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匿名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歷史軍事] [上山打老虎額]明朝好丈夫[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狀態︰ 離線
131
匿名  發表於 2013-12-16 16:30:03
第一百三十章:宮中震動

    幾個內閣大臣剛剛蒙受皇帝召見,回到內閣來,劉健的臉上帶著疲乏,在椅上坐了好一會兒,不過這時候,他琢磨的是陛下今日的態度。

    陛下今日的態度實在太奇怪了,讓劉健有點兒琢磨不透。

    自從迎春坊的事發生,陛下都透著一種沮喪,劉健幾次與他奏對,都能感受到他心神不屬的心情,甚至連說話都帶著一種慵懶。可是今早的時候,陛下的心情極好,甚至還說了幾句玩笑話,精神也很是投入。

    「這倒是奇了,陛下怎麼一夜之間轉了性子?」劉健不禁喃喃自語。

    這句話,正好被身側去拿筆墨的李東陽聽見,李東陽不由看了劉健一眼,道:「劉公何故感慨?」

    另一邊坐著喝茶的謝遷也來湊趣道:「莫非是有什麼新鮮事?」

    劉健苦笑道:「老夫說的是今早陛下召見時的舉止,難道你們沒有發現陛下的心情好了許多?」

    謝遷不由一笑道:「這個我也瞧出來了,只是一時也沒往深處想,不管如何,陛下心情好也是件喜事,猜疑這個做什麼?」

    李東陽慢吞吞地坐回自己的案牘上,道:「劉公這麼說,我倒是想起一件事來,據說昨天清早的時候,陛下去了一趟大理寺與柳乘風說了些什麼,莫非陛下的變故是因為柳乘風而起的嗎?」

    劉健臉色一沉,道:「這也難怪。」

    劉健沒有興致再說話了,他倒不是對柳乘風有什麼深仇大恨,而是皇帝去見那傢伙,轉眼心情就好了,如此看來,莫非是此人以諂媚之詞說了什麼好聽的話?劉健對這種人很是深痛惡絕,臉色自然不太好看。

    李東陽似乎是在琢磨著什麼,見劉健不開口,也就去看奏書了。

    倒是謝遷卻是不急著看奏書,一邊唱著曲兒,一邊笑呵呵地打開夾帶進來的學而報,他和不少報友一樣,如今對這學而報已經有了依賴,每天不瞧一瞧學而報就覺得渾身不自在。

    再加上謝遷的性子素來好湊趣,這學報裡不但有好文章,還有不少的學問爭議,唇槍舌戰很有意思,就是那些小故事也能博人一笑,所以他這小曲兒一哼,端著報紙看的時候,李東陽和謝遷都不會去理他。

    正說著,外頭卻有人闖了進來,謝遷和李東陽都抬頭,來人正是左都御史王越。王越這人,一向是人憎鬼嫌的人物,就是劉健都不太喜歡他,不過他是個能臣,朱佑樘倒是對他頗為欣賞,劉健看到了王越,不禁微微皺了皺眉。

    倒是李東陽還能和王越打個招呼,呵呵一笑,道:「什麼風把靜安吹來了。」

    王越怒道:「東風!」

    劉健見他樣子,心裡有氣,呵斥道:「注意官儀!」

    王越看到邊上攤著報紙腦袋沒露出來的謝遷,一順手把他的報紙扯過來,捏在手心裡揉成一團,喝道:「官儀?老夫有什麼官儀可言?連御使都朝夕不保,還談什麼禮法?這禮法要糟踐,也是你們糟踐的!」

    謝遷的報紙被人扯了,不由叫了一聲:「我的報。」等到看見王越把報紙揉爛,立即大怒,道:「王靜安,你在內閣放肆什麼!睜開眼看看,這不是你的都察院。」

    王越尋了個位置一屁股坐下,道:「今日老夫就是來這裡鬧的,就在今個兒早上來了一隊東廠的番子衝入都察院,把雲南道的御使張芳拿走,他們既無聖旨又無罪名,這是什麼緣故?哼,閹狗們欺人太甚,你們身為內閣大臣視而不見,卻在這裡飲茶的飲茶,看報的看報,這是什麼道理?反正我王越是不管了,今日只向你們內閣要人,要不回人來便不走了。若是惹了諸公的嫌,你們要捏造罪名還是讓東廠番子來拿,我王越也認了。」

    宣府出來的人果然學了一身邊將的臭毛病,這甩賴皮的手段,卻也是夠讓人開眼的。東廠拿了御使,都御史大人卻是來內閣要人,一副要拚命的架勢,邊上幾個書吏聽了,都不由冷峻不禁。

    劉健原本還想呵罵他無禮,可是聽到東廠居然衝進了都察院拿人,也不禁呆了,道:「這事可當真?」

    謝遷面如土色,大罵道:「豈有此理,豈有此理,東廠是想翻天了嗎?」

    李東陽這時卻更加沉默,捋著鬚,眼眸掠過一絲疑色,東廠怎麼突然鬧這麼一齣?按常理,以秉筆太監蕭敬的為人絕不可能做這等莽撞的事,他這麼鬧對他有什麼好處?

    李東陽一向擅長謀略,可是這時候也是一頭霧水,無論怎麼琢磨也不知蕭敬是怎麼想的。

    「這還有假?巳時一刻的時候,數十個東廠番子破門而入,直接進了巡按房將張芳拿去,現在還生死未卜,內閣總要給都察院一個說法。」王越的語氣總算緩和了一些。

    劉健冷笑,道:「好大的膽子。」他站起來,這時候也顧不得和王越扯皮了,王越這個人雖然討厭,可是大家畢竟同朝為臣,現在東廠如此跋扈直接去都察院拿人,內閣若是不出頭,只怕六部都會有人鬧,現在還只是個王越,以後天知道還會有誰來。

    「這件事,必須盡快通報陛下知曉,除此之外,你們都察院準備好彈劾,要彈劾就彈劾蕭敬,賓之、於喬,大家這就見皇上,王大人,你先回都察院去,陛下很快就會傳召你。」

    劉健乾脆利落地把話說完,抬起眸來,臉色鐵青地道:「這件事,絕不能輕易罷休,人要救,東廠那邊也要受罰,否則再有此事,我劉健這內閣學士倒不如索性致仕回去做寓公。」

    眾人分派定了,那王越聽了劉健的承諾,便不再說什麼,說了一聲得罪,便匆匆走了。

    劉健、李東陽、謝遷三人相互對視,都是一頭霧水,李東陽道:「這件事只怕不簡單,我們還是先去面聖,再看東廠那邊到底玩什麼花樣。」

    劉健和李東陽紛紛點頭。

    …………………………………………………………………………………………

    午時剛過。

    宮中的鼓聲卻傳出來,這是廷議的信號,其實在鼓聲敲出來之前,各部堂、各寺院的官員早已在午門外等候多時了,不少在外頭悄悄議論,知道發生了什麼的人不肯說,可是不知道的又只能瞎揣摩。

    弘治朝裡,午間廷議也不是沒有,往往各地出了災荒,早朝時沒有解決的事,皇上也會命人加一個午朝,可是今日不同,今日這午朝的消息來得實在太突然,一開始一點兒風聲都沒有,突然一下就叫人來知會了。

    鼓聲響過九次之後,午門大開,群臣便紛紛魚貫而入,一直到了正殿,依著長幼、官職、資歷站好,那丹陛之,朱佑樘沉著臉掃視著眾臣,撫案不語。

    東廠跑去都察院捉人,朱佑樘聽了之後也很是驚訝,這件事影響實在太大,想必過不了多久就會傳出去,朱佑樘左思右想之後,最後選擇立即廷議,索性把這件事放在朝堂上來討論,最好再懲處幾個不識相的太監,以澄清此事。

    「吾皇萬歲。」

    「都平身吧。」朱佑樘慢悠悠地從御坐上站起來,慢悠悠地道:「宣秉筆太監蕭敬。」

    蕭敬……

    這個人,百官們更是狐疑了,到底出了什麼事,怎麼好端端的廷議,和秉筆太監有關係了?這蕭敬,已經歷經了三朝,據說為人剛正,人緣兒也好,在宮中威望很高,連當今皇上也以禮相待,這個人總是透著一股神秘,雖是掌著東廠,可是從來不拋頭露面,大家只聞其名,見過他的只怕還是少數。

    過了片刻,鬚髮皆白的蕭敬微顫顫地踱步入殿,走到了殿中,拜伏在地,道:「奴婢蕭敬,見過陛下。」

    若是在平時,或許朱佑樘還會表露出幾分體恤的樣子,請他不必多禮。可是今日,朱佑樘顯得很不客氣,卻不叫他平身,只是慢吞吞地道:「蕭愛卿,你來得正好,朕有事要問你。」

    蕭敬面色風淡雲清,看不到任何驚懼和激動,只是認認真真地給朱佑樘磕了個頭,淡淡道:「請陛下垂問。」

    朱佑樘慢悠悠地道:「洪武太祖皇帝在的時候,曾在內宮之中,立下訓誡牌子,這牌子,寫的是什麼。」

    蕭敬聽了,不卑不吭地道:「太祖立國,以前朝宦官禍國亂政為鑒戒,深有感慨,曾對人言:『吾見史傳所書,漢唐末世皆為宦官敗蠹,不可拯救,未嘗不為之惋歎。』故太祖皇帝對宦官作了種種限制,明文宦官不得兼外臣文武銜,不得穿戴外臣衣服、帽子,官階不得超過四品,各部堂不得與宦官公文往來。甚至特地在宮中立下一塊鐵牌,上刻:『內臣不得干預政事,預者斬』」

    朱佑樘冷笑道:「難為你還記得!」
匿名
狀態︰ 離線
132
匿名  發表於 2013-12-16 16:30:36
第一百三十一章:簡在帝心

    面對朱祐樘的咄咄逼人,蕭敬只是頭磕在地上,伏著身,或許是過於老邁,乾瘦的身體,在這大殿中瑟瑟作抖。

    朱祐樘見他這個樣子,語氣反倒緩和下來,道:「你起來說話吧。」

    蕭敬微顫顫的站起來,朝朱祐樘又是作揖,道:「陛下問奴婢這些話,可是因為張芳的事嗎?」

    張芳……

    這個人文武百官們倒還都依稀有些印象,有心人還發現,今日張芳居然沒有來上朝,廷議雖然只要求一定品級的官員才能加入,可是御使不同,雖然官職卑微,也有入朝之權。可是明顯,那張芳似乎不知因為什麼緣故,卻是沒有出現。

    朱祐樘想不到蕭敬會自己把話說透,冷著臉,道:「正是!朕一再告誡,東廠身為廠衛,乃宮中腹心,越是如此,就越該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不要讓人非議,朕命你管轄東廠,卻為何有東廠的人今日衝入都察院,擅自逮捕大臣?」

    文武百官們都露出驚詫之色,這才知道,原來今日竟發生了這麼一樁駭人聽聞的事,不少人竊竊私語起來,正在這時候,不少御使站出班來,憤慨的道:「請陛下為都察院做主。」

    朱祐樘直視著蕭敬,沒有說話。

    他在等,等蕭敬解釋。

    蕭敬卻是一副混不在意的模樣,道:「陛下,張芳有罪!」

    朱祐樘臉色更沉了一些,到了這個時候,蕭敬居然還敢嘴硬,他氣急反笑,道:「好,好,你說有罪,那朕來問你,他罪在何處。」

    蕭敬道:「張芳口不擇言,辱罵聖上!奴婢身為東廠主事,自然要將他發落。」

    朱祐樘冷笑:「你說他辱罵朕,可是朕並未看到他的奏書,就算是他辱罵朕,也自有朕來權衡,何必勞你多事。」

    這一句話,已經很不客氣了,至少這蕭敬還從來沒有聽過朱祐樘對他說過這麼重的話。

    蕭敬的表現,卻沒有那種惶恐不安,眼神反而更加篤定,慢悠悠的道:「若只是上書辱罵,奴婢也無話可說,可是壞就壞在,這張芳居然將辱罵的文章,交由了報館,大張旗鼓的傳諸天下所謂子不言母醜,君臣就如父子一般,哪裡有臣子向外宣揚君過的?奴婢見影響太大,便私自做了主張,命人砸了那報館,收繳了報紙,拿了張芳等候陛下處置。」

    朱祐樘聽了他的話,微微一愕:「當真嗎?」

    蕭敬從袖中,取出一份報紙,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幾步,將報紙高高捧起,道:「請陛下御覽。」

    有小太監接過蕭敬的報紙,上了丹陛的玉階將報紙送到御案。

    朱祐樘翻開報紙,只略略看了一會兒,臉色就開始變了。

    這篇所謂的東安報頭版頭條上,就刊載了張芳的文章,文章的第一句,就是「嗚呼,社稷傾覆只在今日矣…」這句話可謂大膽,不過朱祐樘廣開言路,如此奏書,他不是沒有收到過,可是這篇文章卻是寫在報紙上,不是給他皇帝看而是給天下人看的。

    給皇帝看,可以說是勸諫。可是當著別人罵皇帝的過失,這就有不忠之嫌了。

    文章的第二段,開始談及朱祐樘的「過失了」,說是倚賴廠衛,尤其是以錦衣衛為最,錦衣衛在迎春坊,胡作非為,從而導致民變,而那柳乘風,卻是欲蓋彌彰,派人彈壓,殺戮無數,血流成河。

    至於後頭那些引經據典的言辭,朱祐樘不用看,就大概知道說的是什麼。

    他深吸了口氣,靠在御椅上,整個人沒有動,一雙眼睛半張半闔著,開始整理思路。

    張芳很大膽,甚至是胡說八道,可是能治他的罪嗎?

    不能!

    若是換了太祖或者是文皇帝的時候,說不準已經壓入詔獄準備處決,甚至全家抄斬,卻也未嘗沒有可能。可是朱祐樘不同,他還顧忌聲譽,若是治罪,難免落人口實,況且他一直自詡自己能放任言路通達,現在卻要治一個御使的罪,這不啻是自己打自己的耳光。

    可是蕭敬呢?蕭敬命東廠衝入都察院,確實是放肆了一些,可是朱祐樘不但不能治他的罪,說不準還要褒獎他。

    東廠是什麼?東廠就是皇帝的刀,是維護天子的利刃,朱祐樘再糊塗,也知道這東廠的存在,就是維護自己。現在有人敢在外頭辱罵皇帝,東廠若是無動於衷,這才是失職。而蕭敬所做的,只不過是恪盡職守而已,他沒有錯,又怎麼能治罪?

    可是,錯的是誰?

    朱祐樘的目光,落在這報紙上的柳乘風上頭。

    與此同時,蕭敬的眼眸中,已經掠過了一絲意味深長。他太瞭解這個皇帝了,這個皇帝勤懇而精明,他雄心萬丈,要締造一個太平盛世,要做三皇五帝那樣的君王。

    朱祐樘不是沒有弱點,比如,他在意名聲。

    而這篇文章最厲害的地方,就是大談皇帝包庇錦衣衛,才導致了迎春坊之禍,現在,這篇文章已經通過報紙流傳了出奔。蕭敬相信,以朱祐樘的為人,為了讓世人知道,自己並無包庇甚至縱容錦衣衛親軍之嫌,必定會賜死柳乘風,以顧全自己的名聲。

    抓張芳,抄報館,都不過是掩人耳目,是要將事情鬧大,引起天下的關注,讓文武百官,都參與其中。

    而一旦如此,那麼這篇文章,必定會四處傳揚出去,知道的人越多,朱祐樘就越騎虎難下,不殺柳乘風,則天下人非議紛紛,只會認為,皇帝親小人,而縱容柳乘風那屠夫,作為皇帝,為了避免麻煩和保住自己的聖名,自然是快刀斬亂麻,結果了柳乘風了事。

    蕭敬微微抬頭,看到丹陛之上的朱祐樘,這身體孱弱的皇帝,此刻眼中果然掠過了一絲殺機。

    蕭敬已經可以肯定,自己佈置的一切,已經成功了,他的目的已徑達到。

    而朱祐樘則是坐在御椅上,整個人如呆雞一般一動也沒有動,他不是沒有動過殺機,以朱祐樘的聰明當然明白,要想平息張芳這種類似的猜測,立即殺死柳乘風是最好的辦法,殺死了他,謠言不攻自破。

    可是……,

    柳乘風這個人,給予朱祐樘的印象太深,他教導太子讀書,給自己治病,哪一樣都是大功,不問是非將他處死,朱祐樘冒出這個念頭,心頭就有些惻然。

    朱祐樘猶豫了……

    他想起了一句話:「陛下,就是聖人也會犯錯,只要知錯能改,陛下就一定是聖明天子。」

    現在貿然處死柳乘風,難道也叫知錯能改嗎?

    「朕還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呢。」朱祐樘喃喃念了一句,又重新振作起來,將報紙放在御案上,抬起眸,道:「張芳之言,空穴來風,荒謬至極,可是朕一向不甲言治罪,東廠這邊,還是速速將這張芳放出來。至於那報館的人,也都不許為難。」

    朱祐樘站起來,目光落在蕭敬身上,道:「蕭愛卿也沒有錯,不過下次再有此事,直接傳報於朕,朕自會處置。」

    「奴婢遵旨。」蕭敬微微一笑,眼中掠過一絲詫異,顯然是因為朱祐樘絕口不提柳乘風,讓他有點兒覺得奇怪。

    朱祐樘「嗯!」了一聲,繼續道:「不過這報紙的文章,談及到了錦衣衛彈壓民變之事,看來等到會審,只怕已經謠言四起了。今日索性藉著這廷議,朕來觀審,百官為證,吏部尚書王恕何在?」

    王恕站出班:「臣在。」

    朱祐樘道:「給王愛卿加個座,就坐在丹陛下頭,你就在這兒主審,至於大理寺、刑部、東廠、北鎮府司,也各自挑選出一人來,陪同審問,來人,速速去提欽犯柳乘風入殿。」

    蕭敬聽了朱祐樘的話,以為自己聽錯了,可是臉上,還是一副淡漠的樣子,似乎這柳乘風的生死,和他沒有任何關係。只是他的內心,卻已經翻江倒海,以他對朱祐樘的瞭解,柳乘風必死無疑,可謂為何卻出了岔子?陛下現在想的是什麼?難道這柳乘風已經簡在帝心,連陛下心中都情不自禁的偏袒了他幾分嗎?

    想到簡在帝心這四個字,蕭敬的眼眸中掠過一絲陰霾,若當真如此,這個柳乘風要對付起來就更棘手了。

    蕭敬胡思亂想了一陣,隨即,微微一笑,又變得鎮定自若起來,道:「陛下聖明,東廠這邊,索性就讓理刑百戶來陪審吧。」說罷,退到一邊,再沒有說話了。當他的眼角餘光朝這兩班文武掃視一眼的時候,發覺內閣大臣李東陽,正用一種冷冽的目光看著自己。

    蕭敬沒有去與李東陽對視,可是心裡頭,突然對這李東陽生出了深深的忌憚。

    迎春坊這樁公案,也早就引起朝臣的關注,所以聽到皇上要在這裡審,也都無人反對,大家各自退了一邊,讓出了位置,小太監也紛紛搬了桌椅來,王恕是主審,當仁不讓的坐在了丹陛的左側位置,手撫著書案,一副準備就緒的樣子。
匿名
狀態︰ 離線
133
匿名  發表於 2013-12-16 16:30:55
第一百三十二章:御審

    大理寺裡頭,聖旨已經下了…大理寺的堂官們接了旨意,鄧龍便興匆匆地往柳乘風的牢房跑。

    柳乘風還坐在囚室裡,抱著女尚書看,其實這女尚書裡那些貞烈的故事,看著倒是頗有意思,至少很滿足柳乘風大男子的愛好,看完之後再仔細琢磨,拿這時的女子教育和後世的做比較,只歎自己生正逢時,至少來了這個時代不必跪搓衣板。

    他所住的牢房已經修葺一新,地上鋪了地毯,以至於天氣漸漸轉涼,柳乘風也沒叫溫府那邊帶衣衫來。這四壁也都加字畫裝飾,油膩的屏風換了最時新的荷花縷空屏,連那尿桶,據說也是楠木的。

    不知道的,還以為柳乘風是被關在家中讀書的小少爺,臨到科考時加最後一把勁。

    這幾日除了行書就是讀書,柳乘風的心性反而沉寂下來,外頭的事彷彿都和自己沒了關係。

    不過雖是這樣,柳乘風還是會叫鄧龍每日清早去街市上買些報紙來看,如今京師的報館足有數十家,柳乘風這麼做,是還在關心他的生意,看看哪家才是他最大的競爭對手,學而報畢竟有先發的優勢,不管是名士的文章質量、故事性和爭議性都遠遠在各大報館之上,可是有些東西還是不得不防的好。

    說也奇怪,或許明日就要抓去殺頭,柳乘風到了這個時候居然還惦記著他掙錢的營生,這個人說是視財如命也談不上,可是要說他不可救藥卻是真的。

    一大清早,柳乘風就看到了東安報頭版的文章,看到這篇文章之後,柳乘風的眼中掠過一絲疑惑,喃喃念道:「東安報,東安門,東廠不就是在東安門嗎?這倒有趣了。」

    看過之後,便把這報紙束之高閣,不再理會。

    上午小憩了一下,到了正午的時候,還等著鄧龍送飯來,誰知鄧龍氣喘吁吁地開了門,並沒有帶什麼飯菜,卻是急匆匆地對柳乘風喊:「公子,公子……宮裡頭來了人,宣讀了旨意,命公子立即入宮,不得延誤。」

    「入宮?」柳乘風站了起來。

    「是,說是今日就過審,大理寺的諸位大人,都在準備推舉副審的人選。」

    「推舉出來了沒有?」柳乘風一邊套靴子,一邊問他。

    鄧龍道:「是學正吳友清吳大人,不過公子放心,那吳友清吳大人…嘿嘿」鄧龍曖昧的笑:「自從上一次陛下來看望之後,吳大人對您關照得很哩,大理寺這邊,肯定是舟著您的。」

    柳乘風點頭道:「不是說刑部幾個也要推舉副審嗎?」

    鄧龍道:「刑部那邊,我聽幾個兄弟說,也早就有了人選,是刑部侍郎彭健。還有錦衣衛推舉的是僉事溫正,東廠那邊推舉的是理刑百戶張豪。大人,不要耽誤了,快走吧。」

    柳乘風摸了摸肚子道:「可是我午飯還沒吃,這過審還不知要審到什麼時候,哎,只怕到時候頭還沒殺,就餓死了。」

    「你這吃貨」鄧龍心裡暗罵了幾句,這幾日的吃喝都是鄧龍負責照應的,柳乘風胃口刁,一頓飯吃掉上千錢也是常有的事,這就是鄧龍半個月的傣祿,鄧龍想到大理寺去報銷,誰知人家搭都不搭他,請他來時倒是客氣,一談到錢,眼皮子一番就開始說官話。

    「啊這個鄧龍是吧,這朝廷是有法度的,欽犯每日的飯食折錢多少也都有定制,怎麼能你報多少,就給你多少?」

    「這件事,其實我也做不得主,你要問,就去問張獄丞,這事兒是他管。」

    問到了張獄丞,這姓張的就笑道:「老兄,我只是管刑獄的,又不管帳,怎麼要到我頭上?別…別磕頭做什麼?你哭個什麼?你就是拿腦袋去撞了柱子,我也拿不出錢來,說實話,老兄的處境,本官是知道的,不過實在抱歉,實在是無能為力。不如這樣,你回刑部去問問,看看刑部那邊肯不肯給。」

    撞到了這麼一群太極推手,鄧龍心裡問候了大理寺的祖宗,回刑部?刑部的大人倒是沒他們這麼磨嘰,不過一個巴掌扇下來,多半還要請他去戶部報銷,這錢,多半是別想問回來了。

    鄧龍很惆悵哪……

    每次看到柳乘風這吃貨的嘴臉,鄧龍就想給個耳光抽他。可是他沒這膽,笑嘻嘻地道:「大人,不如咱們先去宮中,待會兒到路上給你買點兒糕點。」

    柳乘風道:「這個辦法好,好久沒吃過松山閣的千層蜜戧了。」

    鄧龍臉上的肌肉不禁抽搐了一下,好不容易把這大爺請出去停在大理寺外頭,倒是沒有囚車,而是穩穩的停著一輛馬車,柳乘風坐進車廂,似乎想起什麼,掀開簾子對鄧龍道:「老鄧,我落下東西了,你去我房裡,在桌上一疊報紙裡尋一份叫清風報的給我。」

    鄧龍苦著臉道:「公子,我不識字呢。」

    那捋著鬚在一邊等著和柳乘風一起入宮的大理寺寺正吳友清捋著頜下的稀鬚,等得已經不耐煩了,便道:「罷了,我去取吧,你們稍待一下。」

    大理寺請來了這麼個瘟神,雖說吳友清抱著的是眼不見為淨的態度,可是還是感覺不爽,可是不爽也不成,錦衣衛指揮使、僉事倒也罷了,皇上和太子都特意來探監,撞到這麼個欽犯,他能如何?

    吳友清心裡頭早就認為皇上來探監明顯是一種暗示,而柳乘風之所以關押只不過是迫於壓力而已,這一次作為副審,若是能揣摩一下聖意,說不準能給皇上一個好印象。

    只是這姓柳的臨入宮還惦記著他的什麼報紙,讓吳友清很是腹誹了一番,快步進了大理寺,到了囚房,這囚房裡的裝飾差點兒沒瞎了吳友清的眼睛,這哪裡是欽犯的囚房?簡直比自己辦公的耳房還舒服幾分。

    顧不了這麼多,吳友清走到桌前,這桌上果然有一疊報紙,第一份赫然寫著「清風報」三個字。

    「清風報?黃符落盡清風瑟,殘枝枯舞月光寒,這清風二字倒是有幾分蕭索的意味。」吳友清不由淡淡一笑,用自己的理解來解讀這清風二字,不禁莞爾。

    化的眼睛不自覺地落在清風報的頭版上,先是咦了一聲,隨即打了個冷戰,再後來,清風報就自他手中滑落下去,吳友清的臉色已經變成了慘然。

    「好大的膽子,這……這是何人所做……」

    吳友清嚇得面如土色,愣了好一會兒神才又將清風報撿起來,夾在了腋下快步出去。從囚室到中門,吳友清腦子裡都浮著那清風報頭版的文章,到了中門的時候,看到柳乘風在那裡大叫:「怎麼還沒來。」

    吳友清一下子豁然開朗,似於想到了什麼,不由深望了柳乘風一眼,再也不敢小覷這嬉皮笑臉的欽犯了。

    吳友清把自己當作局外人一般把報紙隔著車窗遞給柳乘風,接著上了另一頂轎子,坐在轎子裡,他努力平復了心情,隨即朗聲道:「起轎,入宮。」

    一會兒功夫,車駕就到了午門,柳乘風吃飽喝足地下了車,早有宮人在這兒候著,詢問了柳乘風的姓名,盤查了一番,便領著吳友清和柳乘風進去,其餘人只能在外頭候著。

    柳乘風臨行時,看了鄧龍一眼,道:「鄧牢頭,我這一進去,只怕就要人頭落地了,你我交往了這麼多天,從陌生到相熟,難道鄧牢頭沒什麼話要說嗎?」

    鄧龍苦著臉道:「公子一路保重。」

    柳乘風黯然道:「人都要死了,還管什麼保重,只是這一去卻無人為我大哭一場,真是遺憾。」

    鄧龍揉揉眼睛,擠出幾滴眼淚,道:「大人走好。」

    柳乘風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也不要傷心,若是我還活著,一定來尋你。」

    鄧龍嚇了一跳,心裡默念:「千萬別讓我再碰到你了。」苦笑著對柳乘風道:「是,小人盼著與大人再見呢。」

    柳乘風便走入這午門的門洞,飄然而去。

    進了正殿,柳乘風打量了這週遭的文武一眼,所有人都後退了三步,以至於這殿中留下了很寬闊的空地,五張案牘已經擺在了丹陛之下,正對著柳乘風,主審問王恕鐵著臉坐在中央位置,左右各是刑部、大理寺、錦衣衛、東廠的副審。

    朱祐樘高高坐在丹陛之上,看不到任何表情,柳乘風拜倒,正色道:「罪臣柳乘風見過陛下,吾皇萬歲。」

    朱祐樘沉默了一下,道:「平身吧。」隨即對左右吩咐道:「開審!」

    「開審」左右的隨侍太監扯開了嗓子,高聲大呼。

    「啪!」王恕狠狠砸下驚堂木,臉色凜然,正色道:「殿下何人!」

    柳乘風回答:「欽犯柳乘風。」

    「柳乘風,你可知罪!」
匿名
狀態︰ 離線
134
匿名  發表於 2013-12-16 16:31:15
第一百三十三章:是男人,都懂的

    王恕對刑名頗為熟稔,這一開口,便厲聲喝問,若是碰到那些未經歷過場面的人,只怕早已嚇得哆嗦,乖乖地招供了。

    只可惜柳乘風卻不吃這一套,王恕喝問之後,柳乘風只是淡淡地道:「敢問大人,柳乘風身為錦衣衛百戶,彈壓民變,何錯之有?」

    柳乘風所抓住的重點是,自己所彈壓所殺戮的是變民,這些人可是要造反的,既然是造反,其他人都不彈壓,偏偏他柳乘風彈壓,就算沒有功勞,卻也絕對談不上是過錯。

    坐在副審位置的刑部侍郎彭健微微一笑,捋著鬍鬚慢悠悠地道:「好一個民變,老夫想問,這民變又是因何而惹出來的?分明是你放縱校尉不法,從而導致民變,莫非現在還要邀功請賞不成?」

    彭健話音落下,冷冷地低頭去喝茶,這一番話,火藥味很濃,卻是在說,就算是民變,那也是你柳乘風弄出來的,先煽風點火,之後又彈壓殺人,這兩樁罪名下來,足夠抄家滅族了。

    柳乘風看了彭健一眼,心裡罵了他一句,卻是在想,我哪裡得罪了你?你這老東西,竟是把我往死裡整?

    坐在彭健左側位置的大理寺寺正吳友清卻是含笑道:「彭大人說話不要這麼過激,此事尚未查明,怎麼就能輕易論斷?若是如此,那麼你我在這兒做什麼?直接將他拉下去砍了頭就是,又何必要過審?」

    吳友清的話惹得彭健不由側目看了他一眼,朝他輕蔑地冷哼了一聲,隨即又別過頭去。吳友清卻是不理會,自顧地微微一笑,便又繼續靠著椅子闔目養神了。

    文武百官們一瞧,卻都是糊塗了,這欽犯才剛審幾句,怎麼副審就相互吵起來了?

    王恕似乎也覺得這樣不像話,便拍案道:「副審待問完了話再發言,現在是本官在問案。」他見無人有異議,便對柳乘風繼續問道:「你方才說彈壓的是變民,那本官問你,這變民是怎麼來的?」

    柳乘風道:「變民就是變民,又有怎麼來的?」

    王恕不由吹鬍子,這麼大膽的欽犯,他倒是沒有見過,只好耐著火氣道:「本官問的是,這些變民是不是因為你放縱校尉不法,從而滋生?」

    柳乘風道:「不是!」

    一旁的彭健聽了,忍不住冷笑道:「不是嗎?可是不少人卻是聽說是因為你們百戶所的人先調戲了一個婦人,繼而引發了衝突,難道連這個,你也要抵賴?你這小賊,信口雌黃,可知道舉頭三尺自有神明?說這些鬼話,小心人神共憤。」

    柳乘風怒了,冷笑道:「大人都說了,這是聽說,可有誰親眼所見?大人,我還聽說刑部侍郎彭健彭大人爛屁股,莫非彭大人就是爛屁股嗎?」

    「你……」彭健拍案而起,這一次卻是氣得不輕,在如此莊嚴的所在,欽犯居然敢辱罵自己,這還了得?彭健來之前就曾打了小心思,柳乘風這件事,民憤太大,只要自己站在柳乘風的反面,這士林的清譽自然沾光不少。可是柳乘風居然敢在殿中戲弄自己,這傢伙真的是不知死了。

    文武百官聽了柳乘風的話,先是一愣,隨即哄堂大笑。

    柳乘風笑看著彭健,道:「我什麼?大人可以聽說,那我就不能聽說嗎?我還聽說大人生的兒子沒有小JJ,難道大人的兒子就真沒小JJ了?所以說,大人以後要記著,不管做什麼事都不要道聽途說,就比如大人貴為刑部侍郎,平時署理公務時,裁判冤獄時,也靠道聽途說嗎?」

    彭健被他說得啞口無言,老臉脹紅,罵又不是,不罵又不是。

    王恕只好拍案道:「柳乘風,住嘴!」

    彭健有了借坡下驢的機會,才坐回位上,氣咻咻地瞪了柳乘風一眼。

    坐在一邊一直沒有開口的東廠理刑百戶張豪微微一笑,道:「柳乘風,你要證據,偏偏我這兒倒是有幾個人證,來人,把人證帶上來。」

    聽說要緊急開審,東廠這邊也沒閒著,早就押了不少人證在宮外候著,而張豪明顯是個穩健的人,一開始都沒有出口,直到柳乘風得意洋洋地說了口說無憑之後,才把自己的底牌亮出來。

    這也正是蕭敬選他來做副審的原因,那掌刑千戶只是蕭敬的外甥吳用,能有幾斤幾兩,蕭敬心裡頭比誰都清楚,這東廠裡頭,真正拿得出手的,還是張豪。張豪是幹吏,做事不急不躁,滴水不漏。

    過了片刻,就有幾個穿著樸素的人被人押進來,這幾個人生得都頗為年輕,一看到柳乘風,立時駭了一跳,彷彿遇見了凶神惡煞一樣。

    幾個人拜倒,也不懂規矩,只是胡亂地磕著頭。

    張豪慢悠悠地道:「你們不必怕,有什麼說什麼,那一日的事,你們可都曾參與了,現在就在這大殿上,當著皇上,當著主審和文武百官,將這事兒原原本本說清楚,若有一句虛言,小心自己的腦袋。」

    下頭幾個人連忙道不敢,其中一個道:「小人本是迎春坊裡的人,那一日聽到有婦人叫喊,便第一個衝過去看,才發現有一隊錦衣衛校尉竟是在撕扯一良家婦人的衣衫,這時已經圍攏了許多人來,不少人看不下去,便要將那婦人救下,結果衝撞了那些校尉,卻是橫著刀要殺人,再後來,事情就鬧起來了。」

    另一個道:「王四兒說得一點也沒有錯,小人也親眼瞧見有個婦人幾乎被校尉撕爛了衣衫。校尉們還晃著刀要殺人……」

    王恕的眼睛已經落在了柳乘風身上,淡淡地道:「柳乘風,他們方纔的話,你可聽清了嗎?」

    這殿中許多人都已經竊竊私語起來,想不到案情只一下子功夫就已經明朗。現在有了人證,看柳乘風還如何抵賴。

    柳乘風淡淡一笑,道:「這倒是奇了,這些人證如此言之鑿鑿,卻是哪隻眼睛看到這婦人是良家婦女?」

    「你還要抵賴?你縱然校尉在光天化日調戲良家婦女,現在還有什麼說的?」彭健這時候精神一振,又不禁拍案而起,森然道:「現在證據確鑿,任你有三寸不爛之舌也別想再巧言脫罪了。」說罷,他向王恕道:「王大人,你是主審,你來說說看,柳乘風按律該當如何?」

    王恕沉吟道:「既然有了人證,柳乘風,你激起民變之後又殺戮百姓的罪就算坐實了,你還有什麼可說的?」

    「且慢!」一直沒有出聲的另外一個副審溫正終於說話了,誰都知道,溫正與柳乘風乃是翁婿,一開始,大家見溫正不發一言,也覺得奇怪,這時候溫正突然出口,反而不覺得驚奇了。

    溫正慢慢地道:「他們也有人證,老夫也有人證,來人,將那婦人帶進來。」

    滿朝的文武見事情有了轉機,又都紛紛提起精神,正說著,一個婦人小心翼翼地進來,婦道人家,畢竟沒見過什麼世面,早已嚇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溫正正色道:「你來說。」

    婦人這才回過神,立即跪下,哭哭啼啼地道:「奴……奴家該死,奴家……」

    只可惜她只顧著哭,這時候見了這麼多人,又在這金殿上,哪裡說得出什麼有用的話。

    溫正無奈,只好向眾人解釋:「這女子便是當日的那個婦人……東廠那邊,尋了人來說她是良家婦女。哼,這女子,老夫已經查過底細,明明是煙花胡同雲霄閣的青樓女子,老夫要問的是,她既是青樓女子,又何來調戲之有?」

    這一句話,又惹來不少的議論,更多人發出驚呼,低聲道:「原來是個青樓女子!」

    東廠理刑百戶張豪的臉上掠過一絲冷意,正想要說些什麼,那彭健已經笑了,道:「是青樓女子又如何?難道光天化日之下,調戲青樓女子就不能引發民憤嗎?」

    柳乘風這時候笑了,道:「調戲青樓女子當然不對,不過她既是紅塵女,卻為何呼救?還有,一個青樓女子,無端跑到迎春坊去做什麼?方才東廠的人證都說她是良家女,這又怎麼說?」

    彭健被搶白得一時說不出話來,柳乘風繼續道:「再者說,她雖是青樓女子,卻不是什麼花魁,說得難聽一些,百戶所裡的校尉雖然薪俸少了一些,可是偶爾去煙花胡同裡風流一夜卻還是捨得的,這樣的姿色,又是在光天化日,誰有調戲的興致?大家都是男兒,許多事,柳某人不說,大家也該是明白,試問大家,在這大街之上,撞到這麼個平庸的女子,誰有調戲的興致嗎?來,來,彭大人今日的興致高昂,就請彭大人先說。」

    彭健怒道:「老夫才沒興致……」

    他後頭的話本來是說沒興致搭理你這小賊,誰知道話說到一半,便被柳乘風打斷,笑道:「這就是了,連彭大人都沒興致,莫非彭大人以為,天子親軍的癖好比彭大人更奇特一些嗎?」
匿名
狀態︰ 離線
135
匿名  發表於 2013-12-16 16:31:42
第一百三十四章:柳呆子的殺手鐧

    「胡說八道,胡說八道!」彭健氣的身軀顫抖,面對這種類似無賴之人,卻是一點辦法都沒有,畢竟還要顧忌著身份,柳乘風可以胡說八道,他卻不能。

    柳乘風正色道:「誰和你胡說八道,我這是自辯,是要告訴諸位一個道理。煙花胡同百戶所的親軍因為不許街頭賴子和道門的會眾接近碼頭,剛剛貼出了告示,還嚴懲了訛詐商戶的匪徒。可是這事兒過去不過幾天,卻是一個青樓女子,無端出現在迎春坊,又無端在光天化日之下被親軍調戲,更有意思的是,就算柳某人下頭的親軍急色了一些。可是一個青樓女,被人調戲竟如貞婦一般放聲喊叫,又恰恰在這個時候,一下子圍攏來無數人,將親軍堵在了巷子口,最後才鬧出今天的事。我不過是小小一個武官,與陛下,與朝中袞袞諸公比起來,實在是不值一提,可是連柳某人都能想到,這裡頭定有貓膩,可是大家卻一心認定了這件事從頭到腳,都錯在柳某人身上。」

    柳乘風冷笑:「其實你們不說,柳乘風也明白,不是大家沒有想到這個關節,而是清議如潮,柳乘風殺了人,市井的言論,難免同情弱者,而諸公若是這個時候出來支持柳某人,就勢必會受人唾棄。名利、名利,這個世上又有誰能掙的開?可是柳乘風卻是要說,大膽的刁民,居然敢設局栽贓親軍,此後又煽動無辜百姓鬧事,這樣的人,難道不該彈壓,不該深挖出來,以儆傚尤?」

    朝中的文武百官,已有幾個老臉不禁紅起來,其實柳乘風的話,也未嘗沒有說中他們的心事,對他們來說,這件事不管怎麼說。他們都絕不會站在柳乘風一邊,就算柳乘風真的冤枉,可是這種事情怎麼揪扯的清?就算是查出此事是有人煽動,可是市井間的議論,又是朝廷所能掌控。到時候少不得被人潑一身髒水,這就有些得不償失了。

    事情其實從這婦人進來,其實已經漸漸明朗,但凡有點兒分辨能力的人都知道,這事兒只怕並不知道親軍調戲婦女這麼簡單。

    所有人都保持了沉默。

    王恕這時候也為難了,他是主審,可是他這主審很失敗。其實倒也不怪他,他雖是主審,早先雖然曾經瞭解了一些相關的律令,可是真正角力的卻是東廠和錦衣衛,據說這些時日,東廠的番子和錦衣衛的校尉都是傾巢而出,四處打探,現在都把各自有利的證據擺出來,王恕只能做個主持人,可是離主審,卻還差了不少。

    王恕的眼睛,只得朝丹陛上的朱佑樘看了一眼,想看看皇上是什麼意思。

    而朱佑樘一直冷眼旁觀著這一場爭辯,沒有做聲。王恕朝他看來的眼神,他不是不清楚王恕心中的想法,王恕是不願判柳乘風無罪,因為一旦無罪,那麼勢必會成為身上的一個污點,不管柳乘風有沒有罪,總會有人跳出來質疑,對這些朝臣來說,名譽有時候比性命還重要。

    朱佑樘不禁苦笑,心裡想,你們視名如命,可是朕又何嘗不是如此?名利,名利,這世人果然都掙不脫。

    所有人都沉默了,沒有人肯為柳乘風說話,可是柳乘風擺出來的證據,卻也能令人信服。這件事的背後,一定有人鼓動,可是鼓動是一回事,殺人還是另外一回事。畢竟在天子腳下,帶著這麼多人,不管是彈壓民變也好,是鎮壓叛亂也罷,總歸是殺得天昏地暗,血流成河。

    這些人,難道就不會有無辜的百姓?誰也說不好,所以這個時候表態,不啻是自掘墳墓。

    站在一側的蕭敬,一雙睿智的眼眸掃視了一眼這朝中的袞袞諸公,臉上不由生出了些許笑容。就算自己那借刀殺人的計劃失敗了又如何?無論是陛下,還是朝臣,都在意自己的清名,你柳乘風就算是冤枉,就算是沒有做錯,也絕不會有人站出來為你說話。

    柳乘風看著所有人,不禁有些無語,這麼多人,居然都是如此。他心裡不禁想:「既然如此,為了自救,那我也別怪我無恥了。」

    他的目光中,掠過一絲出奇的光澤,就好像是下定了某樣決心,隨即高聲道:「這背後,既然有人主使,那麼,主謀之人難道就不追究?這樣的人,實在是社稷心腹之患……」他一邊說,一邊捋起長袖,一副咬牙切齒狀,可是正在這時候,袖子裡一份報紙卻是趁機跌落下來,徐徐的落在了地上。

    柳乘風的臉色驟變,隨即以極快的速度將報紙撿起來,正要重新收入袖子裡去。

    那些無言以對的文武百官,這時候看到柳乘風這緊張的樣子,眼中也都閃露出異樣。

    只是一份報紙而已,這個柳乘風為何連臉色都變了,莫非這報紙有蹊蹺。

    刑部侍郎彭健幾乎要跳起來,大喝道:「大膽,你身為欽犯,入金殿受審,居然還敢藏匿東西,這是什麼,快快從實招來。」

    這也難為了彭健彭大人,雖說欲加之罪何患無詞,可是要想弄出點兒莫須有的罪名,卻還要花費不少功夫,柳乘風這緊張的樣子,透著一股子心虛,彭健心裡頭,已經認定這柳乘風一定藏著什麼貓膩。

    柳乘風更緊張了,連忙道:「只是一份報紙而已,和你有什麼干係。」說罷又朝王恕作揖道:「請大人判罪吧。」

    彭健冷笑,柳乘風越是不肯拿,他就覺得柳乘風越是心虛,森然道:「事情還沒查清楚,豈能草率決斷,來,把他的報紙搜出來,本官要看看,這人到底玩弄什麼花樣。」

    倒是坐在左側的大理寺寺正吳友清聽到報紙二字,臉色也黑了下來,眼中掠過惶恐之色。

    柳乘風正色道:「這報紙大人還是不要看的好……」

    彭健拍著桌案,怒道:「本官就要看,你不拿出來,就是別有所圖,這案子就一日審不清楚。你到底拿不拿?」

    柳乘風被逼無奈,只好將報紙交出,彭健心滿意足的接過報紙,一看這報紙的名頭,卻是清風二字,心裡冷笑,清風報,卻是從沒聽說過,接著繼續看了幾下,隨即,他的臉色如入宮前的吳友清一樣,驟然變色了,額頭上,已是大汗淋漓,嘴唇哆嗦著一時說不出話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彭健的表情吸引,這時候滿殿的文武都糊塗了,是什麼報紙,居然那柳乘風如此緊張,又讓這彭健這般駭然失色。

    坐在彭健身邊的王恕撇了彭健一眼,心中也暗暗生疑,身體微微向彭健這邊傾斜了一些,朝這報紙看過去。

    王恕先是「咦」了一聲,隨即,臉色也變了。

    這是什麼報紙,居然連吏部尚書大人都失態了。

    所有人都是一頭霧水,只覺得這報紙未免也太神奇了一些,彭健倒也罷了,可是王恕是誰?這位大人可是歷經宦海沉浮,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人物。

    這就是朱佑樘此刻也勾起了好奇心,便道:「來,拿給朕瞧瞧。」

    原以為彭健會乖乖將報紙呈上,誰知道彭健站起來,旋身對著金殿上的朱佑樘拜倒在地,大汗淋漓的磕頭道:「陛下,臣萬死。」

    彭健倒也罷了,那王恕也是臉色蒼白的跪倒,朝朱佑樘道:「陛下,這報紙中的文章大逆不道,撰寫報紙之人,更是罪該萬死,陛下不必看這報紙,請陛下立即下令查抄清風報館,按圖索驥,清查這妖言惑眾之人。」

    滿殿嘩然。

    就在剛才,皇上還在責怪東廠不該堵塞言路,查抄那東安報館,現在這堂堂吏部尚書王恕居然又提出要查抄什麼清風報館,這事情的轉變,幾乎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之外。

    劉健不禁看了王恕一眼,心裡想:「這個王恕,怎麼轉了性子,他不是也提倡興報館的嗎?怎麼今日,卻是這般?」

    李東陽半瞇著眼,目光卻是落在柳乘風身上,心裡在琢磨,這柳乘風到底玩什麼花樣。

    至於謝遷,此刻倒是一心想看看報紙的內容,想要看看,這報紙中的文章如何大逆不道。

    朱佑樘的臉色也隨之變得憤怒起來,正色道:「王愛卿,朕查抄不查抄報館是朕的事,將這報紙,呈上來給朕看看,朕不是聾子,也不是瞎子。」

    朱佑樘今日的心情本就不好,一下子出了這麼多事,心煩意亂之餘,一時沒有控制住自己的火氣。

    王恕的臉色更是蒼白,只得連道陛下息怒。

    而那彭健早已是嚇得大氣不敢出了。

    有個小太監,將桌上的報紙收了,隨即一步步的走上丹陛,將這清風報呈送到御案上,又小心恭謹的退到一邊。

    朱佑樘拿起報,開始看了起來,今日在這金殿上,他這是第二次看報,第一次,是蕭敬呈上,那一份報紙,惹得他心情格外的壞,隨後,才有了這一次的御審。而現在,朱佑樘的臉色已經更壞了。
匿名
狀態︰ 離線
136
匿名  發表於 2013-12-16 16:32:43
第一百三十五章:無恥之尤

    清風報的文章作者署名是匿名,所謂匿名,就是大爺罵了你又能怎麼樣?

    不過從行文來看,此次的罵人勁兒,遠在那張芳之上,整篇文章基本是罵的。

    文章中一共罵了兩件事,一件是柳乘風彈壓民變,天怒人怨,這是皇帝包庇他的結果,而且錦衣衛親軍歷來跋扈,又述說了歷來錦衣衛種種的惡行,最後說,若是陛下再不裁撤親軍,嚴懲柳乘風人等,遲早會成為商紂夏桀一樣的君主。

    也不知道是寫這文章的人抽了什麼風,還是來了什麼興致,罵了親軍,罵了錦衣衛,順道兒罵了皇帝之後,他的筆鋒又是一轉,又開始琢磨起皇子的問題了,文章中說,陛下子嗣稀薄,唯有太子一人,既然有太子,這就說明皇上還是有生育能力的,那麼問題出在哪裡呢?問題出在宮中只有一個皇后身上,因此建議皇上廣納后妃,充實後宮,再誕龍子,以延續天家血脈。

    不過文章自然不只是說這些,甚至說,陛下要充實後宮,只怕沒有這般容易。以老夫觀之,陛下這麼久沒有納嬪妃,不是因為龍體不康,應當是張皇后善妒的緣故,昔年有隋文帝妻子獨孤皇后,也是這般善妒,甚至要隋文帝楊堅發誓不能親近自己以外別的宮女嬪妃,更不能和別的女人生下一子半女。不知道陛下是不是與隋文帝一樣,有這樣的難言之隱?若是如此,皇后的德行就實在太壞了,那乾脆廢黜張皇后,另覓賢良貴人為後,以清後宮。

    朱祐樘的臉色,已經壞到了極點,甚至感覺胸口已經有些隱隱作痛,他摀住了胸,整個人都在顫抖。

    這文章簡直就是放肆,罵親軍他無話可說,罵柳乘風他能包容,就是罵自己,他也能盡量表現出曠達的態度。

    而這篇文章,卻是罵到了皇后頭上,皇后善妒,那麼自己豈不成了妻管嚴?從某種意義來說朱祐樘寧願被人罵作是識人不明、親近小人,也不願意被人栽個妻管嚴的名聲,畢竟朱祐樘是男人,男人有自尊心。

    更何況他和張皇后是患難之交,一對恩愛夫妻!兩人每天必定是同起同臥,讀詩作畫,聽琴觀舞,談古論今,照夕與共。如今張皇后被人污蔑成了獨孤皇后那樣的妒婦這還了得?

    至於後頭要廢黜皇后,另立賢后之類的話,更是膽大到了極點,皇后是什麼?國母也,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豈是一個書生說廢就廢?今日你說廢皇后就廢皇后,明日說朕昏庸,豈不是連朕也一併廢黜了?

    「這個人,好大的膽子!」朱祐樘的臉色已然驟變,將這報紙拋下丹陛,拍案而起,道:「豈有此理!這是誰寫的文章?簡直大逆不道,這也是臣子應該說的話嗎?」

    文武百官又驚又駭所有人都沒想到,一份報紙居然惹來了朱祐樘的滔天大怒,所有人全部拜倒,紛紛道:「臣萬死!」

    朱祐樘道:「皇后與朕如魚似水,相敬如賓,卻有人妄自揣測,這件事要徹查!」

    所有人都不由驚了一下,心裡說,原來這報紙與皇后有牽連,那報紙落在丹陛之下,有些人不禁瞄了那報紙一眼依稀看到裡頭的幾句話,也不禁嚇得打了個冷戰。誰不知道當今皇上最是寬厚可是再寬厚,也不是沒有逆鱗的。

    皇上的逆鱗就是皇后和他的一對兒女,不知是什麼人這麼大膽子,居然敢罵到張皇后的身上去,這不是找死嗎?

    朱祐樘開始不安了,他從御椅上站起來,在這丹陛之上,負著手來回踱步,臉上的怒容更勝,哆嗦著嘴皮子道:「無恥之尤……無恥之尤………為何要這般揣測宮中……這個人……該死……該死……」

    在這殿外,一個小太監聽了裡頭的動靜,已是飛快地朝坤寧宮跑去。

    坤寧宮裡,已是擺了一桌御膳,朱祐樘用膳與歷代先祖們不同,平時都是在坤寧宮中進用,只是今日午朝還沒有結束,張皇后只能繼續等著,眼看時間已過了一個時辰,已到了未時三刻,張皇后已顯得有些焦躁了。

    「大正午的,就是要朝議,也該進了午膳才是,現在喋喋不休的,眼看晌午都要過了,卻還是滴水未進,這身子怎麼吃得消?」

    輕輕埋怨了幾句,張皇后的臉色之中又顯露出了幾分疼惜。

    倒是坐在榻上的那叫朵朵的少女撐著下巴道:「母后,你又念叨了。」

    張皇后道:「不念叨成嗎?如此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將來身體垮了,可怎生是好。」

    朵朵道:「母后不是已經請人去那邊看看什麼時候能結束朝議了嗎?且等著就是,待會兒就會有人回報的,倒是我」朵朵作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道:「這般的嬌弱,卻還要陪著母后等父皇來用膳,快要餓死了。」

    朵朵蹙著眉,捂著肚子,一副真要餓死的樣子。

    張皇后不禁失笑,道:「你先吃點糕點填些肚子。」又看這桌上的膳食已經冷了,便吩咐人道:「去,將膳食再熱一熱。」

    幾個宮人便各自端了膳食下去。

    正在這時候,一個小太監急匆匆進來,道:「娘娘,不好了。」

    張皇后駭了一跳,還以為朱祐樘出了什麼事,連忙道:「出子什麼事?」

    小太監好不容易緩過了氣,道:「娘娘,陛下龍顏大怒了。」

    朵朵不禁問:「這又是為什麼?」

    那小…太監小心翼翼地看了張皇后一眼,不敢說。

    張皇后沉了臉:「你快說。」

    小太監這才連忙道:「好像是有人在報紙裡刊載了一篇文章,說娘娘是妒婦,和獨孤皇后一樣,還有……還有……」

    張皇后的腦子懵了,她出身平凡,父親只是一個國子監監生,家教甚嚴,三從四德之類的教導早已深埋在她的心裡,可是今日卻有人說她是妒婦,妒婦是什麼?妒婦在女四書裡,就是沒有廉恥的婦人,這樣說,和罵張皇后紅杏出牆也沒有什麼區別了。

    「荒,荒唐!」張皇后抿著紅唇,不禁低斥一聲,可是整個人像是力氣全部抽離了一樣,想到那妒婦二字,便如錐子一樣剜了她的心口,她兩眼一黑,身軀便軟了下去。

    「母后……」

    「娘娘……」

    ………………………………………………………………………………,

    丹陛之上,朱祐樘幾乎說不出話來,只是在丹陛上來回踱步,一時之間,竟有幾分驚慌失措。

    而這時候,一個小太監絲毫沒有規矩地衝入殿中來,兩邊的文武百官都跪得不敢抬頭,這時候發現動靜,不由抬起頭來看了一眼,那小太監已如一陣風般上了丹陛。

    「陛下…………,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

    朱祐樘怒道:「又出了什麼事?」

    小太監道:「娘娘昏厥過去了。」

    「啊!」朱祐樘向後連退兩步,整個人跌坐在御椅上,好半天才緩過神來,道:「快,快,叫御醫,對了,對了」朱祐樘的眼睛落在了柳乘風的身上,隨即道:「案子已經定奪了嗎?你們若是沒有定奪,那就讓朕來定奪。」

    他這時快刀斬亂麻,語速極快,直截了當地道:「人證物證俱在,迎春坊有亂民煽動,妄圖滋事謀反,構陷親軍,柳乘風身為親軍百戶,率隊彈壓,有功,也有過,及時彈壓民變,這是功,殺人盈野,這是過,功過相抵,從現在起,官復原職吧。誰有異議?」

    滿朝文武其實早就預想到柳乘風無罪,只是誰都不敢說,現在陛下既然說出來,他們當然附和一聲:「陛下聖明。」

    只是蕭敬的臉色卻是變得有些難看了,他到現在還沒有鬧明白,為什麼陛下突然之間肯為柳乘風開脫了?

    莫非是那份報紙?

    蕭敬不禁又冷冷地看了柳乘風一眼,心裡想著,這次不能將此人剷除,只怕往後更難了!蕭敬正是想著,那冷冷的眼神中又參雜著不敢之色!

    這時朱祐樘又道:「至於這什麼清風報的文章,簡直是妖言惑眾,胡說八道,他說親軍不法,要裁撤親軍,哼,這親軍是太祖年間就建立起來的,是祖宗的制度,祖制不可輕廢。又大言不慚說柳乘風有罪,寫文章之人可謂無恥之尤,朝廷命官有沒有罪,自有朝廷定奪,豈容他一介書生信口雌黃?更說皇后乃是妒婦」

    朱祐樘的臉上已生出了殺機,厲聲道:「這樣的人,居然也讀過書?既然讀過書,莫非就不知道禮法嗎?擅自揣測內宮,誹謗國母,簡直罪無可赦,查,查出是誰寫的,這樣品行敗壞之人可謂惡劣之極,若是有功名,就革了他的功名。」
匿名
狀態︰ 離線
137
匿名  發表於 2013-12-16 16:39:33
第一百三十六章:機關算盡太聰明

    朱佑樘聲色俱厲之後,又顯得憂心忡忡起來,他急不可待地道:「午朝的朝議就到這裡,眾卿散了吧。柳乘風,你留下,隨朕去坤寧宮。」

    這個結果,柳乘風早有預料,因為這份報紙出來時,柳乘風就完全可以預料皇帝會毫不猶豫地站在自己這一邊。

    所謂的政治,柳乘風其實並不比這朝中的袞袞諸公懂得更多,不過拜他前世知識爆炸的經驗所賜,柳乘風還多少有一點覺悟。

    就比如這一次他彈壓民變,一開始就不是刑法的問題,而是嚴重的政治問題,也正因為如此,柳乘風有沒有罪,都已經不是問題了,問題在於這小子政治十分不正確。

    當今皇帝要以德治國,要用禮法來治理天下,可是柳乘風居然敢二話不說,抄了傢伙就去殺人,這種愣頭青所做的事未必不會對國家有好處,可是對國家有好處是一回事,殺人又是另外一回事,若是皇帝不加罪於你,朝廷的百官都為你說話,這豈不是說所謂的德治和禮法都是一句空話?

    所以柳乘風採用了另一個辦法,把這過審,又引申到政治正確的問題上。

    有『人』大張旗鼓地宣傳他的觀點,先是罵柳乘風,說柳乘風罪無可赦,另一面又鉚足了勁頭去罵皇后,說這皇后善妒,這個人在朱佑樘眼裡就是不正確,甚至只能用可惡來形容。

    朱佑樘要向天下人證明張皇后並不是妒婦,也證明自己不是妻管嚴,唯一的辦法就是搞臭這個『人』,搞臭一個人又變成了政治問題了,就好像古今中外無數的事例證明一樣,要搞臭一個人,就要將這個人的一切都否認掉,比如你貪贓,你亂搞男女關係,你孌童,你還吃狗屎等等。

    朱佑樘就是要搞臭寫文章的人,最好的辦法就是告訴所有人,這個人是個瘋子,是個居心叵測的壞人,還是個胡說八道的混賬。他說的話沒有一點是可信的,一丁點都沒有。

    「此人居心叵測,心懷不軌,指鹿為馬,罪無可赦!如此信口雌黃,誹謗親軍,誹謗張皇后,誹謗朕的朝廷命官,其用心險惡到了極點,傳朕的旨意,立即辦了他!」這一句,就是朱佑樘真正要說的話,到了這個時候,什麼聖明、什麼清議的看法,朱佑樘全然不顧了,因為這已經涉及到了他的核心利益,涉及到了他的妻子。

    朱佑樘已經甩袖而去,匆匆往坤寧宮那邊去了。

    一干朝臣看到這個變故,都是驚訝得說不出話來,方纔那小太監在丹陛上低聲說話,張皇后昏厥的消息現在還沒有散播出去,所以大家都是滿頭霧水,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王恕幾個心裡倒是明白,只是這些話又不敢說。

    蕭敬眼中也掠過一絲詫異之色,隨即恢復了正常,正色道:「散朝了,諸公各回值房吧。」

    等到三三兩兩的人散去,蕭敬彎腰走過去,撿起地上的報紙看了一眼,一下子恍然大悟。

    柳乘風這時候正要由小太監領去坤寧宮那邊,蕭敬看著他的背影,隨即將報紙扔下,微微一笑,道:「柳百戶留步。」

    柳乘風駐足,旋身看著蕭敬,淡淡地道:「怎麼?有事?」

    蕭敬對那小太監道:「柳百戶由雜家領著去坤寧宮,你退下。」

    那小太監低著頭,退到了一邊。

    蕭敬走向柳乘風,隨即朝柳乘風做了個請的手勢。

    二人肩並著肩出了正殿,沿著大殿之間的甬道朝著後宮方向過去。

    蕭敬走得慢,走了幾步,已是氣喘吁吁,偶爾伴雜著咳嗽,在這烈日之下,身形佝僂,讓人看一眼,便生出同情。

    不過他的腳步邁得極穩,一雙渾濁的眼眸雖是透著一股由身到心的疲憊,卻有一種說不出的銳利,迎面過來的太監遠遠看到他都停住腳步,一直在甬道邊束手候著,等他與柳乘風過去時,便行個禮,低聲道:「蕭公公好。」

    蕭敬對這些太監並沒有回禮致意,彷彿就應當受他們的敬畏一般,連眼角都沒有掃過去一下。

    「皇上繼位以來,一再清退閒置的宮人,可是這偌大的皇城卻還是少不得咱們。」蕭敬淡淡地看著遠處巍峨的宮牆,朝柳乘風瞥了一眼,慢悠悠地道。

    柳乘風一直不知道這蕭敬到底玩什麼花樣,按常理來說,這個人應當是自己的對手才是,若不是他,今日這件事不會如此複雜,可是這人舉止投足間似乎都有著一種讓人不能向他惡語相向的氣質,讓柳乘風感覺很壓抑。

    柳乘風琢磨著蕭敬的話,不禁笑了起來,道:「皇上自然離不開這皇城的公公,可是這天下想做公公的如過江之鯽,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也不少,蕭公公說是不是?」

    蕭敬又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似乎聽出了柳乘風話中帶刺的意味,莞爾道:「你和人說話總是這樣咄咄逼人的嗎?」

    柳乘風渾身放鬆了,心裡想,他奶奶的,我這一條性命差點栽在你手裡,還有什麼好顧忌的?他聳聳肩,自嘲笑道:「咄咄逼人有什麼不好?這世上的人都是賤骨頭,你退一步,他就進一步,得寸進尺,貪婪無度。」

    蕭敬沉默了。

    這姓柳的傢伙是當著和尚罵禿驢,這賤骨頭,暗諷的是誰?

    蕭敬突然停住腳步,臉上露出如沐春風的笑容,道:「雜家想起來了,待會兒還有點事要處置,柳百戶,這坤寧宮反正也要到了,告辭。」

    柳乘風道:「蕭公公一路走好……」他的臉上露出那種別人家辦喪事那般的悲痛。

    蕭敬卻沒體會出柳乘風的言談舉止的深意,淡淡笑道:「雜家有一句話要贈給柳百戶,柳百戶想聽嗎?」

    「蕭公公賜教。」

    「柳百戶可以說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可是若是往壞裡說,就是不知天高地厚,一味耍弄小聰明和一味魯莽或許能得到一時的好處,卻不是經世之道。柳百戶,你很聰明,可是離立足卻還差得遠了。」

    蕭敬拋下這一句話,隨即,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眼神瞥了柳乘風一眼,旋身離去。

    柳乘風脫身的辦法確實可謂高明,可是在蕭敬看來,這種走鋼絲的舉止,就算是再如何聰明,也不過是小聰明而已,今日能脫身,下次呢?

    一個真正的上位者,需要的不是小聰明,這是蕭敬的理解。

    柳乘風看著那佝僂的背影想了想,隨即撇撇嘴,柳乘風不這樣理解。

    到了坤寧宮,這裡已圍滿了不少御醫了,一個個背著藥箱,急得團團轉,這些人見到了柳乘風來,卻是百忙之中偷偷在竊竊私語。

    「此人是誰?」

    「據說是個叫柳乘風的百戶。」

    「是他?上次是他開的藥方調理好了陛下的病?」

    「就是他!」說這話的人,語氣之中帶著幾分嫉妒。

    這時候,外頭值守的幾個太醫看柳乘風的眼神已是有點兒不懷好意了,大家出來混,無非是混口飯吃而已,能到御醫這一步,大家為了修習醫術,不知付出了多少的努力。所謂學成文武藝、賣與帝王家,其實這學習醫術也是如此。

    大家本來好好地混日子,功成名就,誰知卻冒出這麼個小子。想想看,原本大家是御醫,天下最好的醫生,無人敢質疑。可是突然來了這麼個傢伙,把他們治不好的病給治好了,這不是當著天下人的面打他們的臉嗎?

    「這小子,不知從哪裡弄來個藥方招搖撞騙,竟是讓他蒙對了一次,哼!」有人不客氣地對身邊的同僚道。

    這句話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柳乘風的耳朵裡,柳乘風停住腳步,不禁看了說話的太醫一眼,隨即微微一笑,道:「先生是在我說我嗎?」

    這太醫想不到柳乘風居然會笑嘻嘻地來問他,一時說不出話來,跺跺腳,背著藥箱到另一處地方去了。

    柳乘風也懶得理他,在殿外大叫一聲:「微臣柳乘風來了。」

    裡頭傳出朱佑樘焦灼的聲音,道:「進來。」

    柳乘風進殿,這殿中已是圍了不少人,青絲帷的牙床上已是水洩不通,柳乘風沒看到朱佑樘,走過去撥開幾個嚇得臉色蒼白雙腿打顫的小太監,鑽到人群裡去。只看到朱佑樘正握著張皇后的柔荑坐在床沿上,張皇后則是平躺在榻,有個御醫跪在床下給她把著脈。

    柳乘風叫了一聲:「皇上叫微臣來……」

    朱佑樘急匆匆地道:「說這麼多做什麼!你不是也通醫術嗎?快,看看皇后為何到現在還昏厥不醒!」

    按常理,急火攻心,若是體質較為孱弱之人一時昏厥,大多數時候也很快就能甦醒。可是現在過了這麼久,又來了這麼多太醫,幾番診斷,居然還沒有甦醒的先兆,這就把所有人嚇壞了,柳乘風注意到,就在這朱佑樘邊上,那個上次見到的朵朵公主,大呼一聲:「是,快來看看,這些庸醫是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匿名
狀態︰ 離線
138
匿名  發表於 2013-12-16 16:39:57
第一百三十七章:東搞西搞很不好

    「我了個去,你這是在坑我呢。」柳乘風聽了那朵朵公主的話,心裡腹誹一番。因為他已經明顯的感覺到,不少的御醫恨恨的朝他看過來。

    什麼醫德,這是對病人的,可是對競爭對手,哪裡有什麼道德可言,這個校尉,明顯是來砸飯碗的。

    公主方纔那一句庸醫,幾乎刺傷了所有御醫的自尊心。

    御醫這碗飯,其實也不是這麼好吃的,畢竟要看病的都是宮裡的貴人,人家說你是庸醫,你能如何?大家對這公主殿下,自然不敢生恨,可是對柳乘風這傢伙,卻都擺出了一副不共戴天的樣子。

    柳乘風壓力很大,不得不湊到榻前去,看了那給張皇后把脈的御醫一眼,道:「老兄,不知張皇后的脈象如何?」

    被柳乘風問到的御醫,一副童顏鶴髮的樣子,顯得精神矍鋒,只是那一對兒三角眼,讓人瞧得渾身都不太舒服,這御醫乃是尚藥房尚藥御奉柳溪如,柳溪如見柳乘風來問,卻是冷冷一笑,道:「老夫手拙,還是請柳先生來把脈吧。」

    柳溪如對眼前這毛頭小子很是不爽,治病看人,雖然不太時興論資排輩,可是醫術這東西與經驗是分不開的,眼前這小子就是天資再高,又能有幾分本事?

    再加上他作為尚藥房的掌總,一直負責調理皇上身體,此前也開過不少藥方,可是這皇上作息反覆,進膳時又無常,柳溪如也是無可奈何,結果讓一個不知名的小子三下五除二,把皇上的身體養好了,這還了得,柳溪如就如被人直接一巴掌煽在他的老臉上,既羞又怒,可是偏偏事實擺在他的眼前,他又能如何?

    現在朵朵公主又是這般對他呼叫,又說什麼庸醫讓柳溪如更覺得顏面大失,現在柳乘風居然還想從自己身上探口風真是休想。

    「也罷,張皇后這病倒是頗為疑難,索性就讓這小子來,到時候出了事,也沒老夫的干係。」這柳溪如頂了柳乘風一句,心裡這般想便冷冷的退到一邊,為柳乘風騰出位置來。

    柳乘風見他分明是刁難,倒也不客氣了,索性佔據了他的位置,手正要搭上張皇后的手腕,可是下一刻,卻是頓住了,不禁訕訕的對朱祐樘道:「微臣摸一摸張皇后的手,皇上不會吃醋吧?」

    柳乘風雖然做人很不客氣,可是有些大忌卻是要注意的就比如這皇后,太監們碰一下沒有事,這些七老八十的御醫碰一碰也不打緊,可是柳乘風畢竟是血氣方剛的年輕人,這就是兩說的事了,誰知道這朱祐樘會不會吃醋,到時候藉機收拾自己。

    朱祐樘被這小子一問立即眼睛瞪大了,原本不忌諱的事,現在捅破了窗戶紙,反而不知是答應也好,不答應也好。

    倒是一邊的朵朵催促道:「你不是拜了我父皇做師父嗎?你現在就是父皇的門生,是小輩,把脈有什麼打緊不要囉嗦,快點兒治病要緊。」

    柳乘風無語,不禁想:「我還是你弟弟的老師,按道理,和你母后也是同輩,我要是和你們朱家算起輩分來,這可就造孽了。」

    柳乘風想了想索性道:「且慢,先讓我看看。」

    柳乘風站起來,俯著身上下端詳張皇后的臉色。中醫講究的是望聞問切,這都是後世的總結之詞,這望字,就是從病人的膚色和表體特徵來診斷病情。張皇后的臉色並不蒼白,血色紅紫,倒是一點不像是氣血攻心從而導致昏厥的跡象,更像是什麼東西堵住了她的口鼻,令她呼吸困難一樣。

    「這倒是奇怪了,難怪現在還沒醒來,莫非不是氣血攻心引起的?」柳乘風心裡琢磨,隨即便問道:「皇后昏厥的時候,當時誰在身邊。」

    朵朵公主道:「我在。」

    柳乘風便道:「當時皇后昏厥時,是什麼樣子。」

    朵朵公主想了想,道:「我我不記得了。就是這樣」她扶了扶自己的額頭,嘗試著回憶道:「然後啊呀一聲就軟倒下去。」

    「啊呀了一聲?」柳乘風對朵朵的演技顯然不是很欣賞,卻是抓住了啊呀一聲上。

    朵朵公主連忙點頭道:「對,對,沒錯。」

    柳乘風想了想,便道:「誰來幫幫忙,將皇后的嘴掰開一些,喂喂,那個誰誰誰,你去拿燈籠來。」

    柳乘風所指的那個誰誰誰,自然是尚藥御奉柳溪如,柳溪如差點兒沒有氣個半死,可是眼下這柳乘風既然出面診治,若是不聽他的話去做,他要是說一句柳溪如耽誤了救治的時間,那柳溪如該找誰說理去?

    柳溪如無奈,只好去接了一盞燈來,那朱祐樘聽到居然還要掰口,便伸手過去輕輕捏住張皇后的兩頰,將張皇后的嘴微微捏開。

    柳乘風不禁道:「陛下,再張大一點。」

    柳乘風做起事來還是很認真的,更何況這皇后氣成這個樣子,卻也是由他而起,畢竟那文章,卻是他偷偷炮製,又自辦了個空頭報館,好將這張皇后牽涉進自己的案子裡,用來自保,所以柳乘風看起病來很是用心。

    其實張皇后的病,他心裡已經有了幾分把握,畢竟他前世是門診醫生,一天接待的病人沒有一百也是數十,什麼樣的疑難雜症,都有所涉及。

    至於這些太醫,別看一個個醫術精湛,各有所長,可是比起柳乘風來,卻略顯經驗不足了,因為他們的多數知識,都來自於書本,成了御醫官之後,一年到頭這宮裡的貴人也未必能看幾次病,所以一旦遇到書本裡沒有的知識,立即就瞎了火。

    再加上時代的局限,柳乘風叫那柳溪如將燈移近之後,看了張皇后的嗓子。

    隨即瞭然了,微微一笑,道:「皇后在幾日之前,是不是曾染過傷寒?」

    朱祐樘正要說話,朵朵搶著道:「是,幾日前還說身子骨有些軟,連父皇都沒有告訴,生怕父皇擔心,你是怎麼猜出的。」

    「廢話,扁桃體有炎症,應該是病毒性感冒引起,不過剛才那些太醫沒有把脈時沒有發覺異樣,那就想必沒有發燒,我明白了。」柳乘風心裡想著,隨即道:「前幾日是不是還經常吐出濃痰?」

    朵朵不禁道:「你又猜對了,我還叫母后看太醫呢,母后說不必了,只是小症。」

    見柳乘風一再猜出張皇后的身體狀況,朵朵對柳乘風有了幾分期待,道:「母后能治好嗎?」

    柳乘風已經瞭然,道:「這病要治起來也容易,皇后此前喉頭化膿,已經有了炎症,再加上今日又受了驚嚇,情急之下,濃痰堵住了食道,只要將這濃痰吸出來就沒有事,不過時間緊迫,再不吸出,只怕就有性命危險了,誰來吸?」

    這病說複雜不複雜,說不複雜,卻也算疑難雜症的一點,其實就是一種病,在經過某種變故之後,轉化為另外一種病,這種病說病也談不上,很難解釋,這樣的巧合,只怕十年也尋不到一個,可是偏偏發生了。

    也好在前世的柳乘風平時在門診部時,看一些醫學報之類的報刊,裡頭就有世界各地各種疑難雜症,這種病,有一個澳洲的女子也曾得過,一開始幾個專家級醫生無論如何也尋不到病症,後來做了B超之後,才發現了食道裡有粘稠物體。

    柳乘風當時看到這新聞。因為老是琢磨著怎麼吸的問題,很是YY了一番。因此才記得特別清晰。

    柳乘風這時候心道好險,還好看病的是個女人,還是皇后,否則讓自己來吸,這倒是麻鼻了。

    「吸」朱祐樘聽到有性命之憂,已有些亂了分寸了:「怎麼吸?」

    柳乘風想了想,道:「就是辦事之前的前戲。」

    「前戲又是什麼?」不只是朱祐樘,這滿屋子的御醫,都對柳乘風冒出來的專業術語一頭霧水。

    柳乘風無語了,只好道:「生孩子怎麼生知道嗎?」

    這麼一說,大家明白了,都是恍然大悟的點頭,這個都知道,除了少數的太監和那瞪大眼睛的朵朵公主。

    柳乘風道:「生孩子之前要做什麼?」

    「這個這個」朱祐樘明白了,又覺得柳乘風說的實在太露骨,正要打斷,誰知道柳乘風覺得還不夠透徹,特意加了一句:「生孩子辦的事,之前不是還要東搞一下,西搞一下?反正除了亂摸或者用用手指、舌頭搞些烏七八糟的事之外,剩下的就是吸了。」

    那些個御醫都是老臉通紅,連太監都不禁忍俊不禁,朱祐樘一時膛目結舌,只有那朵朵,還是一頭霧水,忍不住問:「摸什麼,還有手指、舌頭的……」

    「朵朵,住口。」朱祐樘連忙呵斥了一句,隨即道:「所有人,全部退下!」

    這滿大殿的人,心裡瞭然,紛紛退出去。

    坤寧宮裡,只剩下了張皇后、朱祐樘、柳乘風和朵朵公主。
匿名
狀態︰ 離線
139
匿名  發表於 2013-12-16 16:40:20
第一百三十八章:皇帝的心思

    柳乘風是不能出殿的,畢竟張皇后病重,他是主治之人,遇到了緊急情況還要柳乘風在邊上照應。

    至於朵朵,看到朱佑樘眼睛向她掃視過來,便道:「父皇,母后垂危,做兒臣的豈能惘然不顧?我要在這兒看著。」

    朱佑樘想了想,也覺得有幾分道理,便搖搖頭,老臉不禁一紅,俯身下去,深呼吸,與張皇后兩口相對。

    「激動人心的時候到了。」柳乘風只恨自己不是陳冠希,手上沒有照相機。

    至於朵朵,這才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俏臉上,染出一抹紅暈。原來還想留下,可是這時候恨不得立即逃出去。

    朱佑樘覺得不好意思了,歎了口氣,分開口來,斥道:「都不許看。」

    柳乘風打了個冷顫,連忙把眼睛別開,這一次將目光落在朵朵的身上。朵朵自然不敢看過去,便把眼睛撇向別處。

    那床上的朱佑樘已是開始吸吮了,柳乘風倒是顯得很是輕鬆,聽到邊上的動靜,又忍不住看看那櫻桃小嘴,舔了舔嘴。

    朵朵瞪了他一眼,在心裡道:「你再看就剜了你的眼睛。」

    柳乘風心裡卻在想:「她多半想剜了我的眼睛,這樣惡毒的女人真是少見,不成,非要多看她幾眼才是。」

    朵朵受不了了,想要發作,又發作不得,一抹羞紅紅到了耳根,心裡憤恨地想:「這小子好大的膽,下一次非要讓他好看不可。」

    柳乘風心裡想:「她現在在想什麼?莫非是讓我好看不成?這樣的女人不能得罪,可是已經得罪了怎麼辦?既然如此,只好繼續得罪了。」他的眼神,顯得更加炙熱了。

    正在這時候,朱佑樘呼嚕一聲,隨即吐出一口濃痰來,那張皇后似乎也呻吟了一下,朵朵最先反應過來,連忙返身回到榻前,道:「母后……母后……」

    柳乘風的辦法有效果了,張皇后似乎是長吐了一口氣,美眸才幽幽地張開一線,朱佑樘的驚喜聲也傳出,道:「皇后醒了?」

    柳乘風道:「現在已經沒有了大礙,不過還需要靜養一下。」

    朱佑樘已放寬了心,頜首點頭,道:「是這個道理,朵朵,你聲音輕一些。」說罷又叫了人進殿伺候,所有人都躡著手腳,都沒有發出聲音,有人給朱佑樘端來一盞茶,朱佑樘漱了口,隨即長舒一口氣,道:「朕就不在這兒等候了,待會兒若是皇后醒來恢復了一些,立即叫人來報朕。」

    說罷朝柳乘風努努嘴道:「你隨朕來。」

    柳乘風跟著朱佑樘出了坤寧宮,外頭的御醫見了柳乘風出來,一個個老臉一紅,這一次又被這小子砸了飯碗,可是人家的本事放在那兒,別人把脈把不出的病卻被他一眼就看出,這還叫人怎麼混飯吃?他們的臉皮再厚,這個時候也不敢說一個不服。

    可惜柳乘風壓根就沒有理會他們的心思,大剌剌地隨朱佑樘離了坤寧宮,不知拐了幾個彎,到了一處長亭下停住了腳步。

    這長亭邊是鬱鬱蔥蔥的林木,規劃整齊,遠處是大湖,波光粼粼的湖水中央隱隱還有個湖心島,島上的林木更是茂盛,隱隱之間,可以從縫隙間看到亭台樓榭的影子。

    秋風吹拂,湖面波光粼粼,帶來些許颯爽。

    朱佑樘在亭下駐足,半晌沒有說話。

    良久之後,他才慢悠悠的看開了口:「柳乘風。」

    柳乘風連忙道:「臣在。」

    朱佑樘吁了口氣,道:「你看,這園林如何?」

    柳乘風想不到朱佑樘問出這麼一句話,隨即道:「微臣彷彿置身畫中。」

    這一句形容倒是頗有幾分意境,朱佑樘聽了,不禁莞爾,隨即道:「這是朕的父皇建起的,叫上苑林,當年朕還記得,萬貴妃經常在這兒戲水納涼,好生自在。」

    萬貴婦……

    柳乘風一下子打起了精神,這個人在弘治朝一直是個禁忌,所有人儘管都知道這個人的存在,可是似乎又都不知道一樣,柳乘風自然也知道一些,這是宮中的禁忌,當年先皇在位的時候獨寵萬貴妃,而萬貴妃又很是善妒,現在這個皇上是先皇與一個宮女所生,最後的結果是萬貴妃害死了皇帝的生母,而朱佑樘在萬貴妃的淫威之下,也度過了一個相當不咋地的童年。

    殺母之仇不共戴天,這萬貴妃就是朱佑樘最大的禁忌,這個時候他突然提起來,到底是什麼心思?

    朱佑樘哂然一笑,隨即道:「園林雖好,可是朕卻從不來這裡,你知道為什麼嗎?」

    柳乘風只好順著他的話道:「請陛下示下。」

    朱佑樘吁了口氣,目光中流露出一種別樣的光彩,那銳利的眼眸中,似乎隱藏著百萬的雄兵,滔天的大志。

    朱佑樘一字一句地道:「朕不是先皇,也學不會萬貴妃那樣地享樂。朕不是他們,人生如白駒過隙,豈能荒廢在這區區花石草木?」

    柳乘風似乎明白了些什麼。

    朱佑樘歎了口氣,繼續道:「朕奮發圖強,不可謂不勤政,這些年,朕從未貪享一時之歡,更不曾有過片刻放縱。你知道這又是為了什麼嗎?」

    朱佑樘越是這般和顏悅色地說,身後的柳乘風便越覺得壓力沉重,他站在朱佑樘的身後,看著這孱弱的背影,微風迎面,那午朝時還未換下的冕服飄飄,長袖擺動。

    柳乘風心裡生出一種錯覺,背影的主人是個複雜的人,他有著非同尋常的經歷,也有著讓人難以琢磨的思想,此刻,他到底在想什麼呢?

    「你為什麼不說話?」

    柳乘風沉默了片刻,道:「陛下與別人不一樣?」

    「哦?不一樣?」朱佑樘笑了。

    柳乘風正色道:「陛下是君,他們是人。」

    朱佑樘微微意動:「你繼續說。」

    柳乘風道:「陛下志在四海,心在社稷,所以是君,可貴為天子;他們貪圖享樂,就算稱王稱霸,卻也還是人。人有欲望,而君也有欲望,人的欲望不能克制,可是天子的欲望卻非克制不可。天下人誰不貪圖享樂,難道陛下就不貪圖嗎?這不對,是因為陛下知道還有更多的事要去做,陛下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關乎社稷,關乎千百萬人的福祉。陛下可曾聽說過:布衣之怒,血濺五步,伏屍二人;天子之怒,伏屍百萬,流血千里。這句話並不是說天子如何尊貴,手中掌握著何等的權勢。而是告誡天子,天子不可以動怒,需要隱藏自己喜怒哀樂,克制自己的欲望,如此,才能避免伏屍百萬、流血千里之事。陛下正因為深知這個道理,所以一言一行,都慎之又慎。」

    朱佑樘的眼睛一亮,似乎柳乘風的話說中了他的心坎。

    柳乘風心裡卻在想,跟皇帝奏對,可比泡妞的難度要高上幾個檔次,猜不中女孩兒的心事大不了再去找一棵樹上吊就是,反正森林到處都是。可要是猜錯了皇帝的心事,一著不慎,說不準就有麻煩了。

    「你說的沒有錯,朕這麼多年來,也總算有了個知己了。」朱佑樘微微一笑,和藹地拍了拍柳乘風的肩,淡然道:「朕願做君,不願做人,所以朕才處處苛刻自己,不願意效仿先皇。可是你可知道朕為何要和你說這些話嗎?」

    柳乘風這一下真的是力竭了,只好搖頭道:「微臣不知。」

    朱佑樘笑得仍然很和藹:「第一嘛,是因為你是朕的門生,朕行事要顧忌大局,你這做天子門生的,一舉一動也與朕息息相關,自然是告訴你,要慎言慎行。」

    柳乘風心裡想:「早說不就是了,偏偏繞這麼大的彎子。」

    朱佑樘繼續笑道:「這其二,就是告訴你,往後不必再耍你那些小心機了,那篇清風報的文章可謂精彩,可是朕不希望再有下次,皇后也再受不得這驚嚇,知道了嗎?」

    柳乘風的臉色驟變。

    原來自己的手段,朱佑樘居然早已洞悉,而把自己叫到這裡來,不是和他講道理,而是警告。

    可是朱佑樘為什麼不加罪呢?柳乘風這時候腦子亂嗡嗡的,心裡想:「或許是朱佑樘的性子本就有些溫厚,自己救治他的身體,又教導太子讀書,所以念著這份舊情。又或者是……」

    不容柳乘風多想,朱佑樘的目光居然沒有殺機,反而清澈無比,淡淡地道:「你不必怕,朕若是要加罪於你,就沒有必要和你說這麼多。只是想告訴你,君王要慎言慎行,臣子和門生,也當如此。好啦,朕也該去看皇后了,你出宮去吧,迎春坊的事,你既然快刀斬了亂麻,行事雖然孟浪了一些,可是做得還不錯,雖然有非議,卻是憑著你的本心去做,殺賊護民不計較後果,可見你的本心並不壞,不過往後不許這般魯莽了。」

    朱佑樘已經站了起來,叫來個太監,道:「送柳愛卿出宮。」接著又對柳乘風囑咐道:「月中時記得入宮來練字。」

    「臣遵旨。」柳乘風渾渾噩噩地道了一句,呆呆地目送著朱佑樘離開。
匿名
狀態︰ 離線
140
匿名  發表於 2013-12-16 16:40:46
第一百三十九章:母儀天下

    坤寧宮。

    宮裡香爐裊裊,遠處傳來琴聲,似遠又近,飄渺無常。

    只是這琴……隱隱之間似有殺機,弄琴之人似乎心境起伏不小。

    那時而流水淙淙,時而驚濤駭浪的琴音飄入殿中,朱佑樘對著張皇后,不禁露出了苦笑。

    張皇后已是幽幽醒轉,恢復了幾分顏色,不過太醫囑咐要多歇息,朱佑樘不讓她趿鞋下地。

    張皇后幽幽道:「朵朵的琴技是好了,可是這琴音為何這般明快?」

    朱佑樘想了想,若有所思,道:「她的心情似乎不好,罷了,不必管她。」

    張皇后抬眸看了朱佑樘一眼,道:「陛下眉宇不展,是有什麼心事嗎?」

    朱佑樘含笑,給張皇后掖了掖被子,從榻沿上站起來,慢吞吞地道:「朕在想那個柳乘風。」

    「嗯?」張皇后不禁失笑,道:「這一次多虧了他,若不是他,本宮只怕要有性命之憂了,這個倒是個能幹的人。」

    朱佑樘卻是笑著搖頭,走到那宮燈前,看到宮紗罩子裡火光跳躍,散發出淡紅的光線,讓朱佑樘的臉色多了幾分紅暈。朱佑樘深吸了口氣,道:「這就是成也蕭何敗也蕭何,你道那什麼清風報的文章是誰寫的?」

    張皇后一副不解狀。

    朱佑樘道:「正是他寫的,這篇文章是逼著朕赦他無罪,朕明知道這是他的詭計,卻無可奈何……」

    朱佑樘不由哂然一笑,自嘲地道:「所以朕看不透他。這個人膽大妄為,卻又精通醫術,治好了朕的頑疾;與太子相處得也極好,比如太子這些時日是長大了不少,學問也長進了。」

    張皇后不禁驚訝道:「他就不怕陛下和本宮治罪嗎?」

    朱佑樘莞爾一笑道:「這就是他的厲害之處,他膽大,卻也聰明。朕的性子多半已經被他摸透了,朕一向不以言治罪,也不嗜殺戮,就算猜出了他的詭計,卻還得維護著他,因為他那篇文章已經將他和皇后連在了一起,逼得朕不得不袒護他。」

    「不過……」朱佑樘微微一笑,繼續道:「若是李學士或是寧王這樣的人使出這些詭計倒也罷了,可是偏偏,使出這手段的卻是一個少年,這個人心裡在想著什麼,朕卻沒有猜透。」

    想到那文章原來竟是柳乘風用去自保之用,張皇后反而鬆了口氣,若是這文章乃是士人的想法才是她最緊張的,這一次雖然受了驚嚇,總算化險為夷,張皇后性子敦厚,也即釋然,隨即道:「陛下,本宮問你,那柳乘風到底有沒有罪?」

    朱佑樘道:「自然無罪,這一次民變已經徹查清楚,是幕後有人挑撥,意有所指,若不是他及時彈壓,只怕事情會變得更壞。」

    張皇后嫣然一笑,道:「這就是說他有功了?」

    朱佑樘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有些事就是這樣,有功,也絕不能大張旗鼓地去宣揚,所以就算是朱佑樘在盛怒之下,也只是給柳乘風一個功過相抵,因為這件事畢竟流了血,柳乘風做事的目的沒有任何指摘之處,可是手段未免血腥。

    張皇后吁了口氣,道:「明明是有功之臣,陛下和朝廷百官卻要加罪,卻是要依靠著誹謗本宮才能自保,這樣的人也是怪可憐的。陛下只怪他詭計多端,卻沒有想到若是沒有這文章,大明朝的功臣只怕要罪無可赦了。」

    朱佑樘聽了,臉上生出幾許慚色,若不是張皇后提醒,倒是他這做皇帝的先不厚道了,若是當時哪怕聲援一句,又何至於到這個地步?

    朱佑樘吁了口氣,道:「皇后說的對,說起來也是朕有錯在先。」

    能說出這番話的皇帝,從古至今,也只有朱佑樘了。朱佑樘這個人與其他人不同,自幼的經歷讓他對許多事抱著一種淡然的態度,可以想像,連鄭貴妃這樣殺母之仇的人,他都可以原諒,不管是真情還是假意,也可見他的胸襟。

    朱佑樘莞爾一笑,食指輕輕地搭在黑楠木的燈架上,慢悠悠地道:「不過柳乘風終究還是個有趣之人,朕這麼大的時候就不如他這樣灑脫,那時候……」

    朱佑樘負著手,微微凝眉,似乎在拾回久遠的回憶碎片,慢吞吞地道:「那時候,朕見了人,總是唯唯諾諾的,尤其是面對父皇和鄭貴妃的時候,心肝兒都要嚇得跳出來。」

    張皇后嫣然一笑,二人有過相當長的一段記憶似乎都與朱佑樘和鄭貴妃的記憶有關,那種患難的日子除了戰戰兢兢,更多的還有那相濡與共的柔情。

    張皇后的目光中掠過一絲難掩的光澤,幽幽道:「若是陛下那時候過於張揚,只怕就沒有你我夫妻今日了,這是因為鄭太妃心胸狹隘,睚眥必報,所以陛下不得不如履薄冰。可是柳乘風能張揚,卻是因為陛下心胸廣闊的緣故,否則以柳乘風的智慧豈敢這般造次?他是料準了陛下是好人呢。」

    朱佑樘失笑道:「你這樣一說,倒像是柳乘風拍了朕的一記馬屁一樣。」他徐徐走到榻前去,牽住張皇后的手,深望著張皇后道:「方纔真是嚇煞了朕,現在見皇后鳳體剛健,便想到了從前那些苦盡甘來的日子。」

    這二人的柔情還未太久,遠處的亭榭裡,琴音又變得高昂,殺伐之氣磅礡而出,宛若千軍萬馬奔騰。朱佑樘不禁搖頭,道:「這個女兒,卻為何有大丈夫的氣概。」

    張皇后幽怨地瞥了朱佑樘一眼,嗔怒道:「這怪得誰來?只怪陛下太放縱了。」

    朱佑樘想了想,不禁莞爾一笑,道:「好吧,都是朕的錯。對了,再過幾日便是皇后的誕日,是不是要好好操辦一下?」

    能記得老婆生日的皇帝,只怕從古至今也未必有幾個,張皇后不禁笑道:「操辦什麼?驚動了旁人反而不好,倒不如陛下與臣妾在宮裡叫了厚照和朵朵一起來,隨意用一次膳也就是了。」

    朱佑樘搖頭道:「若是往年,你要這樣,朕也依了你,可是柳乘風弄出這麼一篇文章,卻是再不能草率了。朕要讓天下人看看國母是如何母儀天下的。你不必再說什麼,這件事朕來操辦,只是到時候請一些人入宮來賀壽,人選方面都依著你就是,你擬出個名單來,朕叫人下金冊去請。」

    張皇后無奈,只好應了。

    ……………………………………………………………………………………………………

    鴻臚寺又恢復了冷清,藩王們紛紛別了聖駕,各回藩地,那些奴僕隨扈自然也一併帶走。鴻臚寺的差役們也總算是閒了下來,不少人趁著這空當紛紛告假。

    天氣已是轉涼,尤其是這北京城,秋風一吹,這街道已是冒著絲絲的乾冷了。

    寧王父子是從南昌來的,一時受不了這北京城的天氣,所以都套了一個金絲襖子,又叫人在房裡生了炭火,似乎還嫌不夠暖和,便叫人把門窗都關緊了。

    碳盆裡炙熱的炭火發出金黃的光暈,帶著絲絲熱氣,四壁懸掛的燈籠也將這屋子照的通亮。

    原本按道理,他們早該在幾日前就返程就藩,只是因為殿上的事,二人都受了傷,這傷雖說早就調理好了,可是宮中體恤,特地下了聖旨來,准許他們在京城多駐留幾日,他們父子二人倒也一點不客氣,也就住了下來。

    這京城和藩地的區別實在太大,多待一日,父子兩個就越顯得火氣重。再加上紫禁城裡受辱的事,尤其是朱宸濠的心情,已是越發的暴躁了。

    今兒一早的時候,就因為一個侍從行禮遲了,被朱宸濠足足打了三十鞭子,朱宸濠面色冷峻,此刻坐在這屋子裡看著自己的父王發呆。

    而寧王朱覲鈞此刻卻是半張半瞇著眼睛,淡淡地道:「宸濠,你怎麼看?」

    朱宸濠猶豫片刻,恨恨地道:「原以為柳乘風這一次必定死無葬身,誰知道這樣還能讓他走脫。父王,你一向說這京城裡頭有三個人非忌憚不可,這第一個是皇帝,第二個是內閣學士李東陽,第三個是秉筆太監蕭敬,可是兒臣看來,那蕭敬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原以為有他出馬,還可以省了我們的事,誰知柳乘風卻又是活蹦亂跳地從宮裡出來。」

    朱覲鈞捋鬚含笑道:「人有失手,馬有失蹄。這不是蕭公公手段平庸,實在是柳乘風的運氣好了一些,你不必憤憤不平,要做大事的人又怎麼能只記得這些小過節?以為父看來,這一次為父雖是顏面喪盡,卻也並非沒有得到好處,至少……現在的局面就對我們有利。」

    朱宸濠原本還能表現出宗室的氣度,聽了朱覲鈞的話,不由道:「這還有利?父王,咱們來到京城時是何等的風光?平時和咱們關係好的大臣,哪個不是接二連三的來拜訪?現在咱們在宮裡挨了打,連這些人都不見了蹤影,冷冷清清,門可羅雀,經營了這麼久,原以為京師已經有了自己人,誰知道全是一群趨炎附勢之徒。」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3-4 22:24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