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匿名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科幻靈異] [顧非魚]西夏死書[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狀態︰ 離線
101
匿名  發表於 2013-11-7 17:01:19
第六章 浮屠峽

    “是的,是蒙古人立的碑,落款仍然是亦集乃路總管府,碑的題目叫‘浮屠峽成吉思汗落馬之處’。”

    “什麼亂七八糟的,這就是碑的題目?”韓江道。

    “是的,這句八思巴文翻譯過來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唐風頓了一下,又道,“不過你不要小瞧這個題目,短短一句話包含了兩個重要信息。”

    “哦?”大家都圍攏過來。

    “一,‘浮屠峽’這顯然是個地名,那麼它指哪里呢?我想應該就是我們面前這條狹窄幽深的峽谷了。”

    “浮屠峽?”梁媛嘴里喃喃自語,“好奇怪的名字,為什麼這兒叫浮屠峽?”

    “你問我,我問誰去?古人就這麼叫的!”唐風道。

    “不是吧!據我所知,‘浮屠’是佛教用語,難道這條峽谷和佛教有什麼關聯?說不定里面會有一座金碧輝煌的寺院!”梁媛自問自答地說著。

    “廢話,我也知道浮屠是什麼意思,但你看這里面連個鬼影都沒有,像是有寺廟嗎?”唐風沒好氣地說道。

    “你沒進去,怎麼知道里面不會有寺廟?”梁媛還頗不服氣。

    “好吧,那等會兒你就第一個進去,看看里面有沒有寺廟!”

    聽唐風這一說,梁媛嘴張了張,還想爭辯,但她望了一眼那陰森恐怖的峽谷,便把到嘴邊的話又給咽了回去。

    看到梁媛那又不服氣又害怕的樣子,唐風直想笑,他強忍住,又繼續說道︰“第二點重要信息就是,這里是成吉思汗落馬的地方。對於這件事史書上有過記載,成吉思汗在最後一次征討西夏時,曾在西夏北部的某個山谷內墜馬,並因此生病,當成吉思汗滅了西夏後,他也離開了人世,但是史書上並沒有說明成吉思汗墜馬是在哪條山谷,這塊碑的發現證明成吉思汗就是在這兒落馬的。”

    “那碑文說的是什麼?”韓江問。

    唐風仔細辨認了碑文,一直看到最後,搖著頭失望地說︰“碑文沒有什麼有價值的線索,和我們在千戶鎮外面看到的那塊禁約碑意思類似——開頭說了成吉思汗是在這兒落馬的;然後說這條峽谷狹窄幽長,里面陰森恐怖,常有怪聲異響;最後告誡軍民人等不要進入這里,否則後果自負。不過,這里面有一點很值得推敲。”

    “哦!哪一點?”

    “碑文中並沒說明成吉思汗是被黨項人偷襲導致落馬的,還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導致落馬的。”

    “你在千戶鎮看了耶律楚材的卷子後,不是推斷說成吉思汗很可能是遭到瀚海宓城黨項人的偷襲才落馬負傷的嗎?”韓江反問道。

    唐風仔細回憶了一下耶律楚材的卷子︰“不錯,當時我是大膽推斷成吉思汗很可能在山谷中遭受了黨項人的伏擊。不過我剛才仔細想了一下,耶律楚材的原話是‘余隨先可汗攻伐西夏,先可汗於山谷之中墜馬,全軍大駭,又遭西夏來襲,余遂與先可汗及諸將失散’,我當時看到上面說‘西夏來襲’便推斷說成吉思汗可能是在山谷里中了黨項人的埋伏,可是仔細推敲,耶律楚材是先說的‘先可汗於山谷之中墜馬,全軍大駭’,而後‘又遭西夏來襲’,也就是說西夏來襲是在成吉思汗落馬之後!所以我想,成吉思汗大軍是遭受了宓城黨項人的偷襲,但黨項人是在看到成吉思汗落馬,蒙古大軍驚慌之際才出擊偷襲得手的。”

    唐風的推斷讓眾人眼前浮現出了一幅驚心動魄的大戰場面。成吉思汗的大軍鑽進了狹窄曲折幽深的峽谷,不知是何原因,成吉思汗的坐騎突然受驚,將成吉思汗摔落馬下,蒙古大軍頓時驚慌失措。恰在此時,一隊黨項伏兵縱馬殺出。慌亂間,成百上千的蒙古軍士保護在落馬的成吉思汗周圍。雖然黨項勇士異常勇猛,外圍的蒙古軍士一排排倒下,但不斷有蒙古軍士沖上來,無奈黨項人兵少,只得眼睜睜看著蒙古大軍將成吉思汗救出了峽谷,在幽深曲折的浮屠峽中只留下數百具屍骸和匯聚成小溪的血流。

    韓江點點頭︰“我想應該是這樣的。那麼如果不是黨項人偷襲導致成吉思汗落馬,還能是什麼原因呢?”韓江不解。

    “比如馬在穿越山谷時突然受驚了!”唐風隨口說道。

    “馬為什麼會受驚呢?”

    “那就要問這條浮屠峽了!”唐風說著,向漆黑的峽谷內望去,蜿蜒曲折的峽谷,根本無法窺見里面的真容。

    五個人在谷口合計了半天,最後還是得硬著頭皮往里面闖。他們重新騎上駱駝,唐風和韓江的駱駝在前,率先走進了這條峽谷。

    浮屠峽越往里走越是狹窄,開始的寬度還能容三頭駱駝並排走,到後來就只能容一頭駱駝走了。越往里走光線也越發昏暗,唐風抬頭望去,頭頂幾乎成了一線天,而谷底距離上面至少也有六七層樓那麼高,上面的那絲光線根本無法照射下來。

    浮屠峽更絕的還不止於此,他們走進去沒多久,峽谷竟然開始轉起彎來,這是眾人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這麼狹窄的峽谷怎麼還有這麼多的彎彎繞?”唐風不禁疑惑起來。

    繞過了兩道彎,前面一段似乎是一條筆直的道路,但是唐風卻看不清前方,因為有一塊從山頂崩落的巨石不偏不倚正卡在前方的岩壁之間,只容下面一點空間可以通行。眾人不停地抬起頭,仰視頭頂,警覺地注視著上面的情形,生怕有人埋伏在上面。誰都知道,這時如果有人從上面偷襲,無須槍支炸藥,只需從上面扔幾塊石頭下來,即便砸不中他們,也能把他們活活困死在這絕谷之中。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但是在緊張的十分鐘後,他們來到了那塊巨石下,並沒有遭遇任何危險。巨石下的空間容不得眾人坐在駱駝上通過,大家只得下了駱駝,拉著駱駝通過。走過巨石下陰暗的空間,前面的光線似乎明亮了許多,一直狹窄的山谷也變得寬闊了一些,眾人懸著的心稍稍放了下來。

    唐風和梁媛又騎上了駱駝,葉蓮娜和馬卡羅夫也騎上了駱駝,只有韓江擺了擺手︰“你們騎吧,我就在下面走。”

    眾人繼續向前走,又轉過一道彎,唐風忽然感到從前方吹來了一陣涼風,酷暑之中,頓覺涼意,可他身下的駱駝卻停住了腳步。唐風用鞭子輕輕拍了拍駱駝,但這頭駱駝邁了邁腿,還是原地不動,再看馬卡羅夫和葉蓮娜的那頭駱駝也裹足不前了。

    “這是怎麼回事?”唐風心里忽然升起一種不好的感覺,他本能地拔出手槍,又向頭頂望去,頭頂並沒有什麼動靜。又是一陣涼風,比剛才那陣吹得猛,一些細小的碎石從兩側的岩壁上掉落下來。唐風愈發緊張,握著槍柄的手心里滿是細汗,他又猛地抽打了一下駱駝,嘴里還念念有詞地喊道︰“寶貝,親,你倒是走啊!”

    駱駝向前微微挪動了半步,但是隨著一陣狂風襲來,駱駝竟又向後退了一步。伴隨著狂風,一陣奇怪的聲響傳來,這聲響像是有人在哭泣,又似乎有人喊、馬鳴、兵戈踫撞的聲音。唐風大駭,梁媛驚恐地望著前方︰“這…這是什麼聲音?”

    眾人不再去望頭頂,全都直直地盯著前方那蜿蜒曲折的幽深峽谷。那里會有什麼出現?成吉思汗的大軍?驍勇善戰的黨項勇士?還是將軍手下的黑衣人?或者…或者是什麼可怕的怪獸?

    唐風明顯感覺到了駱駝的不安,兩頭駱駝都開始搖擺起來,四蹄不停地抬起又落下,似乎顯得很煩躁。唐風又猛抽了一下身下的駱駝,這次駱駝干脆向後退了一步,與馬卡羅夫和葉蓮娜的駱駝並排靠在了一起。

    唐風不敢再去抽打駱駝,他用雙腿死死夾緊駱駝,又牢牢抱住梁媛。這時,那些詭異的聲響越來越響,風也越來越大,一時飛沙走石,陰風怒號,原本寧靜的峽谷像是變了人間。但是等了很久,對面的峽谷深處也沒有什麼東西走出來。唐風正在詫異之時,忽然覺得腳下的大地發生了微微顫動,雖然只是一瞬間,但是他仍然敏感地捕捉到了。

    就在大地顫動的一瞬間,那個詭異的聲響猛地升高,唐風覺得身下的駱駝猛地一晃,他的身體就不再屬於自己。他牢牢抱住梁媛,然後死死抓住駱駝的駝峰,不論駱駝如何晃動,就是不撒手。但原本溫順的駱駝像發了瘋似的,猛地揚起前蹄。唐風和梁媛眼看坐立不住,就要被駱駝翻下,突然,一雙有力的大手猛地拽住了駱駝的韁繩,使駱駝沒有再往後反倒。唐風定楮一看,原來是韓江。此時,也只有韓江可以伸手一救了。再看韓江另一只手也沒閑著,牢牢抓住了馬卡羅夫那頭駱駝的韁繩,那頭駱駝也像瘋了似的,高高揚起了前蹄。

    兩頭高大的駱駝顯然受到了巨大的驚嚇,使勁揚起前蹄,身體向後倒去。韓江則牢牢控制住韁繩,把兩頭駱駝往下拉,不使唐風他們摔下去。這是一場人與獸之間的較量,是韓江一個人與兩頭駱駝之間的競賽!

    顯然還是那兩頭駱駝的力量更大一些,韓江不撒手,雙腳不斷地被駱駝拉得向後滑行,一連三步,但是在第四步的時候,韓江又重新站穩了腳跟,沒有使駱駝翻過去。韓江的雙手已經被韁繩磨出了鮮血,臉漲得通紅,仍然咬著牙堅持著。唐風真想下去幫助韓江,可是此刻他卻在駱駝背上動彈不得。

    唐風看在眼里,急在心中,眼見韓江就要支持不住的時候,唐風把眼一閉,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準備。可是誰料,他閉上眼後,就覺得身體隨著駱駝猛地向前傾倒,然後又重重落在了地上。

    唐風忙睜眼觀瞧,原來兩頭駱駝全都落回了原地,此刻又變得老實溫順起來。這是韓江的神力?還是…唐風靜下來認真聽了聽,剛才的陰風怒號消失了,詭異的聲響也遠去了,怪不得駱駝恢復了平靜!

    唐風忙跳下駱駝,關切地詢問韓江︰“手怎麼樣?都出血了!”

    韓江卻並不在意︰“沒什麼,擦破了一點兒皮。”

    葉蓮娜用隨身攜帶的繃帶給韓江做了包扎。唐風忽然一拍腦袋,驚道︰“我知道當初成吉思汗為什麼會在這里落馬了!”

    “你是說蒙古大軍也遭遇了和我們一樣的情形?”韓江馬上就明白了唐風的意思。

    唐風點點頭︰“不錯,這就能解釋耶律楚材的卷子中為什麼說成吉思汗是先墜馬,而後才遭到黨項人襲擊了。”

    “可…可剛才那又是怎麼回事?難道…難道那些死在這里的孤魂野鬼顯靈了?”膽小的梁媛緊張地說道。

    “你不要那麼迷信好不好?”唐風輕聲斥道。

    “那你說是怎麼回事。”梁媛頗不服氣。

    “我想…我想可能是與這里特殊的地質構造有關吧!”唐風只籠統地說了這麼一句。

    這時,馬卡羅夫接過唐風的話說道︰“唐風說的有道理,這浮屠峽既窄又長,而且還蜿蜒曲折,很可能是因為風吹進峽谷來時產生那可怕的聲響,外加因為峽谷內特殊的構造而使氣流在狹窄的通道中擁有很大力量,造成飛沙走石,陰風怒號,使得動物也心驚膽戰!”

    “剛才幸虧韓江沒有上駱駝,否則我們肯定會被駱駝掀翻下來。”葉蓮娜替韓江包扎好了,笑著問韓江,“你是不是有先見之明?”

    韓江笑笑︰“我會掐指算命!要不要我給你們都算算?”

    “好了,別開玩笑了,要開等出去後再說,我們現在還沒擺脫危險呢。下面該怎麼辦?”梁媛憂心忡忡地說。

    “沒什麼怎麼辦的,我們不可能回去,只能往前走,走出這條峽谷!”韓江停了一下,又說道,“大家都不要騎駱駝了,牽著駱駝走。”

    大家點點頭,牽著駱駝,默默地繼續向前進發。

    浮屠峽內變得安靜下來,除了幾人的腳步聲,聽不到任何聲響,峽谷時寬時窄,蜿蜒曲折。唐風在地上又發現了有水流沖刷的痕跡︰“看來有水流經過這里。”

    “從地質學上說,這種蜿蜒曲折的深切峽谷,肯定是被一種強大的外部力量沖擊成現在這副模樣的。”馬卡羅夫道。

    “您是說水?”唐風有些吃驚。

    “就是水!你看峽谷兩邊的紅色岩石其實很脆弱,只要用硬物輕輕敲擊就容易崩落。”說著馬卡羅夫用槍柄隨手敲擊了一下,果然,紅色岩壁便剝落下來一小塊,“再加上強大的水流沖擊,就變成了這副模樣。”

    “強大的水流?能有多強?”

    “足以切開整座山的力量!”馬卡羅夫肯定地說道。

    “啊——”梁媛驚詫地抬頭仰望頭頂的一線天,“那…那當年曾經有水流從那麼高的位置通過?”

    梁媛的話把唐風逗樂了︰“我來告訴你是怎麼回事。很多年以前,這塊巨大的岩石和周邊的沙山是差不多高的,但是因為不斷遭受強大流水的沖擊,這條峽谷越沖越深,於是漸漸形成了這麼深的峽谷。”

    “那現在要是也有洶涌的水…”

    唐風明白梁媛要說什麼,瞪了她一眼,梁媛便將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大家又陷入了沉默。走著走著,唐風忽然發現浮屠峽有些不對勁。哪里不對勁呢?唐風四下張望,忽然發現他們兩旁原本紅色的岩壁逐漸起了變化,岩壁的顏色變得越來越淺,越來越淡,到後來完全變成了白色︰“你們注意到岩壁的變化了嗎?”

    “不僅僅是岩壁起了變化,我們腳下的地也起了變化。”

    大家順著韓江的目光向前望去,果然,就在前面不遠處,原本堅實的地面變成了沙子,而且是白色的沙子。“好奇怪的沙子!”唐風喃喃說道。

    “峽谷也變得寬闊起來,足有十多米寬,這是之前沒有見到的寬度。”葉蓮娜指著兩旁的岩壁道。

    “可是前面似乎是塊岩壁,看不到峽谷通向哪里。”梁媛不解地問。

    韓江來到沙子邊緣往前面眺望,前面只能看到峽谷的盡頭是一塊巨大的白色岩壁,但是…韓江駐足許久後,道︰“不,那岩壁下應該有通道。”

    “走過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唐風說著,邁腿就往前走,並拉著那頭駱駝。可是當他走進那白色的沙子沒超過十步時,就覺得腳下踫到一個什麼堅硬的東西。他低頭一看,在細細的白沙中顯露出一截白色人骨,不,不僅僅是一截,而是一堆散亂的骨骸!

    唐風大驚,想要後退,卻吃驚地發現他已經無法挪動自己的腳步,他的雙腳正在一點點陷入細密的白沙中,身後的駱駝也在往下陷︰“你們不要往前走,我陷進去了!”

    眾人大駭。唐風慌亂間使出渾身力氣,想把自己從白沙中拔出來,可是不但沒用,反倒使他越陷越深…馬卡羅夫見多識廣,他在後面大叫道︰“唐風,你不要動!這是流沙,你越掙扎陷得越深!”

    韓江想上前去拉唐風,卻被馬卡羅夫一把抓住︰“不要去拉他,否則你也會陷進去,就像那些白骨一樣!”

    這時,隨著陽光照射角度的變化,一縷陽光射進了峽谷深處,越來越多的骨骸從白色的流沙中顯現出來,有人的,也有馬的,還有一些沒有腐朽的馬鞍、兵器之類的東西…

    唐風和那匹駱駝越陷越深。韓江也感到自己的一只腳要陷進去了,好在他反應及時,迅速抽身而退,驚恐地說道︰“看來這些白骨都是當年成吉思汗大軍的屍骸了。”

    “是的,他們陷進了致命的流沙中,永遠沒有出來。”馬卡羅夫道。

    此時,唐風不再掙扎,可是他的身體還是在慢慢下沉。梁媛急得哭出聲來︰“有什麼辦法啊…快救救唐風…”

    葉蓮娜死死拉住梁媛,生怕梁媛控制不住情緒沖進流沙。馬卡羅夫沖唐風大聲喊道︰“調整呼吸,慢慢向上爬,身體前傾,腿出來一點兒,把身體倒在流沙上。”

    唐風按照馬卡羅夫的指點,小心翼翼地把腿一點點往外拔,最後將身體完全倒在流沙上。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直到唐風把另一只腳從流沙中輕輕抽出來,整個人完全趴在流沙上,大家懸著的心這才落了回去。

    再看那頭駱駝,龐大的身軀已有大半陷進了流沙中。駱駝仰著頭,不甘心地望著峽谷前方的白色岩壁,發出淒厲的嘶鳴,使出渾身氣力,想從流沙中躍出。眾人感到腳下的大地都在顫抖,可是不論這頭駱駝使出多大氣力,最終一切都是徒勞的。

    另一頭駱駝也發出了淒婉的嘶鳴,似乎想去搭救同伴,可是無能為力。在兩頭駱駝絕望的嘶鳴中,傳來梁媛的吶喊︰“我們該怎麼辦?”

    馬卡羅夫依舊保持著鎮定——至少從外表看是這樣,他大聲沖眾人喊道︰“放棄駱駝,把我們的東西都從駱駝身上卸下來,然後就像唐風這樣,趴到流沙上!”

    “就像蜥蜴那樣前進?”韓江腦中忽然閃出了他與沙蜥搏斗的場景。

    “是的,就像爬行動物那樣!”馬卡羅夫肯定地說道。

    葉蓮娜和韓江趕忙將駱駝身上背負的東西都卸下來,馬卡羅夫拉著梁媛小心翼翼地趴進了流沙中。每一步都得十分小心。馬卡羅夫很快爬到了那頭已經奄奄一息的駱駝旁邊,把駱駝身上背負的包都卸下來,然後拖著包,慢慢向唐風靠去。

    五個人艱難而緩慢地在流沙上爬行,穿行在那些可怖的骨骸之間。爬出了有百余米,只顧低頭往前爬的唐風突然一頭撞上了一個硬邦邦的東西,他抬頭一看,從流沙中冒出的一個人頭正微笑著注視著他!
匿名
狀態︰ 離線
102
匿名  發表於 2013-11-7 17:09:45
第七章 流血的圖騰

    唐風驚恐地往後退去,可是因為身體趴在流沙上,行動不便,他只好本能地側身滾了一下,滾到了另一邊,但當他抬頭看去,自己面前又是一個人頭。唐風的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猛地抓了一下,驚恐萬分!但是唐風稍稍鎮定了一下,忽然覺得不對勁,流沙下怎麼會有人頭?就算是真的人頭,也早該化作白骨了!

    唐風壯著膽子定楮觀瞧,面前的“人頭”有鼻子有眼,栩栩如生,但畢竟不是真的人頭,而是一尊佛像的頭部。佛像上貼金彩繪,不過大都脫落,有些地方甚至已經露出了里面的泥胎,看來這是很有年頭的東西了。再仔細查看,唐風很快根據其藝術風格判斷出這是西夏時期的佛像。

    “這是什麼東西,這麼嚇人?”韓江他們也都撞見了這些佛像。

    “是佛像,西夏時期的佛像。”唐風解釋道。

    “佛像怎麼跑到了流沙中?身子呢?”韓江不解。

    唐風一時也不知道這些佛像的身子跑哪兒去了,但是他細細觀察了面前的佛像,發現佛頭下面似乎還有東西,應該就是佛像的身子,可是這些佛像怎麼會陷進流沙中了呢?

    這時,梁媛一聽這些“人頭”是佛像,非但不害怕了,反倒高興起來︰“怎麼樣?我沒說錯吧!這個峽谷之所以叫浮屠峽,一定與佛像有關!”

    唐風也沒了脾氣︰“就算你說得對,那請你解釋一下這些佛像怎麼都跑到流沙里面去了?”

    “我怎麼知道,這不是你該研究的嗎?”

    唐風不和梁媛爭辯,繼續向前爬。他發現這里的骸骨沒有那麼多了,但仍然有幾具馬骨和人骨散落在這些各式各樣的佛像中間。突然,唐風發現一柄已經銹跡斑斑的馬刀竟砍在了一尊佛頭正中,佛頭從頭被劈成了兩半,但沒有完全裂開,那柄馬刀仍然留在了佛頭中間,觸目驚心!

    唐風看到這兒,不禁渾身一顫。這是什麼樣的仇恨,竟使得人去砍佛像?唐風發現在這尊佛像旁邊出現了一堆散亂的屍骨,他辨別了一番是一匹馬和一個人的骨頭,在散落的白骨間的還有馬鞍和弓箭的痕跡,這難道就是當年成吉思汗的大軍?

    唐風胡思亂想著繼續前進。又向前爬了五六十米,唐風感覺這兒的白沙不再像剛才那樣柔軟,他試著站立起來。果然,這兒已經擺脫了流沙區,腳下是比較堅硬的沙地了。

    眾人都站立起來,回身望去,那匹陷入流沙的駱駝已經奄奄一息,只剩下最後一口氣,它再也沒有力氣動彈,只能等待死亡的降臨。它絕望地扭動了一下還沒被白沙吞沒的脖頸,看了一眼同伴…那頭沒有陷入流沙的駱駝還在不住地嘶鳴,焦躁不安地來回踏著蹄子。韓江見此情形,掏出了槍,想盡早結束那頭駱駝的痛苦,可是卻被馬卡羅夫給摁住了︰“別開槍,萬一驚動…”

    韓江明白馬卡羅夫的意思,只得又把槍收了起來。那頭駱駝發出了最後一聲嘶鳴,便垂下了頭,一切似乎又恢復了平靜。另一頭也不再嘶鳴,只是久久不願離去。

    “好可憐的駱駝!”梁媛的眼角有些濕潤。

    “行了,還是來看看我們的出路吧!”韓江抬頭看看頭頂的那點兒天空,已經沒有陽光射進峽谷,日頭已經西去了。

    “這里好像有字…”葉蓮娜似乎在身旁的岩壁上發現了什麼。

    唐風走過去,在白色岩壁上果然隱約露出幾個黑色的字跡。“是西夏文,不過不是很清楚。”唐風辨認了半天,終於一個字一個字地讀了出來︰“敕——建——浮——屠——禪——寺。”

    “哈,這兒果然有一座寺廟!”梁媛頗有幾分得意。

    唐風回過身看看這里的峽谷,雖然比前面的峽谷要寬闊許多,但也不過十幾米寬,在這麼狹小的空間內建造寺廟?而且還有流沙、陰風怪響,誰會在此居住修行呢?想著想著,唐風眼前忽然浮現出玉插屏後面的古地圖,他忙翻出照片查看,果然在北闕的南面不遠處標示了一個名字——流沙暗河,並在其後用小字注明“此處小心有浮屠寺”。

    “浮屠寺?流沙暗河…看來這里就是古地圖上標示的流沙暗河,我們走的路線沒錯!只是這里怎麼會有一座寺廟…”

    唐風正說著,忽然葉蓮娜又在岩壁上有了發現︰“這後面好像還有字,還不少呢!”

    唐風趕忙查看,在那幾個大字後面,隱隱約約出現了幾行小字,還是西夏文︰“流沙吃人,此地多有冤魂野鬼出沒,每當此時,陰風怒號,淒淒慘慘,遂尊昊王之命,建寺以鎮之,並度一切亡魂。”

    “原來如此!”唐風讀完這段後,喃喃自語道。

    “什麼鬼啊魂啊的,什麼意思?”韓江不耐煩地問。

    “這段碑記說了建浮屠寺的原因。因為這里的流沙常常吃人,而每當陰風怒號之時,黨項人就認為是這些被流沙吞沒的孤魂野鬼出來作祟,於是他們便奉元昊之命,在這兒建了一座浮屠寺,用來鎮住這些孤魂野鬼,也用來超度這些亡魂。”唐風解釋了一番。

    “那我們看到的這些屍骨呢?”韓江又問。

    “從這些屍骨的遺物來看,他們應該是蒙古大軍,但不知道他們是成吉思汗的大軍,還是後來攻滅瀚海宓城的蒙古大軍。”

    “那麼這些陷入流沙中的佛像就是浮屠寺的佛像嘍?”

    “我想是的。黨項人把這些佛像擺放在流沙中,當蒙古鐵騎突入山谷時,因為這里光線昏暗,再加上緊張,不辨真偽,把這些佛像當做敵人,於是徑直向這些‘敵人’沖來。大部分兵馬還沒接近‘敵人’便陷入了流沙中,偶爾有幾個騎兵沖到佛像近前,甚至揮刀向佛像砍了下去,但是最後的結果可想而知。當他們發現砍的只是佛像時,為時已晚,連人帶馬還是被流沙無情地吞噬了。”唐風的眼前又出現了一幅波瀾壯闊的戰爭場面。

    眾人收拾好行裝,繼續向前。前面的石壁果然如韓江所說,走到盡頭才發現峽谷在這兒又拐了彎,大家魚貫而行。拐過這道彎,唐風發現這兒的峽谷又開始變得狹窄,頭頂的天空越來越暗,看來黑夜很快就會降臨。

    又是一道彎,拐過去後,峽谷陡然寬闊起來,兩旁岩壁的高度也逐漸降低。唐風明顯感到自己的心跳又開始加快,他預感到他們就要走出這條可怕的峽谷了,但是他不確定前方會有什麼在等待著他們,也許是更可怕的惡魔!

    夕陽西下之時,一行人終於走出了浮屠峽,展現在他們眼前的是茫茫沙海——白色的沙海。雖然沒有什麼更可怕的東西出現,但是每個人都把失望寫在了臉上,因為這無邊無際的白色沙海也許就是最可怕的東西。

    眾人合計一番後,決定今晚就在谷口宿營,明天天亮後再去征服這片沙海。韓江安排了葉蓮娜、唐風和自己值夜。大家都太疲倦了,這一夜誰也沒有胡思亂想,只想抓緊時間多睡一會兒。

    唐風負責前半夜,凌晨時分,韓江來接替他,他便沉沉睡去。沙漠白天還驕陽似火,夜晚卻很冷。唐風睡到天快亮時,竟然被凍醒了,他感到渾身發冷,便坐了起來。此時,正是葉蓮娜在值守。唐風剛想跟葉蓮娜打個招呼,突然聽見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葉蓮娜也聽到了,本能地把槍舉了起來。其他人也都被驚醒了。

    “什麼情況?”韓江揉著惺忪的睡眼問。

    “好像…好像是一聲慘叫!”唐風仔細回憶剛才那個聲音。

    “你沒聽錯?不是野獸?”

    “應該不是!”

    “是人的叫聲!而且就是從浮屠峽里傳出來的!”葉蓮娜肯定地說道。

    “你確定?”韓江反問道。

    “當然,我不會聽錯的。”葉蓮娜十分肯定地說。

    “所有人都起來,準備戰斗!”韓江騰地站起來,快速收拾好了東西。

    五個人收拾好行裝,除了梁媛,唐風、韓江、葉蓮娜和馬卡羅夫四個人都舉起槍,對準了谷口。但是他們在谷口守了快半個小時,也沒見有人鑽出來。唐風側耳傾聽︰“里面好像什麼聲音都沒有。”

    唐風揉了揉已經發麻的雙臂,韓江和葉蓮娜也放下了槍,只有馬卡羅夫還一動不動地舉著槍,盯著黑暗的谷口。

    葉蓮娜和韓江勸馬卡羅夫休息一下,但是馬卡羅夫卻不為所動。“這是哪個該死的家伙,嚎這麼一嗓子,害得老子覺都沒辦法睡!”韓江咒罵道。

    葉蓮娜卻忽然說道︰“你們沒發現有什麼不一樣嗎?”

    “有什麼不一樣?”韓江和唐風向四周看去。

    “好像…好像起霧了!”梁媛在他們身後輕聲說道。

    “是啊,怎麼又起霧了!”葉蓮娜憂心忡忡地向身後的沙海望去。

    此刻,夜幕中的茫茫沙海已經被霧氣籠罩,白色的霧氣正快速地向谷口推進。

    一直到天光大亮,浮屠峽內再沒有動靜傳來,倒是霧氣越來越大。不過今天並不是陰天,又過了一會兒,太陽從雲層中鑽出,霧氣似乎有所消散了。

    韓江看看天。“今天是個好天氣,不該有這麼大的霧。我們先等一會兒,說不定一會兒霧氣就散了。”

    大家也沒辦法,只好原地待命。果然,隨著太陽升起,霧氣開始消散,沙漠中的氣溫急速上升,大家都已滿頭是汗。“這該死的天,不是大霧就是高溫!”韓江罵道。

    “不,韓江,你不覺得這溫度上升得太快了嗎?”馬卡羅夫忽然來了這麼一句。

    “太快了?”他們靜下來感覺了一會兒。“是的,比前幾天要熱許多,而且從天亮到現在,不過一個小時,溫度上升得太快了!”唐風抹著頭上的汗說。

    “你們快看!那是什麼?”梁媛突然驚叫起來。

    眾人趕忙順著梁媛手指的方向抬頭望去,隨著霧氣的散去,就在他們頭頂的白色岩壁上,熾烈的陽光照射著一幅巨大的圖案,這幅圖案幾乎佔據了整面的岩壁。

    “啊——又是那個圖騰!”唐風驚道。

    “昨晚我們怎麼沒注意到…”葉蓮娜在回憶昨晚的情形。

    “這次是紅色的圖騰!”韓江也驚道。

    “不!是…是血!那圖騰在流血!”馬卡羅夫驚恐地喊道。

    流血的圖騰?!眾人無不驚恐。熾烈的陽光照射在那個紅色圖騰上,一滴滴鮮紅的像是血水一樣的東西慢慢地從白色岩壁上滴下來,讓人一陣心悸。

    就在大家將注意力都集中在石壁上時,突然從浮屠峽中沖出了一群黑衣人,這些人不由分說,舉槍就向唐風他們射擊。“小心!”唐風大叫一聲,將梁媛撲倒在地,兩人滾落到了一座沙丘下,韓江和葉蓮娜、馬卡羅夫也及時撲倒在地。“這些家伙終於出現了!”韓江恨恨地說。

    “可是…可是他們的人怎麼這麼多?不是只有四個嗎?”唐風發現有幾十個黑衣人從谷口沖了出來。

    “看來將軍這次是傾巢而出了!”韓江小聲說道。

    面對強大的火力,韓江和唐風他們根本無力還擊,只能躲在沙丘下,連頭都不敢抬起。幸虧有霧,濃濃的霧氣很好地掩護了唐風他們。

    說來也奇怪,就在那伙黑衣人沖出浮屠峽的時候,原本熾烈的陽光被雲層遮蔽了,快要消散的霧氣又開始變得濃厚。顯然霧氣影響了黑衣人的射擊,他們停止射擊。隨即,眾人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伊萬、葉蓮娜、韓江、唐風、你們不要躲了,我們已經把你們包圍了,今天你們是跑不掉了!”

    大家互相看看,誰也沒開口。“是斯捷奇金!”馬卡羅夫聽出了這個聲音,小聲說道。

    “又是這個可惡的家伙!”葉蓮娜用槍瞄準了聲音傳來的方向,可是霧氣卻讓她根本無法看清斯捷奇金。

    “我知道這個鬼地方讓你們很難受!”斯捷奇金又開口了,“我們可以不計前嫌,與你們合作,一起找到瀚海宓城,到時候咱們可以對半分,你們看怎麼樣?”

    還是沒人開口。馬卡羅夫也在注視著斯捷奇金聲音傳來的方向,忽然前方的霧氣散去一些,他隱約看見了斯捷奇金。葉蓮娜也看見了斯捷奇金,想開槍,但她知道如果一擊不中,就會暴露他們。就在她猶豫的時候,馬卡羅夫突然壓低聲音說道︰“葉蓮娜,看見斯捷奇金身旁那個人了嗎?”

    “那是誰?距離太遠看不清!”

    “看上去像是這伙人的頭!”

    “您是說——將軍?”葉蓮娜驚道。

    “我不知道,不過…”

    馬卡羅夫話沒說完,面前的沙地上就是一串子彈。馬卡羅夫和葉蓮娜趕忙低下頭,子彈掀起的沙粒濺了他們一身。斯捷奇金不再說話,黑衣人的火力又開始強大起來。

    眾人合計了一下,面對敵人這麼強大的火力,不能束手待斃,也不能都聚在一起。於是,韓江和葉蓮娜、馬卡羅夫決定分別從不同的方向出擊,唐風則負責留下來保護梁媛。

    韓江、葉蓮娜、馬卡羅夫分散開來。不大一會兒,留在原地的唐風就聽見四處都響起了槍聲,他的心猛地揪緊了。在這個鬼地方,韓江、葉蓮娜、馬卡羅夫三個人都不能有事,否則一切都將功虧一簣!

    過了一會兒,槍聲似乎小了,唐風又不禁為自己和梁媛擔起心來,好在霧氣越來越大,他拉著梁媛躲到了一座沙丘後。

    濃霧完全把他們包圍了,對面兩米便不見人,黑衣人看不到他們,可唐風也看不到敵人。要是有哪個家伙突然從濃霧中闖出…唐風想到這兒,把手中的槍攥得更緊了!

    大約半個小時後,槍聲漸漸小了,到後來干脆停了,空曠的沙丘間靜得沒有一絲聲響。唐風壯著膽子站了起來,濃霧絲毫沒有要散去的意思,他想大聲呼喊韓江他們,可是又不敢,就這樣茫然無措地佇立在沙丘上。

    又過了一會兒,唐風聽到了輕微的響動,是腳步聲。他和梁媛隱藏在沙丘後面,直到看清來人是韓江才鑽出頭來。五分鐘後,葉蓮娜也回來了。

    “怎麼樣,有什麼收獲?”唐風問。

    “霧太大,根本看不清!”兩人都搖了搖頭。

    “那老馬呢?”唐風關切地問。

    韓江喘著粗氣,看看葉蓮娜,葉蓮娜也看著韓江,兩人一臉茫然。又過了大約十分鐘,還不見馬卡羅夫回來,大家開始擔心起來。韓江憂慮地說︰“老馬怎麼這麼長時間還不回來?也聽不到槍聲?”

    “是啊!他能去哪兒?”唐風皺著眉頭。

    “我們三個一開始就散開了,各自為戰,所以…”葉蓮娜焦急地向四周眺望,但她什麼也看不見。

    “老馬,他…他不會是出…”梁媛話說了一半,被唐風一瞪眼,又縮了回去,但大家都明白她的意思。

    “葉蓮娜,我記得我跟你們分開時,老馬還和你在一起!你再好好想想,你們是在哪里分開的?”韓江提醒葉蓮娜。

    “韓,我們和你分開後,沒多久我和父親就分開了,全是大霧,我實在想不起來…”葉蓮娜急得眼眶有些濕潤了。韓江輕輕擁住葉蓮娜︰“不要太著急了,那麼多大風大浪他都過來了,這次不會有事的。”

    葉蓮娜趴在韓江肩頭想了想,突然想起了什麼︰“對了,父親跟我臨分手時,說他要去抓住那個人。”

    “抓哪個人?”韓江一頭霧水。

    “就是斯捷奇金身邊那個人。之前,父親曾對我說斯捷奇金身旁那個人像是黑衣人的頭!你們想想,黑衣人的頭是誰?”

    “將軍!”三人異口同聲說道。

    葉蓮娜含著淚,點了點頭︰“我猜父親就是那麼想的。”

    “將軍終於要露出真面目了!”韓江激動起來。

    唐風卻道︰“將軍不會這麼輕易露面吧!”

    韓江還想說什麼,可就在這時,從濃霧中傳來了一些聲響,大家仔細傾聽。“有人過來了?”唐風警覺地說。

    韓江和葉蓮娜全都舉起了槍。“像是兩個人!”葉蓮娜忽然說道。

    “兩個人?難道不是老馬?”唐風驚道。

    韓江沖他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大家都閉上嘴,屏住呼吸,靜靜地等待那兩個人走出濃霧。

    唐風、韓江、葉蓮娜三支槍全都對準了腳步傳來的方向,唐風清晰地聽到了自己的心跳,還有那個有節奏的腳步聲,會是誰呢?就在他滿腦子胡思亂想的時候,馬卡羅夫舉槍押著一個人走出了濃霧。

    見馬卡羅夫安然無恙,大家總算是長出一口氣。再看那個人,五十來歲,高鼻深目,金發碧眼,一看就是個西方人。這人是誰?難道他就是將軍?
匿名
狀態︰ 離線
103
匿名  發表於 2013-11-7 17:10:22
第八章 沃倫懷特

    馬卡羅夫將那人押到眾人面前,一邊用槍頂著這個深目高鼻的西方人,一邊快速在自己的腦海里搜尋,可是他卻不記得曾經在哪兒見過這張面孔。那人翻著藍色的眼楮,喘著粗氣,也在盯著馬卡羅夫看。兩人對視了一會兒,那人先發出了兩聲冷笑。馬卡羅夫感到自己被這個人蔑視了,怒不可遏地將槍口死死頂住那人的太陽穴,然後歇斯底里地沖那家伙吼道︰“說,你叫什麼名字?哪國人?”

    那人又冷笑了兩聲,用俄語緩緩說道︰“伊萬,其實咱們是老相識了!”

    “什麼?”馬卡羅夫更加震驚,“你知道我的名字,可我卻不認識你,咱們見過面?”

    “曾經有過一面之緣!”

    “一面之緣?”馬卡羅夫不解。

    “好了,老朋友,不要這樣對待我,我知道你的厲害,也知道你想知道什麼,把槍放下,咱們可以心平氣和地好好談談。”那人試圖掙脫馬卡羅夫和韓江的控制,但是卻被兩人按得死死的。

    馬卡羅夫和韓江對視一眼,韓江微微點了點頭,那意思是放開他,這家伙也逃不出自己的控制!於是,韓江輕輕地鬆開了手,馬卡羅夫也收回了頂在這家伙太陽穴上的手槍,但是他依舊把槍緊緊握在手中,以防不測。

    那個家伙舒展了一下身子,卻又閉口不言,還不時地左顧右盼,似乎期望著他的人能從濃霧中突然沖出將他救走。

    “別看了,不會有人來救你的,就算有人來,我也讓他有來無回!”韓江說著擺弄了一下手中的槍。

    那人盯著韓江看了一會兒,似乎沒聽懂韓江的話。韓江這氣,自己白擠眉瞪眼半天,這家伙一句沒聽懂!韓江沖葉蓮娜使了個眼色,意思讓葉蓮娜上。於是葉蓮娜用槍頂著那人下顎,用俄語說道︰“我知道你就是將軍,一直躲在陰影中的將軍!”

    “將軍?”那人聽懂了葉蓮娜的話,竟大笑起來,“將軍…將軍,哈哈,你們怎麼知道我是將軍?!”

    眾人被這笑聲怔住了,葉蓮娜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是好。馬卡羅夫很快緩過勁來,湊近那人,低聲說道︰“你肯定知道克格勃的手段吧,如果你不說,我就用克格勃最厲害的手段對付你,你好好想清楚。”

    那人一聽這話,止住了笑聲,盯著馬卡羅夫看了許久,這才緩緩開口說道︰“好吧,我說!伊萬,還有你們——唐風、韓江、葉蓮娜,你們可能都聽說過我的名字,我叫懷特!”

    “懷特!你就是懷特?”葉蓮娜不敢相信,她極力回憶在克格勃檔案中記載的那個曾因間諜船事件被捕的懷特相片,卻一點兒也無法把面前這個老人與照片上那個懷特聯系到一起。

    “這麼說你是美國人?”馬卡羅夫反問道。

    那人點了點頭。“不錯,我是美國人,而且曾經是中情局的一名特工。”

    “果然是你!看來我和葉蓮娜的調查方向是對的,當年在海參崴企圖接走那些暴動學員的就是你?!”

    懷特點了點頭。

    “還有…還有1986年的間諜船事件,那個懷特也是你?”沒等懷特回答,馬卡羅夫又緊接著問道,“可是…可是謝德林曾經見過你,但當我將那次事件留存的檔案照片給他辨認時,他卻沒有認出你來,這是怎麼回事?”

    “呵呵!”懷特干笑了兩聲,“那都是後話了!”

    “還有,你跟布爾堅科到底是什麼關系?”馬卡羅夫又追問道。

    “他是不是就是‘將軍’?”葉蓮娜更是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謎底。

    “有煙嗎?”誰也沒想到懷特面對那些重要的問題,竟然冒出來這麼一句。

    馬卡羅夫摸了摸身上,自己的煙不知什麼時候早已不知去向,可能是遺落在野狼谷中了,也有可能是掉在了海子邊。他將目光移向韓江,韓江身上的煙也早已沒了。這時,葉蓮娜從身上摸出了一盒女士香煙,遞給懷特一根。懷特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過來,點燃後猛吸一口,又輕輕地吐出,似乎很享受這根女士香煙。抽了兩口後,懷特慢悠悠地反問馬卡羅夫︰“伊萬,雖然你對我沒什麼印象,可我對你卻是印象深刻,你剛才問我在哪兒見過你。你還記得那年莫斯科大學的高爾基圖書館嗎?”

    “高爾基圖書館?”馬卡羅夫極力在自己的記憶里回憶著,回憶著…高爾基圖書館他去過不止一次,自己一個人去過,跟別人也去過,跟布爾堅科也去過,可是…可是這個懷特,馬卡羅夫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了。

    懷特見馬卡羅夫還是回憶不起來,又冷笑了兩聲,道︰“想不起來也是正常的,畢竟那是很遙遠的事了,而且我們僅僅是一面之緣!”說著,懷特抽完了最後一口煙,然後很不情願地吐出了雲霧。在一團雲霧中,他的思緒似乎又回到了遙遠的過去…

    許久,懷特才嘆了口氣,說道︰“我那時還很年輕,是莫斯科大學的一名美國留學生,但是我還有另一個身份——中情局的特工。伊萬,您應該知道那個年代美國人想去你們國家並不容易,更別說去搜集情報了,所以中情局看中了我這個年輕的留學生。那時,我只覺得當特工很刺激、好玩,沒有多想,便接受了中情局的邀請,並加入了他們。在接受兩個月培訓後,我便來到了莫斯科。

    可我沒想到在莫斯科的間諜生涯竟是那麼枯燥無味,一晃快兩年過去了,我幾乎一無所獲,上面對我很不滿意。更為糟糕的是,我越來越覺得似乎有一雙眼楮在暗處盯著我,我想也許是我多心了,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那種感覺越來越強烈。我想到了克格勃,我相信我被他們盯上了。那些日子我惶惶不可終日,於是我便向上級匯報,希望回國。上級最後還是同意了我的請求,只等兩個月後學期結束我就可以回國,結束我這失敗的間諜生涯。可是,就在這最後的兩個月里,一個人的出現徹底改變了我的人生軌跡…”

    莫斯科的冬天來得特別早。這天,懷特從高爾基圖書館借了兩本書,照例來到學校主樓旁的花園里看書——這是他的老習慣了,他不喜歡在閱覽室里看書,偏要來到外面看,哪怕是在已經寒冷的深秋季節。

    懷特準備好好享受在莫斯科的這最後兩個月時光,他幾乎忘記了自己的另一個角色。可就在這天下午,懷特在花園長凳上正捧著一本俄文小說正看得入迷的時候,一個細長的黑影出現在他面前。懷特仍然聚精會神地看著小說,可是面前的那個黑影卻一動不動地佇立在長凳前。好奇心促使懷特抬起頭,看了看那人,但那人卻背對著陽光,懷特看不清那人的容貌,只能看出這是個瘦高的人。

    這時,那個黑影開口了︰“沃倫‧懷特?”

    懷特一驚,他的身子微微顫動了一下,忙合上手中的書,再次仔細打量面前這個人。此人身材瘦高,身著一件黑色的長風衣,面無表情,冷峻的面龐透著一股殺氣,特別是那雙深陷的灰色眼楮。懷特不敢和那人對視,因為他從未見過那麼冷酷的一雙眼楮。懷特回避著那人的目光,卻無法回避他的問題,只好輕輕地點了點頭︰“怎麼,你…你有什麼事嗎?”

    “你是美國人?”那人又問道。

    懷特感覺那人雖然是在問自己,但卻像已經完全掌握了自己的情況。懷特不禁緊張起來,一種不好的預感在他心里升起,他微微點了點頭︰“嗯,我…我是美國人,來…來莫斯科大學留學…”

    那人依舊面無表情地問道︰“如果我沒有說錯,你還有另一個身份,中情局的特工,是嗎?”

    當懷特的身份被揭穿時,他驚得將手中的書滑落到了地上。他心臟狂跳,腦中一片空白,嘴上完全失去了控制︰“不,你認錯人了!”

    “哼,”那人冷笑了一聲,“不會認錯的,我觀察你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懷特的預感越來越不好,他害怕的事終於還是來了。就在他胡思亂想,不知所措的時候,那人又說道︰“來,認識一下吧,尤里‧巴甫洛維奇‧布爾堅科——克格勃上校。”

    “布爾堅科…上校?”懷特此時只想趕緊逃離這里,逃離莫斯科。可是這個叫布爾堅科的克格勃上校卻並沒有掏出槍和手銬來將他逮捕,而是拿出自己的證件在懷特面前晃了晃,隨後慢悠悠地坐在了懷特身旁。

    懷特不解其意。他曾無數次被噩夢所困擾,他總是夢見一群人高馬大的克格勃特工一擁而上將自己撲倒在地,然後幾拳把自己打個半死,再給自己戴上手銬,押到審訊室,在強光的照射下逼迫自己說出一切秘密——一切都像007電影里一樣。可是眼前自己的身份被一個克格勃上校揭穿,但是卻沒有一擁而上的大漢,也沒人給自己戴上手銬,他不明白這個叫布爾堅科的家伙究竟要做什麼。

    布爾堅科不慌不忙地坐在長凳上,點燃一支煙,深吸了一口,才又緩緩說道︰“你不用緊張,我今天沒有帶槍,也沒有帶手銬。”

    懷特覺得自己的身份已經被這人揭穿,也沒必要再裝了,反倒鎮定了幾分,反問道︰“你既然已經知道了我的身份,作為克格勃人員,你難道不需要逮捕我嗎?”

    布爾堅科聽了這話,反倒笑了。笑畢,他才模稜兩可地解釋道︰“不錯,對於我的國家,你是敵人,我應該逮捕你;但對於我個人,你並不是我的敵人,甚至還可以成為我的朋友。”

    懷特還是不明白布爾堅科的意思,他決定不再兜圈子,直截了當地問道︰“那你為什麼找我?”

    “因為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忙!”布爾堅科掐滅手中的煙,轉而看著懷特說道。

    懷特感到布爾堅科說這話時的態度和剛才大不相同,兩人之間的氣氛明顯緩和了下來。懷特調整了一下情緒︰反問布爾堅科︰“哦,那我有什麼可以為您效勞的呢?”

    “很簡單,把我引薦給你的上司。”布爾堅科的話語堅定,不容置疑。

    懷特愣了一下,他聽出了布爾堅科話中的端倪。懷特又反問道︰“我是否可以認為你是想為我們服務?”

    “你可以這麼認為,但我並不這麼認為。”布爾堅科又是一句模稜兩可的話。

    “那您的意思是…”

    “合作!”布爾堅科堅定地說。

    “合作?怎麼合作?”懷特不解。

    “我為你們提供感興趣的東西,同時我會在克格勃內部發展一些人,我相信你們一定會對我們提供的貨物感興趣的。”

    “我該怎麼相信你呢?”

    “我想你們的人也不是飯桶。我會向你們先提供幾份不太重要,但足以證明我們實力的情報。”

    “那你希望得到什麼呢?”

    “應得的回報。”

    懷特笑了笑︰“錢不是問題…”

    布爾堅科打斷懷特︰道︰“錢對你們當然不是問題,但對我們也不是問題。我們需要得到你們一個保證!”

    “哦,看來你們不是為錢而來,至少不是單單為錢而來!”

    “當然不是。我們需要你們,我指的是你頂頭上司的保證——也就是在我們不再方便為你們工作的時候,幫助我們離開這里,並接納我們。”

    “這個當然,我以為你會有什麼特殊的要求!”懷特覺得布爾堅科的這個要求似乎並不過分。

    “請你理解我的這個條件,這里面包含兩點︰第一,我說的是‘我們’,不是我一個人;第二,我說了‘在我們不再方便為你們工作的時候’,什麼是‘不再方便為你們工作的時候’,這個不是由你們來定,而是我們自己說了算!怎麼樣?你可以做主嗎?”

    懷特慢慢明白了布爾堅科的條件︰“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我會先請示我的上級,我相信上面會滿足你的條件。”

    誰料,布爾堅科卻搖了搖頭︰“年輕人,你要知道我這可是冒著殺頭的危險來見你,所以你一定要小心謹慎!越過你在莫斯科的上級,直接請示你們總部,否則你將會失去這次絕好的機會。”

    “為什麼?這不合規矩!”

    “我不管你們的什麼規矩,我需要保證我們的安全。所以你如果不想把事搞糟,就按照我說的做。”

    懷特還是不能理解布爾堅科為什麼要這麼做︰“可是我沒有直接與總部聯系的渠道。”

    “哼,需要我告訴你你們總部的電話號碼嗎?”

    “直接用國際長途?這不合規矩,也不安全。”

    “記住,今天晚上八點十五分至四十五分,你找一部公用電話直接撥打你們總部的電話,不會有人監聽。我只會和你聯系。千萬不要節外生枝,你們那邊也有我們的人,一旦我發現哪里不對,就會立即切斷和你的聯系。”

    布爾堅科叮囑完,站起身,很快便消失在了花園深處,只留下懷特仍在回味剛才這突如其來的一切。

    懷特一個人坐在長凳上想了半天,突然,他警覺地向四周望去,天色已晚,並沒發現什麼可疑之處。懷特回想著剛才與布爾堅科見面的每一個細節,當他想起布爾堅科那令人膽寒的目光時,身子猛地震了一下︰“難道那個一直在暗處監視自己的就是這雙眼楮?”懷特心里似乎明白了許多,自己也許很早就被克格勃監控了,幸虧…幸虧是這個布爾堅科,否則自己可能早就成了克格勃的階下囚!想到這兒,懷特一陣後怕,他不知道這對自己是好事還是壞事。如果上面同意了布爾堅科的條件,那麼就意味著自己原定的回國計劃徹底泡湯了,自己要繼續待在這里,充當他們的聯絡人。但懷特思前想後,還是難敵立功的誘惑,他想自己來莫斯科兩年了,這總算是干出了一點兒成績,光是一個克格勃上校。就足夠令總部興奮的了,更何況布爾堅科還不止一人,也許…也許他背後還有什麼大人物。這樣一想,懷特又對未來充滿了信心。

    當天晚上,懷特就按照布爾堅科指定的時間,通過國際長途向他的頂頭上司做了匯報。上司馬上指示他答應布爾堅科的全部要求,並命令他繼續留在莫斯科,充當布爾堅科的聯系人,一切都單線聯系。

    第二天晚上,懷特按照約定好的時間和地點,轉達了總部的命令。布爾堅科聽完之後,只是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然後拿出了一個大牛皮紙袋子,遞給懷特︰“我想這里面的東西你們一定感興趣。”

    懷特粗粗看了兩眼,全是蘇聯在遠東地區軍事部署的資料。懷特點了點頭︰“我們確實對這個感興趣。”

    說完,懷特遞給布爾堅科一個小信封︰“這兒是三千美金。”

    布爾堅科並沒打開信封查驗,接過信封揣了起來,便匆匆離去。

    就這樣,每隔一段時間,布爾堅科便會在接頭時給懷特幾份情報,懷特會視情報質量給布爾堅科一筆錢,布爾堅科一如第一次那樣,從不查驗信封里的錢,直接揣進口袋就走。但好景不長,沒過多久,懷特就失去了一開始的激情,原因主要來自於上面對布爾堅科傳遞的情報質量越來越不滿意。他們原本希望布爾堅科能提供更多更好的情報,但是布爾堅科除了開始提供的幾份情報比較有價值外,後來提供的情報基本上都是大路貨,根本沒有多少價值。

    懷特決定要找布爾堅科好好談一次了,於是他按照約定好的時間來到了莫斯科大學的高爾基圖書館——這里是他和布爾堅科常用的一個接頭地點。

    “總部對你最近提供的情報很不滿意。”懷特開門見山地質問布爾堅科。

    “這是可以預料的。”

    “那你為什麼不提供更有價值的情報?”

    “我一開始就對你說過,咱們這是合作,你不能要求我太多。”

    “我們的要求並不高,只需要你提供有價值的情報。”

    “我會盡力的,但是最近我的處境不太好。”布爾堅科的眼中閃過了一絲不安。

    懷特第一次見到布爾堅科這個樣子,但是布爾堅科那不安的眼神只存在了一瞬後就很快消失了。“怎麼,你遇到了什麼麻煩?”懷特關切地問。

    布爾堅科猶豫了一會兒才說道︰“我把一項工作搞砸了,所以我現在暫時被停職了。”

    “停職?”懷特似乎找到了布爾堅科提供的情報質量下降的原因,布爾堅科被停職意味著他暫時很難接觸到有價值的情報,也意味著布爾堅科對他們沒了價值,懷特不免有些失望。

    雖然懷特並沒將失望之情寫在臉上,但布爾堅科還是看穿了懷特的內心,他輕輕嘆了口氣說︰“不過這只是暫時的,而且我的幾個朋友如今都受到了重用,不用多久,他們就能得到更多更有價值的情報。”

    “你的朋友?我能見見他們嗎?”懷特顯然對布爾堅科的朋友們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可以,沒有問題。不過,我要安排一下。”

    “那好,我等你的消息。”懷特沒有想到布爾堅科答應得如此干脆,心中不禁一陣狂喜。

    一周過去了,布爾堅科一直沒有聯系懷特。又過了一周,周末晚上,懷特本想去參加學校的舞會,但就在他準備出發時,接到了布爾堅科的電話,布爾堅科用兩人約定的暗語通知他今晚可以和朋友們見面。

    於是,懷特按照布爾堅科指定的地點開車來到特維爾大街的普希金紀念碑前。布爾堅科坐到駕駛座上,懷特則坐到了副駕駛的位置上,布爾堅科駕車很快便出了城。

    “我們這是去哪兒?”懷特問。

    “到了你就知道了。”布爾堅科守口如瓶。

    “那地方安全嗎?”懷特不禁擔心起來。

    “非常安全。”布爾堅科總是惜字如金。

    懷特不再問什麼,他判斷出車駛向了莫斯科的北郊。天色已經全黑了,再往北開,懷特就不認識了。蜿蜒的公路似乎沒有盡頭,懷特向窗外看去,一片漆黑,除了昏暗的路燈,已經沒了其他燈火。

    車大約行駛了一個多小時,就在懷特昏昏欲睡的時候,布爾堅科終於把車停在了一處廢棄的工廠中。懷特發現這里已經遠離公路,連路燈的亮光都沒了,他的心不禁懸了起來。懷特雖然跟布爾堅科認識的時間並不長,但他已經領略了布爾堅科的厲害,如果今天布爾堅科要對自己有什麼企圖,那他肯定必死無疑!

    懷特跟著布爾堅科在黑暗的廠區內前行,翻過一堵矮牆,他們進入了一個院子。院子里似乎是一間廢棄的廠房,布爾堅科推開吱呀作響的廠房大門,走到黑暗的廠房中,然後拍了四下掌。一陣可怕的沉默後,幾只強光電筒一起對準了布爾堅科身旁的懷特,懷特驚得向後退去,正撞到一段廢棄的鋼管上,鋼管發出的聲響在舊廠房內久久回蕩。

    一盞台燈在廠房一角亮了起來,驚魂未定的懷特這才看清,除了他和布爾堅科,廠房內還有三個人正聚在那盞台燈下——一個人高馬大,一個鋒芒畢露,一個老成持重。布爾堅科干笑了兩聲,對懷特介紹道︰“這就是我的朋友,這位是伊薩科夫少校,滿身絕技,勇武過人。”

    “瓦西里‧阿列克謝耶維奇‧伊薩科夫。”那個人高馬大的壯漢和懷特握了握手,懷特便知此人力量驚人。

    “這位是斯捷諾夫上尉,槍法了得,你也可以叫他斯捷奇金。”

    “尼古拉‧德米特米耶維奇‧斯捷諾夫。”斯捷奇金也和懷特握了握手。

    “這位是布雷寧中校,他可是克格勃一位正在崛起的明日之星,深得上級的信任。”

    懷特伸出手去,想和布雷寧握手,可是布雷寧卻坐在椅子上,動都沒動,懷特只好尷尬地又把手抽了回來。

    “你們是一個小組嗎?”懷特問道。

    “是的,我們就算是一個小組,為了共同的目標聚在一起。”

    “共同的目標?”懷特不明白布爾堅科是什麼意思。

    布爾堅科也不解釋,繼續說道︰“當然我們小組里並不止我們四個,還有很多成員,我們四個是核心成員。”

    “哦,很高興認識你們。希望大家今後合作愉快。”

    就這樣,懷特結識並發展了更多的成員。但是讓他有些郁悶的是,雖然這幾位職位都不低,特別是那個布雷寧,完全可以搞到許多有價值的情報,但布爾堅科交給他的大多還是些沒價值的情報,只是偶爾有那麼一兩份還算重要的情報。

    懷特和布爾堅科一直按照事先約定的時間和地點接頭,很少在其他時間見面,除非是特殊情況,比如上次約見其他幾位小組成員。但是這一天,布爾堅科卻匆匆要求與懷特見面,見面的地點就約在了莫斯科大學的高爾基圖書館。

    懷特按照臨時約定的時間來到了圖書館,直到約定的時間已經過了,卻還沒見到布爾堅科的身影。懷特深知,布爾堅科是個很準時的人,沒有特殊情況是不會遲到的!

    懷特焦躁不安地在圖書館的走廊里亂轉,他感到恐懼,他害怕布爾堅科敗露,那自己就危險了。他注視著每一個從身旁擦肩而過的人。當他走到這條走廊盡頭時候,突然一個有力的大手拉了他一把,他回頭一看,正是布爾堅科。“你怎麼遲到了?”懷特怒道。

    “有事耽擱了!”

    “還能有什麼重要的事?”

    “克格勃主席的召見。”

    “什麼?安德羅波夫召見了你?”

    布爾堅科點點頭。

    “你是要升官了,還是要倒霉了?”

    “我不知道。我只能告訴你,我要去蒙古了。”

    “去蒙古?”懷特一驚。

    “對,到那里執行一項特殊任務。”

    “什麼任務?是你負責嗎?”

    “不,我是戴罪立功,是副手,負責的人是馬卡羅夫少校。具體情況我走之後會有人跟你說清楚的,我現在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明天就要出發。”

    布爾堅科話音剛落,從走廊那頭走來一個三十多歲的年輕軍官。布爾堅科見狀,壓低聲音叮囑道︰“那人就是馬卡羅夫少校,你趕緊走吧!記住我們之間的約定。”

    “約定?”懷特一愣,但他很快明白了布爾堅科的意思。

    馬卡羅夫已經看到了他們,就在布爾堅科和馬卡羅夫打招呼的時候,懷特低著頭匆匆與馬卡羅夫擦肩而過。

    …

    “原來你就是那個年輕學生?!”馬卡羅夫聽完懷特的敘述,震驚不已。

    “是的,這是我們僅有的一面之緣。沒想到,今天我們還能在這里相見。”

    更讓馬卡羅夫震驚的是布爾堅科竟然早就背叛了自己的祖國,為美國人服務,這是馬卡羅夫無論如何沒有想到的。“尤里,竟然…竟然早就…還有布雷寧、斯捷奇金、伊薩科夫…他們不但早就認識,而且都是一伙的。”馬卡羅夫震驚地喃喃自語。

    “是的,但是…”懷特話說了一半。

    “但是什麼?”馬卡羅夫一把抓住懷特前胸。

    “但是他們幾個始終沒有給我們提供多少有價值的情報。”

    “斯捷奇金和伊薩科夫恐怕接觸不到什麼有價值的情報,布爾堅科我說不好,布雷寧也沒給你們什麼有價值的情報嗎?”

    “布雷寧自始至終似乎都不太願意和我們合作。”

    “但是間諜船事件卻幫了你們。”

    懷特點點頭︰“那都是後話了。”

    “好吧,那我們就繼續說說後面的事。”馬卡羅夫極力使自己平靜下來,他放開懷特,又問道,“那麼,後來你和布爾堅科是怎麼聯系的呢?”

    “幾乎沒有!”

    “沒有聯系?”

    “是的,那幾年你天天跟他在一起,見過他和外界有什麼不正常的聯系嗎?”

    “不,沒見過,但我不相信你們之間會不再聯系。”

    “事實上,在後面幾年里我再沒有見過布爾堅科,他離開莫斯科後,我也奉命回國了。”

    “難道你們放棄了他們的小組?”

    懷特猶豫了一下,才說道︰“當然沒有,不過我們改變了策略,不再期望他們會在短期內給我們提供多麼有價值的情報,而改為‘埋釘子’。”

    馬卡羅夫明白“埋釘子”的意思︰“也就是說一般情況下你們不聯系,但在關鍵時刻啟動他們?”

    懷特點點頭︰“之後大概有兩年多的時間,我都沒有再和他們聯系,直到有一天我忽然收到一個從伊爾庫茨克寄來的國際包裹…”懷特的思緒又回到了那個陽光明媚的早晨。

    …

    這麼好的早晨,應該去跑步或是打網球,剛加了一夜班的懷特這麼想著把車開進了自家車庫。他下了車,剛想進家門,忽然又掉頭向家門口的郵箱走去。他似乎有一種直覺,那里面會有什麼東西在等著自己。他打開郵箱,果然有一件包裹和一封信靜靜地躺在里面。懷特只看了一眼這包裹,剛才的好心情便蕩然無存了。

    包裹上用俄文和英文寫了兩種文字,收件人是自己,寄件人是一個叫“弗拉基米爾‧謝爾蓋諾維奇‧西蒙諾夫”的人,這是一個典型的俄國人的名字,也是懷特極為熟悉的一個名字——這是布爾堅科和他約定聯系時使用的化名。

    而那封信則是前一天從莫斯科寄來的,寄件人是一個叫“柳德米拉‧菲利波夫娜‧瑪絲洛娃”的人,一看這就是個俄國女人的名字,信封上的字體也十分雋秀,但是懷特知道這是他與布雷寧約定的化名。

    兩年沒有和他們聯系,懷特也感到奇怪。當初在莫斯科與布爾堅科匆匆一別後,他曾經見過布雷寧和斯捷奇金。布雷寧總是抬著那高傲的頭,讓懷特感覺很不舒服。最後布雷寧和他有過約定,布爾堅科會在合適的時候與他聯系,不需要懷特主動和他們聯系。這個約定曾讓懷特很失望,這意味著他很可能會失去這僅有的成果。

    懷特在和布爾堅科的接觸中總是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他不知道這種感覺來自哪里。他總覺得自己在布爾堅科面前永遠處於被動狀態,一切似乎都是在由布爾堅科掌握,這令懷特感到很郁悶,也讓上面對他的工作很不滿意。按理是布爾堅科他們要投入我們的懷抱,可是事實卻…懷特無數遍思考過這個問題,可是卻不知道問題究竟出在哪里。

    此刻,懷特面對這個奇怪的包裹,竟有些興奮,又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布爾堅科終於主動和自己聯系了?他要告訴自己什麼?懷特很快拆開包裹,里面只有一本書,這是一本俄文書,一本沒有什麼名氣的蘇聯小說家寫的偵探小說。懷特拿到這本書時,渾身猛地顫抖了一下,這是幾年前布爾堅科和自己約定的一個暗號!

    懷特趕忙撕開那封信,里面只有一張紙,紙上沒有任何文字,而是一串數字。懷特明白這是一系列的密碼,他開始對照書的內容破解這一串密碼。第一頁第三行第七個單詞、第十三頁第六行第四個單詞、第二十二頁第十六行第一個單詞、第四十五頁第十行第五個單詞、第六十七頁第二行第十一個單詞、第九十二頁第三行第七個單詞…把這些單詞連在一起,懷特慢慢地讀出了這句話——本月二十三日去越南,會有人聯系你,有重要情報,勿忘!

    “越南?重要情報?二十三日?”懷特嘴里喃喃自語,他不明白布爾堅科這是什麼意思,看來這次自己又要被布爾堅科牽著鼻子走了。

    懷特心里疑惑,卻還是登上了去越南的軍用飛機,來到了這個戰火紛飛的國度。當懷特剛剛走出西貢郊外的美軍基地,就有一個美國大使館的情報官員給他送上了一封信。這是一封從柬埔寨寄來的信,信沒有落款,信封上只寫著“美國駐西貢大使館沃倫‧懷特收”。

    不用拆這封信,懷特就知道這一定是布爾堅科他們寄來的——除了他們,不會有人知道二十三號他會出現在這里。果然,信封內又只有一張信紙,信紙上沒有文字,只有一長串的數字和字母。這是什麼意思?懷特盯著那串數字和字母看了一會兒,恍然大悟,這是一個坐標,這個坐標代表一個地方。懷特趕忙拿出大比例的軍用地圖,在上面尋找,可是當他找到這個坐標所代表的區域時,卻發現這是一片人跡罕至的熱帶雨林!

    懷特腦袋一陣眩暈,他明白布爾堅科的意思,這是讓他去這個地方與來人接頭。他恨恨地拍了一下桌子,他真想直接打一個國際長途電話去質問布爾堅科,或者布雷寧、斯捷奇金,這是在玩什麼?!為什麼要讓自己去那個在地圖上都難找到的鬼地方!但是,懷特冷靜下來知道這一切是不可能的。

    懷特只得匆匆收拾行裝,第二天一早便離開西貢,在一隊美軍的保護下來到了離那個坐標還有三十公里遠的一個小鎮上。指揮官對他說︰“前面距離邊境很近了,我們只能把你送到這兒,多保重!你辦完事,回到這個小鎮再聯系我們,我們會來接你。”

    懷特無奈地背上包,走下裝甲車。他不知道將要去的是什麼地方,也不知道此去將會遇到什麼貴人,總之,一切都是未知。懷特一頭扎進了茫茫雨林,在雨林中穿行了一天一夜,終於來到了那個區域。

    懷特緊張地注視著四周,茂密的雨林無邊無盡,這里靠近邊境,北越士兵、南越的游擊隊,還有野獸也許就隱藏在不遠處!懷特等了一會兒,發現前方的密林中傳來了一些輕微的聲響,他敏銳地覺察出有人來了!

    他悄悄地將自己隱藏在一棵巨大的樹木後面,直到那個人鑽出了茂密的雨林。“斯捷奇金?”懷特已經認出來人,並從樹後面閃了出來。

    “看來你很準時。”斯捷奇金沒頭沒腦地來了這麼一句。

    “準時?你也很準時!可你們的信上並沒有約定時間?”懷特不解地問。

    “是沒有約定時間,但我們已經算準了時間。你這個時候出現,說明你很準時!”斯捷奇金笑了笑。

    “如果我沒有及時出現呢?”

    “那我就在這里等你三天。”斯捷奇金說得很輕鬆。

    “這里?等我三天!這里可是熱帶雨林!”懷特感到吃驚。

    “呵呵,這對我來說不算什麼!”斯捷奇金道。

    懷特仔細打量斯捷奇金,沒有背包,看上去什麼裝備和食物都沒帶,只有腰間的一支沖鋒手槍和他背著的一支突擊步槍。懷特看著斯捷奇金身後的突擊步槍眼熟,是一支美制M16突擊步槍。懷特不禁疑惑道︰“你怎麼有機會到越南來?”

    “執行秘密任務。”

    “什麼任務?”

    斯捷奇金猶豫了一下︰“這個任務和我們的事無關,也不在我們合作的範疇內!”

    懷特對斯捷奇金的回答很不滿意,但也無可奈何︰“那你們把我從美國叫來,是為了什麼?”

    斯捷奇金想了想,緩緩說道︰“我們有個很重要的大計劃,希望你們能配合。如果你們答應配合,我們會真正和你們全面合作,而不是像之前那樣一種合作方式。”

    “哦?”懷特顯然對斯捷奇金所說的大計劃產生了興趣,“什麼樣的大計劃?”

    “這里說話不方便,我也沒有多少時間了。關於計劃的所有內容都在這個里面,你回去後好好研究。里面還有我們以後聯絡的方式,另外有一份厚禮,以顯示我們的誠意。”說著,斯捷奇金遞給懷特一個不大的牛皮紙袋子。

    懷特打開牛皮紙袋子,往里面瞅了一眼,看見里面是一盒錄音帶和一卷膠卷。懷特重新合上袋子,道︰“好的,就這些嗎?”

    “你還想要多少?!就這個帶出來就讓我費盡了心思!”斯捷奇金道。

    兩人說完,就要分手,懷特忽然又轉身問道︰“布爾堅科現在還好嗎?”

    “不太好,但他無所謂。”

    “我看他給我寄的包裹是從伊爾庫茨克寄來的,他現在還在蒙古?”

    斯捷奇金點點頭︰“不錯,他還在那兒。”

    懷特還想說什麼,斯捷奇金卻已經不耐煩地揮揮手,一頭鑽進了茂密的熱帶雨林,消失在了茫茫的雨霧中。
匿名
狀態︰ 離線
104
匿名  發表於 2013-11-7 17:10:44
第九章 吃人海子

    懷特敘述完這一切,馬卡羅夫仍然不依不饒,想盡快從懷特口中得知一切的秘密︰“包裹里面是什麼?”

    韓江卻開始擔心他們所處的環境,他憂心忡忡地望著四周的濃霧︰“這里不安全,那些家伙隨時會從濃霧中殺出,我們還是先轉移到安全的地方吧!”

    “安全的地方?這里哪有安全的地方?”葉蓮娜警惕地望著四周。

    “反正不能在這里,那些家伙隨時會回來找到我們。”

    沒有人反對,於是韓江押上懷特,大家開始往前走在重重濃霧中。六個人艱難地在潮濕的沙子里跋涉,沒有再遇見那些黑衣人,也沒有遭遇什麼危險。但是唐風卻感到呼吸越來越急促,步伐也越來越沉重。隨著海拔的升高,唐風覺察出他們似乎在翻越一座山,一座高大的沙山。

    唐風想到了那些關於野狼谷的種種傳說——野狼谷被許多山脈分割成不同的山谷。這是不是又翻過了一座山?山那面將會是什麼?眾人的心里惴惴不安。不知不覺中,他們已經開始向下走去。韓江和葉蓮娜一前一後押著懷特,懷特倒也算老實,並沒有要逃跑的跡象,馬卡羅夫走在前面。忽然唐風聽見從濃霧中傳來馬卡羅夫的聲音︰“該死!我們怎麼又走到了水邊!”

    唐風聞聽,疾走幾步,來到馬卡羅夫身邊。果然,他們又來到了水邊,大霧籠罩著平靜的水面,看不到三米之外的景物。“難道我們又走到了那天遇到的海子邊?”唐風大惑不解。

    “不,這絕不可能!”馬卡羅夫叫了起來,“我們已經走進了闕門,又穿過了浮屠峽,還走了這麼遠,怎麼會又回到了那天遇到的海子邊?!”

    “我也不相信。”梁媛也晃著腦袋,直呼不可思議。

    一陣沉默後,馬卡羅夫突然轉身用槍對著懷特質問道︰“你們也遇到過這個湖嗎?一個沒有邊際的湖!”

    懷特看看馬卡羅夫,又把目光移向水面,淡淡地說道︰“你們以為抓住了我,就能抓到將軍?你們以為走進了野狼谷,就能找到那座古城?還有許多不可思議的事會出現在你們面前,我勸你們要做好準備。”

    “聽你的口氣似乎知道些什麼?”葉蓮娜道。

    “我並不比你們知道得多,這個湖我們也遇到過,但是…但是我們很快就離開了湖邊!”

    “哦!雅丹地貌里那輛被燒毀的悍馬是你們的吧?”葉蓮娜繼續質問道。

    懷特點點頭︰“不錯,那是我們的車。不知怎的,那輛車突然起火了。”

    “你們一共有五個人,除了你和那個已經死了的司機,還有三個人,我說得沒錯吧?”馬卡羅夫說道。

    懷特的身子震了一下,隨即又恢復了正常。馬卡羅夫繼續說道︰“既然你不是將軍,那麼剩下的三個人當中有一個人就是將軍,還有一個人應該是斯捷奇金。至於剩下的那個人,能告訴我他是誰嗎?”

    “我不認識那人,那人很神秘,戴著斗篷,看不到臉,不過…”

    “不過什麼?”馬卡羅夫迫不及待地問道。

    “不過那應該是個中國人,我知道的就這麼多。”

    “好吧,那麼我們來說說我最關心的人——將軍,他究竟是誰?布爾堅科?”馬卡羅夫極力壓低自己的聲音。

    懷特愣了一會兒,才緩緩說道︰“你想知道的一切都可以從我在越南接到的牛皮紙袋子說起…”

    眾人都在等待著懷特繼續揭開這些迷霧,可是懷特卻欲言又止,他環視四周,不知道在看什麼。“你別指望這地方有人能救你!”葉蓮娜喝斥道。

    “我不指望有人能救我。從我打開斯捷奇金給我的那個牛皮紙袋子開始,我就沒指望過有任何人可以救我。即便是上帝,也無法救我!”

    “袋子里面有什麼秘密?”馬卡羅夫追問。

    “是一盒磁帶和一卷膠卷!”懷特仍然在東張西望。

    “磁帶和膠卷是什麼內容?”葉蓮娜問。

    “是…是一個驚人的計劃!”懷特說到這兒,突然從地上躍起,不知哪來的力量,竟一下撞翻了韓江。葉蓮娜剛要舉槍,懷特又飛起一腳,正踢在葉蓮娜的手腕上,葉蓮娜的槍飛了出去。懷特又擺脫馬卡羅夫,向水邊奔去。

    這一切都發生在短短的十秒內,沒等唐風反應過來,懷特已經跳進了水里,玩命地向海子深處奔去,濺起了巨大的水花。

    “懷特,你再跑,我就開槍了!”馬卡羅夫舉槍對著水面的濃霧,但是此刻他的前方全是白色的濃霧,根本看不清懷特的身影,只能通過水聲判斷出懷特應該還沒跑遠。

    韓江從地上爬起來,懊惱地舉槍就想射擊,卻被馬卡羅夫攔住︰“不要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韓江明白馬卡羅夫的意思,只好放下槍。“都怪你要跑到這個鬼地方來!”葉蓮娜埋怨韓江。

    “我怎麼知道會弄成這樣!”韓江申辯道。

    “現在我們該怎麼辦?”葉蓮娜問馬卡羅夫。

    馬卡羅夫的眼楮眯成了一條線,但是他卻無論如何也無法看穿面前的濃霧。唐風、韓江和葉蓮娜等不急了,剛邁步要沖進水里,馬卡羅夫卻突然大喝道︰“不要下水!”

    眾人大駭。唐風和葉蓮娜趕忙退回岸邊,沖在前面的韓江停在水中,眾人不明白馬卡羅夫何意,回頭望著馬卡羅夫。他做了個手勢,那意思是“你們聽!”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周圍鴉雀無聲,一切似乎都恢復了平靜,沒有懷特奔跑濺起的水聲。懷特人呢?

    濃濃白霧籠罩著水面,也包圍著每一個人。“如果懷特聰明,這會兒應該待在水里不動!”唐風小聲嘀咕道。

    “或許他就在我們附近。”葉蓮娜忽然猛地轉身,但身旁依舊是濃霧。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海子邊靜得可怕,每個人都可以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突然,就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傳來了一陣撕心裂肺的慘叫!

    馬卡羅夫第一個反應過來,沖韓江大聲喊道︰“韓,你快上來,水里面有東西!”

    韓江趕忙撤回岸上,那聲慘叫持續了約有半分鐘,隨後水面重新恢復了平靜,又像之前一樣,靜得可怕!

    大家面面相覷,剛才那聲慘叫顯然是懷特發出的,懷特一定遭遇了什麼意外。水里面會有什麼?還是別的什麼威脅?

    唐風感到自己渾身的毛孔都張開了,這種恐怖的感覺令他的心臟狂跳不止。他的瞳孔急速放大著,直直地盯著面前被濃霧籠罩的水面,似乎那里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將沖出,向他們襲來…

    就這樣僵持了足足有十分鐘,唐風不知道他們在和誰對峙——敵人、猛獸,還是未知的威脅?霧氣仍然沒有要散去的意思。終於,水面上起了變化,一個東西被看似平靜的水流沖到了岸邊——那是一個人。唐風馬上認出了這就是懷特。此時,懷特已經成了一具可怖的屍體。

    韓江和葉蓮娜壯著膽子,將懷特的屍體從水里拖上來,然後翻過身。久經大敵的兩個王牌特工竟然被懷特恐怖的面容嚇了一跳,只見懷特的面部已經沒有一塊完好的肌膚,整個臉因為極度的痛苦和恐懼扭曲在一起。剛才懷特究竟遭遇了什麼可怕的東西?唐風和韓江、葉蓮娜、梁媛都在想著同樣的問題。馬卡羅夫卻蹲在懷特身旁仔細勘查,一聲不吭。許久,馬卡羅夫站起身來,故作鎮定地說道︰“懷特是被一種力大無窮的生物纏繞致死的。”

    “纏繞致死?”唐風馬上想到了什麼,“你是說蛇?”

    馬卡羅夫點點頭︰“不是一般的蛇,是巨蟒!”

    “沙漠中的巨蟒?!”唐風倒吸一口涼氣。

    “是的,懷特身上幾乎沒有一塊完好的骨頭,全部都被弄斷了,面部還有被蛇吞噬的痕跡。”馬卡羅夫迅速做出了判斷。

    眾人大駭,這海子里竟然會有巨蟒。“更可怕的是,這里面還不止一條巨蟒!懷特在短時間內被攻擊致死,這絕不會是一條蛇所為,而是數條蛇!”馬卡羅夫說道。

    “有很多蛇?那…那這些蛇也會爬到岸上來的!”梁媛驚慌起來。

    眾人驚恐地觀察著四周,生怕那巨蟒會竄到沙地里。但是他們並沒有看見巨蟒的蹤影,卻發現又有些東西被水流帶到了岸邊。

    都是些白花花的骨頭。唐風小心翼翼地拾起這些骨頭,有人的,還有牛的、馬的、羊的,但是唐風忽然發現在這些骨頭當中,有一些骨頭是他從沒有見過的。他拾起這些骨頭給大家辨認,竟沒有人能說出這是什麼生物留下來的骨骼。

    馬卡羅夫拿起一塊形狀奇怪的頭骨,緩緩說道︰“這個東西的頭骨我從未見過,大小和熊類似,但又不是熊,很像是某種靈長類動物的。”

    “你是說猴子?”唐風問道。

    “比一般的猴子要大!”

    “猩猩!”唐風又道。

    馬卡羅夫不置可否,他盯著那頭骨眼楮眯成了一條線。唐風不知道馬卡羅夫看出了什麼,嘴里喃喃自語道︰“可是這里怎麼會有猩猩呢?就是在古代也不會啊!”

    誰料,韓江卻道︰“你直接說是人的不就行了!”

    “人的?”眾人大駭。

    馬卡羅夫放下這塊頭骨,搖了搖頭︰“不,肯定不是人的,但很接近靈長類動物的。”

    “可是…可是剩余的骨頭卻怎麼也不像是靈長類動物的啊!”葉蓮娜忽然在一旁叫了起來。

    葉蓮娜用剩余的骨頭在白色的沙地上大致擺出了一個骨架的形狀,雖然不是很完整,但並不難看出這副骨架絕不可能屬於一個高智商的靈長類動物!

    “這不會是另一個動物的骨架吧?”梁媛喃喃問道。

    “不…就是那個東西。”馬卡羅夫盯著沙地上的骨架說道。

    “你為什麼這麼肯定?”韓江不解。

    “因為這副骨架明顯很大,看上去應該是某種猛獸的。但它不是虎,也不是豹,更不是狼,與這里可能出現的大型動物都不符合,體型上應該很大。這副骨架的高度接近一頭成年黑熊直立起來的高度。”

    “有這麼高?那就是熊吧!”梁媛喃喃道。

    馬卡羅夫又搖搖頭︰“熊的骨架我見過很多次,這個東西與熊的又不相同,它的前肢明顯比熊的前肢要發達得多。”

    “比熊的還要發達?熊一掌能把人拍死,這東西比熊還要強大?那它的力量…”唐風不敢再說下去。

    “它的力量會比熊還要驚人!”馬卡羅夫接著唐風的話說了出來。

    “所以你推斷這是一個未知生物的骨架?”韓江反問馬卡羅夫。

    馬卡羅夫不置可否,又繼續說道︰“還有,這個東西的骨架高度接近成年黑熊,但是看上去卻並沒有熊那麼大。它的前肢粗壯有力,後肢也很發達,所以我推測這個東西奔跑起來,速度會比熊快很多。”

    “媽呀!這究竟是什麼東西?這麼厲害?!”韓江驚道。

    “一種未知的生物。”馬卡羅夫終於說出了自己的判斷,“這個東西有靈長類動物的智商、熊的力量和虎豹的速度,很可能還具備豺狼的凶狠殘暴。”

    “這麼可怕?”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媽的,這鬼地方又是巨蟒,又是未知怪獸的,還有這個該死的總是被濃霧籠罩的海子,老子快受不了了!”一向鎮定的韓江嚷了起來。

    “韓,你不用太擔心,好在這種猛獸現在已經不存在了,它很可能生活在古代。”馬卡羅夫寬慰韓江。

    “生活在古代…”韓江一聽這話,馬上怔住了。當他和唐風四目相對的時候,唐風突然大叫起來︰“你們還記得千戶鎮里那些干屍嗎?”

    “你是說我們最後發現的那些可怕的干屍?”韓江也想起了那些干屍。

    “對!一個個面目猙獰,身體遭受了嚴重的攻擊,內髒和腸子都流了出來。當時我們就判斷那些軍士是遭受了一種強大猛獸的攻擊!”

    “你的意思是,攻擊千戶鎮的猛獸就是我們現在看到的這具骨架?!”梁媛面露驚恐之色。

    唐風點點頭︰“我想就是這樣,而且我判斷這種猛獸很有可能是受瀚海宓城的黨項人控制的。”

    “瀚海宓城的黨項人竟能馴服這麼厲害的猛獸?!”馬卡羅夫將信將疑。

    “是這樣,在千戶鎮被這種猛獸攻擊的全是蒙古軍士,顯然這種猛獸被黨項人控制,應該是他們武裝力量的一部分。”唐風向沒有見到那些干屍的馬卡羅夫和葉蓮娜解釋了一番。

    眾人用白沙把那具可怕的骨骸和懷特面目猙獰的屍體匆匆掩埋,水面的濃霧依舊沒有散去的意思。梁媛望著被濃霧籠罩的水面,心悸不已︰“幸虧我們出發時帶的水夠多,否則就要喝這些可怕的水了。”

    “你懷疑這個海子的水有問題?”唐風問道。

    “我看懸,這水表面看上去清澈,可誰知道有沒有毒呢。要不那麼多人畜,還有這麼可怕的猛獸怎麼都死在了水里?”梁媛道。

    “也許殺死他們的生物和殺死懷特的是同一種!”韓江突然來了這麼一句。

    “你的意思都是巨蟒?”葉蓮娜驚道。

    “我看這水質純淨,不像有問題,那麼有問題的就只能是水里面的東西了。”韓江解釋道。

    “我不同意你這個判斷。這些屍骨出現在水里,並不能說明他們是被水里面的東西殺死的,也不能說明水質有問題。如果這個海子就是傳說中的往生海,那麼在傳說中,往生海可大可小,變幻無常,水面大的時候,它可能把原來在戈壁灘上的東西全都裹挾而去,所以這水里出現一些東西很正常!”唐風又想起了嵬名大叔對他說的那個關於往生海的傳說。

    韓江聽了唐風的推斷,卻反駁道︰“首先,這是不是傳說中的往生海還不一定!其次,就算是往生海也不一定可大可小變幻無常,我不相信沙漠戈壁中的海子可以像傳說中說的那樣不斷變化。”

    “可我們這一路的遭遇不正在一一應驗那個可怕的傳說嗎?”唐風頗不服氣,他想了想,又道,“我現在明白為什麼在古地圖上沒有標示海子了。按理說這麼大的海子肯定要出現在地圖上,但是玉插屏後面卻沒有,這說明什麼?說明這片海子就是傳說中的往生海,它可大可小,變幻無形,所以無法標示在古地圖上。”

    “好了,你們倆先別爭了,往生海也好,未知猛獸也好,現在都不是我們的現實威脅。”馬卡羅夫打斷了唐風和韓江的爭執,他環視眾人,最後才慢慢說道,“我們現在最現實的威脅是這不肯散去的濃霧,還有水中的巨蟒!”

    馬卡羅夫的話讓所有人心里都是一顫。“是啊,這濃霧久久不散,我們不能一直這樣待在水邊啊!說不定…說不定天黑後,那些巨蟒會游到岸上來,到那時…”梁媛不敢再說下去。

    “你別嚇人了!我們當然不會在這里坐以待斃!”唐風很堅定地說,“叫我看,這濃霧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你說什麼?”“你什麼意思?”梁媛、葉蓮娜和韓江不解地望著唐風。

    只有馬卡羅夫似乎明白了唐風的意思︰“唐風的意思是這濃霧對我們是壞事,對將軍他們來說也是壞事!”

    唐風點點頭︰“不錯,將軍他們人多勢眾,如果沒有這濃霧,恐怕他們早就找到了瀚海宓城。濃霧困住了我們,也一定困住了他們。他們或許就在離我們不遠的地方,所以我們說話一定要小點兒聲。”

    唐風的話讓大家更加警覺起來,五個人聚在一起,所有的眼楮都緊張地注視著濃霧中的一切。“可我們現在該怎麼辦?我們總不能一直在這里等到天黑吧!”葉蓮娜問道。

    “別急,讓我判斷一下!”唐風掏出指南針和電子羅盤。令他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了,指南針上的指針竟指向了背後沙丘的方向——那里是南方?可是按照唐風的判斷,背後的沙丘應該是北方,面前的這片海子才是南方!唐風感到有些蒙,大家誰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馬卡羅夫最後只好提議說︰“我們先沿著水邊走一段,再看看吧!”

    大家只好同意,五個人開始慢慢地順著水邊走。他們也不知道這是什麼方向,更不知道他們會走向哪里,而前面又會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在等著他們!
匿名
狀態︰ 離線
105
匿名  發表於 2013-11-7 17:11:12
第十章 怯薛軍碑

    在濃霧中,眾人沿著水邊只走出百米遠,就花了一刻鐘的時間。每個人都處於高度緊張中,誰也不知道下面該怎麼辦。如果一直是這樣,那…正當唐風胡思亂想的時候,韓江突然大喊了一聲︰“誰?!”

    緊接著,韓江就朝著前方開了一槍,唐風、葉蓮娜和馬卡羅夫也把槍口都對準了前方。可是濃霧中只隱隱約約顯出了一個黑色的輪廓,那並不是人,也不是什麼未知生物。那是什麼?

    唐風壯著膽子又向前走了幾步,濃霧漸漸散去,他看見一座巨大的石碑佇立在海子邊的白色沙子中。

    唐風長出一口氣,收起手槍,心里忽然被一種莫名的興奮包圍——他並不知道這塊石碑會對他們有什麼幫助,也許什麼幫助也沒有,但是終於可以暫時擺脫那種令人窒息的處境了︰“是塊碑,虛驚一場!”

    眾人來到石碑近前,韓江瞥了一眼石碑,依然警覺地注視著周圍,不肯把槍放下。唐風伸手摸了摸石碑,石碑的質地似乎很脆弱。唐風不禁擔心起來,這麼脆弱的石質,沙漠中又有這麼大的風沙,恐怕當年刻在上面的文字早就模糊不清了吧!

    唐風首先觀察了一番石碑的形制,判斷道︰“這塊石碑應該是就地取材,所以石質並不好,而且上面也沒有雕刻什麼紋飾,很難看出這是哪個時期的碑。”

    “那就只有通過石碑上的文字判斷了。”梁媛說道。

    “對,只能通過文字了!可是這里風沙這麼大,碑的石質又不好,我懷疑還能不能在碑上找到文字。”唐風仔細在碑的正面摸索,卻看不到有文字的痕跡。唐風心里疑惑,不禁向後退了兩步,當他退到第三步時,隱約在石碑上看出了文字的痕跡,是很大的幾個字——石碑正面陰刻著幾個大字,可是這字…不是漢字,也不是西夏文,唐風馬上想到了八思巴文︰“是八思巴文,一共是四個大字。”唐風激動地說道。

    “什麼字?不會是往生海吧!”梁媛胡亂猜測。

    “往生海?不,不是,我說了是四個大字!”

    “到底是什麼字?快說啊!”韓江催促道。

    “別急!”唐風說著又跑到石碑前,用手拂去碑面上積累了數百年的灰塵,四個八思巴文逐漸顯露在他的面前,唐風退後兩步,慢慢地念出了石碑上的八思巴文,“怯——薛——軍——碑——”

    “什麼…切…血…軍?!”韓江根本沒聽明白。

    “是怯薛軍。”唐風糾正道。

    “什麼是怯薛軍?”梁媛問。

    唐風解釋道︰“怯薛軍是由成吉思汗建立起來的一支強大禁衛軍,此後一直到元朝滅亡,怯薛軍一直都是宿衛蒙古大汗和元朝皇帝的禁衛軍。我感到很奇怪,這里怎麼會有這樣一塊碑。”

    “那也就是說,它是蒙古人戰斗力最強的一支軍隊嘍?”韓江反問。

    “可以這麼認為,怯薛軍是元朝的精銳。但是一般怯薛軍不會遠離蒙古大汗,出來單獨執行任務!”

    “這…什麼意思?”韓江沒聽明白。

    “笨笨!意思就是說蒙古大汗帶領怯薛軍曾經來過這里,如此說來,很可能是來對付瀚海宓城黨項人的!”梁媛倒是明白了唐風的意思。

    “我就是這麼想的,不過具體是怎麼回事,光憑這幾個字還很難判斷。我印象中除了成吉思汗,好像沒有哪位蒙古大汗帶領怯薛軍到過這里…”唐風疑惑地盯著面前這塊已經有些殘破的石碑。

    “這碑上就這幾個字嗎?”馬卡羅夫也很好奇地問。

    “我想應該還有。這塊碑應該是怯薛軍所立,多半這種碑都是記功碑,怯薛軍很可能在這里打過一場重要的戰役,所以才立碑記功,所以也不可能就這麼幾個字…”唐風說著,轉到了怯薛軍碑的後面。當他用手拂去石碑後面薄薄的灰土後,上面出現了許多密密麻麻的小字。

    唐風見到怯薛軍碑後面的文字,興奮地叫了起來︰“文字在後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八思巴文!”

    眾人一起跑到碑後面,果然,唐風只是輕輕地拂去碑後面的灰塵,上千個密密麻麻的八思巴文就清晰地展現在眾人面前。“我知道當初刻碑的人為什麼要把碑文刻在後面了。”唐風指著碑後面清晰的碑文說。

    “因為後面背風,可以避開風沙的侵擾。雖然經歷了幾百年的風沙侵襲,碑文依然清晰可見。”梁媛馬上明白了唐風的意思。

    “是的,當初刻這些碑文的工匠真是聰明之人,在這里無法找到堅硬的岩石刻碑,又為了讓碑文清晰,流傳百世,所以他們就選擇刻在碑的後面。”唐風解釋道。

    “行了,我不關注工匠,我就關心碑文寫的什麼!你倒是快點兒翻譯啊!”韓江已經急不可待地想知道碑文上的內容了。

    唐風卻低頭不語,他在仔細辨認碑後面的文字。雖然有些八思巴文他並不認識,但他認出了大部分文字,連在一起,唐風大致弄清了碑文的內容。

    唐風看碑時臉色一陣紅一陣白,一會兒緊閉雙唇,一會兒又半張著嘴,一會兒眉頭緊鎖像是沉思,一會兒又臉色大變像是受到了驚嚇。眾人不解,梁媛不停地催促道︰“上面究竟寫的什麼啊?你倒是快說啊!”

    唐風匆匆看完了整篇碑文,震驚之余,緩緩說道︰“這是一段不為人知的秘史,更是一場空前慘烈、驚心動魄的大戰。碑上的原文翻譯過來大致是這樣的…”

    怯薛軍感恩記功碑

    大元至元八年秋,大汗聞千戶鎮守軍被屠,大為震怒,欲御駕親征,為群臣所諫阻。翌年春,大汗又聞宓城之黨項屢屢進犯四鄰州縣,謂群臣曰︰“朕聞宓城之黨項驍勇異常,早年敗太祖皇帝於谷中,致我祖父墜馬染病,竟至不治!此大仇未報,又聞宓城之黨項屢屢犯我州縣城池,屠滅千戶鎮,殺我軍士無數,實欺朕也!我朝幅員遼闊,蘇魯錠所到之處,遠人無不賓服!惟宓城之黨項,負隅頑抗,垂死掙扎。朕欲親率怯薛軍討之,諸臣勿勸,朕意已決!”三月,大汗親率怯薛軍三萬,會諸路大軍十萬親征。

    四月,大軍至黑城,一敗宓城之黨項。五月初,大軍進至九里堡等處,諸軍士恐懼,不敢向前,流言散布軍中。大汗聞之震怒,督促進軍,於千戶鎮外為黨項所襲。宓城之黨項果驍勇異常,並善驅使隗夔等凶獸,我軍大潰,大汗險為凶獸所害,奈怯薛軍將士拼死用命,大汗使得脫。大汗驚懼竟患小疾,二十日方痊愈。

    此役,失我將士數千。大汗召臣與帝師謀劃,臣曰︰“宓城黨項驍勇,又善驅使凶獸,不若困之。”大汗曰︰“前者困宓城數十年不滅,奈何?”臣對曰︰“可使重兵困之,另覓捷徑,襲之!”大汗曰︰“善!”帝師曰︰“臣聞軍中尚有當年隨太祖皇帝親征之老軍士,可使人問之,或有捷徑可襲宓城。如有歸附之人,更需問之,定有所獲。”大汗曰︰“大善!”

    大軍尊大汗旨,堅壁清野,築營壘困宓城數月,黨項屢屢來犯,被我大軍一一擊退。帝師於軍中覓得老軍士數人,帝師親選精干軍士數十人隨老軍士,穿峽谷,涉流沙,幾番遇險,幾番受困,終潛至往生海邊。然此海變化無端,凶險異常,常無形於瀚海,又廣袤於戈壁,水質雖清,然水下白骨累累,巨蟒穿行,更有大霧籠罩,不知其周長幾何!老軍士予帝師曰︰“成吉思汗大軍止於此矣!”及出,又幾番為山谷所困,陰風怒號,飛沙走石,不辨方向。帝師嘆曰︰“絕險之地,十萬大軍不可進也。”

    八月,大軍進至瀚海已數月余,缺糧少水,酷暑難耐,軍心浮動,諸將及群臣皆有退兵之意,大汗亦有此意,然帝師卻道︰“大軍遠征,勞師糜餉,今困宓城數月余,已挫其銳氣,黨項必已困頓,怎可於此時退兵,功虧一簣乎?”臣亦曰︰“帝師所言極是!此番大汗親征,我若退,則宓城黨項氣更甚,再難制也!”大汗聞之,謂諸將及群臣曰︰“幾十年之怨,必在今日!再勿言退兵之事!”軍心稍安。

    數月來,尊帝師之計,於俘獲宓城之黨項中尋捷徑之途,然宓城之黨項皆冥頑不化,不為所用,所俘之人,皆求速死!嗟乎!黨項勇士何其多也,而其主不能用,故有今日亡國滅種之事。終有一日,怯薛軍士獲黨項老嫗一人,此人願為前引。臣與帝師遂引五千精銳怯薛軍隨老嫗入谷,進至往生海邊。老嫗吐露隱情︰數十年困於瀚海之中,宓城之黨項已減大半。前者千戶鎮之役,宓城黨項傾巢而出,是為決死突圍。然千戶鎮雖屠,黨項精壯之士亦折損過半,再無力與我大戰。今我大軍困之,城內糧草已盡,食馬度日耳,城內之人只求速死。老嫗求生,遂出城為我軍所獲。帝師曰︰“困守孤城,必不長久,宓城指日可下矣!”

    老嫗又指往生海邊言道︰“往生海可大可小,待海子小時,可尋得進入宓城之道路。”不想老嫗言畢,天色大變,狂風驟起,瀚海之上,電閃雷鳴,豪雨如注,老嫗竟為雷擊而亡!全軍大駭,帝師亦驚懼!片刻,往生海暴漲,方圓幾成澤國,臣與帝師及全軍命懸旦夕之間。軍心大亂,軍士四散奔逃,溺死,踐踏無數,若此時黨項來襲,我命必休矣!帝師於風雨中大呼曰︰“諸軍勿亂!死生有命,聚於高處,我將誦經護佑諸軍!”

    大軍退之高處,水亦高漲,大軍猶困於孤島之上矣!全軍驚駭,帝師不為所動,端坐高丘之上,閉目誦經,誦經之聲,傳之數里,水至前軍之處,全軍皆謂此番必死矣!誰想少頃水面不升反降,全軍無不倒地跪謝我佛顯靈,救大軍於傾覆之時!誦經之聲,響徹瀚海,感天動地。片刻之後,雨過天晴,濃霧散去,使得親見往生海之真容,水面遼闊,碧波蕩漾,不見邊際!

    水面稍退,諸將欲領軍回撤,帝師言道︰“我得佛祖點化,破宓城就在今日!”諸軍存疑。少頃,果如老嫗所說,水面急降,通宓城之道顯露。我軍疾馳,見綠洲之中果有大城,廟宇巍峨,金碧輝煌,不似人間!綠洲亦凶險,我軍折損數百將士,始至宓城下,黨項雖已式微,然托堅城據守不出,奈何?

    又一日晨,大霧突降,宓城為濃霧所隱,不得見也!諸軍疑懼黨項乘霧來襲,皆謂佛祖庇佑黨項,宓城不可得也!帝師卻道︰“此霧乃佛祖顯靈,正助我破城!”於是,帝師簡精壯之軍士十余人,覓暗門而入,宓城遂破!

    帝師嚴令軍士勿濫殺,勿搶掠,然城破之時,宓城之黨項男力戰求死,女皆自裁而亡,一時血流成河。隗夔百余,凶殘之物,帝師以佛理化之。是夜,城中火起,帝師疑懼,命諸軍退出,諸軍爭財貨,死者眾。

    嗣後,帝師命諸軍駐於往生海邊,搜殮蒙古、黨項屍骨築城,以度亡魂。當此之時,諸軍恐懼,皆曰︰“凶險之地,不宜久留。”帝師曰︰“勿懼,我亦在此!我將每日誦經,超度亡魂,爾等定然無恙。”帝師見諸軍仍疑,又曰︰“我見宓城周圍屍骨露野,數十年將軍不得入土,此役我軍損失頗多,黨項幾至覆滅,若使兩軍諸將士沉屍荒野,我輩之罪也!與佛理亦不符,恐佛祖怪罪,暴死不得善終也!”諸軍疑懼遂消,一月壇城乃成。一月間,往生海碧空萬里,風和日麗,不見一絲凶險之象。及工成,大軍回師,谷中陰風又起,鬼哭狼嚎,諸軍士皆言帝師神人,必菩薩化身。

    我大元天下歸心,富有萬方,四海八荒,無不賓服,奈何一小小宓城乎?此役,大漢英明,將士用命,帝師猶臨危不亂,屢獻奇謀,率軍破城,首功也!我不如也!前者,帝師築壇城,曾暗語我曰︰“此城有大玄機也!”我問是何玄機,帝師笑而不語,吾愚鈍實不知也!又者,我欲著書,記此次征戰之事,以示後人,以備錄國史之用,帝師又曰︰“不可,恐有人據此城生變!若記,可刻石以感恩並記功,立於往生海之側。”於是乃有此碑。

    大元至元九年秋八月二十三日光祿大夫太保中書令劉秉忠書

    唐風翻譯完碑上面洋洋灑灑數千字,倒吸了一口氣︰“這真是一篇重要的碑文,記錄了一段我們從不知道的隱秘歷史,這本身就是很重要的發現。而這段隱秘歷史,對我們找到瀚海宓城,破解它的秘密又留下了至關重要的線索。”

    “你能肯定這篇碑文上寫的東西可靠嗎?”韓江質疑道。

    “我想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一來這篇碑文被刻在這麼隱秘的地方,不會有多少人看到,刻碑之人沒有必要隱藏什麼;二來寫這篇文章的人是劉秉忠,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劉秉忠是誰?”韓江又問道。

    “劉秉忠是忽必烈的丞相,是忽必烈早期的第一重臣,他為忽必烈出謀劃策,並謀劃奠定了元朝的各種典章制度。所以當我看到碑文下面的落款是劉秉忠時,就非常吃驚,想不到在這荒涼險惡之地,竟然會出現一塊刻錄劉秉忠文章的碑!再一讀開頭就更讓人吃驚了,里面不但有劉秉忠的自述,還提到了忽必烈和帝師!”

    “是啊,我一直想問你,這滿篇的‘帝師’是誰?”梁媛好奇地問。

    “帝師就是我們看到的這種文字的創立者。”

    “你是說八思巴?”

    “還能是誰?根據碑刻年代顯示,那時候八思巴剛剛被忽必烈加封為帝師,所以這里所指的帝師當然是八思巴。”

    “這麼多大人物都來過這里,真是有些不可思議。”梁媛似乎聽明白了碑上的一些內容。

    唐風點點頭︰“是的,更讓人吃驚的就是這些大人物居然都來到了這里。我之前說過成吉思汗在征討西夏的時候曾經來過這里,並被宓城的黨項人所襲,墜馬受傷,沒想到幾十年後宓城頑強的黨項人又引來了成吉思汗的孫子忽必烈。碑文第一段就提到了事情的起因。忽必烈因為千戶鎮被屠,十分震怒,想要御駕親征,被群臣諫阻。第二年,宓城的黨項人又襲擾附近州縣,於是忽必烈親率三萬怯薛軍,會合其他各路大軍十萬人來攻宓城,帝師八思巴和劉秉忠也一同隨扈左右。這段記載印證了我們之前在千戶鎮的判斷,也印證了嵬名大叔對我們提到的古老傳說。宓城的黨項人在西夏滅亡後,仍然依托這里的有利地形與蒙古大軍周旋了幾十年,直到忽必烈時期,終被蒙古大軍所滅。但是這段記載又讓我產生了兩個疑惑,第一個疑惑是我從未看到過史書有記載忽必烈曾親率大軍征討黨項——當時他正忙於統一天下的戰爭,怎麼會有大半年御駕親征這里?”

    “我想正是因為忽必烈要開始統一天下的戰爭,所以必須先解決宓城的黨項人,以防背後生變!”梁媛推斷道。

    “很有這種可能。第二個疑惑是,這里是我們進入沙漠戈壁後第一次看到‘宓城’這兩個字的地方,也是除了玉插屏外第一次在古代文獻上看到‘宓城’這個稱呼的地方。你們還記得耶律楚材的卷子嗎?”

    “當然記得!卷子上記載耶律楚材誤入宓城,他當時好像…好像並沒有稱呼那座城市為‘宓城’!”梁媛回憶道。

    “是的,不知什麼原因,耶律楚材只稱呼他看到的那座城市為‘大城’,我想他當時可能並不知道這座城市的真正名字。”

    “而到了忽必烈時期,蒙古人已經知道了瀚海中的那座城市叫‘宓城’!”

    “唐風,這個‘宓城’是什麼意思?我一直不太明白。”馬卡羅夫忽然問道。

    於是,唐風解釋說︰“這是個很古老的文字,‘宓’指黨項民族最早起源於遙遠、康靜的地方。我想黨項人之所以將沙漠中的這座古城命名為‘宓城’,可能是有某種特殊的含義,不過,這個特殊含義我現在還說不好。”

    唐風接著說道︰“從碑文第二段開始,記載的就是蒙古大軍征討宓城的具體過程。難能可貴的是,劉秉忠把整個戰爭的過程寫得非常具體,使我們今天能夠得知當年的情形。第二段一開頭,‘四月,大軍至黑城,一敗宓城之黨項’就讓我吃了一驚,四月當忽必烈大軍到達瀚海的時候,第一戰他們擊敗了黨項人,讓我吃驚的是他們這一仗的地點竟然是黑城。”

    “就是科茲諾夫發現的黑水城?”葉蓮娜問道。

    “嗯,就是黑水城!黑水城在元代一直被使用,並作為管理這片區域的首府。但是黑水城離我們要找的宓城應該有數百里的距離,宓城的黨項人竟然在這個時候還能長途奔襲,跑到那麼遠的地方與忽必烈大軍激戰?”

    “困獸猶斗罷了,因為後來那個老嫗吐露了實情!”韓江道。

    “即便如此,宓城黨項人的勇氣也是超乎我想象的。接著五月初,忽必烈大軍進軍至九里堡等處,有流言在軍中傳播,以至軍士恐懼不敢向前。我想肯定是關於宓城和黨項人的種種可怕傳說,也許當年蒙古大軍聽到的傳說和我們聽到的很像。”

    “這也許是黨項人的心理戰!”韓江道。

    “很有這種可能。總之,最後忽必烈震怒,強命大軍行進,在千戶鎮外再次被黨項人偷襲,忽必烈大軍大敗。幸虧怯薛軍將士拼死將忽必烈救出,才使忽必烈躲過了一劫,否則歷史就真要改寫了。不過,這段記載最讓我震驚的並不是這些,而是那句‘宓城之黨項果驍勇異常,並善驅使隗夔等凶獸,我軍大潰,大汗險為凶獸所害’。”唐風說到這時停了下來,環視眾人,他的眼中寫滿了恐懼。

    在濃濃的霧氣中,眾人面面相覷。片刻之後,梁媛先打破了沉默︰“這個隗…隗夔是什麼東西?”

    唐風把頭扭向一邊,看著平靜的水面,喃喃道︰“我想這個東西就是我們見到的那具不明骨骸。”

    “一種能把人掏空撕碎的凶獸!”韓江停了一下,又說道,“看來當年宓城的黨項人馴養了這種凶獸,並將它用在戰爭中。千戶鎮屠城和這次戰役黨項人都使用了隗夔,把蒙古大軍打得大敗。”

    “一定是這樣,這種凶獸還險些要了忽必烈的命!忽必烈雖然得救,但顯然被這種凶獸驚嚇到,以至於患了病,二十日才痊愈。雖然碑文中劉秉忠只說是‘小疾’,但我想劉秉忠這是為尊者諱,什麼小疾要二十日才好?忽必烈一定是得了一場大病!那麼反過來講,什麼凶獸能把見多識廣、威震天下的忽必烈嚇倒呢?這個‘隗夔’看來確實是個很厲害的東西!”唐風說道。

    馬卡羅夫點點頭︰“從我對那具骨骸的推斷,不難看出,這個隗夔一定是個相貌凶惡、力大無窮、動作敏捷的怪獸!”

    “好在這些家伙已經都死了,否則我就真要死無葬身之地了!”梁媛慶幸地拍拍前胸。

    “但願如此!”唐風又接著說道,“第三段記述了此戰之後,忽必烈與劉秉忠和八思巴謀劃的具體經過。劉秉忠獻策採取圍困之策,忽必烈心存疑慮,說以往幾十年一直有兵馬駐守在宓城附近,但宓城一直沒有被擊敗,再採取這樣的計策有用嗎?劉秉忠說這次派重兵圍困,然後再派人尋找通往宓城的捷徑,也採取偷襲之策。忽必烈采納了他的計策。不能不說,忽必烈手下有劉秉忠這樣的大臣是他的幸運!宓城地形復雜,忽必烈大軍人數雖多但施展不開,所以當千戶鎮外再次失敗後,蒙古大軍及時改變了策略,轉攻為困——這是一種積極的‘困’。前面幾十年沒有困死宓城的黨項人,我想宓城除了物產豐富,自給自足外,也一定有些渠道連接外面。現在劉秉忠加重兵將所有通往外部的通道都堵死,這無疑對宓城的黨項人是滅頂之災,而且劉秉忠不僅僅採取‘困’這一招,還積極命人尋找捷徑,準備偷襲宓城!”

    “這是用黨項人的辦法對付黨項人啊!”梁媛嘆道。

    “劉秉忠獻計後,八思巴也提醒忽必烈,可以在軍中尋找當年跟隨成吉思汗來過此地的老軍士,當然更重要的也是更厲害的一招是從敵人內部瓦解敵人——如有歸附之人,更需問之,定有所獲。”

    “看來這劉秉忠和八思巴兩人都是厲害的角色,這樣一搞,宓城的黨項人要遭殃了!”韓江長嘆道。

    “那你就低估宓城這些黨項人了!第四段記載圍困之策開始挺有效果,黨項人為了突圍,屢屢主動進攻,但都被堅守的蒙古大軍擊退。這讓我想起了我們一開始在狼窪附近發現的一些防御工事,當時我們感到奇怪為什麼那里會出現蒙古人的防御工事,現在這篇碑文解釋了這個問題,那些工事應該是蒙古人在千戶鎮被屠,退守到狼窪一線的時候建造的,也可能就是在忽必烈采納劉秉忠之計後修築的。”

    韓江聽了唐風的推斷,想了想︰“那麼,在沙漠中像那樣的防御工事應該還有不少。”

    “總之,黨項人被徹底困在宓城。這時,蒙古大軍又開始實行另一計策——尋找通往宓城的捷徑。八思巴找來幾個曾經隨成吉思汗來過這里的老軍士,‘穿峽谷,涉流沙,幾番遇險,幾番受困,終潛至往生海邊’。從他們的過程中,你們看出什麼了嗎?”唐風用詢問的眼光注視著大家。

    梁媛想了想,道︰“他們所走的這條路似乎…似乎和我們所走的路差不多啊!”

    “是的,我想老軍士帶八思巴所走的路就是我們這幾天所走的路線,接下來‘然此海變化無端,凶險異常,常無形於瀚海,又廣袤於戈壁,水質雖清,然水下白骨累累,巨蟒穿行,更有大霧籠罩,不知其周長幾何’,這不與我們在這里遭遇的情形一模一樣嗎?”

    “看來上千年來這里都是如此!”韓江驚嘆道。

    “更為重要的是,這段記載又證實了那個關於往生海的傳說——變化無端,凶險異常,常無形於瀚海,又廣袤於戈壁…”唐風嘴里喃喃自語,望著不遠處被大霧籠罩的海子,陷入了沉思。

    許久,唐風望著遠處,說道︰“成吉思汗大軍當年就止步於此,幾十年後,忽必烈的大軍也被困於此地。當年八思巴恐怕也像我們一樣,在這往生海邊被濃霧所困,進退維谷,以至於他感嘆道——絕險之地,十萬大軍不可進也。”唐風感慨了一番,又回到碑前,指著第五段碑文道︰“顯然,忽必烈、八思巴和劉秉忠都低估了宓城黨項人的決心和毅力,他們圍困了宓城幾個月,黨項人並沒有屈服。從碑文上可以看出,黨項人後來已經沒有什麼力量向蒙古大軍發起主動進攻,但是他們仍然依托複雜的地勢和堅固的城池據守,忽必烈大軍也沒有辦法。當時正值盛夏,沙漠中缺糧少水,酷暑難耐,軍心不穩,於是大臣和將領都想退兵,忽必烈也有此意,只有八思巴和劉秉忠堅持不能退兵。八思巴不但是一代宗教領袖,更是杰出的政治家、軍事家,他準確判斷出這時候宓城的黨項人也很困難——應該比他們還困難,這場戰爭很快就要見分曉了,這時候就是看誰能堅持到最後,如果此時退兵,將會功虧一簣!劉秉忠的看法與八思巴相同,並對忽必烈說,這次大汗親征,如果就這樣無功而返,那麼宓城黨項人將會氣勢更盛,今後就很難制服了!最終,八思巴和劉秉忠幫助忽必烈重新堅定了決心。”

    “看來凡事都需要堅持,我想我們離宓城也不遠了!”馬卡羅夫喃喃地說道。

    “不錯,我們離宓城應該很近了,這從碑文上就能看出來。”唐風又指著第六段碑文說道,“幾個月來,八思巴一直派軍士尋找宓城的黨項人,但是所有被俘獲的黨項人皆求速死,不肯透露宓城的細節,可見宓城的黨項人是何等頑強,以至於劉秉忠感嘆道‘嗟乎!黨項勇士何其多也,而其主不能用,故有今日亡國滅種之事’。

    “終於有一天,怯薛軍捕獲了一個黨項老婦人。這個老婦人願意為大軍帶路,劉秉忠與八思巴便帶五千精銳怯薛軍再次入谷。在往生海邊,老婦人吐露了宓城的實情。原來宓城經過這麼多年的圍困和戰爭,已經精疲力竭,人口損失大半。攻打千戶鎮其實是宓城的黨項人想要突圍,但是他們雖然打下了千戶鎮,卻也損失許多青壯年,蒙古大軍又死死圍困,城中糧草已盡,宓城的黨項人無力再打,只能殺馬度日,城里的人現在只求速死。而這個老婦人不想死,於是偷偷出城,想謀條生路,卻被怯薛軍俘獲。為了求生,這個老婦人最終出賣了宓城。”

    “戰爭真是殘酷,連老婦人都…”梁媛哀嘆起來。

    唐風沖梁媛擺了擺手︰“行了,先別嘆息了,更值得嘆息的在後面呢!八思巴在聽到這些情況後說‘困守孤城,必不長久,宓城指日可下矣’,這句話幾乎就宣判了宓城的最後時刻!”

    唐風望著長長的碑文眉頭糾結起來︰“第七段碑文最為神奇,也對我們最為重要。那個黨項老婦人對八思巴說出了往生海的秘密——‘往生海可大可小,待海子小時,可尋得進入宓城之道路’。我認為這句話至關重要,這很可能是我們找到瀚海宓城最後的鑰匙。”

    “最後的鑰匙?什麼意思?”梁媛不解。

    韓江插話道︰“他的意思是我們也應該聽當年這個黨項老婦人的話,待海子小時,自會有道路顯現,通往瀚海宓城!可是這幾百年前的話也能相信嗎?”

    “我們一路上的遭遇和發現無不應驗了這個古老的傳說!”唐風堅持道。

    “可是這碑文後面說得也太離奇了,什麼老婦人剛說完,就電閃雷鳴,風雨大作,老婦人還被雷給劈死了。片刻之後,往生海水位暴漲,差點兒讓蒙古大軍全軍覆沒。最後,八思巴靠念經感動了佛祖,就在他們要全軍覆沒的時候,雨停了,全軍又得救了。這怎麼跟說故事似的?”韓江還是表示懷疑。

    “這兩段確實太過離奇,像是在講一個故事,但仔細想來,也跟那個古老的傳說和我們的遭遇相符。這不正說明往生海的水位是不斷變化的,水位升高時,水面就很廣闊,水位下降時,水面就縮小。暫且不去說這兩段記載過於離奇,這其中還是透露給我們一些線索的。當大軍危難之時,八思巴再次顯現了統帥的領導才能,臨危不亂。我想雨停水退並非是八思巴誦經的功勞,但是他的誦經還是安撫了驚慌失措的大軍。至於雨停水退,我想只能是跟這里的地形和氣候有關。還有一點,就是當雨停後,濃霧也散了,這點很重要。八思巴率大軍幾次來到往生海邊,都被濃霧所阻,這不正與我們遭遇的情況類似?而當濃霧散去,他們終於看清了往生海樣子——‘水面遼闊,碧波蕩漾,不見邊際’,這說明往生海在一般情況下確實非常大。”

    “聽你的意思,咱們也得來場大雨,才能驅散這霧氣?”韓江反問。

    唐風搖搖頭︰“我不知道,這沙漠中一年也下不了幾場雨,我不敢奢望天降甘霖!我們再往下看,雨停水退後,諸將都想退兵,這時,八思巴信心十足地說‘我得佛祖點化,破宓城就在今日’。八思巴為什麼敢這麼說?我想除了鼓舞士氣外,很重要一點就是他相信了那個老婦人的話。果然,不一會兒,真的像老婦人所說,往生海的水位急降,那條通往宓城的道路顯露出來了!”

    “真是越來越離奇了!通往宓城的道路在水下?這往生海的水位怎麼會一會兒暴漲,一會兒又急劇下降呢?”

    韓江的疑問讓眾人陷入了沉思。許久,馬卡羅夫低聲說道︰“除非…除非這沙漠下面有巨大的空間,就像喀斯特溶洞一樣…”

    “這怎麼可能,這里是沙漠啊!”葉蓮娜驚詫地望著身旁的水面。

    “我也無法理解,海子的水位有變化是正常的,但是如果真的像碑文中所說急漲急退,則很不正常。”唐風頓了頓,又道,“可這一切卻都是事實,往生海水位急劇下降後,通往宓城的道路顯現,八思巴和劉秉忠率軍疾馳,深入綠洲,果然看見一座金碧輝煌的大城,壯麗不似人間!”

    “這段記載與耶律楚材的卷子正好可以互為印證——宓城建於一片綠洲之中。”梁媛又提到了耶律楚材的卷子。

    “這段記載倒讓我想起了馬昌國,他臨死前一直呼喊著‘死亡綠洲’!”韓江想到了史蒂芬對他們的訴說。

    唐風連連點頭︰“是的,我也想到了馬昌國。我們已經推測過,馬昌國很可能來過綠洲,這也確是一塊死亡綠洲,因為碑文上特別提到了死亡綠洲——‘綠洲亦凶險,我軍折損數百將士,始至宓城下’。這說明綠洲也很危險,以至於在沒有遭到黨項人進攻的情況下,怯薛軍損失了幾百人才來到宓城下。這段記載再次證明了我之前的判斷——宓城就在死亡綠洲中,而綠洲就在我們前面,往生海對岸!”

    “哦!這個我倒沒想到。也就是說只要我們過了這片水面,就進入了死亡綠洲,也就可以看到宓城了!”韓江有些激動地說。

    “嗯,快了!只是…只是不知道綠洲之中有多少危險在等著我們…”唐風喃喃自語道。

    唐風停了一會兒,又繼續說道︰“但是宓城的黨項人據守堅城,不與蒙古大軍接戰。蒙古大軍應該都以騎兵為主,缺乏攻城的裝備,所以雖然他們千辛萬苦攻到了宓城城下,城里的黨項人也已彈盡糧絕,但蒙古大軍仍然無法輕易破城!從這段記載不難看出,宓城的城牆一定很堅固,很難攻破,這也是宓城黨項人的最後一道防線,黨項人即便彈盡糧絕,也會拼死抵抗。”

    “但是大霧似乎幫了忽必烈大軍的忙!”梁媛說道。

    “是啊!當八思巴和劉秉忠率怯薛軍來到宓城城下時,突然又降了一場大霧,將士們疑懼城內黨項人會乘大霧出城偷襲他們,以為佛祖這次是要保護黨項人。八思巴再次把握住機會,他趁大霧,選拔了十多名精壯的軍士,從宓城的暗門攻入了宓城!你們一定都注意到了這個所謂的‘暗門’,我想這對於我們也是至關重要的。”唐風說著環視眾人一圈。

    誰料,韓江倒笑了︰“你多慮了吧!蒙古大軍已經摧毀了宓城,恐怕宓城現在連大門都沒有了,這暗門不暗門的,跟我們也沒什麼關系了吧!”

    唐風想了想︰“你說得有道理,不過這句話我認為還是很重要,這說明宓城有城門,還有暗門。只是…只是我實在想不明白這個暗門是個什麼東西,我從沒見過城牆上有暗門的!”

    “會不會是地道之類的東西?”葉蓮娜忽然想到了什麼。

    “地道?一般若不是有特別的需求,是不會在城牆底下修建什麼地道的,因為那樣既不安全,又會影響城牆的穩固。”唐風道。

    “先別管那麼多了,總之就是怯薛軍偷襲得手,攻入了宓城!”梁媛道。

    “嗯,宓城被攻破了!下面就是一幅極其慘烈的畫卷了,八思巴命令軍士們勿濫殺,勿搶掠,可是宓城的男子皆力戰求死,女子皆自裁而亡…”

    唐風說到這兒時,眾人眼前都浮現出了宓城最後的悲壯畫卷,梁媛不禁感嘆道︰“這就是玉插屏上所說的‘復國之人’嗎?看來昊王沒看錯人,宓城的黨項人不但驍勇善戰,還都剛烈守節。”

    “這一段記載最重要的還不是這些,而是後面幾句。”唐風繼續破譯碑文道,“‘隗夔百余,凶殘之物,帝師以佛理化之。是夜,城中火起,帝師疑懼,命諸軍退出,諸軍爭財貨,死者眾。’這段話說了兩件事,第一件事很有意思,說是怯薛軍在城內發現了百余頭隗夔,面對這種極為凶殘的動物,八思巴居然用佛理化之。整篇碑文讀到這里,這是讓我最不能理解的一句。隗夔如果真的那麼凶殘,八思巴是如何馴服他們的?難道他對著這些凶獸念經,就能把它們搞定?”

    眾人也大惑不解。“看來我們只有到了宓城,才能搞清楚這一切。”馬卡羅夫喃喃說道。

    唐風又說道︰“第二件事說當天夜里宓城中突然著火,連八思巴都感到疑懼,趕忙命諸軍退出,可軍士們爭搶財貨,以至造成眾多傷亡。這幾句看似很正常的記載,卻透露出巨大的信息。首先讓我想到的是八思巴已經嚴令‘勿搶掠’,可是怯薛軍仍然爭搶財物,這說明什麼?是怯薛軍軍紀差嗎?是八思巴的命令不管用嗎?從前面的記載看,都不是,只能有一種解釋,那就是宓城內的珍寶太讓他們震驚了,都是他們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所以在巨大的誘惑面前,軍紀也好,命令也罷,都不管用了,連八思巴和劉秉忠也無法約束士兵。

    “其次,就是這場無名大火。我之所以說是大火,因為如果只是一般的失火,還不至於讓八思巴疑懼,所以當天夜里宓城中一定是著了一場大火。至於這火是如何燒起來的——是倖存的黨項人縱火焚城,還是怯薛軍賊喊捉賊,亦或是無意之中燃起大火,就不知道了,總之,這場大火嚇跑了怯薛軍,也徹底摧毀了宓城。”

    “宓城地處荒漠之中,人煙稀少,怯薛軍縱使搶掠,也沒必要故意放火,賊喊捉賊吧?無意中失火有可能,但是導致一場吞滅宓城的大火,似乎也說不過去。所以我覺得,倖存的黨項人縱火焚城的可能性大。”韓江分析道。

    “我也是這麼想的,一定是有黨項人倖存下來,他們可能白天躲了起來,夜里跑出來放火。”唐風同意韓江的推斷。

    “照你們這麼說,夜里倖存的黨項人跑出來放了一把大火,然後蒙古大軍就撤了。合著打了半天,最後宓城還指不定是誰的呢?”梁媛忽然提出了一個奇怪的觀點。

    “這…”梁媛的話一下子把唐風給怔住了,難道在蒙古人退走之後,依然有黨項人在宓城延續著它曾經的輝煌?

    片刻之後,唐風又緩過神來︰“我覺得宓城還是應該算被蒙古大軍攻破了,雖然後來起火他們只在城里待了一天就退出來了,但是從日後的記載來看,倖存下來的黨項人人數應該很少了。此役之後,再沒有關於宓城的任何記載和線索。”

    “怯薛軍攻破宓城的事已經基本講完了,怎麼後面還有兩段碑文?”馬卡羅夫指著石碑問道。

    “最後兩段文字對劉秉忠來說也許並不重要,只是在後面又記上了幾筆,但我卻以為這兩段文字對我們非常重要。倒數第二段主要講的是攻破宓城後的善後事宜,整個善後事宜其實就是一件事——八思巴命怯薛軍搜集散落的蒙古和黨項人的屍骨,在往生海邊築造了一座壇城,以此來超度亡魂。這件事又讓我想到了那個古老的傳說…”唐風說到這兒,停了下來。

    梁媛接道︰“你這一說,我也想起了嵬名大叔提到的那個傳說,傳說往生海中有一座骷髏城。當我聽到這個傳說時,先是被嚇了一跳,然後想想覺得是無稽之談,但是今天這一看,還很有可能是真的啊!”

    “是的,碑文上提到八思巴所築的壇城是拿兩軍將士的屍骨壘砌而成的,又說幾十年野狼谷內的屍骨無人收殮,再加上此役蒙古大軍損失頗多,而黨項人幾乎全軍覆沒,一定有很多屍骨。你們想想,當這些屍骨堆砌在一起,不…不就是一座骷髏城嗎?”唐風瞪大了眼楮望著眾人。

    聽到這里,眾人無不驚駭︰“看來傳說都是真的!”

    “當然,這段記載也頗為傳奇,說是軍士們擔心往生海邊凶險,不願久留,八思巴給了眾將士一個保證後,大家才在往生海邊住了下來。說來奇怪,一連十多天,這里風和日麗,不見凶險的跡象。一個月後,壇城建好,當他們撤出去後,野狼谷中又恢復了原來的凶險之狀。於是,軍士們都說八思巴是神人,是菩薩轉世!這後面過於傳奇的記載,甚至讓我開始懷疑前面的記載,那個壇城真的存在嗎?”唐風也開始懷疑這段記載的真實性。

    “我看這就是給八思巴臉上貼金,吹牛吧!”韓江戲謔道。

    “真是這樣嗎?”唐風把思緒又拉回到碑文上,“最後一段說了三件事,其實是兩件事,因為前面幾句就是歌功頌德;但是緊接著劉秉忠話鋒一轉說了一件事——前者,帝師築壇城,曾暗語我曰︰‘此城有大玄機也!’我問是何玄機,帝師笑而不語,吾愚鈍實不知也!這‘大玄機’是什麼意思?”

    “廢話,當年劉秉忠都沒弄明白,我們怎麼能知道!”韓江道。

    “劉秉忠是絕頂聰明之人,又參與了整個事件,他竟然不知道八思巴所築壇城里面的大玄機?而且劉秉忠說是八思巴暗語他,看來這個大玄機只有八思巴一個人知道了!”唐風嘆道。

    “得了吧,說不定這是八思巴在故弄玄虛,既然他都成了菩薩轉世,那就干脆再寫得神一些吧!”韓江搖著頭說。

    “那麼第二件事呢?”梁媛問道。

    “第二件事很簡單,正可解開我之前的疑問。碑文的最後劉秉忠說了他為何寫這篇碑文,他本來想著書記載整個戰爭的過程,既可傳之後人,又可在將來編修國史的時候派上用場。他想的倒是挺好,但卻沒有八思巴考慮周全。八思巴對劉秉忠說,‘不能這樣做。萬一有人——特別是亡國之後的黨項人,看到書上的這些記載,再跑到宓城,佔據此城,與朝廷對抗,那麼又將成為朝廷的心腹大患。如果你非要記載這段歷史,那麼你就在往生海邊刻一塊碑吧!’於是,就有了我們看到的這塊石碑。”

    “八思巴倒是考慮周全,怪不得史書上找不到關於這段歷史的記載!”梁媛終於明白了這塊石碑的來龍去脈。

    “但也要感謝八思巴和劉秉忠,沒讓人把這段歷史寫進正史,那樣我們就看不到這麼原汁原味的記錄了。劉秉忠在這塊碑上無所顧忌,所以既可詳細真實記錄,又可加入自己的觀點,就是我們見到的這篇碑文。”

    唐風說到這兒,發現馬卡羅夫把臉轉向了一邊,失神地望著濃霧籠罩下的水面,若有所思。唐風忙詢問馬卡羅夫︰“老馬,你想到了什麼?”

    唐風喊了兩遍,馬卡羅夫才回過神來︰“我…我還在想那個‘大玄機’。”

    “大玄機?老馬,當年劉秉忠都沒明白的玄機,你一個老外能想出來?”韓江笑道。

    “那可不一定!”馬卡羅夫的倔脾氣上來了,“八思巴叫劉秉忠立碑於往生海之側,八思巴率軍築骷髏壇城也是在往生海邊,你們想過兩者之間的關系嗎?”

    馬卡羅夫的話讓眾人全都是一驚,唐風眼前一亮,驚道︰“我怎麼就沒想到呢,還是老馬厲害啊!刻碑與修築壇城應該是同時進行的,而且應該就是在蒙古大軍攻破宓城之後的一個月中,那麼這兩個建築很可能離得並不遠!”

    “也就是說…那座骷髏壇城就在附近?!”梁媛的話,再加上周圍的濃霧,讓所有人都感到了深深的恐懼。
匿名
狀態︰ 離線
106
匿名  發表於 2013-11-7 17:14:10
第十一章 巨蟒潛行

    五個人依然被濃霧包圍著,佇立在石碑下。當梁媛說出那句話時,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把視線轉向了石碑後面的往生海。那座傳說中的骷髏壇城真的就在這附近嗎?也許它就在他們的腳下,或是不遠處的水下!

    還是馬卡羅夫率先打破了可怕的沉默︰“因此,我不得不認真考慮碑文上提到的大玄機,因為我有一種預感,我們可能很快就能見到那座巨大的骷髏壇城了。”

    “我也有這種預感,而且這種預感越來越強烈了!”梁媛喃喃道。

    “大玄機?”唐風也在想著這個問題,他突然猛地回過身,再一次認真地看石碑上的碑文,他想從中找到開啟八思巴所謂大玄機的密鑰,哪怕只是蛛絲馬跡,但是他又通讀了一遍碑文,卻沒有新的收獲。

    就在唐風絞盡腦汁的時候,灰蒙蒙的天空中竟然掉下了雨點,雨點一滴滴落在白色的沙地上、平靜的水面上、滄桑的石碑上,也打在唐風的臉上、身上…

    “下雨了!”這雨讓眾人馬上聯想到了石碑上的記載。

    唐風依舊盯著面前的石碑,他的眼楮眯成了一條線,死死盯著面前的石碑。突然唐風眼前一亮,他指著這塊飽經滄桑的石碑說道︰“你們快看,石碑上!”

    眾人一起轉向石碑,卻什麼也沒看出來。梁媛疑惑道︰“看什麼?我看了半天,除了碑文,什麼也沒看出來啊!”

    “看,碑身上的水漬!”唐風指著碑身說道。

    經唐風這一說,眾人才注意到在石碑的碑身上出現了數道淡黃色的印跡。韓江點點頭︰“對!這是水漬!”

    “那也就是說,往生海的水曾經到達過這幾個位置…”梁媛仰頭看到最上面的那道水漬已經接近石碑頂部了,她倒吸一口涼氣,驚道,“難道往生海的水曾經全部淹沒過這座石碑?!”

    大家都注意到了石碑最高處的那道水漬,唐風也無法想象往生海的水位曾經到達過哪個位置。這時,馬卡羅夫說道︰“只有水面在那兒停留了較長的時間,才會出現水漬。”

    “也就是說,往生海的水位曾經在那兒停留了很長一段時間!”韓江低聲說道。

    唐風思慮良久,推測道︰“我估計往生海的水位除了出現短時間的異常變化——比如碑文上記載的那次,在絕大多數時間它的水位是相對穩定的。但它是有變化的,不同的歷史時期,它的水位會停留在不同的階段。這塊碑現在基本處於水邊,當年劉秉忠立這塊碑時不會把它立在水里,所以我想現在的水位與他當時立碑的時候差不多。但是這里面就有一個問題,他們當初立碑時也就是和我們現在差不多的水位,是水位急降之前,還是之後呢?”

    “嗯,這是個問題!按照碑文上的記載,忽必烈大軍破宓城之時,往生海的水位先是出現了急漲,隨後退回了原來的狀態,緊接著,水位出現了急降,才顯露出了通往宓城的道路。我想他們立碑時的水位絕不會是急漲之後的狀態,只能是後面的兩種狀態,而碑文提到八思巴築骷髏壇城也是在往生海邊上,所以我推測劉秉忠立的這塊碑恐怕和骷髏壇城在一個水平面上。”馬卡羅夫推測道。

    “什麼?那…那就是說骷髏壇城並不在現在的水平面下,它就在我們附近!”葉蓮娜也驚叫起來。

    大家忙四下望去,雨勢漸大,原來的濃霧不但沒有消退的意思,還夾雜了厚厚的雨霧。難道那座傳說中可怕的骷髏壇城就在石碑附近?所有人都驚恐地瞪大了眼楮,注視著四周,但是誰也不敢離開石碑半步。

    五個人如臨大敵,但他們也不知道自己在和誰對峙?是飄蕩在野狼谷中的冤魂,還是游弋在水中的巨蟒?是濃霧中隨時可能竄出的黑衣人,或者…僅僅只是這濃霧?濃霧像是一座虛幻而又堅固的圍牆,將他們團團包圍,阻礙著他們的視線和前進的步伐。這虛幻的濃霧後面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世界?

    唐風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重新想了一遍馬卡羅夫的話,突然大聲說道︰“不!老馬,你說得不對!你還記得那個古老的傳說嗎?在傳說中骷髏城是在往生海水下的!劉秉忠完全可以將碑立在高處,這個高處指的是當時的高處,也就是比骷髏壇城高的位置。”

    “傳說不一定準,從碑身上的水漬可以推斷歷史上往生海的水位曾經長時間高於現在,所以傳說中的骷髏壇城在水位下也是完全有可能的。”馬卡羅夫反駁道。

    “不管在水下,還是在水上,那個骷髏壇城肯定就在附近,大家多小心!”葉蓮娜叮囑道。

    葉蓮娜話音剛落,梁媛忽然又驚叫起來︰“你們看,你們快看,水位上漲了!”

    大家更加驚駭。唐風看見水面已經淹沒了石碑的基座,如果不是有這塊作為參照物的石碑,也許還不能這麼快發現水位的上漲!

    雨越下越大,往生海的水位上升很快,眾人只好向後面的高處退去。唐風一邊向後退,一邊死死地盯著不斷高漲的水面,仿佛水中的巨蟒隨時可能竄出水面,沖向他們!

    不過半個小時,往生海的水位已經漲到了石碑的半腰處。唐風看見那兒有一處顏色很深的水漬,這說明歷史上往生海的水位曾長期穩定在這里。唐風正胡思亂想著,沒曾想腳下一滑,他身下的一大塊白沙竟向水里坍塌下去。唐風被潮濕的白沙裹挾而下,瞬間滑落到了還在快速上漲的往生海中。幾乎同時,另一個身影也消失在了水里。

    唐風滑落水中的時候本能地屏住了呼吸,他驚奇地發現往生海的水極其清澈。唐風正在詫異,忽地一個巨大的黑影在前面閃過。那是什麼?唐風馬上意識到了那是吞噬懷特的巨蟒,求生的本能促使他來不及思考,快速地掉頭向岸邊游去。在他的意識里,自己離岸邊並不遙遠,可是他卻感到每游一米都十分吃力。巨大的驚恐包圍著唐風,他生怕自己突然抽筋,或是被巨蟒追上…

    唐風感到窒息,他閉上了眼楮,重復著機械的動作。他想加快速度,他覺得自己離岸邊越來越近了,卻總是還沒游到岸邊。終於,他看到了岸邊的白沙,但與此同時,他感到了一股巨大的力量正從身後向他推來,求生的本能促使他不顧一切地向岸邊游去。唐風借助著那巨大的力量猛地沖上了岸,岸上,一只大手迅速地將他提了起來︰“你要把我嚇死了!”

    是韓江的聲音︰唐風抹了抹臉上的水跡,回頭望去,水位已經超過了石碑的腰身。這時,梁媛帶著哭腔撲到唐風懷里。唐風忽然想起自己落水時,似乎還有一個身影也和自己一起滑落水中。想到這兒,唐風渾身一激靈,他忙向水面看去。韓江和馬卡羅夫沖到了水里,焦急地呼喊著葉蓮娜的名字。是葉蓮娜,她也落入了水中。

    唐風和梁媛撲到水邊,遠處,那清澈的水面下,時不時地有黑影閃過,唐風一陣眼暈。葉蓮娜怎麼還沒上來?按理說她的水性和能力遠在自己之上…難道葉蓮娜被巨蟒給纏住了?唐風不敢再想下去。

    韓江早已脫了上衣,他拔出匕首,斬釘截鐵地對唐風、梁媛和馬卡羅夫三人命令道︰“你們都老老實實待在岸上,我去找葉蓮娜!”

    唐風張張嘴,想說什麼,但又不知此時還有什麼言語可以寬慰韓江。三人只好待在岸上,焦急地等待韓江和葉蓮娜。

    韓江躍入水中。五分鐘過去了,水面沒有一絲動靜,不見葉蓮娜,也不見韓江。馬卡羅夫焦急地又沖進水里,唐風將他硬給拖了回來。又過了一會兒,唐風突然發現遠處的水面上起了水花。往生海的水實在是太清澈了,唐風分明看見水下有一團巨大的黑影糾結在一起。

    唐風也拔出了匕首,緊緊地攥在手心,隨時準備撲入水中支援韓江。不過就在這時,水面上浮出了一個人,是葉蓮娜!葉蓮娜驚恐地想往岸邊游,可她像是精疲力竭了,反覆在水面上沉浮。韓江呢?葉蓮娜出來了,韓江卻不見了蹤影…

    唐風和馬卡羅夫已經手握匕首躍進水中,兩人走到齊腰深的地方,唐風忽然發現遠處葉蓮娜周圍的水面已經被血水染紅,唐風和馬卡羅夫不禁心里一緊,難道韓江遭遇了不測?

    唐風和馬卡羅夫剛想縱身游入深水區去救葉蓮娜和韓江,水面下突然掀起一股巨大的力量,唐風吃驚地看見韓江和一條巨蟒纏斗在一起,躍出了水面,韓江滿身是血和污物,唐風根本分不清那是韓江的血,還是巨蟒的血!

    唐風和馬卡羅夫剛一遲疑,韓江和那巨蟒又消失在了水下,兩人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葉蓮娜剛才顯然是被巨蟒給纏住了,所以現在沒有一點兒氣力!”馬卡羅夫小聲說道。

    說完,馬卡羅夫就縱身躍進了水里。唐風正要躍入水里,就見葉蓮娜那邊的水面又起了變化,韓江竟然奇跡般地擺脫了巨蟒,抱著葉蓮娜鑽出水面,向岸邊走來!

    唐風見狀趕忙呼喊馬卡羅夫上來,馬卡羅夫幸虧沒游遠,很快便回到了岸邊。這時,韓江抱著葉蓮娜也回到了岸上。唐風關切地問︰“你沒受傷吧?”

    韓江咧開嘴笑了,嘴里竟然還吐出了一小塊蛇皮︰“我沒事,那家伙不是我的對手,被我搞了個半死!”

    唐風這才長出一口氣︰“剛才你那才是真的嚇死我們了!巨蟒呢?”

    “受傷跑了!”韓江說著輕輕把葉蓮娜放在沙地上,“就是葉蓮娜開始被巨蟒纏住,差點兒把小命丟了!”

    這時候葉蓮娜也緩過勁來,活動了一下︰“誰說我小命差點兒丟了,你來的時候我正在跟巨蟒搏斗,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

    “呵呵!”韓江訕笑兩聲,“對!還真不一定呢!說不定你能把那巨蟒給宰了呢!這樣我們今天就有蛇肉吃了!”

    誰料,韓江一提蛇肉,葉蓮娜一陣作嘔,忙擺手道︰“別跟我提蛇了,還蛇肉,我現在最大的願望就是能洗個熱水澡。那巨蟒沒把我弄死,倒是那味兒我真受不了!”說著,葉蓮娜又是一陣作嘔。

    大家都笑了,權當苦中作樂。梁媛忽然說道︰“你們別笑了,雨好像停了!”

    唐風這才發現剛才還很大的雨果然停了,當然,他更關注的並不是雨,而是這濃霧和變幻無常的往生海。唐風奔到石碑附近,他驚奇地發現水位開始下降了,而且下降的速度很快︰“難道一切都像七百年前八思巴和劉秉忠攻破宓城那次一樣…”唐風望著快速下降的水面,更加神奇的景象出現了,一直困擾他們的濃霧竟然開始慢慢散去…

    一切都如劉秉忠碑文上所說的那樣,雨過天晴,碧空萬里,濃霧漸漸散去,往生海的水位已經差不多退回到了原來的位置。一片巨大而寧靜的湖面展現在眾人面前,完全是一派大漠風光,絲毫沒有剛才風雨交加,與巨蟒殊死搏斗時的驚濤駭浪!

    唐風不禁長嘆道︰“果然如劉秉忠所說,往生海方圓不知幾何!”

    “是啊,根本看不到邊際!”韓江也不禁嘆道。

    “你們注意到對面遠處的山脈和沙丘了嗎?”馬卡羅夫指著遙遠的地方問。

    “那是…”唐風手搭涼棚,往遠處眺望。

    “如果那不是海市蜃樓的話,我猜想那就是往生海的對岸,瀚海宓城就隱藏在那片山脈和沙丘中!”馬卡羅夫推測。

    “父親,先別說遠的了,你剛才就猜錯了!”葉蓮娜也在眺望著遠處的湖面,那里平靜得就像一面鏡子,根本無法想象那平靜的湖面下竟有如此凶殘的巨蟒。

    “我怎麼錯了?”馬卡羅夫反問葉蓮娜。

    “您說骷髏壇城應該就在這石碑附近,而且應該和石碑差不多水平面,可是現在濃霧散了,我們只看到這塊石碑孤零零地佇立在往生海邊,卻沒見骷髏壇城啊!”

    葉蓮娜的話讓馬卡羅夫一時不知如何回答,唐風倒興奮起來︰“一切都與那古老傳說和怯薛軍碑上記載的相符,只差一項了!”

    “你是說水位還會下降,就像當年八思巴和劉秉忠看到的情景一樣?”梁媛問唐風。

    唐風點點頭︰“我相信今天我們也能看到這樣壯觀的景象。”

    “可是我卻看不到這樣的跡象!”梁媛說著走到石碑邊上,“你們看,水位退到這里已經不再退了。”

    “是啊!我已經觀察十多分鐘了,水位退到石碑基座的位置,基本就不再下降了!”韓江也道。

    “我現在沒法說服你們,等著吧,今天一定會發生的。”唐風頗有幾分自信,他知道他的自信來源於之前的遭遇一一和傳說、碑文相應驗,所以這次他也很有信心。可是讓他感到意外的是,從下午一直等到夜幕降臨,往生海的水位都沒有變化。韓江他們開始還站在岸邊等待,後來都抓緊時間開始晾曬濕衣服,整理東西,再後來干脆都躺下來休息。只有唐風一個人還怔怔地站在石碑旁,等著看奇跡再次出現。

    命運似乎在故意和唐風開玩笑,一路的遭遇都一一應驗了古老的傳說和怯薛軍碑上的記載,偏偏這最重要的一幕沒有出現。當夜幕完全籠罩了往生海後,唐風不禁開始擔起心來︰“若是明天早上又有大霧,那該如何是好?”

    沒有人能回答這個問題。吃過晚飯,韓江又像前一晚一樣,安排唐風、自己和葉蓮娜三人值夜。韓江特別叮囑道︰“每個人都要小心,今晚不比昨晚了,將軍的人也穿過了浮屠峽,他們很可能就在附近。還有那巨蟒,那家伙很難對付,更何況這往生海中應該遠不止就這一條巨蟒,所以大家還要提防這些可怕的家伙。至於其他的威脅嘛,冤魂厲鬼的,我就不跟你們一一提示了。總之,要加一萬分小心。”

    五個人如臨大敵,小心翼翼地開始睡覺。前半夜是唐風值夜,梁媛睡不著覺,也陪著他,兩人相依在一起,望著美麗而寧靜的海子,憧憬著找到宓城之後的新生活。前半夜一切都很正常,黑衣人沒有出現,巨蟒也沒有沖上岸來,更沒有孤魂野鬼來騷擾他們,一切都是那麼恬靜安詳。
匿名
狀態︰ 離線
107
匿名  發表於 2013-11-7 17:14:45
第十二章 骷髏壇城

    當東方第一縷陽光照在寧靜的水面上時,唐風走到了往生海邊。一陣金色的磷光泛起,原本平靜的水面忽然起了變化,水下像是有一個…不,也可能是很多個泉眼正源源不斷地向水面上噴薄而出,直至唐風面前的水完全沸騰起來。唐風瞪大眼楮,吃驚地望著沸騰的水面。那下面有什麼?骷髏壇城,還是無數的巨蟒?

    水面慢慢地分開,一團雲霧之後,那個戴面具的女子又出現了。只是…只是這次戴面具的女子是從水下出來的,她慢慢地向岸上漂移而來。讓唐風吃驚的是,這女子身上竟不帶一滴水花!

    唐風還是本能地向後退去,沒退兩步,就靠在了那塊怯薛軍碑上。戴面具的女子在離唐風還有三步遠的地方停下,唐風還是無法從她那黑洞洞的眼眶中看到眼楮。那閃耀著金屬光澤的面具後面究竟是一張怎樣的臉龐?

    唐風還在胡思亂想,那女子先開口了︰“你還好嗎?”

    “不…不太好!我們找不到進入宓城的通道。”唐風說道。

    “那都是因為八思巴這個和尚,是他封堵了進入宓城的通道。”戴面具的女子平靜地說道。

    “他?八思巴為什麼要封堵進入宓城的通道?”唐風對女子的話有些吃驚。

    “因為從成吉思汗到忽必烈,蒙古與西夏的戰爭持續了一個甲子,黨項人讓他們吃盡了苦頭,成吉思汗死在了西夏,忽必烈也險些喪命於此,所以八思巴不想讓黨項人再擁有這里,再佔據這座城市!”那女子說到這兒,突然話鋒一轉,問唐風,“你一定聽說過繼遷老王地斤澤起事的故事吧?”

    唐風點點頭︰“我知道,當年黨項族首領李繼捧被誘入宋朝,被迫交出五州之地,歸附宋朝。李繼捧的族弟繼遷不肯屈服,僅帶數百人出奔沙漠瀚海之中的地斤澤,抗宋自立。經過繼遷、德明兩代西平王,再到昊王,三代君主幾十年的努力,黨項人重新壯大起來,建立了西夏,並與宋、遼抗衡數百年!”

    戴面具的女子微微頷首︰“你說得不錯。李繼捧獻出五州之地的時候,黨項人幾乎要亡國滅種,只有繼遷老王不肯屈服,僅帶了區區數百人,逃到沙漠中的地斤澤,整個西夏的基業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的。你現在該明白為什麼昊王將這里命名為‘宓城’了吧?宓是我們民族起源的地方,我們黨項民族縱橫草原大漠上千年,幾番沉淪又幾番崛起,只要還有不肯屈服的黨項人回到這里,就能在此重新發展壯大,宓城就像是黨項人的一粒種子。當年昊王看西夏境內東、南、西面皆有重鎮駐守,唯有北面空虛,又見此地絕險,易守難攻,危難之際可作又一個地斤澤,所以在此建城,並派最驍勇善戰的族人駐守此地,期望它能在黨項危亡之時發揮像地斤澤那樣的作用,成為民族復興的源頭。”

    “我明白了。所以當蒙古大軍花費幾十年,死傷無數,攻下宓城後,八思巴不希望以後還有黨項人回到這里重新復興黨項的基業,於是封堵了通往宓城的道路,並且不讓劉秉忠將此事記錄下來,以至於後人根本不知道這段秘史。可是,我還是想不明白,八思巴用什麼辦法封堵了通往宓城的通道呢?”唐風心中依舊寫滿了疑問。

    戴面具的女子沉吟許久,並不回答唐風的問題。唐風焦急地盯著女子的面具,在刺眼的陽光照射下,唐風極力想看清楚面具背後的那張面孔,可是他看到的只是一副面具,——一副面無表情的面具。她在想什麼?還是已經靈魂出竅?為什麼不說話,不回答我的問題?

    唐風盤算著心中一連串的疑問,這時,戴面具的女子突然向前走了兩步,幾乎就要和唐風靠在一起。不知怎的,這時唐風卻不敢再直視女子的面具,他手足無措,不知戴面具的女子想要做什麼。那女子仿佛也在注視著唐風,突然,他轉過身,和唐風並排站在水邊。緊接著,唐風就見那女子又緩緩地舉起了右手,每次當她舉起右手的時候,自己就要倒霉!這次當唐風看到戴面具女子這個動作時,渾身不自覺地一顫,雖然這次女子的右手並沒有指向自己,而是指向了水面。

    還沒等唐風明白過來,就聽到一聲極其沉悶的聲響。那聲音並不大,像是從極遙遠的地方傳過來,但是唐風卻感到腳下的大地微微顫動了一下。緊接著,往生海遼闊的水面開始沸騰起來,像是水下有無數個泉眼,不斷噴涌而出…

    片刻工夫,水面又恢復了平靜。唐風正在詫異,就覺著水面似乎開始下降,水面依然很平靜,但是水面的下降卻很明顯。唐風半張著嘴巴,吃驚地看著眼前的一幕。突然,唐風看見在退去的水面下,一條碗口粗的巨蟒正吐著芯子,盯著自己。唐風大驚失色,再看身旁那戴面具的女子,卻不見了蹤影…

    “我看見了,我看見了!”唐風驚叫著,他想要睜開雙眼,卻被強烈的日光刺得睜不開。

    唐風又做了一個噩夢,當他醒來時,天光已大亮。但是他還沒來得及回憶剛剛那個算不上噩夢的噩夢,就感到身子下面的白色沙粒開始微微跳動起來。他忙坐起身,卻見韓江、梁媛、葉蓮娜和馬卡羅夫並沒在自己身旁,而是一字排開,直挺挺地站在往生海邊上。

    唐風剛想站起來,又感覺到大地微微晃了一下。“這…這是怎麼了?地震了嗎?”唐風大聲沖韓江他們喊道。

    “不!這…這不是地震,是奇跡!”韓江大叫起來。

    “奇跡?!”唐風忙跌跌撞撞地沖到韓江等人身邊。

    “看,今天沒有下霧,太陽剛升起來,你昨天苦苦等待的奇跡終於來了!”韓江望著前方的水面,喃喃地說道。

    “奇…奇跡真的出現了…”唐風這才發現,往生海的水位又開始下降了,此刻已經退到了怯薛軍碑碑座以下一米多的位置,並且水位還在下降。這種下降速度似乎並沒有劉秉忠在碑文中提到的那麼快,昨天他們遭遇的漲水和退水也並沒有碑文中記載的那麼懸乎,但一切確實和碑文里記載的很像——水位明顯在下降。

    當往生海的水位下降到怯薛軍碑碑座下兩米的位置時,梁媛首先發現了異常︰“你們看,那是什麼?”

    他們順著梁媛手指的方向望去,左前方的海子邊上露出了一大片蘆葦,而在離蘆葦有三十余米的水面上,有一大片陰影正緩緩地從水中顯露出來。

    “是…是壇城,是骷髏壇城!”唐風驚詫地半張著嘴巴,不知是從嘴里,還是從喉嚨里發出了聲音。

    水位像是被人為操縱似的,緩慢而地精確地在下降!在清晨陽光的照射下,那一大片陰影慢慢顯露了出來,白花花的一大片。果如傳說和碑文上的記載一樣,往生海水退之後,骷髏壇城露出了水面。

    此時,骷髏壇城上面的部分已經清晰地展現在眾人面前。大家無不驚訝,因為雖然他們已經在腦中無數次地想象過骷髏壇城的形制和規模,但是他們的想象與真正的骷髏壇城比起來,就都不值得一提了!只見壇城上部密密麻麻互相壘疊著白色的骨骸,規整而宏大,壇城的每一片區域都巧妙地使用不同的骨骼部位互相疊加穿插,像是一個復雜的系統工程。

    隨著水位的不斷下降,更讓唐風他們吃驚的是骷髏壇城的規模。整個壇城呈長方形,當往生海的水位下降到壇城底部的時候,不多不少,便停止了繼續下降!唐風這才看清楚,原來在左前方的蘆葦叢後面有一條十余米寬的寬闊大道高出周圍的水面,一直向南延伸過去,而這條道路沒多遠就是那座骷髏壇城。唐風有些明白了,骷髏壇城正好坐落在通往宓城的必經之路上,怪不得八思巴執意要把壇城建在這里——既是為超度亡魂,也是為了堵住通往宓城的道路!

    骷髏壇城的規模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唐風一時竟看不到骷髏壇城的盡頭,只看見壇城在長堤上一直延伸下去。壇城高達四五米,這樣的高度也讓眾人吃驚!

    “太神奇了!像是一座城堡!只是…只是它都是由骨頭堆起來的。”葉蓮娜驚道。

    “我原來以為所謂骷髏壇城,也就比我們在千戶鎮看到的京觀大一些,沒想到…這簡直就是一座超級大京觀啊!”韓江驚嘆。

    “錯,這不是京觀。京觀是為炫耀武功,將敵人的屍骨壘砌而成。劉秉忠的碑文里說得很明白,這是壇城。八思巴修築這里,不是為了炫耀武功,而是為了超度幾十年來陣亡的雙方將士!今天在藏區有許多用經板壘砌而成的壇城,只是…只是我們眼前這座壇城是用無數人的骨骸堆砌而成。”唐風解釋了一番。

    “我記得藏區那些壇城都是用刻滿佛經的石板壘砌的,那我們眼前這座壇城上也會有佛經嗎?”梁媛忽然問道。

    唐風心里一震,是啊,堆砌壇城的石板上刻滿了經文,難道這些白骨上也被刻上了經文?唐風想到這兒,收拾行裝道︰“那上面有沒有刻滿經文,只有過去了才知道。”

    “現在就過去嗎?”梁媛有些害怕地問。

    “我們還需要在這兒等待嗎?古老的傳說和怯薛軍碑上的記載為我們指明了方向,我相信將軍的人現在應該還沒有找到這里,但是他們就在附近,我們要搶在他們前面!”唐風說著已經收拾好行裝,向左前方那片蘆葦叢走去。

    眾人匆匆跟上唐風。走到近前,唐風才發現原來這片蘆葦叢應該是生長在高處的,也就是他們昨天見到的石碑基座位置,現在水退了,蘆葦叢的根系也全部露了出來。這樣看來,最近這些年往生海的水位應該是維持在昨天見到的那個高度。

    唐風撥開濃密的蘆葦,一種奇怪的感覺瞬間襲遍了全身,他忽然又想起了那個噩夢。夢中他也是像這樣闖入了茂密的蘆葦叢,踩在潮濕的白沙上,突然露出了一截白色的人骨…唐風想到這兒,眼前真的閃過了一截白色的骨頭。唐風嚇了一跳,定楮一看,原來梁媛從淤泥里找到了一截白骨——是人的脛骨!

    “把它扔了!”唐風斥道。

    “看你現在膽小的樣子,這個也怕?等會兒你怎麼進骷髏壇城啊?”梁媛扔了那截骨頭,笑道。

    是啊!唐風感覺自己的神經現在是越來越敏感、越來越脆弱了,等會兒還有那麼巨大的骷髏壇城在等著自己。

    唐風默不做聲,繼續往前走。大約十分鐘後,他們走出蘆葦叢,來到了通往骷髏壇城的大道上——這也是通往宓城的道路。

    大道約有十米寬,猶如一條海上棧道突出在水面上,唐風走到其中一側。往生海的水位已經停止下降,雖然水位退了這麼多,但是站在這條大道邊緣往下望去,唐風仍然覺得頭暈目眩,往生海依然深不見底。“好神奇的海子!”唐風不禁又感嘆道。

    韓江也看出了端倪︰“怪不得八思巴要在此處建壇城。從別處進不了宓城,只有這里當水退到這個位置時,通往宓城的大道才會顯露出來。”

    “我想這就是八思巴所謂的‘大玄機’,他在攻破宓城後所做的幾件事都是為了元朝的長治久安。如何能長治久安?就是不讓人——特別是黨項人再回到這里佔據宓城。所以他採取了一系列的措施︰一是嚴令將士勿濫殺、搶掠,以此來安撫倖存黨項人的心,化解雙方幾十年的積怨——當然這第一條不一定管用,於是八思巴又採取了其他幾項措施。二是不讓任何有關此次戰爭的文字記錄傳世,哪怕是貴為宰輔的劉秉忠也不例外,所以劉秉忠只好把此事記錄在怯薛軍碑上,幾百年來佇立在這人跡罕至的地方;三是修築眼前這座巨大的骷髏壇城,既是超度亡魂,化解積怨,又是巧妙地用壇城堵住通往宓城的路。我甚至懷疑怯薛軍碑碑文中所記載的那場無名大火也是八思巴密令放的,如果猜測屬實的話,那麼這也算一條!”唐風似乎破解了八思巴密語劉秉忠的所謂大玄機。

    “這不大可能吧?當時他們的人還在宓城中,放火難免造成自己人傷亡,而且這與你說的為了化解和黨項人的積怨也自相矛盾啊!”馬卡羅夫疑道。

    “這…我只是懷疑,現在沒發現證據,所以只能存疑,但不排除這種可能。”

    “唐風,我也有一點兒不明白。”葉蓮娜忽然問道,“如果八思巴要封堵進入宓城的道路,那他直接挖斷這條長堤不就行了,哪怕是只挖掉一小段,不就達到目的了?”

    “這…”葉蓮娜的問題讓唐風也無法回答。

    “或許這壇城里面還有什麼玄機吧!”馬卡羅夫說道。

    “還有玄機?”馬卡羅夫的話讓唐風陷入了沉思。

    唐風正在思考葉蓮娜的問題,梁媛忽然看見大道前面有一個骷髏頭︰“你們看,這水是從壇城上沖下來的吧!”

    說著梁媛就用手去拿那個骷髏頭,唐風再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只見一條體形不大的小蛇蹭地從骷髏的眼眶中竄了出來,一下子撲到了梁媛身上,梁媛嚇得花容失色,驚叫起來。韓江反應夠快,一把抓起梁媛身上的蛇摔到地上,然後拔出匕首,將蛇砍為兩段。

    梁媛漸漸止住了尖叫,唐風剛想說她兩句︰“叫你不要亂踫這些東西…”誰料,驚奇的一幕在眾人眼前上演了,只見那條已經被韓江分為兩段的蛇,身體前半段還在蠕動,一點點向水里游,最後竟跳入水中,一眨眼不見了蹤影,而蛇被砍下的後半段在陽光的強烈照射下,瞬間化為了一堆蛇皮。

    眾人吃驚地看著眼前的一幕,誰也不知道這是什麼蛇,就連見多識廣的馬卡羅夫也不知道。

    大家繼續前進,雖然通往骷髏壇城的路並不算遠,但是他們小心翼翼地走了二十分鐘才來到壇城近前。一個個面目猙獰的骷髏和累累白骨堆砌了一座城堡,城堡正中竟然還做出了一個門的形狀,這就是壇城的入口?五個人面面相覷,誰也不知道那里面會有什麼。

    韓江愣了一會兒,然後笑道︰“看來又是我第一個了,你們還杵著干嗎?進啊!”

    “從…從那兒進?”唐風用手指了指那個白色的城門,像是在詢問韓江。

    “廢話,不從那兒進,還能從哪兒進?”韓江說著,大步走進了這座用白骨堆砌的城門,其他人只好硬著頭皮跟了進去。

    進入這白骨城門,里面是一堵用白骨和骷髏頭堆砌的牆。唐風仔細觀察了一番,又壯著膽子用手推了推,白骨牆紋絲不動。奇怪,這面白骨牆沒有用任何黏合材料,只靠這些白骨和骷髏堆砌在一起,竟然這麼牢固?唐風狐疑著跟在韓江身後繞過了這面牆,牆後面是一個正方形的庭院,當然,這庭院四周也都是用白骨堆砌的。

    唐風看了兩眼,不禁冷笑道︰“這八思巴和劉秉忠看來不愧都是建築大師啊!”

    “建築大師?”

    “你們還不知道吧,歷史上劉秉忠和八思巴都可算是規劃建築大師了!劉秉忠主持建造了元大都,就是今天的北京城;八思巴主持建造了西藏薩迦寺、北京白塔寺等許多重要的寺廟。你們看這用骨頭堆砌成的壇城,還做成了四合院的樣子,與我在藏區見到的石經壇城大不一樣啊!”唐風似乎不像進來之前那麼緊張了。

    “就是沒有屋頂!”梁媛嘟囔了一句。

    唐風抬頭望去,骷髏壇城雖然做出了城堡的樣子,有牆有門,但是卻沒有做屋頂,此時他們所在的這個院子更像是一個天井。從天井上面望出去,外面陽光明媚。從昨天大霧散去後,往生海的溫度就直線上升,剛才唐風在進入骷髏壇城之前被熾烈的陽光曬得滿身大汗,可這會兒卻像是來到了另一個世界。他不知道為什麼熾烈的陽光竟無法照進這壇城,也許…也許是這里的陰氣太重了吧!

    唐風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梁媛猛地拍了他一下,把他嚇得半死。他剛想發作,梁媛卻指著身旁的一大塊白骨,驚道︰“快看,快看,這上面有文字啊!”

    唐風也是一驚,定楮查看。果然,在這塊盆骨上刻滿了密密麻麻的小字,是西夏文。唐風粗略辨認一番,驚呼道︰“果然是經文!”

    這時,韓江、葉蓮娜和馬卡羅夫也都在其他的骨骸上發現了文字。唐風一一辨認,更加吃驚︰“全是佛教經文,而且…而且我只看了這幾塊,就已經發現了四種文字。”

    “什麼?你是說這些刻在白骨上的經文是用不同文字書寫的?”韓江吃驚地又看了一眼身旁的一個骷髏。

    “是的,有西夏文、古藏文、八思巴文,竟然還有漢字!”唐風吃驚地看著眾人。

    “那麼,這些經文說的是什麼呢?”葉蓮娜問。

    “要想弄懂這些,我還要仔細看看。”唐風說著開始連續查看碼放整齊的一排骷髏,過了一會兒,唐風似乎看出了一些名堂,“我挑了一個刻著漢字的骨頭看了,上面刻的是不同的佛經,讓我再看看。”

    唐風向前走去,韓江等人跟在他後面。眾人又穿過一道門,進入了一個狹窄的巷道里。四周都是骷髏,五個人緊挨著這些骷髏,竟是那麼近。唐風有一種窒息的感覺,一路走來,滿眼全是白色骷髏和密密麻麻的佛經。突然他停下了腳步,這里的巷道開闊起來。唐風忽然指著其中一個頭骨,看著上面的文字說道︰“我看出了一些名堂。我剛才除了查看漢文的,還看了八思巴文和西夏文的,通過對比,我發現這幾種不同文字書寫的佛經往往是相同的。”

    “就是說這四種文字刻的都是相同的佛經?”梁媛道。

    “對,都是一樣的。雖然我只看了這一小部分,但已經可以推斷出這些骨骸上刻的應該是一部《大藏經》!”

    “什麼?《大藏經》!我聽說《大藏經》是主要佛教經典的總集,那規模一定非常龐大!”梁媛驚道。

    “是的,所以我們看到了這麼宏大規模的壇城,這不是信眾自發刻寫堆砌成的壇城,這是由帝師八思巴組織策劃的一次大的宗教行動,他從一開始就是有組織的,規模之大讓我感到很吃驚。當然,我沒看完,不知道當初有沒有把整部《大藏經》都刻完。”唐風激動地說。

    “八思巴為什麼要把《大藏經》刻在這些骨頭上呢?難道僅僅是為了超度亡魂?”韓江不解地問。

    “也許這就是信仰的力量吧!”唐風輕輕地嘆了口氣,又向壇城更深處走去。

    唐風繼續向前走去,又進入了狹窄的巷道,周圍依舊是白色的骷髏和骷髏上密密麻麻的經文。走著走著,唐風忽然覺得這里的一切都是那麼熟悉,他的心里猛地一墜,難道…難道他們又回到了剛才走過的巷道中?

    在壇城千篇一律的巷道中亂轉了一氣,唐風的眼前開闊起來,他們進入了一個圓形的大廳。唐風輕輕吁了一口氣,總算走出了千篇一律的巷道,這是他們沒有來過的地方,可這里並不是出口。

    圓形大廳的四周各有四個用白骨堆砌的門。“這里也許是整個壇城的中心。”唐風推測說,沒有人應聲。整個圓形大廳內寂靜無聲,只有唐風簡短的話語在這里回響。

    五個人在圓形大廳內怔怔地站了一會兒,韓江低聲問道︰“下面該往哪兒走?”

    唐風指了指對面的那個門︰“那里應該是南邊,從那兒走。”

    於是,五個人又走進了巷道——一模一樣的巷道,就連骨骸擺放的形制都完全一致。沒走出多久,就出現了岔道,唐風停下了腳步。正在眾人遲疑的時候,梁媛突然失聲尖叫起來︰“看!蛇…蛇在我們頭頂!”

    唐風一驚,抬頭望去,果然一條黑色的蛇從頂端一具頭骨的眼眶中鑽出,正吐著芯子,盯著自己。唐風有些蒙,他想退,但怕他一往後退,那蛇會突然沖上來,他知道他的速度是無論如何無法和這條蛇相比的!

    唐風躡手躡腳地向後退了半步,誰料,那蛇仍然捕捉到了唐風微小的舉動,猛地向他撲來。唐風暗道不好,迅速向後退去,就在他重重靠在身後的骷髏牆上時,那條蛇也跟了上來。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唐風眼前突然血光一閃,一團紅黑的液體濺到了他身旁的白色骷髏上,有幾滴甚至濺到了唐風的身上。

    唐風定楮一看,韓江手持匕首,已將那條蛇攔腰斬斷。可是那條蛇一如在壇城外面見到的那條蛇一樣,丟下被砍斷的後半截,晃動著前面半截身體,很快消失在地下的縫隙中。

    唐風長出一口氣,剛想繼續前進,誰料又有一條黑色的長蛇從他身後的頭骨中鑽了出來。“啊——”唐風只叫了半聲便沒了聲音,因為那條蛇已經吐著血紅的芯子,迅速纏繞上來。

    韓江見狀,剛想過來解救唐風,沒想到另一條蛇已經纏住了他的腳。韓江蹲下去,想先解決腳下那條蛇可幾乎就在他蹲下的同時,又有一條蛇從壇城上面的骷髏中鑽出,飛快地撲向他。

    不知何時,一條蛇也爬到了梁媛身上,梁媛嚇得只剩下在原地尖叫的份了。而葉蓮娜和馬卡羅夫也自身難保,因為正有七八條蛇同時向他們襲來。

    韓江被頭頂突然而至的蛇繞住了脖頸,正在苦苦掙扎。此時唐風身上已經被五條蛇纏繞,他感到恐懼、惡心,一陣劇烈地反胃,差點兒把早上吃的那些東西嘔吐出來。但還沒等他吐出來,一條碗口粗的蛇已經將他的脖子牢牢纏住,唐風劇烈咳嗽起來。那條蛇纏得越來越緊,唐風翻著白眼,感到窒息,他努力想把身子往前傾,擺脫這些該死的蛇。唐風脖子上的每一條青筋都暴了起來,可是這些蛇的氣力巨大無比,他的任何努力都成了徒勞,最後唐風又被蛇拉回到骷髏牆上…

    唐風仰面看著壇城外的陽光,感覺自己的生命就要走到盡頭,可就在這時,壇城上突然閃過了一陣黑影。那是什麼?唐風的心臟猛地一緊,瞪大布滿血絲的眼楮向外望去。沒過一會兒,那個巨大的黑影又籠罩過來,這次唐風看清了,是兩只鷹——真正的雄鷹。

    兩只鷹在壇城上來回盤旋著,最後落在了壇城上。唐風看見雄鷹的利爪牢牢抓在兩個猙獰的頭骨上,正注視著壇城里發生的可怖一幕。

    “鷹啊!此時我要是能化作雄鷹,飛出這恐怖的骷髏壇城,那…那該多好!我要飛到空中,看一看這…這神奇的地方!”唐風心中默念著,重新在體內聚集力量,他忽然感到纏繞在脖子上的蛇有些鬆動了,也許還有希望!

    唐風想到這兒,再度用力,一點點,一點點,不斷向前,唐風企圖先掙脫纏繞在腿上的蛇。他知道這是自己最後一次努力,如果這次再不能擺脫這些該死的蛇,此處就是他的葬身之地!

    就在唐風和蛇僵持之時,立在壇城上的那兩只鷹猛地抓起腳下的兩個頭骨飛了起來,緊接著,唐風就感到腳下的地面顫動起來,不,不僅僅是腳下的地面,身後,還有對面的骷髏牆壁也都跟著晃動起來。

    這…這是怎麼回事?難道壇城要坍塌?唐風還沒反應過來,身上的蛇卻先驚慌起來。隨著晃動的加劇,唐風感到身上輕鬆了許多,剛才還死死纏繞自己的蛇瞬間消失了。韓江、梁媛、葉蓮娜和馬卡羅夫身上的蛇也紛紛遁形,巷道中,只留下了幾條被斬斷的蛇尾。

    可此時眾人根本沒有心情慶幸死里逃生。“這…這骷髏壇城怎麼晃動起來了?”韓江大叫道。

    “你們看到那兩只鷹了嗎?”唐風答非所問。

    “看到了,怎麼?”韓江不解其意。

    “是那兩只鷹救了我們!”唐風大聲說道。

    “現在我們怎麼辦?”葉蓮娜打斷了兩人的話。

    “此地凶險,快離開這里!”唐風大叫道。

    “可前面有兩條岔路,該往哪兒走?”葉蓮娜問。

    唐風看看面前兩條幾乎一模一樣的岔路,全是面目猙獰的骷髏,該走哪一條呢?壇城還在晃動,唐風看看韓江,又看看葉蓮娜和馬卡羅夫,他們也在盯著唐風,似乎在等待唐風最後的判斷,倒是梁媛嘴里念念有詞,不知在叨咕什麼。

    “不!讓我想想!”唐風閉上了眼楮,思緒飛快地在黑暗的迷宮中穿行。一會兒,黑暗的迷宮變成了狹窄的巷道,巷道兩邊全是白骨、骷髏。那些面目猙獰的骷髏似乎被重新賦予了生命,雖然無血無肉,唐風卻看見了他們奇異的表情——有的痛苦掙扎,有的血肉模糊,有的面無表情,有的怒目而視,有的鬼哭狼嚎,有的念念有詞…左側巷道的骷髏是這樣,右側巷道里的骷髏也是這樣。唐風的大腦快速運轉著,他卻感到越來越混亂,生怕自己跑進了巷道,會被這些骷髏…唐風不敢再想下去,他猛地睜開眼楮,抬起顫抖的右手,先是指了指左側的巷道,可就在此時,腳下突然猛烈晃了一下,唐風心里一驚,又把右手移到了右側巷道。

    “你確定?”韓江大聲反問。

    “我不知道!”唐風根本無法使自己平靜下來。

    “不管了!走!”韓江說完第一個沖進了右側的巷道。

    葉蓮娜和馬卡羅夫也跟了進去,唐風只好拉上嘴里還念念有詞的梁媛跟上去。

    右側的巷道里白骨森森,壇城還在晃動,唐風覺得兩旁的骷髏全都活了過來,正盯著他們。他不敢停留,只顧往前奔跑。耳畔傳來奇怪的聲響,他不知道是風聲,還是這些冤魂的呼號。

    巷道內不停地出現拐彎,幾乎每走二十余步就會遇到拐彎,唐風感覺他們進入了一個巨大的迷城。這條道路對嗎?能帶他們走出迷宮嗎?唐風胡思亂想著,忽然眼前一片明亮,看來走對了,走出了壇城?!

    唐風心里又驚又喜,可誰料他只喜了半截,驚倒是一直驚了下去——他們沖出了巷道,卻又來到了一個圓形的大廳。此處和剛才見到的圓形大廳一模一樣,一樣的形狀,一樣的白骨,一樣在四面有四道門!

    不!這就是剛才他們來過的圓形大廳!唐風心里猛地揪緊了︰“我們好像又迷路了!”

    唐風的話讓所有人都垂頭喪氣,韓江也看出來了︰“是呀!這里就是我們來過的圓形大廳!我們從另一個門又走了出來!”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梁媛問道。

    “我不知道…”唐風方寸已亂。

    “至少這里還是安全的。”葉蓮娜忽然說道。

    “哦!”眾人一起看著葉蓮娜。

    “你們沒覺察到嗎?壇城不晃了!”

    聽葉蓮娜這麼一說,大家才感覺到這會兒壇城又恢復了平靜,那些蛇也不見了。唐風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重重地倒在身後的骷髏牆上︰可他剛一靠上骷髏牆,就像條件反射一樣又蹦了起來︰“我…我又想起了那些蛇!”唐風苦笑著走到了圓形大廳中央。

    五個人坐也不是,靠也不是,只能站在大廳中央,只有這里能讓他們感到一絲安全。可是他們不能一直這樣站著,必須尋找一條出路。唐風環視圓形大廳四周,只有一個門沒有走過,他用手指了指那個門︰“看來我們只能進這里面轉轉了!”

    韓江也在注視著四周,他剛要開口卻頓住了。唐風不解地看著韓江︰“你怎麼了?”

    韓江迅速沖他擺了擺手,那意思讓唐風閉嘴。唐風這才注意到不僅僅是韓江,葉蓮娜和馬卡羅夫也都屏氣凝神,和韓江注視著同一個方向——也就是他們來時的那個門!

    唐風馬上明白了什麼,他靜下心,仔細聽了聽,腳下的大地又微微晃動起來,不,這不是剛才的晃動,是…是有人來了!此時此地,會是誰呢?反正不會是自己人!唐風從進入沙漠那刻起就知道,在這里不會再有人幫助他們。

    那就只能是將軍的人!也許將軍就在其中!唐風想到這兒時,韓江沖所有人揮了揮手,他們向那個從未走過的門里退去。

    就在他們剛剛隱藏好時,兩個持槍的黑衣人沖進了圓形大廳。緊接著,一個穿著斗篷的人走了進來,那人頭上帶著斗篷,看不清面孔。唐風等人正在詫異,斯捷奇金帶著大批黑衣人涌進了圓形大廳。

    唐風的心已經懸到了嗓子眼,他盯著韓江,想從韓江的臉上看到下一步行動的指示,但是韓江的臉上異常平靜。

    “我們是不是要撤?萬一他們從這…”唐風壓低聲音問韓江,可還沒等他說完,就被韓江一把堵住了嘴巴。

    五個人屏住呼吸,躲在巷道里,韓江緩緩鬆開了手。唐風有些明白韓江了,韓江在和那伙人比心理,他想看到將軍的真面目,就必須冒這個險。唐風靠在骷髏上,仰頭望去,排列整齊的骷髏也在看著他。唐風的心臟狂跳不止,他生怕那些蛇這個時候冒出來,那樣就算有再堅強的心理素質,恐怕也沒法不暴露!

    好在蛇並沒有出現。那些黑衣人沒有說話,只是圍繞著圓形大廳看,那個戴斗篷的人則一直靜靜地佇立在圓形大廳的中央,而斯捷奇金卻站立在他的身後。斯捷奇金沖幾個黑衣人揮了揮手,幾個黑衣人開始逐個檢查圓形大廳另外幾個門。眼見那些黑衣人就要走到唐風他們藏身的門,韓江不得不揮了揮手。

    五個人躡手躡腳地向巷道深處退去,拐過了數道彎,唐風估計走出了近百米後,他們停了下來。五個人靠在狹窄的巷道兩邊,唐風終於忍不住了︰“那個戴斗篷的人就是將軍?”

    “媽的,還跟我們玩迷藏!”韓江罵道。

    “你沒看見嗎?斯捷奇金跟在那人後面,顯然,那人地位要比斯捷奇金高。在他們組織內部,還會有什麼人比斯捷奇金地位更高?”唐風道。

    “根據史蒂芬臨死前透露的信息看,在組織內部除了將軍就是懷特了,懷特已經死了,那麼那個戴斗篷的人只能是將軍!”韓江推斷道。

    “這麼熱的天,他為什麼還要戴斗篷?”梁媛問道。

    “這還用說,他肯定不想讓我們看到他的真面目!”唐風道。

    “就像戴面具的女人!”梁媛忽然提到了戴面具的女人。

    “戴面具的女人?”唐風心里一震,他到這時仍然無法確定那個女人是否真實地存在。

    “噓!”葉蓮娜忽然沖眾人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有人來了。”

    大家靜下來,側耳傾聽,果然有雜亂的腳步聲從巷道深處傳來。將軍他們朝這邊過來了?唐風掏出了槍。

    凌亂的腳步越來越近,所有人都做好了遭遇的準備,可是韓江卻忽然揮了揮手,意思是讓眾人向相反的方向撤退。

    “為什麼撤?”唐風不解。

    “如果那頭也有敵人過來,我們被困在這狹窄的巷道內,無險可守!”

    韓江說完,已經彎下腰,快步向相反的方向前進,唐風等人只好跟上。路過一個岔道,他們已經顧不上去判斷,韓江只管往前鑽。可是韓江走著走著卻又停了下來,唐風催促道︰“快走啊!”

    韓江“噓”了一聲,示意大家安靜下來。眾人側耳傾聽,前面傳來了凌亂的腳步聲,而後面的腳步也是往這邊來的。

    “媽的!我們被堵中間了!”韓江罵道。

    “都是你帶的好路!這下好了,想跑也跑不掉了!”唐風抱怨道。

    韓江極力使自己保持冷靜,他忽然想到了剛才路過的岔道︰“我們看還能不能回到那個岔道里!”

    “恐怕來不及了。”

    “試一下吧!”

    說著,眾人又掉頭往回走,這次唐風走在了前面,他快步向剛才路過的那個岔路奔去。可是還沒走出兩分鐘,他們迎面就和兩個黑衣人遭遇了。慌亂中,唐風率先扣動了扳機,“砰!砰!”兩槍,沒有擊中對方,都打在了巷道兩側的骷髏上,閃爍出耀眼的火光。

    對方立即躲藏起來,並迅速反擊。唐風側身趴下,葉蓮娜和馬卡羅夫也舉槍射擊。韓江沒有參與,一方面是因為巷道狹窄,容不下這麼多人,另一方面是身後的敵人也已經逼近了。

    韓江側身隱藏在骷髏牆旁邊。那頭的人顯然聽到了這邊傳來的槍聲,加快了腳步。韓江迅速判斷出了那邊的人數,至少有六個人!

    那些人越來越近了,韓江舉起了槍。當第一個人闖進他的視線時,韓江扣動了扳機,連發三槍,槍槍命中,兩個黑衣人倒了下去,另一人發出慘叫,隱藏了起來。韓江又射幾槍,但對面的家伙隱藏了起來,沒能打中。韓江換彈匣的工夫,對面開始還擊,韓江只好側身躲避。

    就這樣,交火持續了十多分鐘,韓江和唐風他們腹背受敵,到後來他們的火力已經完全被壓制。更為糟糕的是,他們不可能這樣一直堅持下去。“槍聲會引來越來越多的黑衣人,我們再這樣下去,只會被他們完全包圍!”唐風沖韓江吼道。

    “你有什麼辦法?”韓江反問唐風。

    “沒有!”

    “沒有就給我閉嘴!讓我好好想想。”

    韓江靠在骷髏牆上,閉上眼,任憑對方的子彈在他的頭頂呼嘯。他在想,想一個擺脫絕境的辦法,但是沒有,他的大腦中一片空白。他並不缺乏沖上去的勇氣,但是那樣只能同歸於盡,可是難道就在這兒束手待斃嗎?

    韓江的心里焦躁不安,但是兩分鐘後,四周卻安靜了下來!韓江猛地睜開眼,唐風、葉蓮娜、馬卡羅夫和梁媛也在看著他,大家面面相覷,側耳傾聽,巷道兩頭的槍聲都停了下來。“難道他們有什麼詭計?”唐風喃喃地說道。

    唐風話音剛落,突然從前方的巷道傳來一陣密集的槍聲,緊接著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哀號!唐風注意到雖然槍聲大作,卻並沒有子彈射向他們。那邊究竟發生了什麼?所有人心里都是疑竇重生,而又驚懼不已!

    過了一會兒,槍聲停了下來,哀號也聽不見了…究竟發生了什麼?所有人心中都在想著這個問題。韓江前後看看,然後對前方指了指。大家明白他的意思,唐風和葉蓮娜走在前面,韓江則小心翼翼地盯著身後,倒退著跟上去。

    所有人都異常謹慎。唐風躡手躡腳地走在前面,突然,葉蓮娜伸手攔住了他。葉蓮娜沖他使了個眼色,唐風偷眼望去,前面的巷道內橫七豎八躺著幾個黑衣人!他們是死了,還是在…

    唐風正在狐疑,葉蓮娜卻扣動扳機,沖那些人開了兩槍。那些人倒在地上,紋絲不動,看來他們確實已經死了。唐風和葉蓮娜保持著高度的戒備,卻加快了腳下的步伐。很快,兩人走到了那些黑衣人近前。唐風只看了一眼,便覺頭暈目眩,就連見慣了血腥場面的葉蓮娜也是一陣作嘔。

    只見六個黑衣人橫七豎八地躺在狹窄的巷道中,他們身上布滿了槍眼,此刻槍眼卻已經停止了往外冒血,而這幾個人暴露在外的頭部不知被什麼東西攻擊,血肉模糊,慘不忍睹,甚至有一個人已經露出了白骨。

    “這…他們是怎麼死的?”唐風不解地問。

    馬卡羅夫蹲下仔細觀察了一番,道︰“你們看,他們每個人身上都有槍傷,但顯然這並不是他們死亡的原因。”

    “哦!那他們是…”

    “你們看這里。”說著,馬卡羅夫指向其中一人的胸部,“肋骨已經被折斷,並刺穿皮膚,露了出來!這只能有一種東西可以做到!”

    “您是說——巨蟒?!”唐風驚道。

    “這里也有巨蟒?”梁媛驚得慌忙向四周望去,滿是骷髏,巨蟒是從哪兒鑽出來的?

    “不僅僅是巨蟒!”馬卡羅夫又說,“恐怕還有別的蛇,並且有很多蛇,所以他們的身體才會這麼慘!”

    葉蓮娜點點頭︰“在慌亂中,這些人開了槍,甚至在精神崩潰之際自相殘殺。可能因為槍聲,蛇沒有吞下他們就離開了這里!”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唐風問。

    “必須快點兒離開這里,走出壇城!”葉蓮娜道。

    韓江指了指後面的巷道︰“我們從那邊走!”

    沒人再說什麼,大家又向後面的巷道走去。沒過多久,地上出現了幾具白骨,眾人更加驚詫。“這…這些人這麼快就成了一堆白骨?”梁媛驚道。

    “他們還沒來得及開槍就斷了氣,然後被蛇吞噬了。”馬卡羅夫喃喃道。

    “是的,他們被巨蟒吞噬了。我跟他們交手的時候,估計對方至少有六個人,而這里只剩下四具骨架!”韓江分析道。

    “看來巨蟒不止一條!而這幾具骨架我估計是被成千上萬條小蛇吞噬的!”

    唐風的話讓眾人更加驚恐。葉蓮娜催促道︰“快走!離開這兒!”葉蓮娜話音剛落,梁媛就尖叫起來,因為正有一條蛇纏住了她的腳踝。

    唐風拔出匕首,斬斷了梁媛腳上的蛇,拉起梁媛就往前方跑。五個人不敢停留,拼命地向前跑去,仿佛身後正有無數條蛇在追擊他們。

    跑著跑著,唐風忽然感到腳下的大地又開始顫抖起來,巷道兩邊的骷髏開始發生變化,各種奇怪的表情出現在這些骷髏的面部。一瞬間,唐風覺得這些骷髏似乎重新被賦予了生命,正在極力鑽出骷髏牆,向自己襲來…

    “砰”的一聲,正在飛奔的唐風不知被什麼擋了一下。唐風來不及細看,繼續拉著梁媛往前跑。跑著跑著,唐風本能地揮舞起右手中的匕首,像是在擋開身旁不斷鑽出的骷髏,但是當他真的將匕首刺向身旁的骷髏時,卻什麼也沒刺到。

    唐風顧不上多想,他覺得周圍正有無數雙眼楮盯著自己,正有無數雙沒有皮肉的手臂在抓自己,正有無數條大大小小的蛇從骷髏空空的體內鑽出…終於,唐風拉著梁媛奔出了狹窄的巷道,但是他還沒高興起來,就發現自己又回到了那個圓形大廳。

    唐風佇立在圓形大廳中央,回身望去,韓江、葉蓮娜和馬卡羅夫也奔進了大廳。唐風眼前一陣眩暈,此時,他已經無法分清這一切是自己的幻覺,還是那些骷髏真的靈魂附體了!

    “這…這是怎麼回事?我們又回到了這個大廳!”葉蓮娜驚道。

    “看來我們徹底迷失在這骷髏壇城中了!”馬卡羅夫沮喪地說。

    “不僅僅是迷失在這里,還有這些被靈魂附體的骷髏和成千上萬的蛇!”葉蓮娜又道。

    “你們發現沒有,那個戴斗篷的人呢?”韓江忽然提醒道。

    “看來他們離開了這里!”馬卡羅夫道。

    眾人正在詫異的時候,幾條蛇從圓形大廳的上方鑽了進來,緊接著,就是三條巨蟒分別從圓形大廳的三個門內慢慢地滑了出來。壇城還在顫抖,蛇越來越多,成千上萬條蛇不斷地從骷髏的縫隙和頂上鑽出,一點點向唐風他們逼近…

    唐風極力使自己的頭腦冷靜下來,他知道亂打亂撞是出不了壇城的。八思巴…唐風想到了八思巴和劉秉忠的碑文。壇城有大玄機?什麼大玄機?唐風閉上眼楮,仔細咀嚼著碑文中的這句話。突然唐風睜開眼楮,他有些明白了︰“八思巴當年建骷髏壇城是為了封堵外界通往宓城的道路,他為什麼不直接毀掉通往宓城的長堤?他一定還是想留一條進入宓城的通道,但是又不能讓人輕易找到這條通道…”

    韓江打斷唐風的話語,怒道︰“你到底要說什麼?都這個時候了!”

    “我要說的是骷髏壇城的大玄機!”唐風的話語異常鎮定。

    “大玄機?你這會兒想明白了?”

    “八思巴留下了這條通向宓城的通道,但為了不讓人輕易進入宓城,就在這座壇城中故布疑陣,這些蛇很可能也是當年八思巴放養的。”唐風道。

    “你是說這些蛇是八思巴放養的?”

    “是的,他既要留下一條通道,又不希望常人很容易走出這里。顯然他留下通道並不是為了黨項人,而是為了他們有一天如果有必要,仍然可以進入宓城。那麼,我想八思巴一定會有一個特殊的辦法,讓自己人不在壇城中迷失,更不至於像我們這樣在壇城中遇險!”

    唐風的話提醒了眾人。“是的,八思巴一定在壇城里為他們自己人留下了特殊的通道!”韓江推斷道。

    “不,不一定是特殊的通道,很有可能是壇城中某些特定的路線,那個特殊的通道也就是壇城的大玄機!”唐風斬釘截鐵地說。

    “特定的路線?在哪里?”韓江亟不可待地問。

    唐風正要開口,忽然瞥見一直沒言語的梁媛︰“你嘴里在念什麼?”

    “念經啊!我現在一緊張就想起來那段經文。”

    “念經?就是你爸教給你的那段經文!”

    “嗯,就是那段經文!”

    梁媛停止了念經。說來奇怪,壇城不再晃動,蠢蠢欲動的骷髏們恢復了平靜,圓形大廳內的蛇也不再向前。梁媛驚異地望著眼前這一幕︰“難道…難道這和我念的經文有關系?”

    眾人和成千上萬的蛇對峙著。唐風仍然在思考著八思巴的大玄機,他疾走兩步,來到其中一面骷髏牆壁前。那些蛇竟然沒有沖上來,反倒向後退去。唐風清晰地看見了白骨上刻寫的經文,並小聲念出這些經文。眾人不解其意,跟著唐風的腳步,繞著圓形大廳慢慢走了一圈。當走到那個他們從未進入過的大門前,唐風停住了腳步。令人窒息的沉默後,唐風突然轉過身,眼中閃爍著光芒,興奮地說道︰“我…我想我找到八思巴的大玄機了!”

    “快說!”韓江催促道。

    “八思巴在這些骷髏白骨上刻上《大藏經》,既是為了超度亡魂,更是為了隱藏一個秘密——刻滿經文的骷髏是按一定順序擺放的,簡而言之,我們只需要按照大藏經的順序走,應該就能走出壇城。”

    “也就是說不懂佛經的人就很難走出壇城?”梁媛反問道。

    “是的,只有精通佛經的高僧大德才能按照這些骷髏白骨上的經文順序,順利走出壇城!”

    “那麼,你行嗎?”韓江問唐風。

    唐風有些猶豫地點點頭︰“我以前上學時就對《大藏經》產生過興趣,後來又跟羅教授學過,應該可以。”

    “那就快點兒吧!我可不想在這兒等到天黑!”

    韓江的話讓眾人心里一驚。韓江沖著門上的蛇連開幾槍,然後掩護眾人穿過蛇群,沖入了他們面前的巷道。幾條蛇落在他們身上,梁媛不住地尖叫,直到唐風把蛇從她身上扔掉,梁媛才止住尖叫。

    唐風走在前面,他按照《大藏經》的順序快速穿行在巷道中,只在遇到岔路的時候,才會停下來仔細辨別一番,然後按照正確的順序選擇其中一條向前走。說來奇怪,他們這一路再沒有遇見蛇,也沒有遭遇那些黑衣人,壇城竟異常的平靜。

    前方豁然開朗,熾熱的陽光在壇城出口等待著他們。雖然是白天,雖然他們可以看到頭頂的陽光,但是陽光卻照不進壇城,整個壇城內都陰森森的。此刻,唐風只想趕快將自己冰冷的身體置身於炙熱的陽光下,他不禁加快了腳下的步伐,可是身後忽然傳來馬卡羅夫的聲音︰“等等,唐風。”

    眾人都停下腳步,看著馬卡羅夫。馬卡羅夫側著身子,喘著粗氣,看了看壇城灑滿陽光的出口,又看了看另一頭陰森灰暗的壇城里面,忽然問道︰“唐風,你剛才說只有熟知《大藏經》的人才能走出壇城,那麼,將軍的人呢?”

    “將軍的人?他們如果在我們之前走出了壇城,那麼他們當中就一定有人熟知《大藏經》,但是我想他們恐怕這會兒還在壇城里轉悠呢!或者他們干脆退出了壇城。”

    “哦?你就這麼自信?如果真像你說的這樣,那我們豈不是可以擺脫將軍了,至少是暫時擺脫了這些家伙。”馬卡羅夫道。

    “我想是的,我們至少可以暫時擺脫那些黑衣人,八思巴大師幫了我們的忙。下面我們主要的對手恐怕就是那個死亡綠洲了!”

    “死亡綠洲?!”唐風的話讓大家心里又是一驚,剛剛走出陰森恐怖的壇城,又要進入另一個可怖的死亡綠洲?大家胡思亂想著走出了骷髏壇城,眼前的景色更是令人吃驚,他們仿佛來到了另一個世界。這里沙漠已經退去,在長堤的盡頭是一片茂密的綠色,而在綠色掩映中,他們依稀可以看到一些古代建築的輪廓——那就是他們苦苦尋找的宓城嗎?
匿名
狀態︰ 離線
108
匿名  發表於 2013-11-7 17:15:29
第十三章 綠洲陷阱

    唐風走到了長堤的盡頭,這里是一大片綠色的草地,草地的邊緣是一棵棵參天大樹,有雪松,有紫杉,還有許多他不認識的樹木,一切都是那麼寧靜,看不出一絲一毫的凶險。

    雙腳從白色的沙子走到了柔軟的草地上,唐風仿佛瞬間被電了一下,那種奇異的感覺再次襲遍全身。大家小心翼翼地走過草地,來到森林邊緣。唐風看看韓江,韓江率先走進了森林,唐風拉著梁媛也跟進了森林。

    “這…這真是太神奇了!我們還是在沙漠中嗎?”梁媛好奇地問。

    唐風使勁掐了一下韓江,問道︰“你確定嗎?”

    韓江疼得一齜牙,罵道︰“你要確定掐你自己呀!竟然掐老子!”

    “我現在可以確定了,我們不是做夢,這也不是海市蜃樓!”

    唐風的話緩和了眾人緊張的氣氛,他看不出這片綠洲有什麼可怕之處。大家又往前走了一會兒,唐風忽然發覺腳下的草地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層地衣。唐風不禁驚奇︰“這里的植物太奇怪了,很多都不該出現在這里,還有很多我壓根兒就沒見過!”

    馬卡羅夫仰頭環視這片森林,也驚嘆道︰“是啊,這里的很多植物根本就不該出現在這里,還有許多植物我是見所未見。”

    唐風想了想,道︰“或許…或許這就是因為野狼谷特殊的地理氣候,在這里形成了一個穩定的小環境。這個穩定的小環境與世隔絕,很可能會保留下來許多我們從未見過的古代植物,從而造就了這片神奇的綠洲。而元昊正是發現了這片綠洲,才決定在這兒建造宓城的。”

    “可我怎麼也看不出這里有什麼凶險的!”梁媛好奇地環視四周的密林。

    “也許危險很快就會降臨,還是小心一點兒為妙!”唐風告誡梁媛。

    “唐風,你的話讓我忽然想起了一件可怕的事!”葉蓮娜忽然面色緊張地說。

    大家停下腳步,一起轉向葉蓮娜︰“哦,什麼可怕的事?”

    葉蓮娜四下張望了一番,她的眼神就像是馬上會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從密林中鑽出來似的︰“唐風說這里獨特的小環境與世隔絕,會保留下許多已經消失的古代植物,我…我忽然想到,如果這里獨特的小環境能保留下來許多已經消失的古代植物,那麼,會不會也保留下許多已經消失的古代動物?”

    葉蓮娜的聲音不大,卻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感到毛骨悚然,每個人的腦海中都浮現出了往生海邊那巨大而恐怖的不明骨骸。難道那種怪獸仍然會生存在於這片綠洲中?

    唐風瞪著驚恐的眼楮望著周圍的密林,寂靜無聲︰“看不到有什麼動物!”

    “怯薛軍碑上是怎麼稱呼那種怪獸的?”韓江忽然想起那個拗口的名字。

    “隗夔!”唐風說道。

    “從碑文的意思看,八思巴他們已經攻入了宓城。我想忽必烈的大軍應該消滅了隗夔,否則,他們怎麼能攻入宓城呢?”韓江推斷說。

    “消滅了隗夔?可是碑文上並沒有明確提到那些怪獸的結局啊,只說八思巴‘以佛理化之’。”唐風也在回憶怯薛軍碑上關於隗夔的只言片語。

    “我只是按常理推斷,隗夔凶惡異常,這點我們在千戶鎮已經看到了,忽必烈的大軍如果不能消滅隗夔,又怎麼能攻入宓城?碑文上所謂的‘以佛理化之’,不過是好聽的說法,我想這個‘化之’就是消滅的意思。難不成八思巴還真是神人,能教化凶獸?”

    “當時我看到碑文,就對這句話感到不解,可是碑文上就是這麼說的。如果消滅了隗夔,就直接說滅了隗夔好了,所以我想這里面定有蹊蹺!”

    唐風說到這兒時,向後靠在了一棵巨大的樹干上。突然,一個黑色的東西落在了他的肩上,是一只蜘蛛,唐風趕忙將蜘蛛彈落。馬卡羅夫卻從地上拾起了蜘蛛︰“這又是一種我們從未見過的蜘蛛,從這小昆蟲可以證明葉蓮娜的擔心不無道理,這片綠洲中不但保留了遠古的植物,還有遠古時代的動物。”

    唐風點點頭︰“對,從碑文上看,元朝的人也從未見過隗夔,這說明在那個時候隗夔也是稀罕的動物,那麼隗夔很可能就是遠古時代留存在這里的動物。這個蜘蛛恐怕就是遠古時代留下來的昆蟲,既然昆蟲能在這里存活到今天,那麼其他更大型的動物…”

    唐風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這個平靜而美麗的綠洲,將會有什麼等著他們呢?

    眾人鑽進了密林深處,唐風發現腳下的地衣越來越厚,還有許多落葉和倒地的巨大枯木,密林之中,根本沒有道路可以通行。

    唐風每走一步都異常小心,不停環視四周,生怕哪個可怕的凶獸突然從密林中沖出。唐風的注意力集中在上面,卻放鬆了腳下。唐風前方橫躺著一根直徑有兩米多的枯木,這枯木不知已經倒下了多少年,樹干上長滿了青苔。唐風抬腿邁過了枯木,可是當他的左腿剛剛落下時,突然覺得腳下一軟,不知踩到了什麼東西,頓時身體失去了平衡,整個人向下墜去!

    梁媛在唐風身後驚叫起來。眾人大驚,怎麼唐風突然不見了?大家趕忙跑到枯木邊,卻見枯木的另一側,厚厚的地衣被唐風一腳踏空,下面驚現出一道深不可測的地縫!

    “唐風——”梁媛驚恐地喊道,震得密林里嗡嗡作響。

    “我…我在這兒!”

    枯木下面傳來唐風微弱的聲音。眾人這才看清,唐風用右手死死抓住了一截伸出來的枯樹干,此刻,他整個身體都懸在地縫中。

    韓江和葉蓮娜一左一右,一起使勁總算把唐風給拉了上來。唐風重重地倒在厚厚的地衣上,大口喘著粗氣,已經精疲力竭。

    馬卡羅夫疑惑地趴在地縫旁,向下探望。地縫不寬,但下面寒氣逼人,深不可測,隱隱閃出似有一些白色的東西。馬卡羅夫腦中又想到了那些骨骸,嘴里不禁喃喃自語道︰“這里怎麼會有這樣一道地縫?奇怪!”

    “是很奇怪!一般地縫只會出現在喀斯特地形中,而這里根本就不是喀斯特地形!”葉蓮娜也向地縫下望去。

    “現在不是研究地縫的時候,你們看到下面那些白色的東西了嗎?”韓江也看到了那些白色的東西,“那恐怕又是骨頭,人的骨頭!唐風這小子命大,否則他現在已經和那些白骨做伴了!”

    “我還命大?我已經夠倒霉的了!”唐風似乎緩過來了,坐在地上,回憶著剛才那驚險的一幕,“這綠洲恐怕幾百年沒人涉足了,地上全是厚厚的地衣、落葉和枯木,誰能想到會一腳踩空。”

    “這正是我最擔心的地方!”韓江忽然說道,“這片綠洲自忽必烈大軍之後便再無人涉足,這兒的地衣如此之厚,我們根本無法看清地衣下面的危險,繼續往前走,還不知會有多少這樣的地縫。”

    “就像進入了雷區…”馬卡羅夫閉上眼楮,仿佛又置身於戰火紛飛的阿富汗。

    “是的,我們前面就是一個雷區,所以大家要格外小心!我走在前面探路,你們都跟在我後面,一字排列,不要走我沒走過的地方!”韓江用命令的口吻說道。

    大家按照韓江的命令,一字排開。韓江在前,唐風和梁媛緊隨其後,馬卡羅夫和葉蓮娜殿後,五個人繼續向密林深處進發。

    韓江用一根長長的樹枝探路,又接連探出了五個地縫,不過這五個地縫深淺不一,有的地縫並沒有那麼深。馬卡羅夫忽然想到了什麼︰“或許這是大地震留下來的!”

    “也只有這麼解釋了!”韓江嘟囔道。

    五個人在密林中走了一個小時,但卻只前進了一兩千米。一路上,各種奇花異草,還有他們從未見過的古樹名木層出不窮,可是他們卻沒有看見什麼大型動物,只有一些昆蟲、飛蝶之類的小型動物出沒。唐風既感到好奇,又感到緊張,就在他詫異之時,走在前面的韓江忽然停下了腳步。唐風湊了上去,韓江沖他努了努嘴,唐風這才發現就在他們前方,一條全身布滿花紋的巨蟒正盤踞在枯木上。

    巨蟒似乎也發現了目標,慢慢地向唐風他們移動過來。韓江和唐風緩步向後退去。突然,唐風的後背被輕輕拍了一下,他回身望去,梁媛正瞪著一雙驚恐的眼楮看著他。梁媛顫巍巍地用右手指了指他們的頭頂,唐風知道梁媛有所指,不敢抬頭,只好翻著白眼朝頭頂看去——又有一條巨蟒從布滿青苔的樹干上緩緩向他移來。唐風後脊背發涼,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眾人躡手躡腳地想要後退,但是他們很快就發現自己被包圍了——被四條巨蟒和成千上萬條大小不一的蛇給包圍了。五個人靠在了一起,就連梁媛也拔出了防身的手槍,一場大戰已經在所難免。

    好在他們進入野狼谷前彈藥帶得充足,沒等巨蟒和蛇群靠近,韓江就率先扣動扳機。“來吧!你們這些該死的家伙!”壓抑已久的韓江邊向蛇群射擊,邊惡狠狠地喊道。

    唐風、葉蓮娜和馬卡羅夫也開始向蛇群射擊。按照韓江的指揮,五個人組成一個突擊隊形向前突擊,韓江和葉蓮娜在前用微型沖鋒槍突擊,唐風、梁媛和馬卡羅夫則背靠著韓江、葉蓮娜,警戒三個不同的方向,用手槍對付所有向他們發起進攻的蛇!

    韓江和葉蓮娜一路狂掃,前面的蛇群血肉橫飛,擋在他們前面的兩條巨蟒也不得不避其鋒芒。就在這時,一條頭呈三角形的長蛇突然從韓江頭頂的樹枝上沖下來。唐風仰頭叫道︰“小心!頭頂!”

    韓江並不抬頭,只將沖鋒槍舉起,扣動扳機,那條蛇應聲墜落,頓時皮開肉綻。唐風驚道︰“這種蛇是毒蛇,要是被它咬上一口…”

    唐風不敢再說下去。韓江聞聽也是一陣後怕,但是他根本來不及多想,一彈匣的子彈已經打完。就在韓江和葉蓮娜換彈匣的間隙,那些蛇又涌了上來,而且越來越多,密密麻麻,幾乎覆蓋了整個林間。

    面對越聚越多的蛇群,韓江和葉蓮娜頭皮一陣發麻,這麼壯觀的蛇陣他們從未見過,兩人對視一眼,別無他策,只得繼續硬著頭皮射擊。

    “必須想點兒別的辦法了!我們的子彈遲早會打完的!”唐風大聲說道。

    “你有什麼辦法?”韓江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話。

    “我還沒想好,你們呢?”唐風轉向馬卡羅夫和梁媛。

    梁媛絕望地搖搖頭,馬卡羅夫卻沉吟不語。就在這時,馬卡羅夫頭頂的枯樹干上有一條蛇滑落下來,唐風剛要舉槍射擊,不想馬卡羅夫反應神速,舉槍“砰砰”兩聲,那條蛇被斬為三截,落在唐風腳下。“好槍法!”唐風不禁贊道。

    “這是小意思!”馬卡羅夫終於開口,“這樣打下去確實不是辦法。倒想起來以前我在克格勃學校時曾經對野外遭遇蛇做過研究,對付它們最好的辦法是火光和氣味!”

    “火光?我們現在缺乏燃火材料啊!而且很容易把整個林子燒起來!”唐風憂心忡忡地說。

    “靠,小命都快沒了,你還關心環保!”韓江罵道。

    “火光並不是最好的辦法,除了怕把整個林子燒起來,還容易暴露自身,而且效果也不一定好!”馬卡羅夫又說道。

    “那你說該怎麼辦?”唐風又問。

    “最好是靠氣味來避蛇!克格勃曾經拿多種蛇做過研究,有幾種氣味是大多數蛇無法接受的…”

    馬卡羅夫還在說呢,韓江便打斷了他的話︰“老馬,你說的這些都是廢話,我們現在哪來你說的那幾種氣味?”

    “是啊!我也知道這種辦法並不現實!”馬卡羅夫說道。

    誰料,梁媛卻突然叫了起來︰“我的香水也許能管用!”

    “香水?”馬卡羅夫一驚。

    唐風卻斥道︰“別胡鬧了,香水管什麼用?香水要是管用,怎麼蛇還往你身上竄,你不是天天塗香水嗎?”

    “是啊,香水能管用嗎?”葉蓮娜疑惑地嗅了嗅自己身上的香水味。

    “不,我說的不是我平時用的香水,而是這瓶!”梁媛說著從背包里掏出了滿滿一瓶包裝精美的香水,“不要小看這瓶香水,這是我爹地從巴黎帶回來的,據說價值三萬多…”

    “三萬多?就這麼一小瓶!”唐風驚呼道。

    “我說的是三萬多美金!”梁媛補充道。

    “還美金?”唐風更加吃驚。

    “所以我也一直沒舍得用。”

    “還有你舍不得用的東西?不過再貴也沒用了,咱們的小命快交待在這兒了。你還是趕緊用吧,不要浪費了這麼貴的香水!”唐風沒好氣地說道。

    “瞧你那仇富的樣子!這瓶香水是爹地聽說我要參加你們的探險時送給我的,據說它不但香入心脾,而且還能在野外驅蚊避蟲,就是不知道它對蛇管不管用。”

    “還驅蚊避蟲?合著你爹地花三萬多美金買了一瓶高級花露水啊!”唐風不禁苦中作樂,笑了起來。

    “好了,唐風,還是用梁媛的香水試試吧!”

    說著,馬卡羅夫接過梁媛的高級香水,剛一打開瓶蓋,一股異香便撲鼻而來。馬卡羅夫用手沾了一點兒,塗抹在自己的手臂上,在鼻前聞了聞,頓時陶醉其中。馬卡羅夫迅速將香水塗抹在自己雙臂和身上,香水散發出來的奇異香味引起了眾人驚詫。“這是什麼香味?我從未聞過。”葉蓮娜道。

    “是的,我也聞所未聞!”馬卡羅夫道。

    唐風為了試驗一下香水的避蛇功效,趕忙從地上拾起一根樹枝,將一些香水塗抹在樹枝上。唐風一邊抹,一邊反問梁媛︰“看著心疼嗎?”

    梁媛忽閃著大眼楮,竟然點了點頭︰“心疼,三萬多啊!”

    “不用心疼,等完事了,找韓江報銷去!”

    “靠,虧你想得出來!我現在自身難保,里外不是人了,你還指望我給你報銷香水!要不,你找葉蓮娜他們報吧,伊留金那邊好走賬!”韓江倒還有閑心考慮找哪兒報銷。

    “行了,你們別貧了!還不知道這香水管不管用呢!”梁媛嚷道。

    “我看行!”馬卡羅夫倒是已經有了幾分把握。

    唐風朝著不遠處的蛇群拋出了塗滿香水的樹枝,樹枝落在蛇群中,蛇群立刻四散奔逃,迅速散去,並沒有再靠近那根樹枝。

    “試驗成功!這種香水確實可以避蛇!”唐風大聲宣告,同時把香水遞給梁媛。五個人先後塗抹了香水,韓江還將香水塗在樹枝上,用樹枝向前探路。這招果然管用,前方的蛇群紛紛避讓,韓江很快走到了一根形狀奇特的枯木前。

    韓江又停下了腳步,因為前方有一條巨蟒趴在樹干上,一動不動。此時,香水發出的異香已經在林間散播開來,傳之數里,經久不散,蛇群紛紛避讓,可是這條巨蟒卻無動於衷,似乎對香水的味道並不在乎。

    韓江用樹枝試探了幾次,都不管用,最後他干脆將塗滿香水的樹枝拋向枯木上的巨蟒。巨蟒的身子微微動了一下,可是任憑香水發出的異香在枯木四周散播開來,巨蟒並沒有挪窩。

    “沒用的,這條巨蟒似乎受了傷。”葉蓮娜忽然說道。

    眾人仔細觀瞧,果然,這條巨蟒的肚子上有一個傷口,此時正往外面冒著血。在枯木四周,血腥味很快蓋過了香水的味道。

    “難道這就是曾經和我們在往生海中搏斗的那條巨蟒?”韓江仔細回憶著那可怕的搏斗。

    “還不僅僅是受傷,你發現沒有,這條巨蟒的肚子…”葉蓮娜提示道。

    “肚子?”韓江疑惑地觀察起對面那條巨蟒的肚子。唐風首先看出了端倪︰“這條巨蟒肚子里面有東西,它恐怕剛剛吞噬了什麼難以消化的東西,再加上身上有傷,所以盡管它不適應香水的味道,但是卻無法移動。”

    “可它擋住了我們的去路,怎麼辦呢?”梁媛問。

    “這就怪不得我了!你們跟在我後面。”

    韓江端著沖鋒槍向那條巨蟒走過去。韓江剛一邁步,那條巨蟒就沖韓江昂起頭,擺出了一副進攻的姿態。韓江再一邁腿,巨蟒便向韓江發起了進攻。韓江怒吼道︰“去死吧!”,然後扣動了扳機。

    “噠噠噠噠噠——”微型沖鋒槍射出的子彈。全都命中巨蟒,巨蟒的身體向後退縮。韓江以為巨蟒這下死定了,於是大膽地向巨蟒逼近。可他萬萬沒有料到,那巨蟒在後退了一段後,竟然冒著槍林彈雨沖了上來,韓江驚得趕忙後退。可為時已晚,韓江只覺眼前一黑,一股刺鼻的腥臭味將自己包圍。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手上的沖鋒槍已經掉了,那條巨蟒正趴在他身上。

    唐風和葉蓮娜趕忙沖上來,可是他們面對已經和韓江糾纏在一起的巨蟒,無計可施。唐風不敢貿然開槍,他看看葉蓮娜,葉蓮娜也沒有把握。這時,馬卡羅夫在後面大聲喊道︰“韓江,用匕首!”

    韓江猛地清醒過來,那刺鼻的腥臭味和滿身的黏液讓他頭暈腦漲,他一面與巨蟒搏斗,盡量使自己不被巨蟒纏繞,一面拔出匕首,猛地朝巨蟒柔軟的腹部刺去。血水夾雜著黑色的黏液從巨蟒體內流出,韓江顧不上這些,不停地向巨蟒腹部猛刺。巨蟒發出一陣低沉的哀號,便從韓江身上翻了下去。韓江像瘋了一樣,反過來騎在巨蟒身上,還在不斷地猛刺巨蟒。

    “韓,它已經死了!”葉蓮娜沖韓江叫道,可是韓江仍然瘋狂地將匕首插入巨蟒體內。

    就在葉蓮娜不知所措的時候,唐風突然叫道︰“你們看,那是什麼?”眾人定楮觀瞧,只見已經被韓江刺得皮開肉綻的巨蟒腹部露出了一個黑色的東西。

    韓江還趴在巨蟒身上,猛刺巨蟒。葉蓮娜只好撲上去,將發了狂的韓江拖下來。韓江手里的匕首最後一下在巨蟒腹部劃出了一條長長的口子,那個黑色的東西露了出來。

    “人,是個人!”梁媛驚叫起來。

    眾人無不震驚,只見那人的頭部已經血肉模糊,只有身上的黑衣還沒有被巨蟒的胃酸溶解。馬卡羅夫湊前觀察了一下︰“是將軍的人,看來這家伙已經在巨蟒腹中待了有一陣了,頭部的皮膚已經開始腐爛。”

    “將軍的人?難道將軍的人也進入了綠洲?”唐風驚道。

    馬卡羅夫沉思片刻,搖搖頭︰“不,我估計這些蛇就是剛才在壇城中襲擊我們和黑衣人的那群蛇。”

    “也就是說巨蟒腹中的黑衣人應該是在壇城被吞下的,然後這些蛇又尾隨我們來到了這里!”唐風說道。

    馬卡羅夫點點頭︰“我想應該是這樣。我們身上的氣味在這里是特殊的,唐風,如果像你所說,這些蛇是八思巴當年放在這里的,那麼它們幾百年來都是這里的守護者,又怎麼能允許我們進入這里呢?”

    “這里真的幾百年來無人涉足嗎?我不敢相信。”葉蓮娜道。

    “有,有人,不要忘了米沙、馬昌國,還有那個神秘的女科考隊員。”馬卡羅夫說道。

    “對,老馬你這一說,我想起來了,也明白了,馬昌國為什麼臨死的時候還驚恐地大喊‘死亡綠洲’。他和他的人到過這里,也就一定遭遇了我們遭遇的一切——無處不在的地縫、成千上萬的蛇和巨蟒,說不定還有什麼我們尚未見過的猛獸!”唐風又想起了史蒂芬臨死前說的那些話。

    “嗯,地縫下的那些白骨可能就是馬昌國的人,或者是幾百年來其他的涉足者!”馬卡羅夫想了想,又道,“馬昌國的人應該在這兒損失殆盡,他只身一人僥倖逃出了綠洲,也逃出了野狼谷,並且再不敢停留,便匆匆開始了他的逃亡之路。我想他當時的心理已經處於崩潰的狀態,所以選擇了放棄。他在這里喪失了找到宓城的信心,雖然他知道他已經離宓城很近了。”

    “看來這個綠洲著實可怕,以至於讓馬昌國這樣的亡命之徒也在這里信心崩潰。”唐風說到這兒,忽然又想到了什麼,“那麼,米沙和那個神秘的女科考隊員呢?”

    “這…”馬卡羅夫有些遲疑,“我想他們或許是幾百年來唯一踏足過宓城的人了,只是…只是我也不知道米沙究竟走到了哪里。”

    “那扇無與倫比的大門!”唐風想起了米沙寫給梁雲杰的那封信,“我想那就應該是宓城的大門,他一定進入了宓城。至於說那個女科考隊員,或是還有其他什麼人找到過宓城,這就不得而知了。”

    “唐風,你不覺得奇怪嗎?裝備精良的馬昌國沒能找到宓城,米沙倒能找到宓城!”馬卡羅夫眉頭緊鎖。

    “好了,你們這些家伙,也不關心一下我!”唐風身旁傳來韓江的聲音,這還是唐風第一次聽到硬漢韓江需要別人關心,看來剛才韓江被巨蟒驚嚇得不輕。

    “你需要我們怎麼關心你呢?”唐風一臉關切地看著滿身污物的韓江。

    “水,我需要洗澡!”韓江痛苦地喊道。

    “你就忍忍吧,這兒哪來的水?”

    “那你們也忍受這惡臭吧!”

    唐風眼珠轉了轉,道︰“別威脅我們,有香水在,你臭不到我們!要不給你用這三萬多一瓶的香水塗塗,保管你渾身香噴噴的。”

    “快給我噴噴,我快受不了了!媽的,我還從未遇到過這麼臭的蛇!”

    唐風只好先給韓江噴了點兒香水。大家有香水護體,總算又得以繼續前進。

    五個人又艱難地前行了幾百米,地上滿是枯木和荊棘,根本沒有道路。唐風緊張地注視著四周,蛇群似乎徹底退卻了,這里的密林又變得寂靜無聲,甚至連小昆蟲也看不到了。那個凶獸會不會突然出現呢?

    想到這兒,唐風身子猛地一顫,但是傳說中的隗夔並沒有出現。讓他感到不解的是自從他們進入密林,原本在外面還隱約可見的宓城,此刻卻完全看不見了。

    “這片林子不大,按理我們應該差不多走出密林了!”梁媛也看出了端倪。

    “恐怕我們又在密林里轉起圈來了吧!”馬卡羅夫道。

    “不管轉不轉圈,能轉出去就行!”韓江話音剛落,便停下了腳步。這會兒韓江變得異常小心,似乎還沒從剛才的驚嚇中緩過來。葉蓮娜倒比他膽大一些,又往前邁了一步。韓江卻突然喊道︰“葉蓮娜,等等,你看那是什麼?”

    “我看到了!”葉蓮娜似乎早有心理準備。

    唐風跟上去,發現在前面不遠處一片枯木和荊棘中,隱隱約約露出了一塊石頭模樣的東西。唐風和韓江走到近前的時候,葉蓮娜已經抹去了石塊上覆蓋的厚厚地衣和苔蘚。讓葉蓮娜吃驚的是這塊石頭的體積超出了她的想象,剛剛露出來的只是冰山一角。唐風只看了一眼,便覺出了這塊石頭不同尋常之處︰“這…這塊石頭表面很平整,很明顯經過了人工打磨,很可能又是一塊碑。”

    眾人眼前都是一亮,趕忙幫著葉蓮娜七手八腳地將石塊上的苔蘚清除干淨。果然,顯露在眾人眼前的是一塊平整的巨石,很明顯這也是一塊碑,一塊被推倒的碑!

    葉蓮娜仔細觀察了這塊碑,卻疑惑不已︰“唐風,這塊碑上好像沒有什麼文字啊!”

    唐風也蹲下去仔細觀察,碑上確實沒有文字,但是他堅信自己的判斷,這就是一塊古碑,絕不會錯!唐風站起身,退後兩步,朝四周望去。突然,他在石碑的右側發現地上微微凸起了一塊,像是一個小山包,但是卻又很不自然,山包上沒有生長樹木,只有厚厚的地衣和苔蘚覆蓋。唐風馬上意識到了那下面的玄機,他拔出匕首,迅速撥開那個小山包上的地衣和苔蘚。很快,下面也露出了一塊石頭——一塊形制規整的石頭。“你們看,這是一個石質的基座,當初就應該是碑座。瞧!碑座下邊一圈還雕刻著花紋呢!”

    唐風俯下身,用手撥去碑座下的泥土,他的眼楮猛地一亮︰“龍!是龍紋,團龍紋!這是帝王的標志。”

    “怯薛軍碑是忽必烈大軍立的,上面光禿禿的,什麼花紋都沒有,這里居然冒出一塊刻有龍紋的碑?”韓江晃著腦袋,大惑不解。

    唐風卻十分肯定地說︰“沒錯,這龍紋是典型的西夏風格,這應該是一塊西夏時期的石碑!”

    “西夏的石碑?那上面為什麼沒有文字?”眾人不解。

    唐風站起身,自顧自地比畫了一下,才解釋道︰“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這塊被推倒的碑原來就是立在這個碑座上的。碑座現在處於碑的右側,從這個方位看,石碑的正面應該被壓在了下面,你們看到的只是碑的背面,當然不會有文字嘍!”

    大家這才恍然大悟。唐風又用匕首撥去了石碑側面的泥土,又有精美的花紋顯露出來,依然是五彩祥雲龍紋。唐風毫不猶豫地說道︰“我的判斷沒錯,這就是一塊西夏的石碑,而且雕刻精美。顯然這塊碑對宓城,對西夏有著特殊的意義,否則不會在這里費時費力地雕鑿這麼一塊精美的石碑。”

    “是啊,怯薛軍碑上都沒有雕刻花紋,而且除了有碑文的那一面,其他地方都很粗糙!”韓江道。

    “這塊碑雖然沒有怯薛軍碑那麼大,但是卻雕刻得如此精美,所以我說它對於宓城和西夏有著重要意義。當然它對我們也有大用,要想看到碑文,大家就一起把碑翻過來!”唐風有些激動地看著大家。

    “把碑翻過來?”韓江有些遲疑,“就靠我們幾個?”

    “還有我呢!”梁媛自告奮勇。

    “沒忘了你,在這鬼地方,我再也不把你當大小姐了,你也得當一個兵來用了!”韓江戲謔道。

    “本來就是!”梁媛頗不服氣。

    於是大家開始翻石碑,五個人站在石碑一側,一起用力,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石碑微微抬起。“看不出來,這石碑不大,竟然這麼沉!”唐風齜牙咧嘴地從嘴里蹦出這麼一句後,不得不和大家一起又把石碑放了下來。五個人面面相覷,只顧喘氣。忽然,梁媛叫了起來︰“你們真是笨死了!這里有這麼多樹干,不知道用樹干做撬棒啊!”

    韓江一聽,沒好氣地說︰“大小姐,你以為我不知道用啊,我哪知道這塊石頭這麼沉!”

    於是大家找來五根樹干用作撬棒,先將石碑微微抬起,再將撬棒放下,一起用力,石碑總算是起來了。但就在石碑懸在半空中時,梁媛“啊”地驚叫了一聲,然後她手中的撬棒就被折斷了!

    “頂住!”關鍵時刻,馬卡羅夫大吼了一聲,唐風、韓江和葉蓮娜也一起用力,總算沒讓懸在半空中的石碑再落下去。梁媛緩過神來,趕忙上前,用雙手再加一把力,五個人總算把沉重的石碑翻了過去。

    躺倒多年的石碑重見天日,掀起了巨大的煙塵,煙塵中,唐風大聲問梁媛︰“你剛才叫什麼,把我們都嚇了一跳,我差點兒撒手!”

    “因為…因為我看到石碑下又有白骨!”梁媛依舊驚魂未定。

    “白骨?石碑下的白骨?”眾人大驚。

    待煙塵散去,大家仔細觀瞧,果然在剛剛被抬起石碑下面,潮濕的土壤中夾雜著一堆雜亂的骨骸。

    “這…這下面怎麼也會出現白骨?”唐風吃驚地望著眼前這一幕。

    “看來這幾個倒霉鬼是被石碑給砸死的!”韓江很自然地想到了這一層。

    “被石碑砸死的?”馬卡羅夫沒有急於判斷,而是又蹲下來仔細辨認,雖然這些骨骸已經有些凌亂,但還是可以看出這些白骨是屬於四個人的,“四具骨架,如果這些人是被石碑砸死的,那這個命中率也太高了吧!”

    葉蓮娜馬上聽出了馬卡羅夫的意思︰“您是說有人故意推倒石碑砸死了這四個人!”

    馬卡羅夫點點頭︰“否則絕不可能四個人同時被意外倒下的石碑砸中!”

    “或許他們不是被石碑砸死的呢?”唐風提出了另一種可能。

    馬卡羅夫擺擺手︰“不,他們就是被石碑砸死的。我查看過了,四具骨架,肋骨多處斷裂,其他骨頭也都有斷裂。可想而知,他們都是受重物壓迫,被壓斷了骨頭,又被壓破了內髒導致死亡的。”

    “好奇怪的謀殺現場!”梁媛不禁嘆道。

    “更奇怪的東西在這兒!”韓江忽然從四具骨架中的泥土里拾起一支銹跡斑斑的手槍,“美制柯爾特M1917式左輪手槍。”

    “看來這些家伙並不是古代人!”唐風道。

    “從骨骼上初步看,他們確實不是古代人,都是男性,死亡時的年齡應該在二十到三十歲之間,蒙古人。”葉蓮娜很專業地判斷道。

    “從周圍土壤和遺物分析,他們死亡的年代應該在幾十年前。”馬卡羅夫說著,從土壤里又拾起一串已經完全生銹的拉鏈,“這應該是皮夾克上的拉鏈!”

    唐風馬上明白了一切︰“那也就是說,這幾個家伙很有可能是馬昌國的手下了。”

    “就不會是走散的科考隊員嗎?”梁媛問道。

    “這…”唐風猶豫起來,他看看韓江,韓江又看看馬卡羅夫,馬卡羅夫搖了搖頭︰“不大可能是科考隊員。據我所知,科考隊當時並不使用這種槍。另外,從這四個人的各方面情況看,也不大可能是科考隊的人。”

    “馬昌國的人?”唐風陷入了沉思,許久,他才說道,“那麼,這就又帶來了一個問題,石碑是怎麼倒的?或者說石碑是被誰故意推倒的?”

    “根據我們之前已經掌握的情況,最大的可能性就是米沙,或者是那個神秘的女科考隊員,也可能是其他走散的科考隊員,因為只有他們走到了這里!”韓江推斷道。

    “真不敢想象,米沙他們和馬昌國一起走進了綠洲,在種種可怕的遭遇後,他們還進行了一場殊死的搏斗!”梁媛嘆道。

    “從結果上看,似乎馬昌國輸了!”葉蓮娜說道。

    “我在想一個問題,在大白泉邊,那個神秘的女科考隊員是怎麼離開那兒的?”唐風忽然提到了大白泉邊的發現,“按照我們當初的推斷,很可能是馬昌國救走了那個女科考隊員。”

    “他們或許達成了某種妥協,也可能是受馬昌國脅迫,當然還有一種可能…”韓江沒有繼續說下去。

    “科考隊里有內奸!”馬卡羅夫脫口而出。

    “你懷疑那個女科考隊員?”

    “不!我說不好。不管怎樣,他們後來進入了綠洲,並發生了矛盾,馬昌國一方似乎失敗了!”馬卡羅夫用總結的口吻說道。

    “還是讓我來看看這塊碑吧!”唐風說著,走到了石碑上,用匕首撥去粘連在石碑正面的泥土,一行行雋秀的西夏文字顯露在他的眼前…

    唐風緩緩地念出了碑文的題目︰“敕建宓城碑…”接下來,便是石碑的正文…

    朕於幼時落難於民間,遍游天下,行此絕遠蠻荒之地,於瀚海之中見山谷,又於谷中見大澤。大澤飄忽不定,大時無邊無際,小時藏於無形,陰晴不定,氣象萬千。更有一綠洲於大澤之中,水漲亦不沒綠洲,殊為可觀。珍禽異獸,奇花異草密布綠洲,恍如隔世。當此之時,朕便覺此地不同凡響,他日定有大用。

    日後,朕崛起於賀蘭,數敗宋遼,威震朔漠,黨項大業,如日中天。然今立國不過數載,國人多已驕奢,朕恐日久必生禍亂,居安思危,不可無有遠慮。

    於一日,朕狩獵於北地,觀北地山川形貌,謂眾臣曰︰“我國東有契丹,南有大宋、吐蕃,西有回鶻,此皆勁敵。然東、南、西面皆有重鎮據守,三面不足慮也!唯有北地,無有重鎮,若強敵經此來襲,我腹背受敵,朕心實不安也!”沒藏訛龐道︰“北面無有強敵,又有瀚海大漠阻隔,可為屏障!”朕曰︰“我觀北地,雖有瀚海大漠阻隔,然大漠之北,冉冉有王氣。朕幼時曾雲游北地,深知漠北之人驍勇善戰,恐百年之後,為我黨項心腹大患!”群臣無言以對。

    又一日,朕匹馬失途,誤入谷中,頓有似曾相識之感,又涉流沙,渡大澤。少頃,大霧困之,電閃雷鳴,陰風怒號,大澤水漲,朕只身困於綠洲之中,然冥冥中長生天護佑,水大亦不能沒綠洲。綠洲之中,珍禽異獸,奇花異草自不必言,然凶險不異於之前,更有一凶獸,名曰“隗夔”,實難應付。至夜,朕困倦不敢睡,忽見一世外隱士於霧中來,謂朕曰︰“此地絕險異常,易守難攻,可為我家又一地斤澤。”

    天明霧散,不見隱士,朕跪謝於地,忽覺隱士似我祖,又覺似先帝,朕再拜於地。起時,大澤水退,朕出綠洲,謂群臣曰︰“朕將於此地築城,並派驍勇善戰之士守之。”於是,三年乃有宓城。又於次年建黑城,兩城分守北地東西,宓城為重,黑城輔之,朕心稍安,遂作此碑以記之。

    白高大夏國皇帝嵬名元昊御筆

    唐風讀完整篇碑文,震驚不已︰“這篇碑文竟然是元昊親筆寫的!這可能是迄今為止發現的唯一一篇元昊親筆文章!”

    “又冒出來一篇碑文,這碑文上說的都是啥?”韓江似乎還沒聽明白。

    “簡而言之,元昊寫這篇文章就是闡述了他建宓城的起因,基本上和我們之前的推測差不多,所以這篇碑文就叫‘敕建宓城碑’。”唐風又看了看碑文,接著說道,“不過這篇碑文里還是透露了一些重要信息。第一段元昊就提到他幼年落難在民間時的一段經歷,說他曾在幼年時來到過這里。他對野狼谷和往生海的描述和我們的遭遇完全相吻合,這說明早在西夏立國之前,野狼谷中就是這個樣子。在第一段的結尾元昊說他當時就預感到此地將來能派上大用場。”

    “這有些吹牛了,那時他只是一個小孩,就知道這里能派上大用場?”梁媛嘟囔道。

    “先別管他吹不吹牛了,接著看第二、第三段。元昊簡要地說了他領導黨項人建立西夏的歷史,緊接著他話鋒一轉,提到西夏立國後。驕奢之風日盛,他感到很憂慮。恰在此時,元昊到北地去狩獵。北地是哪里?我想元昊在這里是泛指西夏北部的邊疆地區。在觀察了北部邊疆的山川形勝之後,元昊和大臣之間有段對話,這段正可解釋元昊建宓城的直接原因。他說西夏東、南、西面都是強敵,但這三面都有重鎮據守,所以他認為並不足慮。而北方邊疆則沒有重鎮把守,所以元昊認為這里最為危險,如果有強敵從這里進攻,西夏將腹背受敵,這使他很不安。但是大臣們卻並不以為然,沒藏訛龐說北方沒有強敵,又有戈壁沙漠阻擋,可以作為西夏的北部屏障。元昊通過兩點反駁了沒藏訛龐,一點是他看北方冉冉有王氣,這點有點兒虛;第二點元昊說他幼年曾雲游北方,見到當地人驍勇善戰,於是他擔心百年之後,這些驍勇善戰的部落將成為西夏的心腹大患!”

    馬卡羅夫打斷唐風,問道︰“這里元昊說的漠北之人指的就是蒙古人吧?”

    唐風點點頭︰“是的,當時漠北處於四分五裂之中,非常落後,各個部落常常自相殘殺,還根本談不上對西夏構成威脅。但是元昊已經預感到契丹、宋朝、吐蕃、回鶻這些勁敵並不可怕,將來真正會成為西夏大患的是這些漠北之人。果然,後來的歷史證實了元昊的擔心。”

    “這也吹得太玄了吧!百余年前,元昊就能預料到蒙古人會崛起,滅了西夏?”韓江晃著腦袋,不敢相信。

    “或許這麼說有些誇張,但元昊不愧為一代雄主,對未來局勢還是有比較準確判斷的。他和契丹、宋朝、吐蕃、回鶻都交過手,幾乎無一敗績,所以他知道這些強敵並不是他的對手,將來也不會是。而那些生活在漠北草原上的部落,雖然現在還很弱小,卻不可不防,這是元昊修建宓城更直接的原因。

    “於是,在第四段元昊寫了一個更離奇的故事。有一天他再次只身誤入野狼谷,遭遇了一系列可怕的事情後,元昊來到了這片綠洲。他驚奇地發現不管往生海的水如何上漲,就是不會淹沒綠洲,元昊以為這是長生天的護佑。他在綠洲中看到了各種珍禽異獸,奇花異草,顯然,元昊當年看到的綠洲要比我們今天看到的更加繁盛,珍禽異獸和奇花異草更多。最重要的信息來自於下面這句——更有一凶獸,名曰‘隗夔’,實難應付。這說明在元昊還沒有建宓城之時,隗夔這種凶獸就生活在這片綠洲上了,那麼這就產生了一個矛盾。”唐風說到這兒,用奇怪的眼神打量著每一個人。

    梁媛很快明白了唐風所說的矛盾︰“黨項人要建城,就必須馴服隗夔,否則他們是建不成宓城的!”

    “是的,從怯薛軍碑上記載,還有我們在千戶鎮的發現看,黨項人後來馴服了隗夔這種凶獸,這樣他們才順利地建起了宓城。至於他們用了什麼方法,就不得而知了。”唐風實在想不出來黨項人是用什麼方法馴服隗夔的,“另外,這塊碑的歷史早於怯薛軍碑,所以我估計劉秉忠在怯薛軍碑上對於這種凶獸的稱呼應該也來自於這塊碑。”

    “這很有可能,八思巴和劉秉忠肯定也看到了這塊碑,我一開始甚至懷疑這塊碑是被忽必烈的大軍推倒的。”梁媛說道。

    “我一開始也認為碑是被怯薛軍推倒的,這也是王朝更替中經常發生的事。但是後來的發現讓我推翻了這種假設,怯薛軍並沒有推倒這塊碑。從碑座看這塊碑從始至終都立在這里,從沒有移動過,而在幾十年前,出於某種目的,碑被人推倒了。”唐風推斷出了這塊碑的歷史後,又指著石碑說道,“扯遠了。再看碑文上的記載,元昊對隗夔這種凶獸也很害怕。夜幕降臨後,他不敢睡覺,生怕隗夔突然襲擊他。這時,可能林子里下了霧,有一個世外高人從霧中走出,對元昊說,‘此地絕險異常,易守難攻,可為我家又一地斤澤’。這句話和我們之前的推斷完全吻合,元昊建宓城除了防守北部邊疆外,還有另一層意思,就是在黨項民族遭受亡國大難的時候,宓城仍然能像當年的地斤澤一樣,讓黨項人東山再起!”

    “可惜這里的黨項人雖然在西夏亡國後堅持了幾十年,仍然未能東山再起!”馬卡羅夫喃喃地說道。

    “還有很重要的一個字,你們注意到沒有,就是這句話中的那個‘我’字。這個高人的話透出他和元昊似乎是一家人,所以最後第一段,當天明之後,元昊回想起來,認為那個高人很像自己的祖父繼遷,又覺得像自己的父親德明。”

    “這都是古代帝王騙人的把戲,常常把一些重大的決策假托是祖先或神靈指點。”韓江不以為然。

    “我不排除這篇碑文有這個成分在里面,但不可否認的一點是,古人非常相信這些。當元昊走出綠洲之後,對群臣說起這些事,並要建宓城之時,便再無人反對!”唐風道。

    梁媛忽然想到了什麼︰“那也就是說︰宓城從一開始不但戰略地位重要,而且還帶著一些神性!”

    “我想黨項人就是這麼認為的!”唐風點點頭,又說道,“三年之後,宓城便初步建成。碑文的最後特別提到了另一座大名鼎鼎的古城就是黑城,並說‘兩城分守北地東西,宓城為重,黑城輔之’。這句話標明當時元昊不僅僅建了宓城,還建造了另一座城市,就是我們早就知道的黑城。這兩座城在北部邊疆一東一西,互為犄角。看來當時元昊為了防備北方的敵人,建立了一整套的防御體系,而並不僅僅是一座城。但是,最後這句話則讓我有些不解了——‘宓城為重,黑城輔之’。元昊的意思顯然是以宓城為主,黑城是輔助宓城而存在的可我們知道黑城一直是西夏在北面的軍事重鎮,黑水軍司所在地,而宓城在歷史上卻隱秘難尋,真是讓人費解。”

    “別想那麼多了,這塊碑對我而言,就透露出兩個信息。第一,馬上天要黑了,我們不能在這里久留,否則遇上隗夔…”韓江話說了一半,環視眾人,沒再說下去。

    “第二個信息呢?”唐風反問。

    “第二,這塊碑立在這里,並且近千年來從未被移動過,那麼我想宓城已經離我們很近了!”

    唐風聽了韓江的話,猛地一拍自己的腦袋︰“我看了半天,竟然沒想到這點!是的,這塊碑的出現,說明這里離宓城應該非常接近了!”

    眾人不約而同地往前方望去,高大樹木遮蔽了他們的視線。除了這些高大的樹木,他們什麼都沒看見,但是每個人心里都清楚他們已經非常非常接近宓城了。
匿名
狀態︰ 離線
109
匿名  發表於 2013-11-7 17:15:57
第十四章 無與倫比的大門

    韓江抬頭看了看天,高大的樹木遮蔽了日光,使密林中暗淡無光。韓江在心中盤算了一番,說道︰“我估摸著離天黑只有一個小時了,你們看今晚我們是就在此宿營,還是繼續往前走?”

    “誰敢在這兒過夜,不說那還未出現的凶獸隗夔,光是那些巨蟒毒蛇再來攻擊我們,就夠我們受的!”大家的回答出奇一致。

    韓江叉著腰,他的視線又轉向了前方︰“可是如果我們在天黑前沒有走出這片林子,那後果你們考慮過嗎?”

    大家全都沉默下來。韓江又道︰“就算我們在天黑前走出了林子,也找到了宓城,可是你們知道那兒又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在等著我們?”

    “無與倫比的大門?!”唐風自我解嘲地笑笑。

    “反正我不敢在這兒過夜!”梁媛嘟囔道。

    “你們可要考慮好!”韓江提醒大家。

    唐風和梁媛堅決要往前走,葉蓮娜和馬卡羅夫猶豫了一會兒,也同意往前走。韓江只好點點頭︰“那我們就繼續往前走,我也不想和這幾個被石碑壓死的家伙一起過夜!”

    於是,五個人繼續向前走去。讓他們大感意外的是繞過幾棵高大的水杉之後,前方豁然開朗,滿是地衣和苔蘚的地面不見了,一座高大的城池突兀地矗立在眾人面前。

    所有人都吃驚地看著眼前這一幕,高大的夯土城牆看上去完好無缺,千年來它就這樣一直矗立在這里?唐風踮起腳,想看到城內的景象,但是高大的城牆擋住了他的視線,他只能看到一座大型建築的屋頂。

    “這里似乎是宓城的一角!”韓江觀察了一番後,判斷說。

    唐風用指南針確定了一下方向︰“我們從北面來,如果指南針沒有失靈的話,我們現在看到的這段城牆應該是宓城的東北角。”

    “東北角?”韓江狐疑著往北面城牆的盡頭看去,然後,又向南面城牆的盡頭望去。韓江心中更加疑惑︰“北面和南面的城牆竟然看不到頭!宓城的城牆有多長?”

    “也許是天快黑了,等明天走一遍你不就知道了!”唐風道。

    梁媛卻說道︰“耶律楚材的卷子上說得很明白,千戶鎮只及宓城的十之一二,說明宓城應該是千戶鎮的六到九倍。”

    “我覺得千戶鎮就夠可以的了,這宓城真的會有那麼大?”唐風有些懷疑耶律楚材記載的真實性。

    韓江張望一番城牆,又看出了一些名堂︰“唐風,你發現沒有,北面的城牆上並沒有出現城樓,而東面的城牆上則佇立著一座高大的城樓。”

    聽韓江這一說,大家也都注意到了︰“是啊,按理說這麼大的城,應該每面城牆都開有城門,甚至不止一扇!但是…但是從這兒看過去,確實看不出北面有城門的痕跡,不過也許是北面的城樓在戰火中坍塌了。”

    韓江指了指東面城牆上的城樓︰“天快黑了,我們先進城吧!”

    於是,五個人向東面城牆上的那個城樓走去。路上韓江又有了新的發現︰“城牆根下有一道寬大的壕溝,難不成這宓城還有護城河?”

    唐風也注意到了城牆下的寬大壕溝︰“不錯,宓城原來一定有寬大的壕溝,至於是不是護城河——這鬼地方難道能引來水?”

    大家繼續往東面的城牆下走去。在沉靜的夕陽下,五個人終於走到了宓城的城樓下,一座無與倫比的大門就這樣靜靜地矗立在眾人面前。

    東側城牆的正中,高大的城門內,一扇無與倫比的大門出現在所有人面前。唐風使勁揉了揉自己的眼楮,他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一座真正的黃金大門出現在他們眼前!唐風雖然曾在心中無數次地想過米沙筆下那座無與倫比的大門是什麼樣子,可是當他真正佇立在這扇黃金大門前時,卻還是無法將眼前的景象與自己頭腦中想象的模樣聯系到一起,一切都是那麼突兀,那麼不可思議,恍若隔世!

    “這難道真的是一座黃金大門嗎?”葉蓮娜嘴里喃喃自語,不敢相信。

    “按常理黃金比較軟,並不適合做堅固的城門…”馬卡羅夫也難以置信。

    “走過去看看就知道了!”唐風說著,就邁步向黃金大門走去,卻被韓江一把拉住︰“你也不小心一點兒,看看地上有沒有新的腳印。”

    韓江的話提醒了已經被黃金大門沖昏頭腦的眾人。唐風趕忙查看地上,除了他們雜亂的腳印,再沒有看見任何人或生物的腳印,一切都是那麼安靜,似乎沒有任何生命在這里存在過︰“看來我們是半個世紀後第一批走進這里的人。”

    唐風檢查完便慢慢走進了城門洞,一點點靠近那扇無與倫比的黃金大門。突然,唐風腳下踩到了一個硬邦邦的東西,他趕忙低頭查看,又是一截人骨,人的脛骨︰“這里怎麼又出現了屍骨?”

    “難道是那個女科考隊員?”韓江馬上想到了神秘的女科考隊員。

    眾人的注意力暫時由那扇黃金大門轉移到了門前的白骨上。葉蓮娜蹲下身,粗粗辨認一番,迅速做出了初步判斷︰“門前的骨架基本保存完好,是兩具古代男性的屍骨,年齡一個在二十歲左右,另一個在三十至四十歲之間,蒙古人,所以這兩具屍骨不大可能屬於那個神秘的女科考隊員。”

    “不是女科考隊員,難道是馬昌國的人?”唐風疑惑地問。

    “很顯然,這兩具男性屍骨不可能是馬昌國的人,因為他們死亡的年代距今至少有六百年。你們看這個!”說著,馬卡羅夫從骨架身旁的沙土中拾起一小塊瓷片,“唐風,看看這是什麼?”

    唐風心頭一顫,憑他的文物修養,只需一眼,便可馬上看出一件東西的大致年代,哪怕只是一塊瓷片。唐風看到那塊瓷片的時候兩眼放光,驚道︰“這塊瓷片真讓我吃驚,這…這是宋代五大名窯中哥窯的瓷器!”

    “哥窯?價值連城的哥窯瓷器怎麼會出現在這里?”韓江也聽說過哥窯的大名。

    “是啊!這很奇怪。不過…”唐風扒開骨架旁的沙土,越來越多的瓷片顯露出來,“這應該是一件哥窯八稜小盤,多麼精美的哥窯開片,可惜碎了!”

    “難道這是一個墓葬?哥窯瓷器是他們的陪葬?”葉蓮娜不解地問。

    唐風馬上否定了葉蓮娜的想法︰“不,這不可能,沒有人會把墓葬建在城門口,而且我們也沒看見墓葬的痕跡。”

    “唐風,你再來看看這個。”馬卡羅夫又從另一具屍骨下面發現了一柄腰刀。

    “典型的蒙古刀,和我們在千戶鎮見到的一模一樣。”唐風很快判斷出了腰刀的屬性。

    “看來這是兩個蒙古人,很可能是當年忽必烈大軍的士兵,戰死在了城門口。”韓江推斷道。

    “我剛才也是這麼猜測的,可轉念一想,八思巴連黨項人的屍骨都收集起來,修築了壇城,又怎麼會將蒙古軍士的屍骨丟棄在荒野呢?再說這附近並未發現其他戰死軍士的屍骨,怎麼偏偏就這兩具?還有,這個哥窯小盤又該如何解釋呢?”唐風用一連串的疑問反駁了韓江的推斷。

    “還是看看這無與倫比的黃金大門吧!”唐風身旁傳來梁媛的聲音,梁媛像是被什麼有魔力的東西吸引,已經向那扇黃金大門緩緩走去。

    天已經黑了下來,韓江用在林子里找來的木頭點起兩支火把,五個人的身影在火光的影射下顯得極為細長,搖曳在黃金大門上。此刻,這扇黃金大門顯得神秘而高貴,詭異而震撼,使人向往,又使人心生畏懼。

    唐風來到了黃金大門的近前,情不自禁地伸出雙手。當他的指尖觸到大門上時,像有一股電流從唐風全身流過,麻麻的、怪怪的。大門確實是用黃金制成的,但是卻又和他曾經見過的黃金有所不同,很堅硬︰“這…這就是黃金打造的大門,看不出里面還包裹著什麼。”

    韓江也用雙手在黃金大門上慢慢摩挲,光滑、冰冷︰“這就是米沙見到的無與倫比的大門…”

    只有馬卡羅夫在震驚之余還保持著一份冷靜︰“這扇黃金大門似乎還加入了某種特殊成分,否則不可能如此堅固。”

    “特殊成分?”眾人不解。

    “我想是某種合金之類吧!”馬卡羅夫推測道。

    “合金?”唐風說著,雙手用力,想要推開這扇大門,可是大門卻沒有任何動靜,“先別管什麼合金了,推開這扇大門再說。”

    每個人的眼前都浮現出了米沙推開這扇無與倫比的大門後的情景,各不相同,卻都足以震撼人心。梁媛和馬卡羅夫舉著火把,唐風、韓江、葉蓮娜三個人在黃金大門前一字排開,三人一起使勁想要推開大門,但大門依舊紋絲不動。

    唐風感到奇怪,米沙明明在給梁雲杰的信中寫到“推開了那扇無與倫比的大門”,可這會兒這扇大門卻怎麼也推不開,難道有人在門後做了手腳?想到這兒,唐風腦中一片空白,他再度用力想要推開黃金大門,但他用盡了全力,也沒能把黃金大門推開一絲門縫。就在這時,葉蓮娜卻大聲說道︰“韓江、唐風、別推了,你們看門縫里是什麼?”

    唐風這才注意到在黃金大門的門縫中生出了一些黃褐色的物質,這顯然不是黃金。唐風從上到下查看,發現門縫中滿是這些黃褐色物質。葉蓮娜又叫道︰“還有門軸里面!”

    唐風趕忙走到一側的門軸前查看,果然,在門軸內這種黃褐色物質更多。唐風疑惑地伸手摸了摸這種黃褐色物質,又拔出匕首,從門軸上割下了一塊,拿在手中觀瞧︰“像是某種金屬…”

    唐風覺得這種黃褐色物質似曾相識,卻怎麼也記不清曾經在哪兒見過。倒是韓江認出了這種東西︰“這個東西我們在千戶鎮也曾經見過。”

    韓江一句話點醒了唐風︰“對,我們在千戶鎮的城門上見過,這是鐵水凝固之後的樣子!難道…難道這扇黃金大門被鐵水給封死了?”

    “怪不得我們怎麼推也推不動!”韓江仰起頭,驚詫地望著這扇黃金大門,門縫和門軸等處已經完全被鐵水封死。

    “不,這是怎麼回事?黃金大門怎麼會被鐵水封死呢?”唐風不能相信這個事實。

    馬卡羅夫拍拍唐風︰“我想這是城里黨項人最後的選擇!”

    “黨項人最後的選擇?你的意思這是黨項人在城破之前自己干的?”唐風的眼前頓時浮現出了一幕悲壯的場景——宓城經過長年的圍困早已彈盡糧絕,以往還可以通過蒙古大軍防守不嚴密的小道從外界得到一些必需品,可是這次怯薛軍堵住了所有進入野狼谷的通路,並已兵臨城下,宓城中的黨項首領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他命人用兩大爐的鐵水澆築在精美的黃金大門上,並召集族人發誓與宓城共存亡。

    唐風極力使自己的大腦保持冷靜,他思慮再三,突然說道︰“可米沙的信中說他推開了這扇無與倫比的大門啊!”

    “唐風,你再把米沙寫給梁的信給我看看。”馬卡羅夫說道。

    於是,唐風將梁雲杰的信給馬卡羅夫又看了一遍。馬卡羅夫看完也皺起了眉頭︰“我想這里面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宓城還另有別的大門,可我不敢想象宓城還會有幾座這樣的黃金大門;另一種可能性…從米沙的前後語言看,他當時似乎受到了劇烈的驚嚇和刺激,造成短暫的失憶,所以他在信中並沒有講明推開黃金大門之後的情形,而且之前的經歷也語焉不詳。我懷疑米沙在信中只是泛指,泛指他進入了宓城,或者干脆就是他的幻覺。”

    “幻覺?我寧可相信宓城還有別的無與倫比的大門。”唐風道。

    “即便有別的大門,難道就不會被鐵水封住了嗎?”馬卡羅夫提醒唐風。

    “是啊,如果在宓城城破之前,黨項人決定與宓城共存亡,那麼肯定會把所有大門都用鐵水封堵。”梁媛說道。

    “那麼就是米沙的幻覺了?”唐風嘴里喃喃自語,像是陷入了沉思。

    “唐風,你忘了嗎?怯薛軍碑上是怎麼說的?”韓江突然提醒唐風。

    唐風猛地一驚,怯薛軍碑上是怎麼說的︰“‘帝師簡精壯之軍士十余人,覓暗門而入,宓城遂破!’‘暗門’?!忽必烈大軍是從宓城的暗門而入的!”

    “暗門?顯然不會是我們眼前這扇大門!那麼這個‘暗門’會在哪里呢?”韓江反問道。

    “這個‘暗門’說明了兩點︰第一,不管宓城有幾座城門,忽必烈大軍都沒有攻破。為什麼沒有攻破呢?我想我們面前這扇黃金大門已經說明了一切,黨項人在最後時刻誓與宓城共存亡,於是用鐵水澆築了大門,他們出不來,怯薛軍也攻不進去,所以最後忽必烈大軍從暗門攻進了宓城;第二,宓城除了這扇大門,至少還有一扇暗門。”

    “還間接說明了一點,宓城的城牆和城門都應該是完好的!你看這夯土城牆是多麼堅固!”說著,韓江用匕首猛戳了幾下城門旁的夯土城牆,那麼鋒利的軍用匕首戳上去,夯土城牆上只留下了幾個白色的小點。到最後,當韓江戳到第五下的時候,他的軍用匕首干脆被彈了回來。

    眾人目睹此情此景,大為驚奇。唐風不禁嘆道︰“看來黨項人真是在這座宓城上下了大工夫,城牆和城門都如此高大堅固,怪不得當年忽必烈大軍得從暗門攻入宓城!”

    “照你們這麼說,那米沙在信中說的就真的是幻覺了?”梁媛喃喃自語道。

    “這就只有去問米沙了!”唐風說著,忽然覺得大門下的沙土中閃出一絲奇異的光澤。他蹲下來,小心翼翼地拂去上面的塵土,一些細小的金色碎屑慢慢露了出來。隨著黃沙慢慢被拂去,露出的金色碎屑越來越多。韓江、梁媛、葉蓮娜和馬卡羅夫也注意到了這些夾雜在黃沙中的金色碎屑,都幫著唐風拂去地上薄薄一層沙土。當最後滿滿一地閃耀著光芒的金色碎屑出現在眾人面前的時候,在場的所有人都震驚了。

    過了許久,韓江才喃喃地從嘴里蹦出一句話︰“這是什麼?”

    “金粉!”唐風丟下兩個字,就奪過梁媛手中的火把,走到黃金大門近前。他借著火把的光亮,仔細看清了黃金大門上並不是他想象得那麼平整,一道道刀劈斧砍的痕跡深深地刻在了這扇古老的大門上。

    唐風看了一會兒,回過頭說道︰“我知道那兩具屍骨是怎麼回事了。老馬說得沒錯,這扇大門之所以異常堅固,除了黃金,黨項人一定還在其中加入了其他物質,使它成為一種合金,堅固異常!黨項人建這樣一扇黃金大門不僅僅是為了美觀,更是為了實用。本已堅固的大門,又用鐵水封堵了門縫門軸,使它完全成了一塊銅牆鐵壁,所以當忽必烈大軍兵臨城下的時候,根本沒法從這里攻入城內。我們可以想象,當那些怯薛軍軍士第一次看到這樣一座黃金大門的時候,是何等興奮和狂熱!如果不是八思巴的約束,恐怕沒等攻入宓城,那些軍士就會迫不及待地上來切割大門上的黃金了。等到大軍從暗門偷襲得手,攻下宓城的時候,我可以想象,長期被驚恐和血腥殺戮壓抑的大軍完全失去了理智,八思巴和劉秉忠再也無法約束他們,怯薛軍們一定在宓城中瘋狂搶掠。我甚至大膽推測那天夜里宓城升起的大火是八思巴放的,既是為斷了黨項人的念想,也是因為八思巴已經感到他失去了對大軍的控制,所以…”

    “所以八思巴和劉秉忠就秘密派人四下縱火,既絕了黨項人的念想,也絕了怯薛軍的貪欲!”馬卡羅夫接過唐風的話說道。

    “不錯!我想事實就是這樣,眼前我們看到的景象就可以說明這一切。當城中火起,八思巴命大軍撤出城外時,依然有怯薛軍將士對宓城的財富戀戀不舍。我可以想象那天夜里成千上萬的怯薛軍擁擠到這個城門里,他們企圖拆下這扇黃金大門,打碎再將黃金運走。可是當他們發現這一切都是徒勞時,瘋狂的怯薛軍將士便用刀、劍、斧子、匕首在黃金大門上又砍又劈又刮,盡一切可能從大門上刮下一點兒金粉、金皮,無論八思巴和劉秉忠如何下令撤退,都已經無法阻止這些瘋狂的將士…”唐風的眼前又浮現出了那天夜里的場景,“有的將士手里拿著從城中搶來的哥窯盤子、鈞窯瓶子、瑪瑙項鏈、和田玉的墜子…但還是不停地用刀從黃金大門上刮著金粉。終於,八思巴忍無可忍,拔刀砍死了幾個不聽號令的將士,這才約束住了瘋狂的怯薛軍。”

    大家聽著唐風的話,不住地點頭。果然不出唐風所料,韓江和葉蓮娜又在城門洞里發現了幾柄腰刀和匕首,還有一些散落的珠子,一切發現都印證了唐風的推測。

    眾人一直忙活到深夜,韓江看看四周的環境,撇了撇嘴道︰“看來這里就是咱們今晚的宿營地了。”

    “這地方我看挺好,滿地金粉,背靠黃金大門,又在這城門洞里面,遮風避雨,就這兒吧!”梁媛看上去倒對這兒挺滿意。

    唐風卻沒有心情休息,不知是為新的發現而振奮,還是為明天未知的世界而不安,他在城門樓里來回踱著步,一會兒盯著黃金大門看看,似乎想穿透這扇厚重的大門看到里面的世界,一會兒又走出城門洞往四周的密林看看,似乎在憂心那凶險的隗夔不知什麼時候會突然闖出來。
匿名
狀態︰ 離線
110
匿名  發表於 2013-11-7 17:16:31
第十五章 死亡之城

    說來奇怪,唐風以為經歷了那麼多可怕的事,今夜又該噩夢連連了,但是當他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沉沉地睡了一夜,沒有噩夢,也沒有遭遇任何危險。這恐怕是唐風進入沙漠以來,睡得最香的一個晚上了。

    唯一讓唐風有些不爽的是,不知何時又下起了霧。霧氣並沒有前天那場濃霧大,但也足夠籠罩整個綠洲和宓城了。

    宓城似乎是不願意讓人輕易得見它的真容,昨天唐風他們來到城下的時候已是黃昏,光線昏暗,不得見宓城全貌,今早白霧又給宓城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讓人欷歔不已。

    五個人起來後,商量一番,決計先圍繞宓城的城牆走一圈,尋找那個所謂的“暗門”。於是,眾人收拾好行裝,開始上路。唐風走出了城門洞,正有一束陽光刺破白霧,照在他的身上和城牆上。唐風停下腳步,回頭望去,思路不禁豁然開朗︰“你們發現沒有,這座城門是朝向東方的。”

    “這能說明什麼?”韓江不解。

    “東方是朝著太陽的方向。昨天我們過來時,沒有在北面城牆上發現城門,你們說宓城會有幾座城門?”唐風反問眾人。

    梁媛率先說道︰“按理說這麼大的城池至少東南西北四面都應該有城門,但…但是北面沒有發現城門,東面卻有城門,中國古代建築是講究對稱的,而且都是面南背北,所以我推測應該在東南西三面各有一扇城門。”

    “三扇城門?”韓江略作沉思,道,“梁媛說得有道理。一般來說中國古代的城市南門最重要,宓城一定會有南門,古代建築又講究對稱,所以西邊也應該有一座城門,這樣就是三座城門。”

    唐風聽了,笑而不語,沿著高大的城牆向南走去。梁媛趕忙跟上唐風,追問道︰“你問了我們,你倒是說啊?”

    “我們馬上去看看不就清楚了!”

    韓江也追上來︰“是啊,你說宓城究竟有幾個城門?”

    “你們覺得黨項人能有那麼多黃金用來築造城門?”唐風反問道。

    “你的意思…宓城就東面這一座城門?”韓江驚道。

    唐風並不直接回答韓江,而是又提到了耶律楚材的卷子︰“你們難道忘了,耶律楚材說千戶鎮是模仿宓城而建的。”

    韓江一愣,沒明白唐風的意思︰“可千戶鎮的城門是在南面的!”

    倒是梁媛明白了唐風的意思︰“唐風的意思是宓城也像千戶鎮一樣只有一座城門!”

    唐風終於點了點頭。韓江費解地問︰“可千戶鎮的城門開在南面,宓城怎麼會把城門開在東面?雖然耶律楚材說模仿了宓城,但也沒必要什麼都模仿宓城,千戶鎮小,所以一個城門就夠了,而宓城如此高大雄偉,怎麼可能就一座城門?”

    “耶律楚材是沒必要什麼都模仿宓城,但是不要忘了我說過,千戶鎮的城門設置在軍事上是有特殊作用的——”

    梁媛打斷唐風道︰“所以你認為宓城的城門設置也是出於軍事防守的需要,有其特殊的作用,而千戶鎮正是模仿了宓城這一點,因此,兩者城門設置應該是一樣的,宓城也只有一座城門。”

    幾個人說話間,唐風已經率先走到了宓城外牆的東南角。唐風停下腳步,回頭望了望,隨著氣溫的升高,霧氣漸漸散去,宓城的城樓佇立在晨曦中,莊嚴肅穆。唐風看出了一些端倪︰“你們注意到沒有,我們剛才從城門走到這里,也就是宓城東南角的距離,明顯要比昨晚我們從東北角走到城樓的距離長,這說明什麼?”

    大家仔細回憶。“確實要長,這說明宓城的城門並不在東面城牆的正中。”梁媛道。

    “還說明宓城的設計確實和千戶鎮很相像。千戶鎮的南門也並不在南面的中間,而是偏向右邊,宓城也是這樣,城門也明顯偏向右側。”韓江覺出了一些味道。

    唐風點點頭︰“不錯,正是這樣。我在千戶鎮就說過,南門城門不正對著正南面的大街是出於軍事防御的需要,我想千戶鎮這點正是借鑒了宓城的設計。”

    雖然唐風分析得頭頭是道,但韓江還是不能完全相信這麼大一座城池只有東面那一扇城門。眾人繞過宓城的東南角,順著城牆和壕溝開始向西前進。唐風不時向南面的密林望去,茂密的樹林擋住了他的視線,他想從南線進入宓城的通道也許就隱藏在這片密林中。

    當他們走到南面城牆中間位置的時候,唐風的推斷得到了應驗——南面的城牆上沒有發現城門。韓江和梁媛詫異地面面相覷,唐風倒笑了︰“這下你們該相信我說的了吧!”

    “這樣看來,西面城牆也不會有城門了!”梁媛喃喃地說道。

    這時,一直跟在後面的馬卡羅夫卻說道︰“你們不要光盯著找城門,關鍵是那個暗門!”

    唐風點點頭︰“老馬說得很對,現在看來我的推斷得到了印證,宓城只有東面一個城門。當黨項人在最後時刻用鐵水封堵了城門後,忽必烈的大軍是不可能從那個城門攻入宓城的,所以他們從暗門偷襲得手。幾百年後的今天,我們依然無法從城門進入宓城,又缺乏攀登城牆的裝備,所以我們也只有找到那個暗門,從暗門進入宓城。”

    “就像幾百年前八思巴和劉秉忠那樣?”

    “是的,除此之外,我們還能有什麼辦法呢?我想如果米沙和那個神秘的女科考隊員真的進入了宓城,那麼,他們也應該是從暗門進入的。”唐風大膽推斷道。

    “可是這個暗門會在什麼地方呢?總不會是在這麼厚實的城牆上開個洞吧?”梁媛不解地盯著面前堅固而高大的夯土城牆。

    “我現在還想不出來,但我想我們一定能在城牆上面發現蛛絲馬跡!”唐風說著,又繼續向西走去。當他們走到宓城西南角時,炙熱的陽光已經驅散了霧氣。唐風無意中抬頭望去,忽然發現霧氣散去後,一座山隱約出現在他眼前︰“你們看,那是怎麼回事?”唐風十分驚愕。

    唐風微微抬起右手,指著西側城牆內。眾人順著唐風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西面城牆內巍峨屹立著一座山。因為城牆阻隔,大家還無法窺見這座山的全貌,但山頂不知為何在陽光的照射下熠熠閃著金光。唐風使勁揉了揉眼楮,確信自己並沒有眼花,這確確實實是一座山,可山頂並沒看見什麼建築,只有一些他不認識的樹木,郁郁蔥蔥。

    “宓城里怎麼會有一座山?”葉蓮娜大惑不解。

    “或許這座山有什麼特殊的意義吧!”馬卡羅夫猜測道。

    大家都把目光移到了唐風身上,唐風還在盯著城牆內的山出神,韓江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唐風才緩過神來,喃喃地說道︰“我也不知道城里為什麼會出現一座山。不過…不過我想最大的可能性是一座園林,就像故宮後面的景山。因為宓城是元昊親自下旨所建,在整個西夏,它都具有離都的性質,所以我想城內出現皇家宮殿和園林都是有可能的。”

    “皇家園林?相對於宓城的規模,這座山也太大了吧?難道修建宓城就是為了供元昊玩樂所用?”韓江不解地問。

    “我們只有進去看了才能知道!”唐風想著,不覺加快了腳下的步伐,同時眼楮不離城牆,仔細尋覓著那扇傳說中的暗門。

    宓城的西側城牆正如唐風所推測的那樣,也沒有城門。五個人又轉到了宓城的西北角,唐風提醒大家︰“當年忽必烈的大軍應該是從北面而來的,所以我們要格外仔細,看看北面城牆周圍有什麼遺跡。”

    唐風的提醒果然有用,沒走幾步,韓江就在地上發現了密集的箭鏃。唐風拾起幾個箭鏃,在手中仔細觀察了一番︰“這里出現了兩種箭鏃,一種是蒙古的,一種是黨項人的,說明當年在北面的城牆下曾經發生過激戰。再仔細觀察這兩種箭簇,可以明顯看出蒙古人的箭鏃制作精良,用料考究,而黨項人的箭鏃則要簡陋得多,用料也很差,我想這可能與宓城的黨項人長期受到圍困,無法得到優質的金屬材料有關。”

    唐風這一說,眾人眼前又浮現出了當年城下激戰的慘烈畫面——面對潮水般涌來的怯薛軍,已經彈盡糧絕的黨項人只有依靠他們祖先留下的堅固城牆做最後的垂死抵抗。

    在北側的城牆下,唐風發現了許多箭鏃和損壞的兵器,也有一些零星的瓷片和玉器碎片。但是,當他們重新走到了宓城的東北角,依然沒有發現那個傳說中的暗門。

    暗門會在哪里呢?唐風失望地望著宓城的城牆,千辛萬苦尋覓的宓城,此時就在眼前,卻無法進去。唐風想到這兒,不禁心煩意亂,癱坐在了地上。氣溫越來越高,唐風滿頭大汗,氣喘吁吁地看看韓江。韓江也在看他︰“小子,你現在怎麼想的?”

    “千辛萬苦找到了宓城,竟然進不去,我覺得窩囊!”

    “我沒問你這個!我是讓你再好好想想,那個暗門會在哪里!”

    “暗門?”唐風把視線重新移向面前的城牆,陷入了沉思。韓江卻還在說著︰“我想那個暗門不會太小,否則忽必烈的大軍如何能進入宓城!”

    韓江的話讓唐風的身子微微震了一下,他猛地抬頭,忽然發現就在離宓城東北角不遠的地方,北側的城牆上出現了一片黑色。唐風猛地站起來,疾走幾步,來到那片黑色的城牆前。眾人不解其意,也跟著走了過來。唐風死死盯著那片黑色的城牆,嘴里喃喃自語道︰“這不是城牆本來的顏色,這是一層黑灰。不,準確地說,這是火藥爆炸後留下的痕跡!”

    中間隔著寬闊的壕溝,唐風沒法去城牆下證明自己的判斷,但是韓江卻給出了他想要的答案︰“沒錯,是火藥爆炸後留下的痕跡。”

    唐風猛地轉過身,盯著眾人︰“蒙古人已經學會了用火藥去攻城,你們再想想,怯薛軍為什麼在這里引爆火藥?”

    當唐風的目光落在梁媛身上時,梁媛猶猶豫豫地說道︰“你…你的意思這里就是暗門的位置?可沒看見城牆上有暗門啊?”

    “錯!暗門並不在城牆上,而在城牆下!”唐風道。

    眾人都是一驚。唐風接著解釋道︰“我們一開始就發現了宓城城牆外有一圈壕溝,這壕溝是干什麼的?顯然它當年是有水的。我們想當然地以為這里是沙漠深處,不應該有護城河,但我想當年這圈壕溝就是護城河!當然這里的氣候多變,我估計這里當初有河流通到往生海,但卻是季節性的河流,也就是時有時無。有時護城河會干涸,它就是一道壕溝;可有的時候水量很大,這道壕溝不僅僅是護城河,也承擔著城里排水的任務…”

    唐風說到這兒,韓江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在城牆下一定修築了水門,供排水所用。”

    “不錯!這點在元上都和元中都遺址中都有發現,這類建在草原和戈壁中的城市看似干燥少雨,不需排水設施,但一旦遇到水大之時,也必須有水門用來排水。所以,所謂的‘暗門’,我推測就是宓城的‘水門’!”唐風進一步說道。

    “那麼水門在哪里呢?”葉蓮娜問。

    “就在這里,就在這段壕溝里!當年怯薛軍一定是在這里用炸藥炸開水門,攻進了宓城。只不過日積月累,歲月變遷,這下面的水門長年不來水,已經被沙土掩埋了!”

    唐風說著,拿出他攜帶的簡易工兵鏟,跳下了寬大的壕溝。

    不出唐風所料,沒挖幾下,一道券門的券頂便顯露出來,巨大的青石已經被炸藥炸得遍體鱗傷,但券門依然屹立在城牆下。韓江也加入了挖掘,五分鐘後,幾根直徑足有十厘米的生鐵柵欄從沙土中露了出來。唐風驚異於這些鐵柵欄直徑之粗,更讓他吃驚的是這麼粗的鐵柵欄無一例外,均被炸斷了!

    “可以想象,當年黨項人過分自信於這個水門的鐵柵欄了,百密一疏,讓八思巴抓住了破綻,否則怯薛軍不一定能突襲成功!”唐風長嘆一聲道。

    “當年怯薛軍所用的炸藥量一定非常驚人,以至於一次就將這些粗鐵柵欄全炸斷了,甚至把這麼堅固的石砌券門都炸裂了。”韓江推斷道。

    兩人又往下挖了一陣,水門的全貌漸漸顯露出來。整個水門都位於城牆之下,一頭連接著圍繞城牆的壕溝,一頭通向城內。水門高達兩米五,寬也達到了兩米,完全可供三個人並排進出。水門全部由堅固的青石壘砌而成,根據水門中殘留的痕跡可以看出水門原本有八根粗鐵柵欄隔離,但已全部被炸斷。

    在挖掘的過程中,唐風驚奇地發現水門下的沙土中夾雜著大量的玉器、瓷器、金銀器殘片,甚至還有珍珠、寶石之類的物件。唐風不禁欷噓道︰“怯薛軍一定瘋狂地搶掠了宓城的財富,當那天夜里城內火起之時爭先恐後想從水門出來,於是許多玉器、瓷器、珠寶被打碎,被遺棄在這里。”

    “反過來,這也說明即便到了最後時刻,宓城內的珍寶依然很多,甚至讓人震驚!”韓江說道。

    “可惜這些東西救不了宓城,也改變不了黨項人的命運!”

    唐風感嘆完,急不可待地想走入水門,看看水門那頭的情形。沒等韓江提示他小心,唐風已經走到了水門的那一頭。這里像是一個葫蘆形的池塘,水門正位於葫蘆底下的位置,葫蘆嘴處有一個狹窄的出口。唐風環視了一圈池塘,沒在池塘內發現什麼,倒在水門這一頭發現了許多碎石,很明顯這些石頭是經過人工打磨的。唐風想了想,似乎明白了這些石頭的用處︰“看來黨項人對水門也是有所防範的,他們用這些石塊封堵了水門,可是沒有想到蒙古人竟然使用了那麼多的火藥,把這些石塊都直接炸飛了!”

    “還有一點,宓城的最後時刻,壕溝內,包括水門和這個池塘內都是沒有水的。如果有水,怯薛軍就很難使用火藥了!”韓江道。

    唐風點點頭︰“不錯,不但宓城的最後時刻沒有了水,我估計壕溝內的水恐怕早就干涸了。宓城黨項人最後失敗的一個重要原因我認為是環境惡化導致往生海水位下降,範圍縮小,因此壕溝內以及城內的河道、池塘都沒有了水。”

    “往生海水位下降?範圍縮小?”梁媛不解地看著唐風,“我們見到的往生海那麼廣闊,怎麼說往生海水位下降,範圍縮小呢?”

    “因為幾百年前的往生海比我們今天見到的還要大,甚至往生海周邊並不僅僅只有這一片綠洲,很可能有多片綠洲。但是在西夏中期,這里環境急劇惡化,往生海水位降低,其他綠洲全部消失,壕溝和城內的水源也干涸了…”

    梁媛聽到這兒,打斷唐風的話︰“那城內的人用哪里的水呢?”

    唐風略一沉思,道︰“我想他們在城里應該打了很深的井。因為往生海的水源無法直接到達城內,所以宓城周圍的壕溝也失去了護城河的作用。”

    唐風說話的時候,已經走到了葫蘆形水塘的葫蘆嘴位置,這里果然有一條水道向前延伸出去。唐風不知道這條水道通往哪里,他急於一窺宓城內的全貌,於是從這里爬了上來。但是讓唐風失望的是,他上來後看到僅僅是一條巷子——一條很普通的巷子。

    唐風觀察了一番眼前的巷子,兩側是彎彎曲曲的灰牆,一直從水門旁的城牆根處向城內延伸,似乎看不到邊際,巷子只有在水門這里寬闊,越往前走,這條巷子越窄、越曲折,他根本看不到巷子的盡頭。此情此景讓唐風很自然地想起了千戶鎮城門後那些錯綜復雜的民居和蜿蜒曲折的小巷。

    “果然和千戶鎮如出一轍…”唐風嘴里喃喃自語道。

    “而且會比千戶鎮更復雜!”韓江補充了一句。

    唐風看看葉蓮娜和馬卡羅夫,他倆沒有經歷過千戶鎮,唐風提醒他們做好心理準備,同時跟著自己,五個人千萬不能走散。

    一行人開始向這條巷子里走。隨著道路的延伸,巷子果然越來越窄,到後來竟然只容一個人通行。但這還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這條巷子很快走到了盡頭,一堵雕花影壁擋在了眾人面前。唐風使勁推了推這面影壁,紋絲不動。他又詳細檢查了影壁和周圍的牆壁,很結實,沒有發現暗門或是什麼機關。

    唐風無奈地搖搖頭︰“該死,比千戶鎮里面還要復雜。”

    “現在怎麼辦?”梁媛問。

    “向後退!”

    於是,眾人又向後退去。唐風依稀記得剛才在巷子周圍出現過幾個門,當退到第一扇門時,唐風停下了腳步,他不知道這條道路是否正確,但還是推開了這扇門。當他的手觸到冷冷的門時,這才意識到這不是一扇木門,而是用銅做的,唐風心里咯 一下。銅制的門窗一般都被用在最高等級的建築上,可面前這…唐風又看了看這扇門,實在看不出這個建築有什麼不同凡響之處,只是很一般的居民建築的門,竟然使用了銅。

    唐風胡思亂想的時候,腳已經邁進了這間屋子。黑洞洞的屋子不大,屋子的另一頭又是一扇門,唐風生怕打開那扇門後看到的還是一模一樣的屋子。那也是一扇銅制的大門,好在當唐風打開這扇門後,看到的並不是一模一樣的屋子,而是另一條巷子。唐風輕輕出了一口氣,但是馬上又緊張起來,因為他發現這條巷子與前面那條巷子幾乎一模一樣,蜿蜒曲折。唐風站在巷子中,兩面都看不到盡頭。

    “我們該往哪兒走?”韓江也失去了方向,現在全靠唐風了。

    唐風沒有急於做出選擇,他站在這曲折的巷子中,抬頭看看頭頂的一片天空。他在回憶、反思,然後一步步做出判斷︰“元昊當年建造宓城真是煞費苦心,他像是未卜先知,似乎已經預料到了宓城最危險的地方恰恰就是水門,所以除了盡量把水門建造得堅固外,還將水門里面的這片區域規劃為一片平民居住區。”

    “平民居住區?你的意思這一片當初都是普通百姓住的?”葉蓮娜不太明白唐風的意思。

    唐風點點頭︰“是的,這里是平民居住區。不過,當年這里有沒有真的住過平民,我不得而知。總之,元昊在水門里面建造了這一片錯綜復雜的巷子和民居,用來迷惑闖入者,特別是從水門進來偷襲的人。”

    “就像千戶鎮城門後面那一片平民區一樣,耶律楚材果然是模仿宓城建造的千戶鎮。”韓江回憶著他在千戶鎮的驚險經歷。

    “不錯,但我想宓城的規模要超過千戶鎮數倍,它也比千戶鎮要復雜得多,所以我們千萬小心!”

    唐風選擇向南走,因為他相信他們是從北面的水門進來的,那麼想走出這片平民區應該往南走。可是他們在這條巷子里沒走出百米,就又遭遇了一堵影壁牆。同樣,這面影壁牆上也沒有機關。唐風只得再次向後退去。他又在巷子邊發現了一扇門,同樣是銅制的,推開這扇門,里面是一個和之前一模一樣的屋子,屋子里空落落的,沒有任何家具陳設,甚至看不出曾經使用過的痕跡。

    唐風推開了這間屋子另一頭的門,這次出現的不是一模一樣的巷子,而是一個天井——四四方方的天井。天井的另一頭沒有門,倒是天井的南面有一個月亮門。推開那扇破敗的木門,唐風看見月亮門後面又是一個四四方方的天井。唐風的感覺愈發不好,他感覺自己再次掉進了如壇城般復雜的迷宮,怎麼走也走不出來。

    唐風推開天井內另一扇門,門後面是一個狹長的院子,院子兩邊是二層小樓。唐風快速穿過這個院子,外面又是一條一模一樣的巷子。唐風也不仔細觀察,完全憑著感覺走,拐過一道彎,還是一模一樣的巷子。不過,唐風走著走著,就覺得這個巷子寬了起來。

    唐風沒有料到這條路竟然如此復雜,一路上,他拐過了好幾道彎,在里面繞了快半小時還沒有走出這條巷子。唐風時不時推開巷子旁的大門,查看大門後的世界,全是房間,卻沒看到任何有人居住過的痕跡。唐風不禁心中犯疑︰“難道當年這些房子就這樣一直空著,從來沒有人入住,只是為了用來迷惑非法闖入的不速之客?”

    這條巷子雖然曲折,但一直沒有到頭。在大家對路線表示懷疑的時候,唐風心里卻燃起了希望,這條巷子一定跟前兩條不同,它的盡頭一定會有不一樣的情景!果然,在拐過最後一道彎後,巷子的盡頭出現了——並不是一堵牆或是一面照壁,而是一條大道,一條寬百米的大道,不,或者應該稱呼這兒為廣場。

    五個人瞪大眼楮,吃驚地走出了巷子,環視周圍。壯麗的建築遺跡分布在周圍,尤其是西邊那座小山下,高台環繞,殿宇巍峨,只是這些建築多已坍塌,輝煌不再,只能從殘留下來的高大台基和遺跡想象當年這里曾經的輝煌壯麗。不過,在廣場西端的高台正中,有一座高聳巨大、氣勢恢弘的宮殿式建築,雖然破敗,卻仍然巍然屹立在那兒,讓人浮想聯翩。

    在那座高大的宮殿之後,就是眾人在城外看到的山丘。當正午的陽光照射在山丘頂端時,耀眼的金光再次讓唐風無法直視山頂。唐風不知道那山頂上究竟是什麼,但是他隱隱感覺到那里會有令他震驚的發現。

    五個人都被面前的景象所震驚,誰也沒說話。當他們來到這個巨型廣場中央時,全都不約而同地停下了腳步,驚詫地環視四周,恍如隔世!

    唐風回頭看到在這個巨型長方形廣場的另一頭就是東面的城牆,只是在東面的城牆下一左一右有兩組不算大的建築,似乎還保存完好。而那扇輝煌的黃金城門正如他們在城外發現的那樣,沒有出現在正對廣場的中軸線上,卻隱藏在了剛才他們好不容易走出來的平民區內。

    “果然壯麗不似人間!誰也想不到在瀚海深處能有這樣一座壯麗的古城,可惜大部分建築都毀於戰火,否則我都無法想象展現在我們眼前的將是何等壯麗的一番景象。”韓江興奮地說道。

    “這…天啊!我都激動得說不出話來了!”梁媛更是興奮得語無倫次。

    “這要比科茲諾夫當年發現的黑城大得多,怪不得當年科考隊…”馬卡羅夫也被眼前的景象震撼。

    “這里看上去似乎並沒有人來過。”葉蓮娜震驚之余仍然保持著警惕。

    “當然,我們是七百年來第一批找到這里並進入宓城的人,除非…除非米沙當年真的進入了宓城。”唐風說道。

    “不,我不是說這個。”葉蓮娜話鋒一轉,“我是說這里靜得可怕。既然當年曾有一支黨項人在此生存,還發生過激戰,可為什麼沒有發現屍骸?這個廣場這麼干淨,包括我們剛才走過的那些居民區,除了一層灰土外,沒有任何人居住和使用過的痕跡。”

    葉蓮娜的話把眾人的思緒從最初的震撼中拉了回來。梁媛也說道︰“是啊,這麼大的宓城,怎麼看不到當年死去的屍骸?那些居民區也像是從未有人住過!”

    唐風在廣場上慢悠悠地轉著,果然,這巨大的廣場除了地表的浮土外,是那麼的干淨,沒有屍骸,沒有殘留的兵器,甚至根本看不出有過激戰的痕跡。

    唐風盯著廣場地表的浮土,極力使自己冷靜下來。他想了想,說︰“宓城肯定有許多秘密在等著我們揭開。我們現在走到了廣場的西頭,我想這里應該是整個宓城的正中心。”

    大家再次環視周圍,果然,他們現在所在的位置距幾個城角的距離似乎都差不多。唐風接著又說道︰“從宓城的大體布局上來看,它不同於一般建築面南背北,它是坐西朝東,向著太陽的方向,所以它的全部建築都圍繞著這個東西向的長方形廣場展開。而以我們現在站立的位置為界,宓城的西邊看上去盡是高大的建築,應該是當年的宮殿區和寺廟區,而東面建築明顯沒有西面的高大。又根據所居住的人群不同,東面被劃分成了不同的功能區。你們看,我們現在左手邊和右手邊的兩片建築雖然沒有宮殿區高大壯麗,但明顯要比我們之前亂鑽的那片平民區高大豪華得多。在從位置上看,這兩片區域更靠近宮殿區。所以我推測這兩片區域應該是貴族的居住區,或是行政機構所在地,而最靠近城門的那兩片低矮的區域則是平民區,也可能包含商業區和手工業區。”

    “看來宓城一開始就規劃嚴密,完全是現代城市規劃的雛形啊!”韓江感嘆道。

    “那廣場東頭靠近城牆的那兩組建築呢?”梁媛指著東面城牆下兩組保存完好的建築問。

    “那兩組建築雖然規模不是很大,但從建築等級上看明顯高於平民區,又與旁邊那兩大片低矮的建築區域有巷道隔離,所以我想這可能是兩組有特殊用途的官式建築。”唐風停了一下,又道,“你們注意到沒有?整個宓城越往西被破壞得越嚴重,特別是宮殿區。而越往東建築保存越完好,特別是平民區幾乎沒有遭到什麼破壞。”

    “這說明當年的激戰主要發生在宮殿區周圍!”韓江道。

    “會不會有這樣一種可能,在宓城的最後時刻,宓城的人口大量減少,平民區已經沒有什麼人居住了,所以當怯薛軍攻進城來的時候,在那里也沒有發生什麼戰斗!”葉蓮娜忽然提出了一個大膽的推測。

    唐風點了點頭︰“我也懷疑是這樣的。但是現在下結論還為時過早,我們畢竟只查看了宓城的一小部分。我想宓城一定還蘊藏著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都等著我們去發現。”

    “可宓城這麼大,我們就這麼點兒人,該怎麼做呢?”梁媛反問唐風。

    唐風頭上不停地冒著汗,他看看頭頂毒辣的太陽,又環視整個宓城︰“沒什麼好辦法,就跟我們在千戶鎮一樣,一點兒一點兒查看吧!”

    “就憑我們五個人,要多長時間才能詳細挖掘完整個宓城?”韓江搖著頭,面帶難色。

    唐風拍拍韓江的肩膀︰“誰說要挖掘整個宓城了?我們不可能像考古隊那樣細致地挖掘,我們所能做的是先粗略地了解一下宓城,也許我們很快就能有所收獲。到太陽落山前,我們應該還有六七個小時時間。好在…好在有八思巴設的迷魂陣替我們把將軍那幫人困在骷髏壇城里,所以我們還有時間。”

    “你就這麼自信,萬一那些黑衣人轉出了壇城呢?”韓江反問道。

    “不可能,除非他們能明白壇城的玄機。要是他們已經轉出了壇城,現在他們也該到了。不過,你看他們並沒有出現!”

    唐風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忽然發現所有人都緊張起來,韓江甚至掏出了槍,眼楮死死地盯著平民區的那個出口。

    空氣仿佛凝固了,巨大的宓城靜得可怕。韓江盯著那個巷口看了半分鐘,才緩緩把槍放下。唐風道︰“你也太緊張了吧!本來就夠緊張的了,你還制造緊張氣氛。”

    “我總覺得將軍不會善罷甘休,他們一定會找到這里!”韓江道。

    “就算他們能找到這里,我估計他們的人也折損大半了。到時候,我們可以依托有利地形將他們消滅。”唐風這會兒似乎頗有把握。

    馬卡羅夫卻忽然說道︰“說到將軍,我又想到了那個戴斗篷的人,那個人就是將軍嗎?他在自己人當中也要戴斗篷?他是什麼人?”

    “除了將軍,他還能是誰?”葉蓮娜不解地反問。

    馬卡羅夫失神地搖搖頭︰“不,我不知道。我只是…只是感到奇怪。”

    馬卡羅夫的話讓他們陷入了沉默。少頃,梁媛打破了沉默︰“那我們現在先從哪兒開始呢?”

    唐風指了指北面那片比較高大的建築,道︰“我想我們應該先把宓城東面的建築勘察一遍,從廣場北邊這片區域開始。”

    “就是你所說的貴族居住區?”韓江看看北邊的兩大片區域,一片是剛才讓他們迷失的平民區,另一片就是看上去要奢華一些的貴族區——這里也會讓他們迷失嗎?韓江來不及多想,唐風已經率先朝那片未知的建築走去。

    走進高大的灰色牆壁中間,一條寬敞筆直的南北向道路展現在唐風面前,這條道路除了地表的浮土,依然很干淨。

    唐風好奇地打量著這條街道兩邊的建築,高大的門樓下是一扇厚重的包銅大門。唐風輕輕一推,大門便敞開了。門內是一面照壁,繞過照壁,展現在唐風眼前的是個寬敞的庭院,厚厚的黃沙覆蓋在庭院的台階上。唐風邁上台階,一直向里面走去。里面是一個寬敞的客廳,客廳內的桌椅東倒西歪,顯然這里遭到了洗劫。再往後走,唐風忽然有了一種侯門深似海的感覺。當他來到最後一座庭院的時候,他長久地佇立在那兒,看著已經被洗劫一空的大宅,回想起它昔日的繁華,不禁感嘆︰“這里的主人或許是位西夏將軍,他已經戰死在沙場…”

    “唐風,你注意到沒有,這里被搶掠一空,卻沒有看見一具屍體。原來住在這兒的人呢?”韓江疑惑地說。

    “也許在宓城的最後時刻,婦孺老幼全都戰死在了沙場上。”唐風說完,便匆匆退出了這間大宅,他知道他們沒有時間一一查看這些大宅,還有很多地方等著自己去發現。唐風很快走到了街道的盡頭,這里一直延伸到北面城牆下面。唐風沒再進入那些大宅,而是很快退出了這片貴族居住區。

    唐風來到了平民居住區外,他不敢再貿然進入平民區,平民區內復雜的街巷讓他頭疼。他們繞著平民區外面,很快來到了東側城牆下那兩組保存完好的建築前。北邊的那組建築保存非常完好,甚至連建築上的牌匾都在。唐風很快認出了牌匾上的西夏文︰“這組建築是文廟。看來宓城內五髒俱全,完全按照都城的規模建造,連祭祀孔子的文廟都有。”

    “還進去看嗎?”梁媛問唐風。

    唐風看看文廟緊閉的大門,搖了搖頭︰“我們還有更重要的地方要去。”

    說著,唐風向文廟北面的城門走去,就是那個黃金大門。黃金大門沒有設置甕城,千斤閘就在城門內側。唐風來到黃金城門內側,果然如他昨天預料的那樣,這里滿地都是黃褐色的鐵渣滓,千斤頂也被放下了,所以他看不到黃金大門的背面。

    “為什麼沒有上城的樓梯?”韓江踅摸了半天,也沒有看見上城的階梯,只在城門後面發現了兩大片土堆。

    唐風沖那兩大片土堆努了努嘴︰“這就是登城樓的階梯,我估計被怯薛軍給拆毀了——八思巴來不及拆毀宓城堅固的城牆,就用炸藥炸掉了唯一可以登上城牆的階梯。”

    “八思巴在撤離宓城時,看來就已經做好了摧毀宓城的準備!”韓江想了想,又疑惑地問道,“按理城門附近應該是當年戰斗最激烈的地方,可在這里卻也看不到一具屍體。”

    “是很奇怪!這…這里真是一座死亡之城!”唐風說著轉過身,看著黃金大門後的街道。這是一條看似筆直的街道,街道不長,在街道的盡頭有一扇大門,看上去比周圍民居的要大一些。眾人很快走到了這扇大門前,門上的牌匾是“太學”兩個字︰“這倒符合當時城市的規劃,文廟旁邊是太學,只是這太學正對著黃金大門,太有意思了。”

    “歷史上不是說元昊重視教育,在全國所有城市都建立了學校,這座太學不正與歷史記載相符嗎?”梁媛說道。

    “是的,這是與記載相符。不過,用太學正對城門,這是什麼意思?難道元昊希望用文化的力量去感化入侵的敵人?”唐風無奈地搖了搖頭。

    唐風沒有進入太學,他在附近轉了轉。太學周邊的一些民居終於出現有人住過的跡象,只是也都被搶掠一空了。而太學大門兩側各有一條道路,通向蜿蜒曲折的平民區內部。

    唐風有了以前的經驗,沒敢貿然進入那片如迷宮般復雜的平民區。大家很快離開了平民區,來到廣場南邊那片建築前。在文廟對面還矗立著一組差不多大小的建築,這座建築的大門似乎遭到了一些破壞,上面的匾額沒有了,大門洞開。唐風小心翼翼地走進了這組建築,里面的布局也像是一座廟。“這是什麼建築?”梁媛好奇地問。

    “管他呢,像是一座廟,也許是城隍廟之類的吧!”唐風胡亂猜測道,他此時沒有心情在這兒久留,他知道宓城真正的秘密並不在這些地方。他很快退出了這組建築,走進一個被兩圈圍牆圍合在一起的長方形場地,這里沒有建築,當初也不像是有建築的樣子。“這又是什麼地方,好像什麼也沒有?”韓江詫異地盯著四周。

    “這像是一個市場。”唐風判斷道。

    “市場?可這里一點兒也沒有熱鬧交易的跡象!”

    “廢話,都這麼多年了,你還指望這里熙熙攘攘,熱鬧非凡?”

    “那也不應該這麼干淨啊!”

    “或許這里也並沒有發揮多少作用。你們想,元昊建立宓城主要出於軍事用途,這里交通不便,商業肯定不會繁華,所以雖然建了市場,但也很難發揮作用!”

    唐風說著從市場另一頭的門走進了另一片區域。這里不像是居民區,很像是一些手工業作坊,但是大部分作坊都空空如也,只有幾間作坊像是曾經有人勞作過的樣子。唐風在一間作坊的地上拾起了一根很粗的鐵條︰“這應該是一個打鐵的鋪子,說不定水門里的鐵柵欄就是這兒制造的。”

    “看來宓城的手工業也並不發達,就這麼幾間作坊!”馬卡羅夫也認出了這些作坊。

    “不,我想宓城一開始的時候手工業是很發達了,否則就不可能建造起這麼輝煌的城市。比如冶煉業,如果宓城的冶煉業不發達,又怎麼能打造出那麼堅固壯麗的黃金城門?”唐風略作思考,明白了這一切,“我們今天看到的這些只能說明一點,到最後時刻來臨的時候,宓城的手工業已經凋敝,本來不算發達的商業幾乎完全消失了,城內的物資糧食估計全部改成了配給制,城內的平民階層大為減少,所以才造成了我們今天所看到的一切。”

    眾人無言以對,默默點頭,大家的腦海中不約而同地出現了宓城最後時刻的慘烈畫面。

    唐風從手工業區往西走,穿過幾條街道,他們又置身在一片高宅大院中。梁媛好奇地問道︰“這一片又是貴族區?”

    唐風觀察了一陣,搖搖頭︰“這一片的高宅大院很像貴族居住區,但仔細看看這里的建築又不同於貴族們的私宅。這些建築頗有規制,而又各有不同,顯然分工明確。另一方面,這片建築大都被燒毀,其被破壞程度不亞於西面的宮殿區。所以我想這片建築當時應該是一片官家建築。”

    “官府?”

    “嗯,負責管理宓城事務的官府。”唐風話音剛落,葉蓮娜忽然指著前面一座高台上的門樓道︰“那里有一座沒有被摧毀的建築!”

    唐風循聲望去,那座門樓的位置應該很靠近外面的廣場了︰“我猜這組建築的等級應該很高。因為按照建築規制,建築越靠近宮殿,等級也就越高,而那座門樓距離外面的廣場和宮殿最近,所以我想那里很可能是管理宓城的官府所在。”

    眾人登上高台,四下望去,門樓後竟也是一片廢墟,只有這座門樓孤零零地佇立在廢墟中。唐風抬頭看看,這間門樓的等級很高,但是上面原來懸掛的牌匾已經不知去向。唐風搖著頭朝後退去,誰料竟被地上什麼東西絆了一下,韓江扶住唐風。唐風這才發現地上躺著一塊已經腐朽的牌匾,牌匾上寫的四個字——大元帥府。

    “果然如我所料,這組建築就是管理宓城的官府。從名字可以看出來,‘大元帥府’說明宓城的管理機構是軍事組織,不是一般的官府,所以在怯薛軍攻入宓城後,這一片區域遭到了嚴重破壞。”唐風推斷說。

    韓江點點頭︰“這也符合你之前的推斷,宓城主要是為軍事目的服務的。”

    眾人走出這片官署區,又回到了廣場上。唐風看看時間,太陽已經往西去了。看看後面曾經輝煌無比的宮殿,唐風心里一陣焦急,他想趕緊去那里查看一番,可是時間已經不允許他這麼做了。大家合計了一番,梁媛主張去貴族居住區那間空蕩蕩的豪宅中度過今晚,但韓江擔心那片深宅大院不定鬧出什麼麼蛾子來,所以主張今晚就在廣場上扎營,有什麼危險都能第一時間察覺,葉蓮娜和馬卡羅夫同意韓江的主張。最後,唐風和梁媛也只好同意在這荒蕪的廣場上宿營。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6-17 02:25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