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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上山打老虎額]明朝好丈夫[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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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20 23:48:00
第九百一十一章:大翻盤

    以劉瑾的閱歷,雖然也早已擅長了宮中的勾心鬥角,可是在焦芳和張彩二人看來,現在的劉瑾就像是個剝了殼的雞蛋,外子裡子只稍稍一眼便能看個清楚。

    這樣的人還生嫩得很,甚至在焦芳和張彩的骨子裡,對這劉瑾都有一股子鄙夷之心。

    但凡這個傢伙稍稍有一點手腕,也不至於剛剛有了些小權就上串下跳,把這天下不該得罪的人都得罪了遍。

    不過焦芳和張彩心裡卻是清楚,此人就是把銀槍,雖然不太中用,可握住了槍桿,也能徒具殺傷。

    所以對待劉瑾,焦芳和張彩二人帶著格外的恭敬,他們蟄伏了太久,素來被同僚所輕,現在,他們要借著這個臭名昭著的太監翻雲覆雨了。

    所以焦芳將劉瑾扶起,鄭重其事地行了個禮,態度甚是恭敬,隨即道:“劉公公的大名,老夫也早有耳聞,劉公公為皇上效命可謂盡心竭力,誰知卻遭人這般陷害,老夫豈可坐視不管?來,大家坐下說話吧。”

    不得不說,焦芳所表現出來的氣度很有一股子安定人心的作用。

    劉瑾的心也漸漸定了下來,連忙請二人坐下,不過這裡並沒有茶水招待,因此他身子傾了傾,目光落在焦芳身上,道:“太后的懿旨隨時有可能下來,若是劉健那廝鼓動了太后娘娘要對雜家不利,雜家就必死無疑了。皇上那邊素來對內閣有敬畏之心,雖然一再說能保全雜家的性命。可是真正事到臨頭,也未必能說得上話,雜家現在是一隻腳伸進了棺材板裡了,不知二位大人能救雜家嗎?”

    劉瑾很嫩,嫩到了骨子裡。

    至少從他的一席話裡就可以看出,連試探二人的居心都沒有,就直接掏心窩了。甚至連皇上說不上話的事也這般開門見山說出來,這話有些犯忌諱,有些事對著有些人是不能說的。若焦芳和張彩有什麼居心,他劉瑾等於又多了一個罪狀。

    焦芳卻是不以為意地捋須一笑,目光卻是落在張彩的身上。

    張彩啞然一笑。他心裡清楚,焦芳這是把自己推到前臺來,張彩便道:“公公錯了。”

    “這……”劉瑾哪裡聽得懂這些譏諷,眉頭皺起,追問道:“不知是哪裡錯了?”

    張彩眼眸兒半張半闔,哂然一笑道:“公公以為皇上說不上話,其實是大錯特錯,這件事的成敗就在皇上的身上,最關鍵的還是皇上,太后娘娘就算受到劉健等人的鼓動。那也是為皇上著想,太后和皇上畢竟是母子,母子連心,所以太后娘娘只會為皇上去考慮,若是太后娘娘覺得連同內閣來對付公公對皇上有利。那麼太后的懿旨便是將公公置之死地的武器,可要是太后覺得留下公公對皇上有用呢?”

    有些事,你不說明白,當局者總深陷其中,摸不到事情的關鍵點,不過聽張彩這麼一說。劉瑾頓時明白了什麼,抿著嘴在咀嚼著張彩的話,隨即道:“話是如此,可是太后一向對內閣言聽計從……”

    張彩冷笑,道:“這是因為太后娘娘認為內閣對皇上有好處,有內閣在,皇上的江山才能固若金湯。正是因為有這樣的想法,所以才對內閣言聽計從,其實說到底,太后還是和皇上一條心的,只要皇上鐵了心,太后最終還是會偏向皇上,張公公,問題的關鍵還是皇上哪。”

    劉瑾的目光一亮,不由道:“經大人指點,雜家總算是明白了,可是皇上那邊……”

    焦芳趁機道:“皇上的性子多變且隨意,況且他對內閣亦多有不滿,憑著公公與皇上的舊情,只要能去動之以情,再投皇上的喜好為公公自己辯解一番,在哭告誹謗幾句,皇上就能下定決心,皇上決心一下,不但公公的性命能保全,內閣那邊也定會下不來台,最後的結果……可想而知?”

    張彩補充道:“不錯,公公最緊要的是造成內閣與皇上的衝突,只要內閣和皇上衝突加劇,皇上就非用公公不可,這整個朝廷都是皇上的人,皇上一旦和內閣起了衝突,身邊能用的人又有幾個?公公……自己好生琢磨,時間不多,到底何去何從,還需儘快下決斷。”

    劉瑾雖然比不得朝中這些老狐狸老辣,可是畢竟也是絕頂聰明的人,經這兩個老狐狸一提點,頓時便醒悟過來,不禁拍著自己大腿道:“不錯,雜家竟是沒有想到。”他連忙站起來給二人行禮,畢恭畢敬地道:“若非二位大人提點,雜家只怕要萬劫不復了,雜家待會兒就去正心殿見皇上,二位大人,這是宮裡,有許多不便之處,下次若有機會,雜家……”

    他正要表現自己的誠意,焦芳含笑道:“這就不必了,老夫也不過是不忿內閣所為而已,些許小事,何足掛齒。公公,時間不多,還是趕緊辦正事去吧,老夫先告辭了。”

    張彩也連忙站起來,道:“告辭。”

    二人從這偏殿中出來,張彩明顯長舒了一口氣,接下來的事就只能看劉瑾自己了,劉瑾若是能揣摩住皇上的心思,內閣的如意算盤必定落空,到了那時,也該有人黯然收場,有人粉墨登場了。

    和張彩的躍躍欲試不同,焦芳倒是顯得鎮定自若,他只是目光瞥了遠處的宮殿群一眼,那嘴角不易察覺的微微一動,露出不經意的冷笑……劉瑾在殿中默坐了片刻,大致心裡有了些腹稿,隨即便去正心殿見駕。

    正心殿裡,朱厚照顯得很是煩悶,尤其是方才焦芳和張彩的一席話,讓他很是煩躁,他摒退了左右,一個人坐在這裡愣愣發呆。

    這個小皇帝如今終於懂得了世間的事並非是十全十美,那清澈的眼眸裡,有時也會掠過一點喜怒不形于色的威嚴。

    而正在這時,碎步聲傳來,朱厚照不禁皺眉,呵斥一聲道:“是什麼人,朕不是已經說過了嗎?朕要靜一靜!”

    “是奴婢……”劉瑾小心翼翼地拉開帷幔,現出了自己的身子,誠惶誠恐地道:“奴婢萬死,竟是不知……”

    朱厚照的臉色才緩和了一些,面對劉瑾,不由帶了幾分愧疚,他的眼睛故意不去看劉瑾,語氣冷淡地道:“昨夜你已經當了值,現在還沒有睡?”

    劉瑾點頭回答,道:“還沒有。”

    朱厚照籲了口氣,隨即道:“你來見朕,是不是有什麼事要說?”

    “是。奴婢有話要說。”劉瑾一邊說話,一邊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朱厚照的臉色。

    朱厚照臉色又青又白,顯然他是個怕麻煩的主兒,他當然知道劉瑾會說什麼,這也是他最不願面對的東西,可是劉瑾找上了門,朱厚照只得道:“你說吧。”

    劉瑾於是拜倒在地,道:“奴婢前幾日發現在邊鎮之中有一個賢才,此人曾上了一道對蒙古的疏論,奴婢覺得很是精彩,所以想請陛下看看。”

    朱厚照頓時一頭霧水,他原以為這個時候劉瑾會跪下來哭告求饒,誰知竟還有閒工夫來說這個。

    朱厚照滿面狐疑的接過劉瑾要遞過來的一份疏論,劉瑾還不忘介紹道:“寫疏論之人叫江彬,現為蔚州衛指揮僉事,倔強勇悍,戰功卓著,多次與韃靼人作戰,功勞不小。”

    朱厚照對軍事一向興致勃勃,此時聽了劉瑾的話,頓時也來了興致,他打開疏論看了一遍,便見這篇對蒙古的疏論條理清晰的分析了明軍與蒙古人的優劣,並且在戰法上,也多有一番自己的見解,朱厚照興致也越來越濃厚,忍不住叫好:“此人雖是武人,可是眼光卻是不錯,和朕擬定的對蒙古戰法竟有許多不謀而合之處。這樣的人,怎麼才任蔚州衛指揮僉事,兵部那些人真是有眼無珠,哼!”

    劉瑾小心翼翼地看著朱厚照,連忙道:“這倒怪不得兵部,此人雖是個將才,可是畢竟現在邊鎮平靜……”

    朱厚照想到這個,便不禁想到那遊擊將軍劉先起來,道:“誰說邊鎮平靜了,前幾日不是打了仗嗎?只是朕的臉面都丟盡了,你那兄長真是無用,現在倒好,蒙古人興師問罪,朝廷這邊也不得安生,你……哎……不說也罷。”

    說罷鬱鬱寡歡的將疏論隨手拋在案頭上。

    劉瑾眼眸一闔,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連忙道:“陛下,劉先自是罪該萬死,可是這麼做,卻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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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20 23:48:24
第九百一十二章:死棋
               
  「好事?」

  朱厚照眉頭深鎖,顯然他對劉瑾所言的好事並不太認同。

  這已是劉瑾最後一次的機會,所以此時他也只能把心一橫,咬了咬牙,道:「其實游擊將軍劉先擅自帶兵出關,是奴婢的授意,奴婢確是罪該萬死,請陛下責罰。」

  朱厚照聽罷先是愕然,隨即大怒,那唇下生出的細密細須微微顫動,眼眸大張,怒道:「你說什麼?」

  他顯然有些不可置信,劉瑾居然敢做出這種事,若只是劉先擅自做主,劉瑾至多是一個任用私人,舉薦劉先的罪名,可是現在劉瑾直接說這劉先乃是自己授意,這不是自己往火坑裡跳?

  劉瑾卻是拜在地上哭告道:「其實奴婢這麼做,都是為了陛下而已,奴婢是什麼人,陛下會不知道嗎?奴婢這些年對陛下忠心耿耿,絕無二心,奴婢是個廢人,心中並無其他雜念,只求能一輩子侍奉陛下也就心滿意足了。」

  「奴婢這麼做,也是萬不得已,陛下,朝廷出了奸臣哪,陛下可知道,這朝政盡皆被內閣把持,這些人口裡道貌岸然,實則是居心叵測,自陛下登基以來,陛下想想看,可有一道政令是陛下發出的嗎?所謂的旨意,甚至連陛下都不經過,便都任由他們主張。這倒也罷了,陛下要修築宮殿,無非是因為許多宮殿年久失修,甚至乾坤殿那邊幾處殿宇一到雨天便滴滴答答的透水。這事兒奴婢知道,外人難道就不知道?可是他們卻是萬般阻撓。說什麼天子坐擁四海,說什麼皇上的用度已經夠大。不能再追加,又是搬出什麼隋煬帝和夏桀的典故,一個個冠冕堂皇,可是陛下不知,這些人自己卻是窮凶極欲,大學士劉健。在京師的府邸奢華無比,猶如仙境。大學士李東陽,在老家置地萬畝,僕從如雲。還有馬文升。陛下幾次要選秀,他都極力反對,可是自己的美妾就有數十人之多,他的那個兒子,在京師也是出了名的出手闊綽,一擲千金。」

  「他們一面極盡奢華,四處招搖,一面對皇上指手畫腳,更有甚者,甚至是拿著宮闈之事四處胡說八道。陛下有沒有子嗣,也成了他們拿來教訓陛下的藉口。」

  說到這裡的時候,朱厚照的雙肩已經微微顫抖,劉瑾對朱厚照實在太瞭解了,若只是單說大臣們道貌岸然,實則是男盜女娼,自己不乾淨便來指摘皇帝倒也罷了,這小皇帝屬於那種衝動的性子,今日怒火攻心。明天說不定就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可是有一件事,卻是朱厚照無論如何都不能釋懷的,那便是他的子嗣問題,現在朱厚照已經大婚了兩年,后妃也有不少,可是偏偏到現在仍沒有皇子誕生的動靜。

  對一個男人來說,這是無法忍受的,平時朱厚照雖然什麼都沒說,可是劉瑾現在拿這個來說事,朱厚照頓時勃然大怒,他的雙眉朝下一壓,臉漲得通紅,顯然已經有發作的跡象了。

  劉瑾繼續道:「奴婢讓西廠關注大臣們的言行,都曾多次聽那些大臣笑談陛下的私事,說……說什麼這是因為陛下荒淫過度,縱慾過多,還有人說陛下其實……其實不能人道……」、

  啪……

  朱厚照狠狠地拍案,臉色瞬間蒼白如紙,眼眸掠過一絲血紅,惡狠狠地道:「他們……胡說八道。」

  劉瑾嚥了口吐沫,道:「以奴婢來看,現在我大明朝是君非君,臣非臣,這倒也不說了,這些人就算私德不濟,若是能為陛下好還治理天下,能為陛下分憂,奴婢也不敢說他們的是非,可是他們卻是屍位素餐,且說蒙古的事,我大明原本一直周旋於瓦刺和韃靼之間,令他們保持均勢,防止一家獨大,如此,大明在能從中斡旋,可是自從漠南蒙古諸部滅了瓦刺,隨即又大有一統韃靼的趨勢,陛下,遲早有一日,那漠南蒙古便是我大明的心腹大患,而內閣呢?內閣無動於衷,竟是不聞不問。奴婢授意游擊將軍劉先協助韃靼,所為的並非是奴婢自己,其實又何嘗不是為了阻撓蒙古諸部一統?陛下,奴婢知道,您雖然未親政,可是心大著呢,蒙古那邊漠南諸部風頭正健,陛下也早有與他們爭雄之心,若是蒙古人當真和我大明為敵,這對陛下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喜事,陛下文成武德,滿腹的韜略就有了用武之地。不只是如此,陛下還可趁機攬住軍務,剝奪掉內閣的輔政權柄,奴婢這麼做,說到底還是為了陛下啊。」

  朱厚照臉色更是緩和,不禁道:「不錯,你說的不錯。」

  劉瑾對朱厚照的秉性可謂瞭解的一清二楚,朱厚照是個好武的皇帝,說的難聽些就是唯恐天下不亂,只有天下亂了,才有他的用武之地,自己投其所好,直接把劉先擅自動兵的事攬在自己身上,反而做出一副成全朱厚照的姿態,立即便能得到朱厚照的原諒。

  劉瑾又道:「可正因為如此,內閣才看出了奴婢的居心,他們仗著有先帝的遺命,隻手遮天,他們既不讓陛下插手去做任何事,可是在外頭,卻又取笑陛下無能荒唐,前些時日,更有個御使上書說什麼陛下耽於遊樂,是家國不幸。陛下,他們這是什麼居心?正是因為如此,奴婢才冒死授意了這件事,奴婢身家性命不要緊,可是陛下是天子……」

  「你不必再說了!」朱厚照的怒火已經到了極限,劉瑾的一番話,幾乎處處都打動了他的心,首先,劉瑾先拿出一份關於行軍戰術的奏書出來,為的就是喚醒朱厚照的記憶,朱佑樘好武,且早就想一試身手,與蒙古人決一雌雄,這份奏書一出,立即將朱厚照早已有之的**提了起來,朱厚照何嘗不想如那疏論中所模擬的戰法一樣,去打敗蒙古人,重現太祖和文皇帝的偉業?

  而接下來第二個步驟,就是對內閣進行抨擊,提起了**,還必須提起朱厚照的怒火,朱厚照對內閣的怒火早已有之,劉瑾所做的便是火上添油,他知道朱厚照最大的軟肋就是子嗣,所以專門挑了皇上無嗣的事拿出來說,朱厚照自然是怒不可遏。

  第三步,便是講一個道理,道理很簡單,皇上現在手裡無權,內閣隻手遮天,對蒙古人也一直採取姑息的政策,這既是因為內閣屍位素餐,同時也是內閣私心在作祟,因為一旦起了戰事,朝廷的格局將會大變,而對兵備爛熟於心的皇上就有了足夠的話語權,平時大家可以在政務上糊弄皇上,可是一旦涉及到了軍事,恐怕只有皇上忽悠他們的份。

  這個道理講清楚之後,朱厚照深以為然,這傢伙對啥都不太感興趣,偏偏對這戰爭卻有著濃厚的興趣,上年柳乘風平定寧王叛亂的時候,朱厚照就有去江西隨柳乘風一同平叛的心思,若不是先帝尚在,且又在病中,一時不能奈何,否則還不知會鬧出什麼。

  劉瑾說到這裡的時候,朱厚照滿肚子都是對內閣的怨恨,和對即將到來的戰事生出來的期待,在這種**和怨恨的夾雜之下,劉瑾拋出了最後一個殺手鐧——無能。

  劉瑾直接告訴朱厚照,大臣們都認為他無能透頂,在暗中取笑。

  朱厚照這火藥桶終於被點燃起來,他是個血氣方剛的年輕人,他同樣也有理想,雖然這個理想和大臣們所期盼的不一樣,可是在朱厚照心裡,卻一直引以為傲,這世上從來沒有人承認自己是窩囊廢,每個人都會認為自己與眾不同,尤其是朱厚照這樣的年紀,他雖然對自己的父皇自嘆不如,雖然崇拜遠在廉州的楚王柳乘風,可是他同樣在內心深處有自己的驕傲。

  當他聽到自己的臣子這般誹謗自己時,這心中的怒火可想而知。

  劉瑾已經猜透了朱厚照現在在想些什麼,朱厚照現在很憤怒,憤怒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他成功了,成功的引燃了朱厚照的怒火,與此同時,劉瑾還知道朱厚照還有一個心思,一種十分迫切,迫切得到別人認可的心思。

  如何才能得到別人認可呢。

  劉瑾心裡冷笑,隨即揭開了自己的底牌:「陛下,或許在政務上,陛下不如他們,可要是一旦兩軍交戰,陛下定能叫天下人刮目相看。現在蒙古人已經遞來了興師問罪的國書……」

  朱厚照的眼睛眯了起來,雖然劉瑾說到這裡的時候,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朱厚照卻全然不覺,而是毫不猶豫的道:「你繼續說下去。」

  劉瑾心中大定,道:「何不如趁此機會,與蒙古人做個了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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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一十三章:不死不休

    紫禁城裡出奇的平靜,在這場風暴的旋窩的兩個中心,無論是太后還是皇帝顯然都沒有任何的舉動。

    內閣的三位學士在覲見了太后之後,隨即便出了宮來。而劉瑾則一直陪在朱厚照身邊,也沒有透出任何風聲。

    其實角鬥的雙方,都已經自覺的自己握住了勝券,現在要等的,就是結果的揭曉了。

    張太后對於內閣三學士的狀告,並沒有對劉瑾的言行表現出太多的憤怒,這是肯定的,她當然也清楚,劉瑾雖然多有不堪,可是畢竟是為皇帝效命,張太后深知這其中的關節。

    不過劉健等人也確實說動了她,不是因為他對劉瑾有什麼成見,最重要的是,既然劉瑾已經鬧到了皇帝與內閣勢同水火,鬧到蒙古人亦產生敵視的地步,那麼犧牲掉一個劉瑾,對張太后來說也算不得什麼了。

    不過她並沒有立即下懿旨,當日天色已經不早,劉瑾又只是個太監,要收拾他一紙詔書一個武士也就足夠,所以張太后大大的安撫了劉健等人一番之後,打算一切等到明日再說。

    次日清早百官入朝。

    朝殿之中,勝利的曙光似乎已經遙遙在望,以至於劉健的心情格外的好,穿了簇新的朝服在眾官員的擁簇下步入正殿,謝遷、劉大夏、馬文升人等也是一個個面帶得色,他們現在的心情,多半就像那困擾了數年久治不愈的花柳一下子被老軍醫治好一般,從身都心,都透著一股清爽和喜悅。

    眼看辰時就要過去,皇上竟是還沒有到,按道理,辰時三刻就該開講了,這是先帝留下的規矩,不過朱厚照愛睡懶覺經常遲到大家也習以為常,不過心中難免有些腹誹,這皇帝若是沒有對比倒也罷了。可是現在這皇帝和先帝一比,對百官們來說實在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讓百官們很是糾結。

    朝中唯一一個愁眉不展的便是李東陽。

    李東陽佇立在自己的位置上。心裡卻總是感覺有些不太對勁,身邊的馬文升見他這副姿態,忍不住湊上來低聲道:“李公在想什麼?”

    李東陽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那面帶喜色的劉健。歎了口氣道:“事情有些蹊蹺。”

    “蹊蹺?”馬文升一頭霧水。

    李東陽道:“按理說,這一次朝會是會取消的,可為何沒有取消?”

    馬文升道:“今日的朝會不是定制嗎?”

    李東陽卻是搖頭,道:“皇上與劉瑾感情深厚,現在劉瑾眼看要獲罪。皇上若是毫無招架之力,以他的性子,必定會生些悶氣,破罐子破摔,所以老夫原本以為,這一次朝會會突然取消,可是皇上沒有取消,這事情就古怪了。”

    馬文升先是愕然。顯然對李東陽的這個理論很是不解。可是隨即驟然明白了什麼。

    事有反常即為妖,朱厚照是個少年,而且是個頑劣的孩子,這是大家的看法,一個這樣的孩子,一旦得知自己身邊親近的人將要被人裁決。應該會有什麼反應?

    以皇上的性子,定會發脾氣。而小皇帝發脾氣的最大手段,就是取消朝會。

    可是朝會沒有取消。這意味著什麼?

    李東陽所擔心的,並非是皇上任性,皇上若是取消了朝會,反而證明皇上拿大家沒有辦法,可是這朝會依舊進行,事情就不太好說了。

    經李東陽點撥,馬文升自然明白了什麼,可他隨即只是自嘲笑笑:“到了這個份上,還有什麼擔心的,陛下難道為了一個劉瑾,和天下人做對嗎?”

    從本心上,馬文升對劉瑾,甚至對皇帝都有一種輕視之心,一個閹人,一個孩子,難道還能鬧出什麼來?

    李東陽心裡歎了口氣,也就沒有再說了,多說無益,倒不如且看看皇上如何應對。

    又過了一刻,朱厚照才姍姍來遲,跟在他後頭的,顯然是劉瑾。

    劉瑾的出現,倒是讓不少人份外眼紅,到了這個份上,這劉瑾居然還敢出現,實在讓大家沒有想到。

    便是劉健的臉色,也不禁微微有些變了。

    朱厚照沒事人一般坐在了禦椅,抿嘴不語,劉健則是站在他的身邊,躬身伺候。

    “朝會可以開始了,諸位愛卿,開講吧。”

    朱厚照如平常一樣,起了開場白。

    劉健目光掠過了朱厚照一眼,原本今日的朝會,他是不想再說劉瑾的事的,反正太后那邊已經打了招呼,只要太后的懿旨下來,事情也就順理成章了,根本沒有上去踩一個將死之人的必要。

    可是現在劉瑾出現在這裡,皇上又顯示出對劉瑾重視的姿態,劉健就有些坐不住了,他咳嗽一聲,道:“陛下,今日議的,是蒙古之事,前幾日,蒙古汗屢屢發來國書……”

    “國書?”朱厚照還不等劉健把話說完,一改從前觀政時的冷眼觀看,很不客氣的打斷了劉健的話道:“蒙古人咄咄逼人,那國書之中很是不客氣,哼,當年它們還只是聯合了漠南諸部的時候,對我大明極盡殷情,現在他們逐漸壯大,竟是出言不遜,現在他們大有一統蒙古的趨勢,以朕看來,遲早要成為我大明心腹大患,蒙人無信無義,有豺狼之心,我大明天朝,絕不能對他們姑息。”

    這一番自作主張的話,頓時引得滿朝譁然。

    劉健老臉通紅,淡淡的道:“陛下,他們之所以在國書中出言不遜,實在是我大明有錯在先,我大明一向與他們相安無事,平時他們的使節對我大明也甚是恭敬,可是我大明不念舊情,竟是擅自出兵,陛下,這已經是不宣而戰了,是以蒙古汗庭才勃然大怒,所以微臣要求徹查這件事,其實這件事早已開始著手徹查,此事乃是遊擊將軍劉先挑起,這劉先貪圖韃靼人的財貨,擅自出兵,欺君罔上,是萬死之罪。”

    劉健在這裡頓了頓,目光漫不經心的瞥了劉瑾一眼,繼續道:“可是劉先一個小小的遊擊將軍,在既無旨意又無兵部軍令甚至連薊州巡撫的調令都沒有的情況下,怎麼敢輕易出兵?在這劉先的背後,一定有人為他撐腰,老臣知道,這劉先乃是西廠掌印太監劉瑾的兄弟,當年他不過是街上的一個潑皮無賴,正是仗著劉瑾,才一步步成為我大明的遊擊將軍,此前兵部就對這個任命很是不滿,可是劉瑾一意孤行,甚至威脅兵部,最後才不得已做了退讓。事情已經很清楚了……”

    “再說這劉瑾任用私人,平素又不知檢點,屢屢收受財貨,打著皇上的名義橫行不法……”

    劉瑾在旁聽著劉健訴說出來的諸多罪狀,臉色竟是露出了一絲微笑,他的目光灼灼的看著朱厚照,似乎在等待什麼。

    “劉愛卿,你說完了嗎?”朱厚照突然又打斷了劉健的話。

    劉健目中掠過了一絲憤怒,顯然他對今日皇上的反常舉動有些不滿,其實何止是他,這滿朝文武的官員大多都面帶了慍色。

    劉健是三朝老臣,又是內閣首輔,皇上今日竟是一點基本的尊重都沒有表現出來,怎麼不教人寒心?

    可是在這大臣中間,站在不起眼位置上的兩個人此刻雖然都做出一副無動於衷的表情,可是那兩對眼睛,卻不約而同的看向了劉健,在他們的眼神之中,分明帶著快感。

    這兩個人自是吏部侍郎焦芳和禮部侍郎張彩。

    當他們看到劉瑾也一同入殿之中,二人便已經知道,自己的計畫已經成功,今日開始,整個朝局將會發生重大的改變,他們被人排擠了這麼多年,終於要輪到他們手握日月星辰、主掌乾坤了。

    想必那劉健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在他這螳螂捕蟬的背後,竟還有兩隻麻雀虎視眈眈。

    “既然劉愛卿說完了,是不是願意聽朕說幾句?”

    朱厚照的聲音又傳了出來。

    朱厚照繼續道:“你說那什麼遊擊將軍劉先擅自出兵,這是欺君罔上?又說是劉瑾在背後慫恿,是嗎?那麼朕就告訴你,劉瑾確實是授意了劉先出兵,可是朕還要告訴你們,劉瑾是受了朕的授意!”

    嗡嗡……

    所有人都震驚了,朝中傳出了竊竊私語的聲音。

    這件事居然是朱厚照授意,無論朱厚照有沒有授意,可是一旦這朱厚照把這件事攬在了自己的身上,那麼這就意味著,劉先只是聽命行事,他的所有罪行基礎都蕩然無存,而劉瑾的罪名也都站不住腳了。

    “皇上……”

    到了這個份上,劉健才真正感覺到了問題的嚴重,他可以找劉瑾麻煩,可以把罪名一股腦的推給劉家兄弟,可是一旦朱厚照把這件事攬下來,難道他還能把所有的罪名歸罪於皇帝?

    劉健憤怒了,勃然大怒,他感覺自己被耍了,而且耍他的人還是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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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一十四章:新時代

    “皇上,大明與漠南蒙古素來無怨,兩國相安無事,皇上可知道,今日你說的這些話……”

    劉健的聲音響徹整個朝殿,叫人震耳發聵。

    朱厚照卻也是爭鋒相對,不客氣的打斷道:“蒙古和我大明何來什麼相安無事?自有了蒙古,就我大明的侵擾就從未間斷,無論是北元還是韃靼、瓦刺,哪一個不是我大明的敵人,漠南蒙古難道就不是我大明的敵人嗎?他們之所以現在不與大明為敵,只是因為他們現在要攻打韃靼,一旦等到他們回過神來,大明便是他們最大的敵人,你們都是閣臣,是先帝選給朕的輔政大臣,難道連這點淺顯的道理都不知道?”

    朱厚照說的牛氣哄哄,看上去也確實有道理。

    可是滿朝的官員卻都是目瞪口呆,在他們看來,朱厚照的話有沒有道理?那想必是有的,其實這些人都是人精,怎麼會不知漠南蒙古諸部遲早要與大明為敵?可是有些事知道是知道,這滿朝的文武誰都可以說,偏偏身為大命天子的朱厚照卻是萬萬不能說的,這話一說,事情就沒有迴旋的餘地。

    況且就算要和漠南蒙古爭鋒相對,在完全沒有戰爭準備的前提下就去挑釁對方,這不是胡鬧嗎?

    劉健此時心裡發苦,他想不到,事情的結局竟是這個樣子,可是這時候他已經沒有了臺階可下,除了據理力爭之外別無他法。

    劉健朗聲道:“陛下慎言。陛下是一國之主,豈可說這樣的話。這些話,莫非是劉瑾教陛下說的?”

    他的目光又落在了劉瑾身上。眼光銳利如刀,只恨不得將劉瑾生吞活剝。

    劉瑾被劉健的眼神威懾,卻是一點都不害怕,在這天下能要他性命的人只有太后和皇上,劉健固然是首輔,自己可不怕他。

    不過劉瑾眼睛一眨。卻很快有了舉動,他眼淚吧嗒吧嗒的落下來,隨即跪在了朱厚照的腳下,哭訴道:“陛下。奴婢不過是個奴才,只求侍奉陛下就心滿意足了,劉閣老的話卻是字字誅心,奴婢……”

    這句話無異于火上澆油,朱厚照方才說出那番話,劉健不敢指責朱厚照,畢竟他是大明天子,所以便將矛頭指向劉瑾,這世上錯的從來都不會是皇帝,錯的永遠都是太監和奸臣。就算皇上有錯,那也是被奸人迷惑,在這一點上,劉健也是這麼個心思。可是他哪裡想到,自己指責劉瑾,劉瑾卻是可憐兮兮的為自己申辯,卻讓朱厚照對劉健厭惡到了極點,打狗還要看主人,更不必說在朱厚照心裡。劉健這些人本身就是壞人,而劉瑾與他朝夕相處,無論怎麼看,也是對自己忠心耿耿。

    他手狠狠拍在禦案上,怒氣衝衝的站了起來,瞋目怒道:“都不要吵了,這都像什麼樣子?像個什麼樣子,哼!朕方才不是說過了嗎?遊擊將軍劉先出兵,並非受劉瑾指使,也不是他昏了頭,而是朕給了頒了密旨,只是他辦事不利,當然也要該罰,革掉他的實職也就是了,你們還想要做什麼?難道還想要說這件事錯在於朕?難道還要加罪於朕嗎?這樣也罷,你們要加罪,那便加罪吧,反正這天下的事都是你們說的算,朕只能聽政……聽政,朕已經聽了近一年,早已耳朵起繭子了,這個皇帝,朕不做也罷,你們另擇賢明,去尋你們合心合意的皇帝去。”

    朱厚照發起火來,便什麼都沒顧忌了,真是什麼話都敢說出口,劉健這些人一開始還只是憤怒,可是話說到這份上,除了憤怒之外就只有惶恐了。

    他們想不到,原來皇上的內心深處,還藏著這些心思,他們更想不到,在皇上的心裡,自己這些人殫精竭力匡扶社稷,卻成了擅權專斷的逆臣。

    這些人的心只怕已經涼透到了極點,尤其是劉健,他一向自詡自己受了先帝的囑託,滿腦子想的就是操持社稷,雖然也有自己的私心,可是總體上來說自己的全部心力卻還是撲在了這個朝廷上,他臉色變得煞白,渾身顫抖。

    也有一些大臣誠惶誠恐的拜倒在地,紛紛道:“微臣萬死。”

    ………………………………………………………………………………………………………………………………………………………………

    坤甯宮。

    張太后大多數時候都只是在這宮中休憩,偶爾的時候,會去佛堂裡坐一坐,從皇后成了太后,她的生活變得單調了許多。

    不過時間終究還是撫平了悲痛,此時的她,眼角已是布上了魚紋,可是膚色依然顯得年輕。

    清早吃過了齋菜,她便盤膝坐在了軟塌上,幾個女官侍奉在她的左右,一個太監跪在塌下一動不動。

    張太后看了看外頭的天色,突然道:“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回娘娘的話,現在已到巳時二刻了。”

    “這時間,還真是難熬的很,以前的時候,日子怎麼就一晃就能過去,可是現在,卻總是磨磨蹭蹭,真是教人想不明白。”張太后吃了一口茶,幽幽感慨。

    她鳳眼旋即落在那跪在地上的太監身上,道:“寧鎮,懿旨擬好了嗎?”

    寧鎮是她身前的侍奉太監,如今年紀也是不小,雙鬢斑斑,因為性子溫和,所以頗受張太后信賴,甯王連忙道:“已經擬定了,不過娘娘不開口,懿旨還不敢發出去。”

    張太后眼睛微微眯起來,道:“你念念給哀家聽。”

    “是。”

    寧鎮清了清嗓子,道:“太后懿旨:茲有西廠掌印太監劉瑾,陪侍皇帝左右,多有供奉之勞,於是皇帝敕命其為宮中太監,賞賜豐厚……”

    甯鎮將按著張太后意思擬定出來的懿旨念了出來,這封懿旨,前頭雖然有對劉瑾的肯定,可是到了後頭,卻也有不少口誅筆伐,最後則是命人拿問,令錦衣衛收押,擇日問罪。

    一個太監,一旦進了錦衣衛的詔獄,下場可想而知。

    張太后的眉頭卻是皺都沒有皺一下,劉瑾的死活她一點都不放在心上,在外朝眼裡,或許劉瑾是個厲害的角色,是皇上身邊的大紅人,可是在張太后眼裡,他只是個奴婢,奴婢的好壞她不想管,也沒有這樣的精力,但是假若這個奴婢導致君臣不合,張太后就不得不管一管了。

    張太后是個很敦厚的人,可也有她冷酷的一面,她的敦厚對的是自己的親眷,誰要是妨礙到了她所關切的人,她絕不會心慈手軟。

    張太后一邊喝茶一邊認真在聽,待那鎮寧把旨意念完,張太后才哂然一笑,道:“這懿旨可以,不必修改了,是不是現在就發?”

    鎮寧道:“到底是發還是不發,又或者什麼時候發,都是娘娘做主。”

    張太后撇撇嘴,道:“人有些時候,就是身不由己,豈是哀家說做主就做主的?”她籲了口氣,似乎頗有感慨,隨即道:“發了吧,立即命大漢將軍帶著旨意去拿人,還有,陛下下朝之後,立即命人把他請到這裡來,哀家有話和他說。”

    張太后的佈置可謂縝密,一邊拿人,一邊把皇帝請來,就在她和皇上說閒話的功夫,就把劉瑾辦了,既給了外朝一個交代,同時也省的皇上鬧事,同時更是警告了那些皇帝身邊的人,可別以為只要有皇上寵倖就可無法無天。

    鎮寧頜首點頭,恭謹的道:“是,奴婢這就去辦。”

    說到這裡,外頭一個女官卻是急匆匆的進來,道:“娘娘,大事不妙了。”

    張太后眉頭蹙起,手搭在榻上的幾案上,假意漫不經心的道:“什麼事慌慌張張?”

    “娘娘……”女官驚慌失措的福了福身,道:“朝殿那邊鬧起來了,皇上與內閣幾個學士吵鬧的很凶,皇上還說,要百官們另擇賢明,百官也是亂哄哄的,有請罪的,也有說皇上胡鬧的,現在已經亂了套,皇上發了脾氣,直接拂袖走了,內閣幾個大臣,還有滿朝的官員現在都不肯走,還留在那裡,他們的臉色……臉色很不好……”

    張太后臉色頓時拉了下來,真是胡鬧,只聽說過君臣相宜,還沒見過這般君臣反目的。

    張太后忍不住呵斥道:“皇帝這是要做什麼?哀家不是說了嗎?讓他乖乖聽政,這些大臣都是先帝留下來的,他怎麼能這樣對待這些老臣?哼!”

    女官道:“娘娘,大臣們似乎都想向陛下要個說法呢,據說是陛下說錯了什麼話,讓大家……大家……”

    張太后打了朱厚照五十大板,可是現在聽說大臣們要說法,臉色也帶著慍怒,不禁道:“皇帝畢竟是皇帝,他們想要什麼說法?你,去把皇上叫來說話。”

    女官聽罷,連忙去了。

    張太后的臉色卻是深沉起來,她沉默了半晌,似乎是在想什麼心事,隨即鳳目又落在了鎮寧身上,語氣平淡的道:“那份懿旨,不必再發了,你把它收起來。”

    鎮甯一頭霧水,卻還是點點頭,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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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一十五章:巨變

    數月的功夫一晃而過,金秋十月的廉州仍是酷熱難當。

    如今的楚國名義上雖只是彈丸之地,可是現在幅員之廣,地域之大,已是冠絕各藩。

    北至廣西,與大明接壤,西至亞齊,扼守亞齊海峽,控制了進入南洋的通道,南至爪哇甚至在南洲亦設立了總督府進行管理,東至呂宋,所轄的大小島嶼上千,各國在經過整合之後,已經換了一副新顏。

    傳統的各國貴族們已經束之高閣,同時卻又給予了極高的禮遇,王室每年的內帑由楚國國庫支取,貴族亦是給予了一定的俸祿,甚至一些投資,如各地道路、港口的修築,也給予了他們一定的份額,礦山的開採,亦給了他們一定的股份,同時,他們的子孫雖未必能授予官職,可是楚國的至高官學已經開學,文有楚國大學堂,武有水師學堂和陸師學堂,這些學堂將來都是精英份子的集散地,所招募的學子要求極高,可是對一些天資不錯的南洋各國貴族子弟,卻都有一些優惠。

    但凡從這裡出來,雖然未必能一躍便能位列朝班,可是前程也是似錦。

    為了維持南洋次序,柳乘風砸下了不知多少銀子,近五十萬的青壯開始徵募起來,其中漢軍營因為人口限制,只能徵募二十萬,藩軍營三十萬。

    楚國在政治上雖然將整個南洋分為了諸多個府縣,任命知府、知縣進行行政管理。可是在軍事上,卻設立了十個總督轄區,每個轄區立總督衙門,署理軍務。

    所任的總督,統轄本地漢軍營、藩軍營,維持本地統治。

    除此之外,南洋分設十大五軍營將軍府。將軍與本地知府衙門、總督衙門互不同屬,下設捕盜廳、鎮撫營、掌獄院、義禁府、緝事府,掌控刑獄司法大權。維持治安,刺探本地情報,鞏固安全。

    楚國在幾個月時間。憑著雄厚的財力,已經將觸手一步步深入了南洋各個角落,不只是官軍的招募,還有數以十萬計的巡捕、差役、緝事校尉、禁衛、獄卒也紛紛招募起來。

    水師亦分駐各國港口,互為犄角,在這種情況之下,大量的商賈開始湧入,他們看上的,是南洋這一塊從未開發的處女地,大量的礦山和原木都在這裡待價而沽。甚至還蘊含著大量的金礦、銀礦、鑽石,這裡的採礦權價值低廉,只要肯花銀子,拿下幾個礦山便能坐地收錢。

    開採礦山,就必須有道路連接起來。否則如何將貨物運輸出去?因此楚國議政府已經著手了大量興建新港口、大量修築道路的計畫,而這一次道路的修築,絕不亞於大明修建道路的規模,在計畫之中,修築的道路里程超過了十萬里之多,新建的港口也將超過七十多個。這規模宏大的計畫,實在讓柳乘風有撞牆的衝動,議政府那邊只負責出章程和細則,可是這些傢伙,分明就是拍了腦袋制定出來的計畫,一下子興建這麼多道路和港口,國庫哪裡承受的起,李東棟那些傢伙分明是盯上了柳乘風私房錢。

    不過在這件事,柳乘風還是決心全力支持,這是家天下的時代,整個南洋都已經打上了柳家的烙印,現在投入進去,將來遲早又要流回柳家的腰包,因此柳乘風咬了咬牙,大筆一揮,直接拿出了八千四百余萬兩白銀。

    既是要修道路和港口,就需要大量的工匠、勞工、木材、泥漿以及諸多的工具和鐵器,如此龐大的工程,所費驚人,這天下哪個商賈都想從中分一杯羹,於是商賈更是趨之若鶩,商賈們抵達了南洋,自然要帶著大量的人手到來。

    在楚國那邊,幾乎每月都有為數在百萬的漢人人口在湧入,而這些人又經由楚國轉道南洋分赴各國。

    哪裡有利益,哪裡就有遷徙的人口,漢人們開始在南洋大量的購置土地、收買礦山、興建作坊,熱鬧非凡。

    楚國現在需要的也只剩下時間了,漢人的人口比例逐漸在南洋各國中提升,假以時日,楚國在南洋的統治將會更加固若金湯。

    不過此時此刻,在王府之中,從京師傳來的邸報卻是打了柳乘風一個措手不及。

    劉健、謝遷、馬文升人等已經請辭,宮中已經獲得了批准,楊廷和、焦芳、張彩三人奉旨入閣,蕭敬告老,劉瑾兼任司禮監提督太監,谷大用則為秉筆太監,馬永成為司禮監掌印太監,張永為禦馬監提督太監,至於其他人,這些從前東宮的舊人,紛紛以太監的形式成為宮中的掌權者。

    現在唯一留在內閣的,只剩下了李東陽,據說是劉健等人遞交了致仕的奏書,唯獨李東陽選擇了沉默,宮中對於這些辭呈,幾乎是以最快的速度給予了回復,甚至連一丁點挽留的意思都沒有。

    朝局的突變,實在是讓人猝不及防。

    錦衣衛那邊,已經專門派了人,把事情的原委都稟告了一遍。柳乘風用心聆聽之後,才終於知道了怎麼回事。

    他隱隱覺得,在這件事的背後,應該不只是劉瑾從中佈置這麼簡單,劉瑾只是個棋子,真正的幕後主使者會是誰呢?

    其實根本不必認真去想,只看這一次事件中的得益者便知道,這一次得益最大的是三個新晉的內閣學士,楊廷和乃是東宮舊臣,且在朝中享有很高的聲譽,朱厚照從前就對他青睞有加,可以說楊廷和入主內閣是遲早的事,而且楊廷和和劉瑾等人的關係很壞,當年在詹事府的時候,據說雙方的關係就劍拔弩張,而這時候皇上任命楊廷和入閣,柳乘風隱隱覺得,這應當是張太后的意思。

    最大的變數,就是那焦芳和張彩了,這兩個人按資歷也確實有機會能入閣,可是他們此前的實職不過是個侍郎,在朝中灰頭土臉,可怎麼就說入閣就入閣?

    這兩個人,莫非就是幕後的推手。

    柳乘風在得知此事之後,專程將自己關在了書房裡,琢磨的就是這件事,朝廷任何一個變動都不會是沒有原因的,等到柳乘風把事情的經過整理了出來,才終於恍然大悟。

    明白了這些,才會知道劉健這些人死的並不冤枉。

    其實一開始,劉健的方略是完全正確的,借著遊擊將軍劉先的事進行發難,先按兵不動,等到時機成熟,直接入宮去尋張太后,直接讓張太后出面除掉劉瑾,只要這件事做成,所謂的八虎就不足為慮。

    不過顯然,劉健還是錯了,他錯估了皇上的決心,張太后之所以會生出除掉劉瑾的心思,是因為她認為劉瑾妨礙到了皇帝,有劉瑾在,皇帝會和百官們失和,所以劉瑾的死活,對張太后並不重要。

    可是卻不知是什麼原因,劉瑾卻是尋上了朱厚照,也不知給朱厚照喂了什麼迷湯,在朝會上,朱厚照突然發難,這一次發難很嚴重,一開始,朱厚照就給劉瑾的罪名進行了澄清,直接告訴百官,這件事是他授意,所以就算要加罪,也是他朱厚照的罪。

    百官們自然不肯相讓,尤其是劉健,對劉健來說,他作為首輔,事情是他挑起的,若是就這般息事寧人,他這首輔和輔政還有什麼威信可言?因此劉健非要把這件事辦成不可,自然也就開始據理力爭了。

    這一爭,就麻煩了。

    朱厚照的性子如何,柳乘風一清二楚,他發起瘋來,是什麼話都敢說的,以至於朱厚照連那句誰要做皇帝他肯退位讓賢的話都說出了口。

    事情終於徹底的沒有了迴旋的餘地。

    柳乘風甚至可以想像的到,張太后在聽到了這件事之後,所表現出來的心情。

    張太后原本是希望,犧牲掉一個劉瑾,換來君臣之間的和睦,可是當她知道,君臣之間的矛盾已經到了難以調和的地步又會怎麼做呢?

    張太后只有一個兒子,所以在她看來,不管這個兒子再怎麼胡鬧,他的兒子也必須做皇帝,而大臣與君主的矛盾一旦到了難以調和的程度,誰能保證,這些大臣不會玩霍光易君那一套把戲,要知道,這些人可是輔政大臣,又是內閣大臣,在朝中得到絕大多數人的支持,他們的權威和漢朝的霍光並沒有太大的區別了,一旦他們覺得這個皇帝昏聵透頂,誰能保證他們不會有另擇賢明的心思。

    張太后定然開始動容了,她必須有所防範,皇帝再昏庸,說了再多的錯話,做了再多讓人不能容忍的事,她也必須護這個犢子,所以她立即改變了主意,毫不猶豫的選擇了留下劉瑾,除掉劉瑾,是希望讓君臣和睦,可是現在留下劉瑾,卻是希望借劉瑾來制衡百官,既然矛盾不能調和,他們就只能借用劉瑾來為穩固皇上的龍椅,達到某種權利上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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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一十六章:公主有孕

    其實張太后的心思並不太難琢磨,只需要想清楚一點,她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皇帝好,皇帝和大臣失和,她會想著去彌補,可是一旦皇帝與大大臣的關係到了難以彌補的地步,那麼身為太后,自然會擔心大臣們去做霍光。

    霍光是什麼人?那可是換皇帝跟換衣服的主兒,雖然後世對他的評價頗高,說他撤換掉了昏聵的皇帝,而輔佐了明君,可是對張太后來說,再昏聵的皇帝也是自家兒子,任何人想做霍光,就都是他的死敵。

    為了防止霍光的出現,就不能事事順著大臣們的心意,更要削弱內閣的權柄,而什麼人可以勝任呢?大臣們都是蛇鼠一窩,很難掌控,唯一的辦法就是利用太監,劉瑾在西廠雖然折騰,可是確實給予了百官很大的威懾,那麼留下劉瑾,藉以來遏制百官,似乎也沒什麼不妥。

    太后的心思變倒是變了。

    有的人心思卻沒有變,以劉健為首的這些人當發現皇上和自己離心離德,太后的懿旨遲遲不見頒發,頓時便感覺不妙了。

    可是現在打退堂鼓卻是不成的,劉健是閣臣,首輔大學士,這臉面多少還要一點,事情鬧到這個地步,他唯一的選擇只能堅持下去,因為一旦打退堂鼓,他在朝中的威信就等於是蕩然無存了,同僚們還會怎麼看他?清流又會怎麼議論,他劉健帶著百官鬧出了這麼一出出來,結果事沒辦成。自己卻退縮了,將來誰還肯以他馬首是瞻。

    只能繼續抗爭,沒有退路。

    緊接著,劉健便遞交了辭呈,他的辭呈遞上去之後,其餘人紛紛跟進,謝遷、劉大夏、馬文升人等一個個將辭呈遞了上去。這是他們最後的手段,事情要嘛挽回,要嘛宮中向外朝妥協。要嘛外朝撂下這爛攤子。

    柳乘風推測到了這裡,心裡便歎了口氣,其實從一開始。當有人背後點撥劉瑾的時候,這件事的結果就已經揭曉了,劉健的辭呈顯然不會有任何的效果,若是換了先帝,或許會有退讓的可能,因為政治本就是相互妥協,不到萬不得已,誰都不會把事情做到最壞。可是當今皇帝不一樣,當今皇帝顯然不是個弄政治的人,他的性格更像是個久經沙場的將軍。身為一個將軍,從來只信奉你死我活,至於妥協是什麼,顯然皇帝不太會關心。

    劉健要求致仕,等於正中了內廷的下懷。甚至連張太后此時也覺得劉健不再適合繼續位列輔政之列了,她沒有表態,可是態度已經很明顯。至於皇帝,那就更不必說了,只需劉瑾在邊上慫恿幾句,只怕連客套都沒有。直接就會有批復下來。

    最後的結果可想而知,劉健致仕,謝遷致仕,馬文升、劉大夏等一批先帝老臣紛紛黯然收場,送走了這些哭的人,自然有的是新人補充。

    柳乘風把事情全部想通,卻也不禁歎了口氣,劉健這些人未必是道德的君子,也絕不是什麼千古的完人,可是他們十幾年的心血換來了弘治的中興,雖然現在是這下場,卻也無愧天地。

    只是接下來會如何呢?一個舊時代隨著劉健等人的收場落下了帷幕,那麼一場新的遊戲,又將如何開始?

    楊廷和這個人,身上的太子舊人印記很重,他是詹事府的人,現在朱厚照登基,遲早會大用他,不過他和劉瑾關係一向很壞,想必將來肯定有頗多的掣肘。

    至於李東陽,將來只怕也只能蟄伏,他身上有太多劉健的印記,是劉瑾這些人最防範的物件。

    倒是焦芳和張彩這兩匹黑馬最是讓柳乘風猜不透,這兩個人若是柳乘風所料不差的話,應當就是劉瑾背後指點的人,現在二人入閣,未必能滿足,據說焦芳年紀已是不小,資歷莫說是楊廷和還是張彩,便是李東陽其實也比他差許多,用一句俗話來概括的話,人家焦芳進翰林的時候,李東陽還在學搖頭晃腦的背經義呢。

    人有了資歷,就會擺老資格,就像這新一屆的內閣,焦芳怎麼可能會願意屈居於楊廷和或者是李東陽之下。

    看來……

    柳乘風最終是有了個結論,這事兒還沒完,在除掉了劉健之後,一場新的風暴還要醞釀。

    柳乘風雖然遠離這風暴的風眼,可是他卻總覺得有些放心不下。

    先帝在的時候,留下了幾個輔政,現在自己遠在廉州,成國公朱輔又遠在江南,朝中只剩下了一個李東陽,這朝局還能維持嗎?

    皇上是那種聽風是雨的性子,他對身邊的那些人有著無條件的信任,現在沒有了劉健,這天下只怕……

    自己是不是該去京師一趟,以進京上貢的名義?

    只是現在柳乘風畢竟是個局外人,卻是自告奮勇去插手這件事,只怕大大不妥。

    他思慮了良久,不由歎了口氣,他曾想過朝局可能有變,只是想不到會是這個結果,風暴來的這樣的快。

    “殿下……”

    正在這時候,外頭傳出溫晨曦的聲音,溫晨曦一向溫婉,性子恬靜,柳乘風在書房的時候,她從不來打擾,可是這個時候,她卻突然尋上門來。

    柳乘風連忙起身,將溫晨曦迎進來,道:“怎麼,出了什麼事,怎的跑到這裡來了?”

    溫晨曦顯然來的時候走的有些急促,額頭上香汗淋漓,嬌喘幾口粗氣,道:“太康公主,公主有身孕了,方才發現的,她說身子不適,便請了太醫去看了看,太醫已經報了喜……”

    溫晨曦的臉色染著一層紅暈,顯然也是有些歡喜,她的天性如此,換做是別人,就算是朱月洛,柳乘風也不保證她能真心實意的為此高興。

    不過話又說回來,柳乘風的這三個夫人,還真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利益衝突,宮裡此前就透了消息,太康公主的子嗣將來是無論如何也要繼承王位的,可是其他兩個王妃的子嗣宮裡似乎也已經有了安排,至少不會比自家兄弟的爵位要低太多。

    太康畢竟是皇室近親,柳家能有今日,和太康公主也分不開關係,所以吃太康公主的醋對其他王妃來說只是有害無益。

    柳乘風聽罷,先是呆了呆,隨即不禁道:“這……是真的嗎?”

    他先從朝廷那邊得知了噩耗,現在又在王宮中聽到了喜訊,大喜大憂之下,居然也有點失態。

    溫晨曦道:“自然是真的,太醫那邊已經確認了兩次,絕無問題。”

    “走。”柳乘風臉色有了些紅暈,道:“看看去。”

    在棲鳳閣,已有不少侍女進出不停,太康公主躺在榻上,朱月洛則是坐在一邊,二女低聲說著什麼,外頭傳出通報聲,侍女們紛紛行禮,道:“殿下千歲。”

    二女才將目光轉向門房那邊,只見柳乘風精神奕奕的進來,朱月洛微微一笑,將自己的位置讓給了柳乘風,柳乘風朝朱月洛頜首點點頭,隨即便坐在了榻邊上,隨即關切的看了太康公主一眼,道:“身體如何?太醫說今日還沒有用飯是不是?”

    太康公主心中喜滋滋的,很是享受柳乘風關心的感覺,於是故意蹙眉道:“什麼都吃不下,吃了也吐,倒不如不吃。”

    溫晨曦站在柳乘風身側,不由道:“話可不是這麼說,能吃一點是一點,身體要緊,大人和肚子裡的孩子是骨肉相連的,你吃了孩子才能吃,否則難免會餓著孩子。”

    這些話可是柳乘風的歪理,從前溫晨曦有身孕的時候柳乘風就是這麼哄著她用飯的,現在溫晨曦活學活用,直接用到了太康公主身上。

    太康公主不禁咋舌,道:“好吧,待會兒進用一些,太醫說,孩子已有兩個月了,此前一點跡象都沒有,今日才發覺,也不知有沒有什麼問題。”

    柳乘風微微笑道:“太醫量過脈搏,想必不會有什麼問題,你安心便是。”

    太康公主點點頭,隨即眼睛眨了眨,道:“殿下,我其實有個不情之請。”

    柳乘風此時自是千依百順,莞爾笑道:“你不會這時候還想去麗人坊吧,你有了身孕可不能四處亂跑了。”

    太康公主又羞又怒,啐了一口道:“胡說這個時候我才不想去麗人坊呢,你這是誅心之言。”

    柳乘風只得投降,正色道:“好吧,就算是我不對,你有什麼不情之請直說便是。”

    太康眼珠子一轉,楚楚可憐道:“來了這廉州這麼久,雖說也快活,可是母后遠在萬里之外,心中怪想念的,現在肚子裡有了孩子,只希望母后能在身側,不如……不如我們去京師吧,去京師把孩子生下來,也給母后看看,我聽說母后一直鬱鬱寡歡,總這麼下去可是不好,夫君……你怎麼辦?”

    夫君……你怎麼看這幾字,就好像後世的元芳你怎麼看一眼,柳乘風的心情多半和那元芳差不多,看你妹啊看,這哪裡是詢問,分明是刁難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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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一十七章:劉瑾變法

    太康公主見柳乘風一副踟躇的樣子,神色頓時便有些失望了,只好道:“我只是想回去探探親,尋常百姓家也探親訪友呢我和晨曦不同,晨曦的家族都遷徙到了這裡,和月洛也不一樣,月洛了無牽掛……”

    柳乘風便道:“這一路過去上千里的路,沿途這麼多顛簸,你又是有孕在身,怎麼去得?再說藩王入京,總得經過宗令府和禮部同意,又不是說走就能走這件事遲些再說吧,我先擬道奏書去報喜,你且安心養胎,這前三個月是最緊要的時候,需好生安養,等過了這三個月再說”

    柳乘風沒有一口回絕,實在是有些不忍,而且他確實有進京的想法,只是不曾想到把她也帶去京師而已

    這件事還得從長計議,柳乘風見太康公主臉色緩和下來,隨即微微一笑道:“跟你說件事吧,你那個皇弟,如今是越來越有天子的做派了”

    “他?”太康公主道:“我才不信,他是什麼人,我會不知道嗎?你若是讓他去玩鬧,他比誰都厲害,可要他做什麼正經事,最後肯定還是胡鬧收場”

    柳乘風不禁苦笑,其實太康公主和他的想法差不多,現在內閣大換血,皇帝也趁機親政,在柳乘風看來未必是一件好事

    正德朝從現在開始算是真正地拉開帷幕了,柳乘風覺得凶多吉少

    安撫了太康公主一陣,柳乘風生怕冷落了朱月洛,三個王妃之中,唯有朱月洛至今無子,柳乘風將朱月洛拉到一邊,正要安慰,朱月洛卻是薄唇輕抿,一雙清澈的眼眸仿佛早已看穿了柳乘風的心思,笑吟吟地道:“殿下安慰我做什麼?我可一點都不的,生孩子只是遲早的事,有什麼急的?”

    柳乘風搖頭晃腦地道:“急乎哉,不急也”

    朱月洛掩嘴輕笑,給柳乘風拋了個眉眼兒,道:“依我看,殿下倒是猴急得很,不和你鬧了,我去和太康說說話,你呢,還是收收心,趕快寫奏書去吧”

    柳乘風只得點頭,腳步輕快地去了書房,親自起草了奏書,命人八百里送入京師

    幾日之後,奏書抵達了內閣

    在內閣裡頭,如今的值房從三個學士增加到了四個,四人在這裡辦公,未免有些局促,不過內閣值房的魅力並不在於奢華,而在於地位,能在這裡立足的,哪個都不會嫌棄這裡的陳舊梨木桌椅,也不會在乎這裡的光線暗淡

    此時四個閣臣分據一邊,現在內閣首輔還沒有擬定,不過李東陽畢竟資格老些,所以從先後次序上確實應當是他排在首位,不過李東陽是極聰明的人,雖是在資歷上老,可是現在這時局卻一點都不敢以老賣老,反而特意叫人將自己的案牘擺在了靠門的位置,顯示自己對首輔的位置沒有野心

    如此一來,事情就有些難辦了,張彩的資歷最低,所以也沒什麼可爭的,可是焦芳卻一直認定了自己是老資格,年歲比楊廷和要大,因此對首輔早有覬覦之心楊廷和自不必說,他是帝師出身,況且在詹事府一呆就是十幾年,身份極為清貴,先是在翰林,隨即直接入了詹事府,履歷在大明是數一數二的而焦芳在這方面顯然沒有優勢,焦芳雖然也是進士出身,可惜時運不濟,外放了出去做了知縣知府,這出身難免就有了瑕疵

    再加上楊廷和的身後得到了相當一部分大臣的支持,便是李東陽也有暗中為他抬轎子的趨勢,倒是焦芳孤立無援,除了宮裡的劉瑾給予了他不少支持,還有內閣的張彩與他關係曖昧之外,在百官之中,看輕他的人多了去了

    這二人自然不免就都有了些躍躍欲試之心,雖然在表面上沒有表露出一點半分,有時忙完了手裡的公務,二人還要有說有笑的到耳房去說笑幾句,可是誰都知道,雙方都在警惕的打量對方,若是稍稍有一丁點的機會,這二人的任一個都會毫不猶豫的撲上去咬開對方的脖子

    外朝遞來的奏書,一些小事都是大家各自處置,可要是遇到了大事,就不免要四人商量了,在大事上,李東陽幾乎不發表什麼意見,張彩倒是想湊熱鬧,卻無奈插不上嘴,資歷太低,想插話也不被人看重

    於是楊廷和和焦芳二人就不免會有些芥蒂了

    今日清早,大家去見了聖駕之後便如從前一樣入閣各忙各事,不過焦芳卻是顯得有了心事,他呆坐了片刻,隨即突然清了清嗓子,道:“諸公可願聽我一言嗎?”

    從前的時候,焦芳都自稱自己是老夫,很有幾分以老賣老的意思,這意思是說,你們都是後生晚輩不過今日卻是出奇地用了個我字,這難得的謙遜內閣其餘人一時沒有回過味,不過李東陽卻是聽出來了,他的目光掠過一絲狐疑,用心地看了焦芳一眼

    張彩和焦芳最親近,所以也格外的聽話,立即拋下了手頭的事,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楊廷和就不同了,他慢悠悠地給手頭的一份奏書擬好了票,才漫不經心地擱了筆,臉上雖然帶著笑意,不過這笑容未免有些生疏

    焦芳將三人的動作舉止都盡收眼底,卻只當作沒有瞧見,隨即含笑道:“諸公,昨天劉瑾劉公公與我商量了一些事,劉公公如今坐掌宮中,深得陛下信賴,而皇上呢,也頗有幾分革新氣象的意思,新君上任三把火嘛,劉公公的意思是,現在大明雖然承平,可是仍舊有許多的頑疾,積重難返啊當今天子聖明,如今已經親政,所以很想有一番的作為,因此劉公公透露,皇上有革新變法的意思”

    他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李東陽臉色仍是不溫不火,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

    不過焦芳的一席話,以李東陽的精明又怎麼會聽不出來?什麼皇上要奮發圖強,要有所作為,這分明是劉瑾想要有所作為,所謂的革新變法,其實就是奪權的把戲而已,這種事早就不新鮮了

    只是李東陽卻已知道,自劉健返鄉,這朝局已經大不相同,說得難聽些,天下已經不再是從前那幾個老骨頭說了算的了,現在站出來很不理智,他選擇了沉默,沉默並非是因為軟弱,而是沉默能掩飾自己,在沉默中尋找一個最恰當的時機

    張彩一聽到皇上和劉瑾,頓時便精神一振,道:“焦公開了口,有些不該說的話,我也非要說幾句不可了,方才焦公說現在朝廷時弊積重難返,我的感觸是最深的,現在京師裡頭各種壞風氣都有,各部呢怠慢的多,做事的人少,百官們一個個不肯各司其職,有的只知打秋風,還有的自己的事做不好卻偏偏要多管閒事,哎,這股歪風若是不剎住可怎麼得了?陛下現在有意變法,我是極力贊同的,諸公啊……”張彩接著很是唏噓感慨的對李東陽和楊廷和道:“劉公公身在內廷,卻也這般為社稷操心竭力,我等身為閣臣怎麼能無動於衷呢?有錯就要改嘛,抱守殘缺可不是為臣之道”

    這話說的真令人有些噁心,既是表明了他對皇上和劉公公無條件支持的態度,同時話裡頭也在暗暗諷刺朝中有一股歪風,這歪風是誰鬧出來的?張彩沒有明說,可是意思卻很明顯了,當然是前任們鬧出來的,這分明是給李東陽說的,是說李東陽這些人從前屍位素餐

    李東陽的臉色抽搐了一下,隨即只是無奈地笑了笑

    楊廷和也笑了起來,道:“話可不能這麼說,朝中有時弊這是對的,可要說有什麼頑疾,以至於到了積重難返的地步卻未免臥聳聽了而且變法之事事關重大,絕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這件事還是從長計議的好治大國如烹小鮮嘛,操之過急沒有益處”

    所謂的從長計議就是束之高閣,楊廷和又不是傻子,劉瑾這些人想弄什麼,他豈會不明白?李東陽不肯站出來反對,他卻一點都不怕得罪劉瑾,劉瑾,他又不是沒有得罪過,誰怕誰來?

    焦芳眼角瞥了楊廷和一眼,露出了一絲不經意的冷笑,隨即正色道:“有了錯不能捂著,依我看,該改的還是要改,昨天劉公公把皇上的意思給我大致說了一下,許多事都很針對時弊,都是極好的用心,楊大人,咱們做臣子的,總得按著皇上的本心去做事對不對?況且皇上欲大展手腳,我們這些閣臣怎麼能反對,新政的章程,老夫琢磨了一夜,倒是擬出了一些,不過許多想法並不周全,多半會讓人貽笑,可是我也不用遮這醜,索性拿出來給諸公看看,楊大人也說了,要謹慎一些才好嘛,所以大家一起商量對策,把事情做到滴水不漏,也算不枉皇上聖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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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一十八章:報喜

    焦芳一面說,一面拿出了一份章程出來,他口裡是說這是劉瑾昨夜和他商量了之後的結果,可是現在卻是變戲法一般把章程弄了出來,這倒是頗有些意思了,這分明是他蓄謀已久,想必這章程已經有些時候了。

    焦芳先是叫來個書吏,將章程傳給李東陽看。

    李東陽只是略略掃視了一眼,卻是一點也不覺得驚詫奇怪,只是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並沒有發表任何意見,隨即便傳閱給了張彩。

    張彩看了章程裡的內容,眼眸不由掠過一絲亮光,道:“這真是久旱逢甘霖,吏治這些年糜爛了這麼久,現在終於要整肅了,還有那廠衛,一向橫行不法,現在皇上和劉公公都有整治的意思,這是普天同慶的大喜之事。以我之見,這變法不但可行,還要儘快的實施才好,如此,這皇上的恩澤才能儘快的沐浴天下百姓。”

    楊廷和不由冷哼一聲,等到傳閱到他的手裡的時候,他細細看過去,眉毛不禁挑了挑,似乎有了發作的跡象。

    從表面上,這變法的章程似乎也沒有什麼問題,裡頭列舉了現在的許多時弊,比如說東廠、西廠、錦衣衛沒有制約,橫行不法,如是只從字面上看,也確實沒有錯,廠衛仗著宮中的支持,肆意活動,甚至侵擾百姓,探聽官員私密,這種種的行徑,自是讓人問虎色變。

    可是章程裡頭提出了解決的辦法,辦法很簡單,那就是在廠衛之上再設內行廠,讓內廠來監督廠衛,對廠衛進行制約。

    看到這裡,楊廷和頓時便明白了那劉瑾的居心了,劉瑾現在雖然控制了西廠,可是東廠畢竟還在其他太監手裡,錦衣衛也牢牢控制在柳乘風的手心,所以劉瑾的權利範圍也只能是西廠,西廠雖然現如今如日中天,可畢竟和那些底蘊深厚的東廠、錦衣衛比起來有些氣短。

    而這內廠用來轄制廠衛,就等於是在六部之上增設了內閣,而這內廠的掌印太監最後會落在誰手裡?還不是那劉瑾?

    所謂的變法,其實不過是劉瑾藉以用來奪權的手段,他早已不滿足於西廠,而想一統廠衛,讓這天下的廠衛校尉、番子們都做他的爪牙。

    除此之外,章程之中還對官員進行了約束,說是官員貪瀆成風,必須從重懲戒、嚴加看管,頗有幾分想要效仿太祖皇帝對官員施加嚴刑峻法的意思。

    這裡頭又值得推敲了,約束官員,遏制貪瀆看上去似乎也讓人振奮人心,可是卻要看施行的人是誰,假若是太祖皇帝,那自然也算是恩澤天下,能給天下的百姓帶來不少好處。可是劉瑾是什麼人?這傢伙自己就是大蠢蟲,貪婪成性,他所謂的‘峻刑’,不過是用來打擊政敵的工具而已,楊廷和幾乎可以想見,假若這變法當真實施,那麼天下不肯服從劉瑾的官員都將成為劉瑾打擊的目標,自此之後,朝中只怕非要遍佈劉瑾的黨羽不可了。

    當然,劉瑾和焦芳也不是傻子,他們雖然將自己的私利帶入了變法之中,但是在變法之中還是施行了一些仁政,比如情賦稅、減徭役,章程中規定,自此之後,所有的農稅盡皆減半,並且勒令各地官員不得以各種名義加重百姓負擔。

    這倒是個大手筆,畢竟大明朝從來沒有過這麼大規模減免稅賦的先例,一旦變法實施,不少百姓倒是都能從中得到切實的好處。

    只是楊廷和看到這裡卻又不禁冷笑起來,所謂的農稅現在早已名不副實,當年的時候,大明朝的國庫來源大多來自于農稅,可是自從聚寶樓和商行出現之後,農稅所占的比例已經越來越少,當年每年的稅賦不過是兩三百萬兩銀子,而如今農稅不增反減,至多也不過一百五十萬上下,可是單單聚寶樓一年的歲入就已經高達了五千余萬兩白銀,農稅從大明國庫的大頭幾年之間便淪為了小頭,甚至連塞牙縫都不夠。

    而所謂的減賦,說白了就是柳乘風鋪好了路,劉瑾這些人坐享其成,不但能借此來收買人心,同時又能推行變法,一舉兩得。

    不得不說,這個章程有許多老辣的地方,它的三個主要舉措有極大的蠱惑性,無論是約束廠衛、治貪還是減免稅賦不但能迷惑到許多人,更能得到相當一部分人的支持。

    楊廷和將章程細細看了一遍,心中又是吃驚又是有些憤怒,他眼角的餘光掃視了焦芳一眼,心裡忍不住在想,以劉瑾的見識,如何能擬定的出這樣的變法細則出來?這定是完全出自焦芳的手筆,焦芳這個人還真是不可小視。

    焦芳始終面帶微笑,眼看楊廷和已經翻到了最後一頁,便笑吟吟的問道:“楊公以為如何?”

    楊廷和微微冷哼,態度冷淡的道:“老夫還是那句話,治大國如烹小鮮,焦公的章程倒是好的,可是歷來變法哪個不是說的光鮮,最後卻是貽害無窮?這份章程可以借鑒,不過嘛……”楊廷和在這裡頓了一下,他也是極聰明的人,當然知道直接反對這章程到時候只會授人以柄,讓人攻訐他因循守舊,所以口頭上卻沒有反對,只是道:“不過這事得慢慢的來,想要成功,沒有十年八載之功是不成的。”

    十年八載……

    這分明就是不願合作了。

    焦芳便不再理會他,目光卻是落在了李東陽身上:“那麼李公呢,李公以為如何?”焦芳目光灼灼的看向李東陽,內閣裡頭,他和張彩是堅定的變法派,楊廷和則提出了反對的意見,現在就看李東陽了,若是這樣的舉措也得到了李東陽的支持,哪怕是李東陽口頭上的支持,這件事也就這麼定下來了。

    李東陽雖然和楊廷和穿的是一條褲子,不過焦芳卻知道,近來李東陽頗有像劉公公示好的意思,只是不知今日他是否願意在今日這次表態上給予支援了。

    李東陽被焦芳問及,卻沒有先急著回答,而是先喝了一口茶,在三個大學士的目光之中,慢悠悠的道:“變法是好事,如焦公所說,大明朝頑疾不少,積重難返,若是再不變法,恐有社稷傾覆之憂,我等都是閣臣,有些話敞開來說也好,這皇上和劉公公支持變法,變法的章程老夫也看過,章程雖只是草略提及了變法的大方向,可是卻也算是針對了時弊了。因此……”李東陽在這裡頓了頓,隨即道:“老夫支持變法,這是好事嘛。”

    焦芳聽罷大喜,內閣之中已有三個大學士支持,再加上宮中首肯,這事兒算是板上釘釘了,到時還有誰敢反對?他連忙撫掌笑道:“李公高義,這拳拳愛國之心劉公公定能體會。既然如此,那麼這事兒就這般定了,章程若是沒有問題,那麼就交由廷議討論細則如何?”

    李東陽微笑點頭,道:“甚善。”

    這二人一唱一和,頓時讓楊廷和先是錯愕,隨即勃然大怒,他絕對不相信,李東陽會看不明白那章程裡的居心,既然李東陽知曉,卻為何為虎作倀,難道還覺得劉瑾的權柄還不夠大嗎?

    可是這時候,他孤立無援,此時就算跳出來也是無濟於事,於是只能強忍心中怒火,冷眼旁觀。只是看向李東陽的眼神已經多了幾分冷漠之色。

    焦芳則是得意洋洋,李東陽這麼快的同意了章程實在出了他意料之外,他心裡已經料定,李東陽必定是嚇破了膽想要攀附上劉公公了。

    恰在這時候,外頭一個書吏匆匆進來,道:“宗令府遞來的奏書,太康公主有喜了,廉州那邊快馬加鞭送來的……”

    皇上早有口諭,楚王的奏書可以直接呈上,再加上涉及到了太康公主,這內閣裡的人頓時都呆了一下。

    先帝只有一子一女,而如今皇上至今沒有子嗣,餘下的太康公主雖是皇女,可現在有孕,那也是一樁大事。更不必說公主殿下肚子裡的孩子還是楚王的,這宮裡最關切的兩個人的孩子自然無比受人關注。

    內閣之中的四人表情各一,聽到這消息頓時也顧不上研究變法了,焦芳臉色先是詫異,隨即陷入了沉默,顯然對這突如其來的消息帶著幾分擔憂,不管怎麼說,現在劉公公和他最緊要的是保證變法順利,只要變法成功,劉公公的權勢將空前的強大,他們可不願意中途遭遇了什麼變故,而太康公主的身孕,顯然也算是變故的一種,至少這宮裡相當一段時間內,是沒這麼多精力去討論變法了。

    “快,把奏書拿來,張大人,你我一道入宮去報喜吧。”事情已經發生,焦芳想做鴕鳥也不成了,他的目光落在張彩身上,傳這喜報是名目,真正的目的是借機入宮去尋劉瑾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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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一十九章:驅虎吞狼

    焦芳和張彩二人邀功似得走了,這喜訊傳過去,皇上是肯定要龍顏大悅的,誰去傳信,誰的好處就多,這二人都沒有得到百官的支持,眼下自是緊緊抱住皇上的大腿才是正經。

    內閣裡頭,只留下了楊廷和和李東陽。

    不過和以往不同的是,若是換做以前,楊廷和與李東陽有了私密的空間,畢竟少不了寒暄幾句,現在楊廷和卻是黑著臉撿起桌上的一份票擬,若無其事的觀看。

    顯然他沒有和李東陽招呼的心思,甚至對李東陽已經生出了輕視。

    前些時候,劉健等人紛紛請辭,唯有李東陽委曲求全,無動於衷,李東陽的這個舉動,其實早已引起了不少朝臣的誤解,大多數人都認為李東陽棧戀權位不肯離開,甚至報紙裡頭都有人在奚落李東陽。

    對於這些楊廷和不以為然,他雖然與李東陽的私交***,可是李東陽早已受到他的關注,他當然清楚,李東陽不是這樣的人,這個人之所以留在內閣,並非是因為他棧戀什麼,而是決心走一條更艱難的路,於是他在飽受爭議,飽受抨擊的情況之下毫不猶豫的留了下來,很讓楊廷和欽佩。

    可是今日李東陽的表態,卻讓楊廷和的心冷了,現在看來,自己看錯了這個人,不但看錯,而且是大錯特錯。

    楊廷和心裡籲了口氣,宮中已經遍佈了劉瑾的黨羽,內閣之中原本以為劉瑾的爪牙只占了半數,可是現在才知道,自己已經完全陷入了孤立無援的境地。

    這時候,李東陽卻是抬起眼來,低聲道:“楊公。”

    楊廷和臉上露出幾分嘲弄,不作理會。

    李東陽歎了口氣,道:“楊公想必心中在責怪老夫方才同意了那章程了?老夫這麼做,並非是因為要附從那劉瑾,是非曲直,到時楊公便知。”

    楊廷和終究還是有些忍不住,他能忍受焦芳等人的冷言冷語,甚至是張彩的咄咄逼人,卻忍受不了李東陽的背叛,楊廷和狠狠的將手上的章程丟在案上,怒道:“什麼是非曲直,到現在還有什麼好說的,你要攀附劉瑾,自管攀附就是,何必要說這麼多藉口。你李賓之除非是有眼無珠,難道會看不透那變法中的玄機,劉瑾這是想借機收權,自此之後,他不但一統廠衛,從此這官員的任免只怕也要他插手其中了,什麼皇上要變法,哼,分明是他劉瑾要變法,你李賓之今日表了這個態,將來就是千古罪人。”

    李東陽的態度卻是淡然起來,歎了口氣,道:“千秋功過,自待後人評說,老夫並不在乎,老夫在乎的是這大明的江山社稷。”

    楊廷和一副道不同不相為謀的樣子,只是冷笑:“任你自辯吧。”

    李東陽沉默了片刻,隨即道:“能否借一步,到耳室中說話?這裡人多嘴雜,有些話只怕不方便。”

    楊廷和怒氣衝衝,道:“沒什麼可說的了。”

    李東陽不由苦笑,深看了楊廷和一眼,道:“楊公就當真這樣看老夫的嗎?”

    他這話出口,楊廷和倒是猶豫了起來,隨即起身往耳室走去。

    李東陽尾隨而入,小心翼翼的關上了門,刻意點了一支蠟燭放在靠門的茶几上。這麼做是防止有人偷聽,這扇門是窗格是用紙糊而成,只要有人靠近,裡頭的燭光就能照出外頭的人影。

    李東陽是極為謹慎的人,在安排了這一切之後,才回到裡室高坐,打量楊廷和一眼之後,隨即道:“老夫知道,劉瑾與大人素有嫌隙,楊公自內閣之後,也一直以剷除劉瑾為己任,這句話沒有錯吧?”

    楊廷和嘴角抽搐了一下,卻不得不承認,道:“是又如何?”

    李東陽卻是長歎口氣,道:“其實楊公錯了,就算剷除了劉瑾又能如何?皇上天性如此,極容易受人蠱惑,沒了劉瑾就會有張謹,還會有王謹,其實眼下這局面並非是劉瑾造成的,說到底,還是因為皇上造成的。皇上耽于玩樂,於是那些個奸臣個個諂媚迎上,獲得皇上信任,有了皇上信任,他們上可欺君,下可攬權,禍亂朝綱,將國事當作是他們的兒戲。所以以老夫看,就算除掉了劉瑾,亦是於事無補。”

    這句話可以說是切中了正德朝的時弊,把問題的要害點了出來,卻也是膽大到了極點,讓楊廷和頓時色變。不過楊廷和卻也知道,李東陽說的是實情,打倒了一個劉瑾,就會有第二個劉瑾,皇上頑劣,容易受人誘導,而誘導皇上的人大多都是小人,最後的結果可想而知。

    李東陽隨即道:“你可知道,太后為何不除劉瑾嗎?老夫現在回想起來,實在唏噓,太后之所以不除劉瑾,是因為太后比老夫更加清楚皇上的性子,皇上天性如此,想要改變難如登天,若是除掉了劉瑾,百官又對皇上不滿,最後的結果只會是君臣對立越來越嚴重,太后不想皇上任由大臣擺佈,所以寧願讓皇上繼續胡鬧下去,也不希望事情到了無法收拾的地步,大臣們出現霍光這樣的人,說到底,太后雖然會為江山社稷著想,可是也有私心,她的私心就是皇上,皇上再昏聵再胡鬧,那也是她的嫡親兒子,這無法改變,所以她留著劉瑾,是因為就算殺了劉瑾還會有第二個劉瑾,而朝臣與皇上的對立也只會更加嚴重,倒不如索性留下劉瑾,替皇上轄制大臣,維持皇上的威儀。”

    這時候輪到楊廷和長歎了,楊廷和歎息道:“難道我們就無能為力,坐看這天下亂成一鍋粥嗎?”

    李東陽正色道:“我等飽食君祿,豈可隔岸觀火,所以老夫才同意了劉瑾的變法。”

    “這又是何故?”楊廷和此時已經消了氣,李東陽畢竟是他的前輩,他已經換上了一副求教的姿態。

    李東陽冷冷道:“劉瑾變法是為了求權,可是在老夫看來,他這是作死。你注意到了沒有,他變法首要的便是設內廠,以內廠來轄制廠衛,可是不要忘了,一旦這件事成了,那麼莫說是東廠、西廠都成了劉瑾的爪牙,便是連錦衣衛也都在內廠之下,假以時日,這錦衣衛和下頭的緝事司就都成了劉瑾的使喚奴才,這件事一旦做成,損失最大的人是誰?”

    楊廷和雙眸一張,不禁道:“楚王。”

    李東陽笑了,捋須道:“劉瑾的心太大了,可是不要忘了,這錦衣衛是楚王殿下的班底,楚王殿下在南洋,需要借力錦衣衛的地方多的是,他的一班心腹,也多在錦衣衛中任職,劉瑾這分明是在太歲頭上動土,楚王殿下能輕易甘休嗎?”

    楊廷和眼睛眯起來:“所以李公縱容劉瑾變法,是想驅虎吞狼?”

    李東陽點點頭道:“有這麼一點意思,只要變法一出,錦衣衛內部立即會大亂,一封封書信都將遞到廉州,而那時候,楚王就不得不出面了。楚王出面,朝中就將是龍爭虎鬥的局面,甚至不需你我出手,那劉瑾就足以焦頭爛額,而且,老夫已經有意,將楚王留在朝中。說實在的,當年這楚王是我等趕走的,之所以趕走的,只是因為楚王權勢甚大,可是現在看來,楚王再壞,也壞不過劉瑾。將來劉瑾一除,就會有張謹、王謹出來,倒不如索性留著楚王在朝,楚王深受太后娘娘倚重,也受皇上信任,楚王的話,陛下一向深信不疑,而此人雖然也是野心勃勃,可是畢竟還有底線,他雖然和咱們這些人總有過不去的地方,可是只要我們不去招惹,他也不會輕易抨擊。更為重要的是,楚王畢竟是深受先帝恩澤,與皇上亦是君臣,亦是良友,你看他出臺的諸多國策,哪一樣不是對我大明有好處?這樣的人留在朝裡,總比劉瑾這些人要好。”

    李東陽說出這些話的時候,面帶著幾分苦澀,只有他最是清楚,當時排擠柳乘風的時候,內閣是存著私心的,內閣希望總攬正德朝的所有權柄,柳乘風就是最大的障礙。可是誰知道柳乘風倒是乾淨的拍拍屁股走了,朝中發生這麼大的變故,原來的如意算盤不但打空,而且朝局已經到了危如累卵的地步,既然內閣再也沒有機會總攬大權,那麼索性選擇柳乘風,至少這麼做對天下對社稷總歸還是有些好處,柳乘風再壞,也比劉瑾這種人要好的多。

    楊廷和沉默不語,李東陽確實是跟他掏了心窩子,這些肺腑之辭有很大的說服力,只是……楊廷和還是決心再琢磨一二,他心裡總是覺得,那柳乘風也未必是什麼好東西。

    李東陽道:“所以要除劉瑾,唯一的辦法就是加速變法,切切不可耽誤,楊公,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不能再猶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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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二十章:宮中震動

  就在李東陽和楊廷和密議之時,焦芳和張彩二人已經抵達了正心殿,正心殿裡頭,朱厚照顯得很是愜意,被壓抑了這麼久,現在總算吐氣揚眉了,這正心殿裡已經增添了不少裝飾,朱厚照也沒有穿朝服、禮服,只是一件稀鬆的絲錦短裝,光著腳丫子斜躺在榻上。

  張永正小心的給抱朱厚照捏著腳,高鳳則是蹲在一旁折騰著幾張送來的春畫,朱厚照是個不受規矩約束的皇帝,宮中的嬪妃早已讓他生厭了,因此劉瑾便偷偷給他支了個招兒,便是讓西廠四處打探,將一些豪富、大臣的妻女偷偷繪出來,供朱厚照觀看。

  朱厚照對此樂不可支,說起來劉瑾哄他還是很有一套的,這傢伙雖然是個閹貨,對男女之事雖然懂一些卻從未嘗試,卻連如何提高皇上性欲的事竟都耳熟能詳,深諳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的道理。

  這些春畫,都是配合著繪畫下來的豪富大臣的妻女畫像畫出來的,極盡誘人,裡頭的人兒半遮半掩,各種媚態叢生,高鳳專門負責進行挑揀,拿出來給朱厚照看。

  劉瑾則是坐在榻邊,笑呵呵的剝了一個嶺南來的荔枝放入朱厚照口裡,一邊低聲匯報西廠那邊的消息。

  哪家大臣有什麼私密事,又或者誰家的婆媳關係惡劣,甚至連誰家的兒子成了親,這事無鉅細的事一件沒有遺漏,劉瑾的記憶力極好,而且也知道皇上就喜歡聽一些道貌岸然的大臣捂著掩著的私密,所以說起來很是繪聲繪色。

  朱厚照自是顯得得意,他活了一輩子,只覺得只有現在最是快活,每日起來不必去上朝,一切事都有劉瑾給自己去辦,他可以專心做自己最喜歡的事,想要什麼便有什麼,便是新建宮殿的事也終於可以動工,原先朱厚照的想法不過只是修葺幾間宮室,誰知劉瑾直接告訴他,皇帝要建房子,怎麼能和尋常百姓家相比,要建就得大興土木,不徵募個七八萬的工匠,不糜費個百來萬兩銀子怎麼能顯得天子與眾不同。

  劉瑾的話正中朱厚照下懷,朱厚照是個很實誠的人,他最實誠的地方就是但凡是自己高興,什麼事都無所謂。

  朱厚照對劉瑾的觀感增加了不少,從前的時候,覺得劉瑾只是個玩伴,現在卻發現,劉瑾很有幾把刷子。

  正在這時候,外頭有個小太監進來,稟告:「大學士焦芳、張彩覲見。」

  「他們這個節骨眼上來做什麼?不是那焦芳說今日要和內閣的同僚談變法嗎?」朱厚照口裡咀嚼著荔枝,一面道。

  劉瑾卻是變得有了幾分警惕,焦芳和張彩二人一向沉穩,除非有大事才會入宮,於是他連忙道:「要不,奴婢先去看看?」

  朱厚照點點頭,道:「快去快回。」

  劉瑾連忙出了殿,尋到了等候覲見的焦芳和張彩二人,他的臉色頓時變得嚴肅起來,道:「出了什麼事?」

  雖說劉瑾是靠著焦芳和張彩的指點才翻了盤,可是焦芳和張彩在劉瑾面前卻一點都不敢拿大,焦芳壓低聲音道:「變法的事在內閣已經得到了李東陽的支持,至於那楊廷和,現在就算不答應也不成了。」

  劉瑾面露喜色,道:「好,好的很。」

  他原本並沒有變法地意思,原本只想著能摟多少銀子摟多少,可是焦芳卻是告誡他,錢財是無用之物,想要在這大明立足,首先就得摟權,劉瑾卻覺得自己的權柄已經足夠大,自然不太認同,可是焦芳卻是問了兩個問題,讓劉瑾一下改變了心思。

  『公公固然權勢滔天,可是能使喚的動錦衣衛嗎?』

  『公公雖能借皇上插手朝政,可是公公只能藉著皇上的旨意,若是自己的命令,有誰會接受?』

  這兩個問題一下切中了劉瑾的要害,他看上去權勢滔天,可是這權並非是他的,而是來自於皇上,沒了皇上他不過是個閹貨,什麼都不是。

  劉瑾這才在焦芳的佈置下開始著手變法,所謂變法,其實就是在朝中形成一個上下分明的等級體制,用內廠去監督廠衛,用廠衛去監督百官,而這內廠掌印太監自然是非劉瑾莫屬,這個機制一旦形成,劉瑾就成了名副其實的副皇帝,因此現在劉瑾格外的熱心。

  聽說內閣那邊阻力不大,劉瑾頓時大喜,連忙道:「你們來覲見,只是為了這件事?」

  焦芳正色道:「不只是如此,廉州那邊傳來了楚王的奏書,說是太康公主有孕了。」

  「啊……」

  聽到楚王二字,劉瑾不自覺的打了個冷戰,對這個楚王,劉瑾又恨又怕,他甚至希望這個世上根本就沒有這個人,廉州永遠不要和京師互通什麼消息。

  劉瑾不自覺的去摸了摸臉頰上的一道傷疤,這道傷疤是用鞭子留下的,自是柳乘風的傑作,每當觸摸到這道硬實突兀的皮膚時,劉瑾都忍不住心驚膽戰,同時心底深處又跳躍著一股深深的恨意。

  「太康公主有孕,與咱們有什麼關係?他們遠在廉州……」劉瑾幾乎是自己在安慰自己。

  不過焦芳卻沒有給劉瑾絲毫自己安慰自己的機會,而是毫不容情的道:「皇上現在並無子嗣,張太后膝下亦沒有承歡之人,自先帝仙去之後一直鬱鬱寡歡,這消息若是傳到了太后耳中,太后會如何?怕就怕太后會下旨讓太康公主回京待產,到了那時,楚王殿下只怕要回京了。退一萬步來說,就算楚王不回京,他現在也有了張太后的血脈,皇上又與他親如兄弟,他雖未在京師,可是權勢卻是無人比擬,公公變法,想要奪錦衣衛的權,只怕更要難上加難。可是放任錦衣衛不管,這變法就是個空話。所以老夫來給公公提個醒,這變法的事只怕要再加快一些,內閣那邊老夫負責,皇上那邊還要仰仗公公了。」

  這一席話,令劉瑾回過味來,也就不再心懷僥倖,連連道:「不錯,不錯,不拿下錦衣衛,變法就成了空文,這事要加緊的辦了。」

  錦衣衛已經不再只是個單純的特務機構,在經過楚王經營之後,這錦衣衛已經權傾天下,且不說錦衣衛本身的緝偵之權,還有那下設的緝事司,每年為朝廷貢獻的銀兩就有近億,如此大的一筆數目,一旦落入劉瑾手裡,這裡頭能辦的事可就多了。所以變法的核心就是錦衣衛,至於東廠反倒不值一提了。

  劉瑾陰沉著臉,道:「這件事,雜家會加緊的去辦,皇上還在殿裡等著,想必已是不耐煩了,二位大人還是入宮通報去吧。」

  焦芳和張彩對視一眼,隨即點了點頭,立即入了正心殿。

  將喜報傳給朱厚照,朱厚照先是懵了一下,隨即大喜若狂,道:「我那姐姐要生了?生的是男孩還是女孩?」

  劉瑾在邊上哭笑不得,連忙道:「皇上,還只是有孕,孩子要臨盆,還得等些時候呢。」

  「唔……」朱厚照拍拍腦門道:「朕當然知道,你當朕是傻子,連懷胎十月都不知道嗎?朕故意考校你們呢,你們這些閹貨,哪裡知道什麼女人生孩子的事,你們知道什麼是女人嗎?」

  這麼一說,殿中的劉瑾等人都差點要淚流滿面,劉瑾忙道:「是,是,皇上說的對,奴婢該死,該死。」

  朱厚照抖索精神,道:「這是天大的好事,柳師傅那個傢伙,這生孩子和下蛋一樣,是了,朕要去坤寧宮一趟,去給母后報喜,你們……你們快去準備步攆,快!」

  他一聲令下,這些奴才們立即忙碌起來,劉瑾笑嘻嘻的到了朱厚照身邊,道:「陛下,楚王殿下又要生孩子,可喜可賀啊。待會兒太后若是知曉,定然鳳顏大悅,不過變法的事……」

  朱厚照這個時候,哪裡管的上什麼變法,冷不丁冒出一句,道:「變法的事你不是說好嗎?變法之後朕想做什麼就做什麼,誰也管不著?不過現在這個時候,朕沒心情計較這個,你自己拿捏去吧,去催一催,步攆要快些來。」
  
  劉瑾聽了,先是想哭,隨即又是大喜若狂,方才朱厚照的原話是讓他來拿捏,這麼說來,這件事就可以不經皇上直接去辦了?若是如此,那麼外朝那邊只要廷議出了細則,他司禮監就可以直接蓋璽核准。

  站在一旁的焦芳和張彩二人也萬萬沒有想到,事情竟會順利到這個地步,他們原以為因為太康公主有喜的事讓這變法耽擱下來,可是現在皇上居然直接把事情全部推給了劉公公,這事兒不是正好水到渠成。
  
  變法關係到了劉瑾和焦芳、張彩在朝中未來的地位,恰好給予了他們名正言順總攬權柄的奠基石,此時三人的心跳都不禁加速起來。

  只是這時候,朱厚照哪裡察覺出了這個,他的心思全部都放在了呆會兒母后聽到這消息之後的態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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