:「楊大哥,真的沒事嗎?」

    瞧她們擔心的樣子,楊逸一股豪氣頓生,一揮大袖朗聲說道:「娘子你們就放心吧!常言說得好,沒有金剛鑽,不攬瓷器活。

    官人敢把睿兒帶到正旦大朝會上去,就做好了發生意外的心裡準備,再者說了,如今官人我也不是別人愛怎麼拿捏就怎麼拿捏的,誰要彈劾我,他最好先掂量一下自己的斤兩。」

    「官人胡說什麼,這話若是傳出去,那還得了?」

    「哈哈哈!娘子啊,別說這是在咱們家裡,就算在金鑾殿上,為夫又怕過誰來著?為夫是張狂些,但為夫有張狂的本錢,誰若不服,去滅兩國給天下人看看。」

    十三娘悚然而驚,神色嚴正地勸說道:「官人,魏文貞公曾有言:念高危,則思謙沖而自牧;懼滿盈,則思江海下百川。

    官人這幾年是為朝廷立下了不小的功勞,正該謙沖自牧才對,官人這般自誇自耀,豈是智者所為?妾身冒昧相勸,還望官人能聽取一二。」

    清娘也蹙眉勸道:「楊大哥,晴兒姐姐說得是!居高常慮缺,持滿每憂盈。楊大哥還須謙益自身才是,你就聽晴兒姐姐一回吧。」

    楊逸除了承認錯誤,別無他法,起身向十三娘倆人長身一揖說道:「家有賢妻,夫不遭禍,為夫受教了。」

    十三娘有清娘哪敢受他的禮,連忙讓開道:「官人不必如此!妾身所盡者,不過是人妻的本份,方才所言,只要官人能聽取一二,妾身就知足了。」

    「娘子放心,為夫一定謹遵娘子教誨,虛心地打倒一切敵人。」

    「官人,你……」

    「哈哈哈,娘子別著急,你和清娘的話,我是真的記在心裡了。至於睿兒之事,更不用擔心,為夫現在就去寫份奏疏,請求官家治睿兒君前失儀之罪,奪去睿兒的爵位。」

    十三娘一聽這話,雙眸俏生生一轉,臉上頓時浮起淡淡的笑意來:「官人此策甚為妥當,妾身這就放心了。」

    清娘也笑道:「對對對,就這麼辦,這叫做以退為進,嘻嘻。」

    不好,清娘好像也沾染了十三娘的妖氣了,這丫頭竟然也知道這些鬼門道了,實在不妙啊!

    「官人還不快去。」十三娘不等他多想,連聲催促起來,更和清娘一起,簇擁著他來到書房,一個兌水,一個研墨,好不慇勤。

    楊逸不多言,提筆寫上一份奏疏,然後自己親自送到進奏院。

    不就是一個七品散官嘛,那點俸祿還不夠我家買青菜呢,不要也罷,哪天要弄就弄個大點的,五品,不,四品,必須四品以上才有些看頭。

    好了,請罪奏疏也上了,俺這已經給大家台階下了,誰要是再在此事上糾纏不休,那可就別怪俺不客氣了。

    楊逸出了進奏院,打馬往興國坊拐了過去,阮柔她們三人住在這邊,大過年的若不去看一眼,終究有些說不過去。

    興國坊這邊的新宅同樣換上了新桃,雖不能與景明坊那邊的老宅相比,但也裝飾得喜氣洋洋,從宅外看,很難得出主家不住此宅。

    大門半掩著,從門縫望進去,只見重門深戶,亭閣巍峨,讓人不由得想了歐陽修的詞句來:庭院深深深幾許,楊柳堆煙,簾幕無重數。

    楊逸將馬交給看門的老僕後,自己垂袖一路賞玩著往後院去,確實可用賞玩來形容,楊逸來這邊的次數不多,還沒認真觀看過這棟豪宅呢。

    這棟宅子佔地廣闊,院中處處佈置精雅,有如園林幽境,四季花木不輟,松蘭梅竹映庭雪,怪石橫臥,盆景漫生,最細微之處也見景緻。

    來到後院的垂花門,楊逸還停下觀看了一下,一般而言,垂花門往往是一棟宅子最華麗,最醒目的地方。

    有些人或許會誤認為,垂花門是牆頭垂下花枝的拱門,其實不然。

    所謂的垂花門,是中國古代建築院落中,用以間隔前院和後院的一道門,也叫二門,舊時人們常說『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這二門指的就是垂花門。

    垂花門佔天不佔地,因其簷柱不落地,垂吊在屋簷下,稱為垂柱,其下有一垂珠,通常彩繪為花瓣的形式,故被稱為垂花門。

    從外邊看,垂花門像一座極為華麗的磚木結構門樓。而從院內看垂花門,則似一座亭榭建築的方形小屋。

    除去家族中有重大儀式,如婚、喪、嫁、娶時,需要將垂花門打開之外,其餘時間,垂花門都是關閉的;人們日常進出後院時,不通過垂花門,而是走垂花門兩側的側門,或通過垂花門兩側的抄手遊廊進人內院。

    垂花門的這種功能,充分起到了既溝通內外宅,又嚴格地劃分空間的特殊作用。門內是自家人生活起居的地方,外人一般不得隨便出入,這條規定就連自家的男僕都必須執行。

    楊逸稍微駐足之後,便從左側的抄手遊廊經一道小門進入內院。後園落滿了白雪,松枝間不時傳來幾聲鳥啼,讓整個後院顯得更加靜謐幽深。

    楊逸負手一路賞玩,從迴廊轉到西邊的樓閣,終於聽到隱隱的人語,除了阮柔、顧媚娘、李盈之外,似乎還有一個女人的聲音。

    楊逸站在樓下細聽,聽出正是那位芳鄰蕭盈盈的聲音。

    只聽她說道:「時候不早,我也該告辭了。」

    接著便聽到阮柔她們客氣挽留的聲音:「龐夫人難得過來一回,何不多坐一會兒。」

    「不了,這大年初一,我只是過來向幾位妹妹傳聲問候,實在不宜久留,這便告辭了。」

    楊逸臉上不由得浮上一抹笑意,這老夫少妻的,確實有些那啥啊,龐亮七十有六,定是無力耕耘了,這龐夫人水水嫩嫩二十六七,正是精力旺盛之年,想必日子真是難過吧,這大過年的,竟然跑到這邊串門來了。

    一陣輕微的環珮及樓梯輕響,只見蕭盈盈當先走下樓來。

    她出門時必是精心打扮過,一襲白貂裘衣,拖著八幅湘水長裙,頭上梳著宮危髻,鳳頭玉釵墜明珠,沈腰款款輕擺,如弱柳拂春風。

    最是那雙秋水明眸,顧盼之間含煙帶露,俏美的臉龐卻又帶著那種成熟婦人獨特的風韻,讓她看上去如同一枝盛開的牡丹。

    突然看到楊逸就含笑站在樓下,她為之一怔,面紅心跳之下腳步一滑,竟然驚叫著摔下樓梯來。

    楊逸也不由得一驚,顧不得多想,立即就縱身上去,一把摟住她的身子。

    阮柔她們的驚叫聲隨之戛然而止,一個二個瞪大眼睛看著楊逸將那龐夫人摟在懷裡。

    楊逸那手好巧不巧,正摟在蕭盈盈那高聳的酥胸上,那手感……….

    蕭盈盈嘴時吐出一聲聲的呻吟,似是很痛苦,但若是光聽這婉轉低回的呻吟,絕對能讓每個正常的男人血脈暴漲。

    「龐夫人,您怎麼?」楊逸剛要鬆開她,蕭盈盈那軟綿綿的身子又不禁往他懷裡倒。

    「嘶……….我的腳好疼,怕是折了………」

    楊逸連忙對顧媚娘她們吩咐道:「都別愣著了,!快把龐夫為扶回房去。」

    「哦,哦。」顧媚娘她們連忙應著,一同過來接過蕭盈盈,將她架回了房內。

    楊逸停在後面,暗暗舒了一口氣,他剛才一手剛好握在蕭盈盈那豐碩的酥胸上,他表面上裝作若無其事,但不可否認,這種意外的接觸就像偷情一樣,特別讓人勾起欲望…….

    咳咳,好吧,我是壞人,或者說我是男人。

    楊逸輕咳了兩聲,在心裡為自己找了個充足的理由,這才正色地跟著進房去,準備給那芳鄰蕭盈盈好好診治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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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7
匿名  發表於 2013-11-20 01:09:41
第526章 幸有微吟可相狎
               
    男人的頭,女人的腳,摸不得。

    但楊逸現在摸著的、正是一隻粉嫩嫩、滑膩膩,白皙皙的女人腳,這腳的主人斜靠在床頭,臉若桃暈,眼似水杏,唇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一顧一盼之間,羞怯誘人。

    楊逸那雙手在蕭盈盈腳關節處仔細的摸索,輕輕晃動,那手指接觸過的地方讓她有種燙熱的感覺,麻麻的、酥酥的、直酥到了心坎上,彷彿是電流淌過身體一樣。

    蕭盈盈的呼吸不知不覺間變得急促起來,那傲人的雙峰隨著呼吸上下湧動,如波濤起伏,含煙帶露的眸子不時悄悄瞟一眼楊逸那張俊朗的臉孔,卻又如受驚的兔子一般很快躲開。

    「龐夫人,骨頭沒什麼問題,應該只是拉傷了韌帶,我家百草堂泡有專治扭傷的藥酒,等下我讓下人去給你取些來,每天多擦幾次,三幾日之內必能恢復如常。」楊逸輕輕放下蕭盈盈那隻蓮足,抬起頭來含笑說道。

    剛好蕭盈盈悄悄瞟向他,倆人的目光交織在一起,嬌羞不勝情的她便像是喝了一斤醇酒,整個人暈暈淘淘的,檀口微張,囁囁喏喏,一時竟是不如何答他。

    楊逸經歷的女人不少了,見她這般模樣,如何不知她那欲說還休的嬌態因何而來。

    蕭盈盈暗吸了兩口長氣兒,讓那呯呯直跳的心稍微平靜下來;又悠地盼了楊逸一眼,然後低下螓首小聲說道:「寧國公醫術通神,京中早已是人盡皆知,寧國公既然斷定妾身這腳沒事,妾身也就放心了,多謝寧國公了。」

    「龐夫人不客氣,舉手之勞而已。再說了,龐夫人是在我府上受傷的,我又豈能置之不理……」

    那蕭盈盈不等他說完,竟搶著說道:「不不不,是妾身自己不小心,若非寧國公出手相救,妾身摔下樓梯,只怕性命已不保,寧國公救命之恩,妾身豈能不報。」

    楊逸真沒想到她突然扯出這一茬來,不過說來也是,當時也,若是不本國公衝上去接著她,她一個嬌嬌弱弱的美嬌娘,從樓梯上摔下來,就算不死,只怕也要躺些時日。

    但楊逸感覺她這番話並非單純的感謝他出手相救之恩,顯然是另有含意在內,否則她那眸光便不會那般蕩漾不定了。

    楊逸玩心忽起,輕輕湊近她含笑問道:「龐夫人真的非謝我不可嗎?」

    蕭盈盈聞著他那男人的氣息,心中便如小鹿在踹,臉上酡紅如醉,但還是微微點了點螓首。

    「呵呵,那龐夫人打算怎麼謝我呢?」楊逸更加接近些。

    倆人的臉已近在咫尺,蕭盈盈卻突然提起了勇氣,抬眸望著他柔聲說道:「那寧國公想讓妾身如何酬謝?」

    嘖嘖,這樣的話問出來,加上倆人曖昧的眼神,那意思已經不用再多說,楊逸含笑看著她不說話,就像在賞一朵沾著露水的牡丹花。

    蕭盈盈畢竟是成熟婦人,非那些不解風情的青澀少女可比,見情朗有意,便也不再猶豫。

    嚶嚀一聲主動靠到楊逸懷裡來,那半閉的星眸,微啟的櫻唇,若染桃暈的雙腮,隱隱帶著一種飢渴的需索意味。

    楊逸本非聖人,加上這幾個月需求極盛,這嬌柔瀲灩的美婦依進懷裡來,那醉人的幽香,豐潤的玉體,處處讓人**,他如何還會假惺惺的裝正人君子。

    低頭吻上那半啟的香唇的同時,雙手也順勢撫上了那凹凸有致的嬌軀,蕭盈盈久旱逢甘雨,身體裡的慾望一點就著,玉臂環住他的脖子,熱烈的回吻著,那豐潤的玉體如水蛇般扭動起來。

    楊逸探衣而入,握住那兩團豐碩的軟肉,懷中的美婦不禁發出一聲婉轉的嬌吟,聽得人蕩氣迴腸,血脈暴漲。

    正當楊逸想把人推倒之時,樓梯上突然傳來了一陣腳步聲,接著聽到龐家的丫環叫道:「夫人,夫人,老爺讓人過來傳話,要夫人快些回去,司農少聊余大人與余夫人來咱們府上拜年,老爺讓夫人趕緊回去待客。」

    楊逸與蕭盈盈連忙分開,她帶著嬌喘揚聲答道:「知道了,我這就回去。」

    應過外間的丫環,她一邊整理自己身上的衣裳,還不忘向楊逸投來一個幽怨的眼神,個中意味讓楊逸幾乎要不顧一切的將她立即壓在身下。

    該死的司農少聊!該死的余有錚!拜年就拜年吧,把老婆也帶來做什麼鳥?

    蕭盈盈去後,幸好還有阮柔她們三個在,雖說妾不如偷,如今偷不著,他哪裡還挑剔那麼多………

    一個時辰之後,楊逸出得興國坊,走到御街時,聽到路邊的綵棚下有人在大喊:「小娘子好功夫,再來一個,再來一個,等下有賞……」

    這聲音楊逸再熟悉不過,御街上人山人海,偏偏這個綵棚下人少,綵棚之上一個姿色動人的小娘子正在表演飛刀,倒不是她表演得不精彩,以致於沒有人願意觀看;而是因為台下站著趙偌和一群淨街虎,百姓們即便想看,也只能站得遠遠的觀看,識趣的誰也不願去沾惹這些淨街虎。

    楊逸心裡還有些不爽利,再看趙偌,硬是橫看豎看不順眼,下馬走上去朝他屁股上就是一腳。

    趙偌看台上的小娘子甩飛刀看得過癮,正和一幫公子哥兒大聲鼓噪著,屁股上突然挨了一腳,不由得一個趄趔。

    「誰?誰他娘的………」趙偌破口大罵,等看清是楊逸之後,聲音戛然而止,張大的嘴巴一時沒法合上,看上去就像喉嚨裡卡了根魚刺似的。

    他旁邊站著的是殿帥王文振的四子王熙,一見楊逸頓時驚喜地叫道:「寧國公……咦,哈哈哈,趙兄,你敢罵寧國公,哈哈哈,這回有你好瞧的了………」

    王熙他們一個二個笑得東歪西倒,樂不可支地等著看趙偌的笑話。

    趙偌終於反應過來,連忙上來賠笑道:「大哥,小弟不知是大哥駕到,冒犯之處,大哥千萬別往心裡去。」

    「我不往心裡去,我往腳丫上來。」不管怎麼說,今天楊逸就是看他不順眼,抬腳又是一下。

    「哎喲,大哥。阿,小弟究竟何處冒犯了大哥……」

    「莫須有!」

    「莫須有?」這回輪到趙偌暈了。

    楊逸見他欲哭無淚的樣子,不由得嘿嘿笑道:「不錯,我打你需要理由嗎?」

    王熙他們個個唯恐天下不亂,一齊跟著起鬨道:「說得是!說得是!咱們打人什麼時候需要理由過?趙兄這麼問本就該打,哈哈哈……」

    「哈哈哈……」

    「我打你個頭,既然不需要理由,你們等著,趙大趙二,給我打。」趙偌嚷得震天響,但趙大趙二又如何真敢對王熙他們動手?這大塊頭的哥倆左右為難,不知如何是好。

    楊逸抬腳往趙偌屁股上又是一下,讚許道:「不錯,不錯,小偌子長進了,來來來,咱們再練練。」

    「大哥,別別別,小弟真不知道自己哪兒犯錯了,還望大哥說出來,小弟一定改正。」

    「不是說了嗎?莫須有。」

    「大哥,話不是這麼說,您瞧小弟好不容易過年才有時間回京幾天,大哥您見面就教訓小弟,這好歹也得說個理由吧,小弟這一年來,在堤上沒有功勞也有些苦勞不是,大哥,您看……」

    這事是趙偌平生最得意之事,關鍵時候從不忘拿出來顯擺。

    楊逸聽了更氣:「看個屁!好吧,我就給個打你的理由,早上進宮參加正旦大禮時,你向我保證過什麼?」

    趙偌捂著屁股,若有所悟地答道:「保證?大哥,我保證過什麼……哎喲,大哥您就饒了我吧,當時我確實把大侄子看得好好的,可誰會想到官家突然跑出來,這個……小弟當時懵了,一時沒防著大侄子突然起身……」

    「不錯,說得很好,這就是我打你的理由。」

    趙偌垂頭喪氣地辯解道:「大哥,當時那種突發情況,誰也沒料到。阿!這只是個意外,真的只是意外,大哥你就饒了我吧。」

    「要是什麼都料到了,我還讓你看著幹嘛?當時你拍著胸脯保證一定看好我兒,現在倒好,你一句意外,就想把責任都推託掉了?」

    王熙這幫公子哥兒立即鬧哄哄地笑道:「就是!想這麼矇混過關,那可不行!趙兄,別說了,趕緊上豐樂樓請一桌,給寧國公賠罪。」

    「這個容易,大哥請。」

    趙偌躬身作揖,楊逸抬腳又是一下,笑罵道:「就這麼走了,你們霸著人家這綵棚這麼久,人家白練給你們看了,像話嗎?」

    楊逸話聲剛落,謔!銀子、金子、紙幣、珍珠飾物,一時當空亂舞,紛紛飛上高台,讓人不禁想起白居易的詩句來:五陵年少爭纏頭,一曲紅綃不知數。

    那台上表演飛刀的女伎激動得熱淚盈眶,連忙下拜,也難怪她,今天遇上這群淨街虎,心裡面本來只求不出事已經滿足了,哪裡還敢想賞錢。

    此刻楊逸一句話,這賞錢不但有了,而且像天花亂墜,大雪紛飛……

    楊逸見了這番情景,都有些詫異,忍不住嘿嘿笑道:「各位兄弟身手頭都挺闊綽的嘛!好!要不咱們今個兒把豐樂樓給包了。」

    趙偌立即興災樂禍地說道:「大哥說得是!如今這些傢伙身上可都揣著不少阿堵物呢,不能便宜了他們。」

    王熙他們卻另有所慮,一個二個連忙跳出來向楊逸保證道:「寧國公,您可要相信咱們,咱們這一年在堤上可真是一文錢沒拿,這些都是……」

    「好了好了!都別解釋了,我若不相信你們,早就直接把你們踢黃河裡去了,還留你們在堤上威風到現在?」

    趙偌仗著與楊逸親近些,終究還是儘量解釋道:「大哥您想必也知道,咱們在堤上辛苦一年下來,在大哥的英明指導下,成績那是有目共睹,天下人都為之驚詫,這些小子回京過年,個個被家裡人誇上了天,這手上的用度自然就寬裕了。」

    想來也是,這個禍害本是令父母頭疼的主兒,現在有了成績,怎不教他們父母欣喜,過年多給些錢花便也不奇怪了。

    楊逸也不是吝嗇的人,思及他們整年在堤上確實不容易,於是豪氣地說道:「今天這一頓我來請!豐樂樓、會仙樓、或者擷芳樓都行,管教眾家兄弟盡興就是。」

    「太好了……」

    一群公子哥兒頓時樂開懷,簇擁著楊逸往豐樂樓而去,有他們在,楊逸這回走得無比順暢,街上的百姓見著這幫人,就像海浪一樣,紛紛向兩邊潑開。

    楊逸最近經常被堵車,這情景看得心裡爽快。嗯嗯,以後是不是就讓他們來幫著淨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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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1-21 19:43:52
第527章 春風送暖入屠蘇

    正月裡說是放假,其實並不算清閒,除了宴請賓客,人情往來外,各種各樣的慶祝活動也接連不斷。

    就民間而言,市井間的娛樂活動豐富無比,商業活動形成高潮,慶祝時間延長,街上搭起彩棚,有各色各樣貨物出售。

    還有舞場歌館供人消遣,更有賭戲,縱人觀賞。婦女也毫不顧忌地觀賭,入店宴飲。乘肩小女鼓吹舞綰者兩三百隊,仍不夠貴邸豪家幕次宴樂之用;

    皆因每家宴客,都要請這些伎人表演奇技,奏樂獻舞,以增加喜慶的氣氛,而且每夕皆然,每當樓燈初上,則蕭鼓已紛然自獻於下,這種節日歡慶將會一延續到元宵節。

    官方的活動同樣是令人眼花繚亂,各國賀歲使初二去大相國寺燒香。

    初三在南御苑,也就是玉津園舉辦射箭比賽。

    大宋挑選出善射的武臣伴射,列招箭班十餘人站在箭垛子前,使者用弩子射箭。

    先由一個裹無腳小帕頭,穿錦襖的遼人,把弩子踏開、舞旋、搭箭、瞄準,後由遼使校正、發箭。

    遼國射完,再輪到各國各蕃輪流上場。

    大宋伴射武臣射中目標,皇帝賞賜鬧裝、銀鞍、馬、衣服、金銀器物。伴射得勝,京城人民遮路爭呼口號,競射活動觀者如堵,人海如潮。

    到初四立春日,又要舉辦隆重的鞭春牛儀式。立春前一日,開封府進春牛入禁中鞭春,春牛是用泥製成,立春日皇帝命人用彩鞭打春牛,叫做鞭春或打春。

    鞭春的意義主要是促耕助農。皇帝要親自去觀看,內官皆用五色絲綵杖鞭牛。御藥院例取牛睛以充眼藥。

    除了皇宮舉行「打春」儀式外,各地方官府也要舉行這一活動。開封、符祥兩縣,立春前一天,在鼓門前立一土牛,全城之人爭相來觀看。大戶人家坐轎繞牛觀看。相傳說看了牛,一年都順當吉利,

    那春牛鞭碎之後,圍觀的百姓上前哄搶碎片帶回家,有些地方因為哄搶的人太多,甚至因此發生踐踏事件,但因這農耕社會,春牛寄予了吉利美好的寓意,百姓們年年還是樂此不疲。

    能搶到春牛碎片的人畢竟有限。於是心靈手巧的人便自己製作小春牛出賣,立春這一天,百姓贖買春牛為禮品蔚然成風,

    府前左右,百姓賣的小春牛往往花裝欄坐,上列百戲人物,春幡、雪柳,如同一個小小的園林小景,極盡機巧,討人喜愛。

    人們紛紛購買,各相獻遺。

    除了春牛外,立春日還有饋送春盤的習俗。

    所謂的春盤,是立春時用蔬菜,水果、餅餌等裝盤,饋送給親友的,這種春盤也有祈禱歲順年豐之意,大宋的百姓就在這清雅的情趣中體會到人間最美好的興味。

    對比而言宮廷的春盤則奢侈多了,苑辦造的春盤。翠縷紅絲,金雞玉燕,備極精巧,每盤值萬錢。主要供進皇宮及分賜貴邸、宰相重臣。

    另外立春這一天,學士院或翰林院人撰寫春貼進奉皇帝、皇后、貴妃等。所謂的春貼就是五七言短詩,多為歌功頌德之作,也有表達盼望風調雨順、政通民和,政治清明願望的春帖子詞,這些詩詞會張貼於宮門以及宮苑各殿堂樓閣上。

    楊逸作為翰林大學士,此事正是由他主持,宮苑殿堂樓閣成千上萬,差不多都要貼上春貼,這實際就是後來貼春聯的雛形。

    他前一日就招集翰林、學士兩院數十個才華橫溢的官員,撰寫春貼,忙活了一整天,才搞定此事。

    忙忙碌碌之中,新春節日很快又將迎來一個高潮。

    宣德門、東華門、左右掖門,東西角樓,城門大道,大宮觀寺院,都搭起了高大的山棚。

    山棚是為元宵節張燈用的高大木架,狀如山林形狀,故謂山棚。

    山棚大小不一,有個底坐直徑達幾十丈,高也有上百尺,巍峨恢弘,望之如峰巒聳立。

    從正月初七開始,山棚上彩,金碧相射,錦繡交輝,上面還盡畫神仙故事,或坊市百態,祥雲繞彩,禽飛獸走,趣味盎然,雖未張燈,卻已引來無數百姓觀瞻。

    山棚之下華蓋滿道,香車交馳,雖寒家小民,也是鮮衣艷服,歡慶笑語,從他們自信的神態,不難看出大宋作為天下最強盛國度的豪邁之氣。

    大宋的元宵節要到正月十四才開始,到十八夜結束,比唐代多了兩天。

    天氣漸轉融和,冰雪已有解凍之兆,楊逸忙活了好幾天,終於有時間歇息一下了。

    他有些慵懶的斜靠在書房後窗的軟榻上,逗二蛋作玩;

    二蛋一歲多一點,扶著牆壁能走幾步了,只是那步態比後世T台上的模特還搖曳,看得楊逸直想笑。

    而且他因此長牙齒的原因,經常會流口水,弄得前襟濕漉漉的。

    青葉便繡了好幾個漂亮的涎袋,這種涎袋是將幾層布繡在一起,形如新月,兩個角各連一布繩綁到頸後,前面的「新月」便能擋住前襟,使衣裳不至於被口水打濕。

    楊逸手上還拿塊手帕,去幫他擦口水時,小傢伙大概以為是美味的紅燒豬手送上來了,張嘴就咬。

    「哎喲喂,二蛋快鬆口………」楊逸眼看喊沒用,連忙用另一隻手捏小傢伙的兩腮,等把手抽出來,四枚齒印清晰可見。

    氣得楊逸抬手就在他小屁股蛋上來了一巴掌,可他終究不捨得真用力打,二蛋還以為他是在和自己玩呢,扶著牆壁咯咯笑著向他撲過來,逮住啥咬啥。

    楊逸下意識地護向自己的襠部,啥都能咬,這可不行………

    「這是怎麼了這是?餓了八輩子不成?」楊逸把小傢伙逮起來,二蛋越長越像他,將來只怕比他哥哥鐵蛋還招人喜歡,只是怎麼亂咬人呀。

    韓碧兒掩嘴直笑,如狐精妖魅。楊逸瞪她一眼說道:「笑什麼笑,瞧瞧你這兒子,老子都敢咬,像話嗎?」

    韓碧兒嘻嘻地說道:「孩子正在長牙,嘴裡癢,都喜歡咬人的。」

    「當初他大哥可沒這樣。」

    「誰說不是,當初楊郎不在家,你是不知道,老夫人可沒少被咱們家大郎咬呢。」

    楊逸沒話說了,但二蛋在這兒搗亂,如瘋狗亂咬人,這可沒法消停了。

    楊逸讓丫環把小傢伙帶走後,才總算清靜了。

    「西域方面受到的影響大嗎?」楊逸將雙手枕於腦後,靠在軟榻上問道。

    見他問起正事,韓碧兒連忙收起笑容,認真地答道:「去年入秋後,妾身就有意減小西域方面的貿易,所以咱們家受到的影響不是很大,入冬後其他商家走西域也少了許多,總體上影響肯定會有一些,但還不算太大,

    而且去年只是在約昌城有局部的戰事,雙方還不算真正撕破臉,各個商家都還可以通行。可今年局面若是繼續惡化下去,影響必定是很大。」

    韓碧兒的話讓楊逸不覺皺起了眉頭。

    以前大宋與遼國、或是西夏發生戰爭時,即便關閉了官方榷場,商貿通常也不會受到太大的影響,甚至可能比沒有戰爭更加繁榮。

    楊逸將自己的疑惑提出來,韓碧兒立即解釋道:「楊郎有所不知,無論是遼國還是西夏,與大宋都是山水相連,而且雙方的商貿往來自前唐就一直沒斷過;

    即便是發生戰爭,官方榷場關閉了,商人們總還能通過原來建立的商業渠道將商品運過去;

    但黑汗國不同。之前大宋與黑汗國之間一直被西夏隔斷,雙方基本沒有來往,而河西走廊打通才不過一年多,大宋到西域的路途遙遠,一年多時間不過能來回一兩回,還不足以與黑汗商人建立起互信;

    一但兩國發生戰爭,沒有黑汗商人內應,咱們這邊的商品就很難運過去。因此,黑汗與當初的西夏或是遼國是不能一概而論的,朝廷還雖盡快解決此事才行,否則今年的西域貿易必定會受得極大的影響。」

    聽了韓碧兒這番話,楊逸不得不慎重起來。絲綢之路的開通,對大宋的商貿起到了極大的促進作用,若是西線再次被長久隔斷,對大宋而言,將是極大的損失,看來西域的局勢也須盡快想法解決才行啊。

    楊逸接著問道:「海貿方面呢?」

    韓碧兒未語先笑,帶著幾分得意、幾分邀功的意味膩聲說道:「爺,咱們家的海船已經有十六艘,一直沒什麼大的波折,過兩個月還有四艘要下水。光去年一年,這十六艘船扣去船員的開銷,共計淨盈利三百八十多萬緡……」

    這個數字楊逸一點也驚詫,時下的海貿,只要不翻船,可以說是一船貨物去,半船銀子回,回程再運各國的貨物回大宋出售,這又是大筆利潤;

    因為楊逸的到來,六分儀等航海設備普遍的使用,以及他在《晴清筆記》中,對季風洋流等與航海有關的知識作了不少的闡述,便得大宋的商船尋找航線更準確,避險能力大大的增強。

    「賺多少錢,你向十三娘匯報即可。」

    「爺,奴奴知道了,日本方面進展也很順利,爺就放心吧,令子天皇在何宏海等人的輔佐下,目前日本的政局還算穩定,石硯、佐渡島、鹿兒島這幾個地方,妾身也都安排人作了初步勘探,基本已經找準了礦床,只要爺覺得時機合適,咱們就可以開礦了。」

    「移民方面,做得怎麼樣?」

    「這個爺交代不能弄出大動靜,進展不免慢些,如今也只帶過去五千多人。」

    「嗯,這個不用太急,咱們還有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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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1-21 19:44:17
第528章 分歧
               
    和韓碧兒聊完之後,有關西域之事,楊逸覺得有必要去找章惇溝通一下,便打馬前往相府。

    章惇剛好送客出門,見他漫垂鞭袖,悠遊而至,便含笑站在階上等著。

    「章老頭,您這是送誰啊?」楊逸漫不經心地問道,彷彿是在問街邊賣狗皮膏藥的老頭。

    「好你個楊任之,大過年的你竟然空手登門,真是豈有此理。」章惇也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我是不是可以認為,章相公這是以權謀私,公然索賄呢。」

    章惇那清臒的臉上看不出絲毫波瀾,像這種玩笑話,從楊逸嘴裡說出來,不過是尋常之事,章惇的耳朵自動給過濾掉了。

    倆人進府,章惇直接就將他帶到了書房,等丫環上好茶好退出,章惇撫鬚道:「這新春佳節,若是沒事,想必任之也不會往我這糟老頭跟前湊,說吧,到底什麼事?」

    「第一件事,前幾日我進春貼時,太后突然提起,希望找幾個年紀相仿、聰穎伶俐的童子作官家伴讀,此事章相公怎麼看?」

    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事涉官家便須謹慎才行,章惇沒有立即作答,開始沉默思索起利害來,須臾之才他反問楊逸道:「任之以為如何?」

    楊逸正色地答道:「此事我思量了幾天,官家乃天下之主,總有一天要親政,掌理天下。若是成天接觸的儘是些婦人及宦官,將來性格難免會偏於柔弱,難有果決堅毅之性,這恐非天下之福啊。」

    「任之恐怕言過其實了吧,當初仁宗皇帝與哲宗皇帝都是自幼登基,可見只要………」

    楊逸不等他說,便反駁道:「章相公此言差矣,仁宗皇帝十三歲登基,哲宗皇帝九歲登基,二帝登基之時性格大都已經成形。如今官家才四歲,豈可與之相比?再者說了,仁宗脾性如何,我雖不便置評,章相公心裡難道就不清楚?如今大宋需要的是果毅開拓之主,並非守成之君,若以仁宗之脾性,新政定難持續下去,章相公不可不慎啊。」

    「任之不必著急。老夫並不反對選適齡童子進宮作官家伴讀,只是如何遴選,還須謹慎才行,否則官家因此沾染了壞習氣,只會適得其反。」

    「章相公所言極是,至於如何遴選,便由太后及各位相公來決定吧,我是定然不會參與了。」

    聽了他這話,章惇不由得露出淡淡的笑意來,正旦大禮之上,趙捷與楊睿那「兩小情深」的場面,如今只怕已傳得天下皆知,楊逸明言不參與遴選之事,這是要避嫌了。

    「既有其一,必有其二,任之請接著說。」

    「這第二件事便是西域局勢了。自收復河西以來,直到約昌城戰事發生,我大宋與西域的商貿不斷增如今因與黑汗僵持不下,商人們也裹足不前,若不盡快打開局面,只得對我大宋頗為不利啊。」

    章惇點點頭說道:「此事蔡元長也曾向老夫提及。只是如今政經難以兼顧,任之可有解決之策。」

    章惇所說的正經難以兼顧,確實是事實,讓佛道及各家教派進入黑汗傳教,這其實就是在為政治開路,而軍事又必須為政治服務,所以這仗不能不打;

    只是仗一打起來,又難免影響到經濟的增長,這確實是件令人左右為難的事。

    「我也別無良策,唯一可想的就是盡快迫使黑汗低頭。」

    章惇沉聲說道:「這次正旦大禮,黑汗雖然派來了賀歲使,但在兩國糾紛方面,態度仍頗為強硬,可見黑汗王哈桑並不因約昌及于闐相繼被攻破而俯。如今都水監上報,治河工程最快也要到五月才能完工,屆時安置二十萬治河俘虜,也要耗費朝廷不小的精力,加上遼東一但解凍,恐怕遼國就將有變,任之若是想在西域全力開戰,恐怕有些欠妥啊。」

    「章相公,我的意思是給種建中裝備一千燧發槍,加上玉門關的兩萬兵力,大致就可以立於不敗之地了。開春之後,不妨讓種建中聯合西州回鶻等各部,放開手腳打一仗,最好能滅掉黑汗幾萬人馬,佔領幾座城池,真正把哈桑打疼了,我就不信,他還能強硬到什麼地方去,只要能把他逼到談判桌上,事情就好辦了。」

    之前朝廷一直制約著種建中,阻止他把西域戰事擴大,照現在楊逸的意思,那就是讓種建中全力一擊了,加上要裝配一千燧發槍,其實這已經等於是與黑汗全面開戰了。

    差別只在於,此戰的目的不是滅人之國,而是消滅敵人的有生力量,從而迫使哈桑低頭而已。

    這讓章惇有些猶豫,他作為大宋相,對大宋的情況瞭解得最全面,動用兩萬兵力與黑汗一戰,若能速戰速決,大宋還能承受;

    若是戰爭陷入膠著狀態,到時就要不斷的往西域投送兵力和物資,大宋的精力大部分就得轉移到西域方面去,到時後果就很難預料了。

    楊逸也明白,這其實是一個對種建中能力的信任問題;

    若是朝中重臣對種建中有信心,那麼讓他放手一博將不成問題;

    若是認為種建中沒有速戰速決的能力,那楊逸的提議則難以通過。

    雖然約昌城及于闐一戰,種建中都打得很出色,以前在陝西應對西夏時表現也不俗。

    在朝中大臣看來,那也只表明種建中有出色的將才而已;

    一但與黑汗大戰,同時又涉及到西州回鶻等各部的協同作戰,和利益糾葛,這就不是光會打仗的將才所能勝任的事情了;

    這需要在政治、軍事、經濟等方面都具有突出能力的帥才方能勝任。

    楊逸出言力挺種建中道:「章相公,種建中此人以謀略見長,坐鎮沙州以來,處理黃頭回鶻、西州回鶻及吐蕃諸部的事務面面俱到,表現可圈可點,若能裝配一千燧發槍,相信他定能速戰速決,打開目前西域的困局。」

    章惇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說道:「此事老夫先不下定論,等過幾天,交由政事堂合議吧。」

    章惇的答覆讓楊逸暗暗皺了皺眉,但思及此事關係太過重大,確非章惇一人拍板便能成,楊逸便也沒再多說什麼。

    楊逸皺眉的原因是,以前他和章惇一直很合拍,這次可以說是分歧最大的一次,但願這只是偶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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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1-22 01:08:08
第529章 會向瑤臺月下逢

    這回沒有得到章惇表態支持,楊逸雖然有些失望,但也不氣餒。

    如今的他,已經不是什麼事都必須依賴章惇才能辦得成了。

    拋開他發展起來的人脈不說,作為堂堂的三品翰林大學士,而翰林大學士在唐宋有內相之稱,這足以說明他的話語權並不差首相多少。

    楊逸若全力促成此事,希望還是很大的。

    現在還處在年假之中,楊逸也只能暫時將此事放下,

    到了元宵節這天,清娘她們早早就盛裝打扮起來,頭上戴珠翠及鬧蛾,玉梅、雪柳等飾物;

    身著貂蟬袖,帶項帕,手提菩提葉形燈籠,而且大都是身穿白色為主、繡以花卉的衣裙,因為白色衣裙在月下更鮮明。

    楊逸正靠在花廳的太師椅上,看家仆們將各式彩燈掛到自家的棚山上。

    京中富貴之家在元宵節都會在家中結彩山放燈。

    而且並非只為供自家人觀賞,到了元宵夜,很多大戶人家前院是任遊人進入賞燈的。

    除了放燈外,大戶人家還在自己家中請人演戲,放煙火,遊人參觀則迎門敬酒,散贈糖果小食,引來遊人士女縱觀,若是猜對燈迷,還會有額外的獎賞。

    楊家如今有錢有勢,自然也不甘人後,寬敞的前院架設了多座山棚,花邊水際、曲廊亭榭,樹頭花枝,盡設彩燈。大小不一,形態各異,數量超過千盞。

    而且還在右廂的小樓上請人演皮影大戲,孩子們最喜歡這個,到時必定吸引來大批兒童,徹夜歡呼。

    清娘頭插雪柳,白色衣裙上繡著蘭花草,到楊逸面前盈盈一轉,一臉帶笑地說道:「楊大哥,好看嗎?」

    「不好!」楊逸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嘴裡給出的答案卻讓清娘笑意頓收,嘴兒不由得一噘。

    「那楊大哥快說,哪裡不好了,人家這就去重新打扮過。」

    「清娘,我說的不好,是指妳打扮得太美麗了!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清娘妳這是約了人吧?」

    「呀!楊大哥胡說什麼呢?」清娘一下子撲上來,粉拳直往他胸膛上落。千般嬌態,萬種風情,真個是質傲清霜色,香含秋露華。

    楊逸摟住她的小蠻腰,將她抱到自己膝上呵呵笑道:「清娘啊!要不咱們就在家裡賞燈好了。妳瞧,咱們家這麼多燈,足夠咱們賞的了。」

    「好吧。楊大哥既然這麼說,那人家就不出去了。」清娘是應下了,但臉上難免有些失望的神色。

    「清娘真乖,來,楊大哥有賞。」

    「嘻嘻,才不要呢。」清娘立即伸出一隻手捂住他的嘴巴,把他的惡念堵在源頭。

    結果楊逸順勢含住她那纖纖玉指,讓她為之一顫。

    「楊大哥最壞了。」

    「不,沒有最壞,只有更壞,清娘信不信?」

    「哼!不和你說這個,人家記起來了,初一那天,我與老夫人、晴兒姐姐自宮裡回來,當時楊大哥隨口吟了幾句,如今想來,極有韻味,應是《漢宮春》的詞牌,楊大哥快把後面的句子補全,快些啦!」

    「有嗎?我怎麼不記得我吟過什麼詩句。」楊逸一臉疑惑地答道。

    「怎麼沒有?春已歸來,看美人頭上,裊裊春幡。無端風雨,未肯收盡餘寒。年時燕子,料今宵夢到西園。就是這幾句,楊大哥休想耍賴,快些把後面的句子補全,不然人家可不依你。」

    清娘宜嗔宜喜,雲髻峨峨,修眉聯娟,讓人不忍拂其心意。

    楊逸只得苦著臉說道:「清娘,妳又不是不知道,這填詞也需要靈感的嘛,楊大哥我現在沒有靈感,妳硬要我把這詞填完,我就算勉強拼湊出幾句來殷勤妳,又有什麼意思呢?」

    「楊大哥說得是,是我不對。」清娘有些失望,加上之前楊逸說不讓她們出去賞燈,兩件事加起來,心裡不禁有些沮喪。

    楊逸不忍再逗她,輕拍她那翹臀兒笑道:「清娘,妳這傻丫頭,難道看不出楊大哥是在和妳開玩笑的嗎?一年就一個元宵節,豈有不讓妳們出去玩個夠的道理。妳見楊大哥我什麼時候約束過妳們來著?」

    「嘻嘻,我就知道楊大哥是逗著我玩的。」

    「知道妳還這樣?看我龍爪手……」

    「呀……」

    清娘一聽龍爪手這名稱,立即斷定不是正派「武功」,頓時就跑開來,那翩躚的身影怎麼形容呢,雲袖輕擺招蝶舞,纖腰慢擰飄絲絳。

    是夜,楊逸帶著家人,香車寶馬盡出,遊賞燈山煙海。

    街上幾乎人人提著花燈,爭奇逗趣,望之如星河倒懸。

    沿街商鋪攤點,青樓酒館全都點上了花燈喧天鼓吹以促銷售。

    更有幽靜的坊巷中好事之家多設五色璃璃泡燈,更自雅潔。

    天街都民士女,羅綺如雲,靚妝笑語,望之如神仙。她們盡情觀燈、看舞,打情罵俏,毫無顧忌。

    元宵節就相當於古代的情人節,男女之間突然擺脫了道德的枷鎖,牽手看燈,笑鬧,甚至是雙雙進入幽巷橋下野合,也不鮮見。

    這人潮如海的的燈節,也是最容易滋生犯罪的時候,朝廷派大隊禁軍出街彈壓不法;

    開封府占市西坊繁鬧的地方,以燭光照耀如白晝,前有士兵押解囚犯數人,大書他們搶東西猥褻婦女的罪狀,以示警戒。

    同時還設上元醮做凈獄道場,陳列刑具,裝獄戶故事也是警戒之意。

    此外官府還派人在各個街口,設置兒童最喜歡的皮影和木偶戲。這是防止兒童走失後,將他們吸引過來,以便父母找來找回。

    各個潛火鋪及望樓之上,也都派兵守望,一但何處發生火災,則立即撲救。各個保障環節都精心做好了,才確保百姓過上一個喜慶祥和的元宵節。

    楊逸一家來到宣德門前,這裡是全城最熱鬧的地方,數十座燈山次遞羅列,高聳入雲。燈山之上千燈競放,交相輝映,奇美非凡。

    有的花燈結成文殊菩薩騎獅子,普賢菩薩騎白象的彩結模型,菩薩的手臂能夠活動,各於手指出水五道;

    其做法是用轤軸把水絞到燈山高處一個水櫃裡,定時將水放出,宛如瀑布,又將水引到菩薩手上,其巧妙實在令人嘆為觀止。

    在左右掖門上還有雙龍燈。那是用草把捆成兩條龍,龍身用青幕遮籠。草上密置燈燭數萬盞,望之蜿蜒如雙龍飛走;

    又自燈山至宣德門樓,橫大街約百餘丈,用棘刺圍繞,謂之棘盆;

    內設兩長竿,高數十丈,以繒彩結束,紙糊百戲人物懸於竿上,風動宛若飛仙。

    內設樂棚,差遣衙前樂人作樂、雜戲,並左右軍百戲。

    前來觀燈的人成群結隊,紅男綠女,老幼相扶,呼喚歌叫,好不熱鬧。

    宣德樓上有宮人負責燃放煙花,五光十色與皓月相映。宮中嬪妃暢笑歡賞,樂人彈錚鼓瑟,緲緲如仙樂。

    燈山之下又設有露臺,教坊司的妓人在露臺上撫琴弄簫。載歌載舞,那些民間的伎人社團也爭相獻藝,有雜劇、有說唱、有舞蹈、雜技、音樂、武術表演。

    擊丸蹴踘,踏索上竿,倒吃冷淘,吞鐵劍,藥法傀儡、吐五色水,旋燒泥丸子。百禽蟲蟻,鼓笛,猴呈百戲,魚跳龍門,使喚蜂蝶,追呼螻蟻等等,這些精彩紛呈的表演應有盡有,引得百姓歡呼如潮,囂聲天外。

    其餘賣藥、賣卦,沙書地謎,奇巧百端,也都令人日新耳目。

    楊逸在露臺前遇著劉宇一家,便相談一陣,清娘她們等之不及,三三兩兩結對,各自選喜歡的東西觀賞去了;

    她身邊有丫環及僕役跟隨,楊逸也不用太擔心,皆由她們盡興的玩樂。

    等辭別劉宇,楊逸兜兜轉轉尋找清娘她們,但四周人潮湧動,一時哪裡找得到。

    須臾之後,卻在一處露臺下巧遇了韋晶,自從上次在田莊發生「走光」事件後,她一直沒再到過楊家,楊逸也未見過她。

    今夜她同樣是穿著白色的衣裙,玉梅雪柳插髻上,娥娥理紅妝,粉膩酥融嬌欲滴,風吹仙袂飄飄,月下燈前佳人如玉,楊逸心頭不由得想起兩句詩來: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臺月下逢。

    韋晶身邊還是跟著那個叫春蘭的丫環,倆來和楊逸幾乎撞上,抬首看清竟是楊逸,她那臉上莫名的便有些差紅。

    「韋丫頭,許久不見,瞧你眼睛瞪成這樣,不會不認識我了吧?」楊逸表現得極為曠達,仿佛那夜什麼也沒發生過。

    韋晶左右看了看,有些好奇地問道:「怎麼只有你一個人,十三娘她們呢?」

    楊逸擺擺手笑道:「我不知道她們在哪兒,我把她們弄丟了,不過不要緊,她們都還不算太傻,應該可以找到回家的路的。」

    「是你故意撇開她們,好一個人去尋花問柳的吧?」韋晶呡嘴一笑,兩個梨渦好生醉人。

    「我是有這個打算,你呢?」

    「啐,你這傢伙就沒個正經的時候。」

    「有,在我睡著的時候。」

    「懶得理你。」韋晶說完,帶著春蘭走了。

    結果楊逸一路賞玩,走到右掖門前又撞上了她,而且這回是真的撞上了,是別人先撞了韋晶,然後把她撞到楊逸懷裡的。

    這下子兩人大眼瞪小眼,竟是好一會兒都沒有說話,難不成………兩人還真的有些緣分?

    要知道城裡看燈人上百萬,楊逸有心找十三娘她們還找不著呢,偏偏遇上了這丫頭兩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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