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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石三]叩仙門[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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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24 23:20:00
第六章驗刀(下)

此時,在石宏家裡,第一個勇敢的站出來反對這一樁包辦婚姻的,不是石宏而是他妹妹石珊。

“張鶯兒那個小賤人?要當我嫂子?沒門!”

“啪!”

石宏他娘氣得渾身發抖,給了女兒一耳光:“你亂說什麼!她是你嫂子。人家張家肯把女兒嫁到咱們家,那是看得起咱們,不管你喜不喜歡,以後見了面。都要叫嫂子,有個小姑子的樣子!”

石珊一癟嘴,哇的一聲哭了。

他娘硬起心腸,別過臉去就是不理。

石宏反倒無所謂,就算他比以前聰明得多,也不可能對這樁婚事有什麼意見。 村子裡幾百年都是這樣的傳統,況且張鶯兒才八歲,嫁給自己也要等幾年之後。 幾年之後的事情,現在有什麼好煩惱的?

石宏可是聽說了,張秀才的老婆勢利刻薄,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悔了這門親事。

現在他最關心的,還是那個周鐵匠,那個騙子。

且不說大家砸鍋賣鐵的湊錢請他,單是他浪費了時間,到時候打出來的東西不合格,村子裡的人還得去服兵役。

石宏他爹蹲在門檻上抽旱煙,吧噠吧噠的。 石宏走過去,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爹,你信不信我?”

他爹一愣,轉頭看見石宏眼中的穩重和堅定,頓時想起來這三年兒子獨自承擔了地裡全部的活兒,最近又帶領大家上山打獵,想到辦法幫助村里逃脫兵役……一樁樁一件件,他爹突然明白:兒子長大了。

……

“啪!”

石宏他爹把捆成了一大卷的獸皮甩下肩膀。 張秀才等人一愣:“親家,你這是乾什麼?”他爹看了看大夥:“這是俺的三十張皮子。把周鐵匠的刀送到縣里鑑定一下,要是真沒問題,就算俺老順子錯了,這些皮子賠給周鐵匠好了。”

張秀才大吃一驚:“親家,你知道你這是在幹什麼不?”

石宏他爹一點頭:“俺知道,大不了俺去服兵役。”他猛的一挺胸口:“但是俺相信俺家阿宏,那個周鐵匠肯定有問題。親家俺不是說你,你肯定也是被騙了。”

大傢伙都愣住了,好一會兒,張叔猛地站起來,一把把手裡的碗摔了:“你們等著,我也去把我的皮子拿來。那姓周的要是覺得不夠,我的也算上!我這條命是阿宏救的,我老張相信他!”

張叔說完,大步跑回去了。

那幾個和石宏一起獵殺野豬王的的獵戶一個個站起來:“還有我,還有我……”

很快,張秀才面前的獸皮堆成了一個小山,村民們大眼瞪小眼,張秀才長嘆一聲:“好吧。”

……

石宏一聲嘆息,看了看手中灰不溜秋的環首刀,無奈地搖了搖頭。

周鐵匠的刀肯定不合格,石宏現在手中的這柄環首刀,是他目前為止能夠打造的最好的一柄了,能夠在鐵砧上留下四指深的痕跡。 但是距離大道神君的要求還有很大的距離。 石宏抱有一線希望,大道神君畢竟是神仙,或許大道神君的要求比較高。

最不濟,自己和縣里徵兵的人商量一下,合格的刀要捐十柄,咱捐二十柄。

去了一道布條,將自己的刀小心翼翼的包好,背在背上,石宏打開門,吐出一口濁氣,大步朝村子走去。

村口,大磨盤上擺著幾樣小菜,周鐵匠正吃的滿嘴油光,張秀才在一邊小心的陪著。 村民們都在不遠處站著,神情複雜。 大家心裡無疑都希望石宏是對的,但是他們也很理智,劉員外那可是縣里有頭有臉的人物,絕不會介紹個騙子來。 石宏這一回怕是輸定了。

石宏他娘就不跟著去了,昨晚上連夜烙了幾張餅,用布袋裝好給兒子揣在懷裡,小心地叮囑著:“路上別餓著。”

石宏點點頭,心裡暖暖的。

石宏他爹大手一揮:“走吧,別婆婆媽媽的。”

看到石宏來了,周鐵匠放下筷子一抹嘴,斜著眼睛冷笑幾聲,故意大聲說道:“嘿嘿!好,有人願意送錢給我我當然不客氣。不過耽誤的可是你們的時間,反正又不關我的事情。”即便是這個時候,他還不忘了挑唆石宏和村民之間的關係。

石宏卻只是淡淡說道:“走吧。”

石宏、石宏他爹、周鐵匠和張秀才四人一起,一路無話到了縣城。

這還是石宏第一次來縣城,城門口張貼著血紅大印的徵兵檄文。 看到人流熙攘的街道,石宏大為好奇,街道兩旁的三層酒樓,也讓他挪不開眼睛。

周鐵匠不屑的一撇嘴:“土豹子。”當先一人傲然向縣衙走去。

張秀才連忙在後面攔住怒氣沖衝要發作的石宏他爹:“親家、親家,要是人家通過了,咱們以後還要指望人家呢,消消氣。”

石宏淡然道:“爹,你不用著急,他那手藝肯定通不過。”石宏他爹朝掌心吐了兩口吐沫,摩拳擦掌,顯然已經開始憧憬周鐵匠通不過官府的監測之後,狠狠修理他一番。

嗯,想想都覺得過癮。

……

陳之安顫顫巍巍的舉起一杯酒:“傅大人,短短三年平步青雲,將來前途不可限量啊,下官敬您一杯。”

除了知縣陳之安之外,陪席的還有縣丞、主簿、典史等人,看到陳之安起身,連忙一起站起來,紛紛端起酒杯。

陳之安惴惴不安的望著主席上的那位,那位面色淡然,卻一點沒有舉杯的意思。

“這個……傅大人,嘿嘿,莫非嫌棄我們這窮鄉僻壤的濁酒,比不得京城的佳釀?嘿嘿……”陳之安的腦門上汗已經下來了。

他這個縣太爺在縣里那些草民眼中無疑是天大的管兒了,可是真正論起品級來,他不過是個七品芝麻官。 而面前這一位,正五品的武英殿大學士,奉旨巡查,像自己這樣的芝麻小官,查出什麼來,先斬都不用後奏。

自己治下這一畝三分地的事情陳之安最清楚不過,他雖然不貪,但是縣里士紳每年孝敬的殷勤,也不好駁人家面子,這些年多多少少萬兩白銀總是有了。 要是擱在太祖那會兒,三百兩都要株連三族。 現在雖然不比開國時代了,但是萬兩白銀也鐵定是個死罪。

眼前這位大人可是出了名的鐵面無私,離京之後短短半個月連斬七名貪腐知縣,人稱“傅砍頭”啊。

上首的大人沒有舉杯,咳嗽了一聲眼皮一抬,看向陳之安,知縣大人心裡一緊。

“陳大人。”

“下官在……”

陳之安正緊張著,下面一段話很可能就要關係到自己的身家性命。 偏偏在這個時候,“咚咚咚……”一陣沉渾的鼓聲傳來。 陳之安大怒:“何人擊鼓!”

有小吏飛快的跑出去,片刻之後鼓聲便停了。 陳之安鬆了一口氣,陪笑著看著上首的那位大人:“大人,您接著說。”

偏偏那名小吏不上道,一溜煙的又跑回來,麻利的跪下去:“各位大人,外面有幾名村民,想讓咱們給鑑定一下,看看他們打造的環首刀,夠不夠軍刀的標準。”

陳之安恨不得一腳把這名手下踹飛:“混賬!沒看到傅大人正在訓話,有什麼事情……”

“陳大人。”上首那人開口了:“既然有百姓來了,正好看看陳大人如何處理,也算是對大人政績考核的一部分吧。”

陳之安一個哆嗦,不敢反對:“下官遵命。”他一揮手:“將那些人帶進來。”

石宏等人進來的時候酒宴早已經撤了下去,只留下縣里的一應官員,上首那位大人,和他的隨從們都已經隱退到了屏風後面。

陳之安當中坐下,雙手按在膝蓋上,一副大老爺派頭。

張秀才連忙拽著幾個人跪下:“下月村張全安拜見青天大老爺……”

陳之安尋思著,後面的那位要看,自己當然要表現的愛民如子,他呵呵一笑:“張全安不必多禮,都起來說話。你等有何糾紛,細細與本官說來。”

別看周鐵匠在村子裡飛揚跋扈,真的到了知縣面前,立刻乖的像一隻貓咪,他畢竟只是鐵匠出身,沒見過什麼世面。 最近囂張起來,那也只是因為形勢逼人,人家借重著他的手藝忍讓而已。

石宏他爹就更不必說了,老實巴交的鄉下人一個,跪在那兒低著頭,嘴裡一個字也蹦不出來。

石宏則要顯的自如的多,遠沒有他爹感覺得那麼大壓力。 陳之安說完,張秀才謝過,示意大家起來。 周鐵匠和石宏他爹有些懵懂,石宏卻泰然自若的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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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24 23:20:24
第七章寶刀(上)

這一抬頭,屏風後一聲輕咦,石宏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只能隱約看到後面似乎有幾個人,卻看不清楚是什麼人。 張秀才在縣里私學的時候,先生也曾經炫耀的講起這些官場的禁忌,他也不敢多看,恭敬的把事情說了。

陳之安哈哈一笑:“好,你們要捐刀助我大夏抗戎,精神可嘉!徐壽,你給他們看看吧。”

陳之安右手邊最末的一名小吏起身,這一次的兵役,乃是各營衛親自來招募,但是縣里也有派人配合,這徐壽便是縣里負責募兵事宜的小吏。

徐壽上前一伸手:“刀呢,拿來看看。”

周鐵匠連忙將背上的環首刀摘下來,綁在外面的布條扯去,明晃晃的刀身耀眼,在座的人都忍不住點頭讚歎:“好刀!”

徐壽持刀在手比劃了兩下,看來確實有兩下子。

他又用手在刀背上敲了敲,一番鑑定之後,向陳之安禀告:“大人,品質尚在我大夏一般軍刀之上。”

“好!”陳之安一拍巴掌:“張全安,回去之後好生打造,若是我大夏子民都似你這般為國分憂,擊潰鬼戎指日可待,哈哈哈!”

徐壽的聲音一落,周鐵匠的臉上立刻一片得色,他彎腰向陳之安謝恩的時候,眼睛卻斜向石宏,嘴角掛著一絲得意的冷笑。

石宏他爹也傻了:怎麼可能? 難道阿宏錯了? 他猛的轉臉去看石宏。 石宏也呆住了。

他猛然搶上前一步:“大人……”

這舉動卻犯了大忌,兩側的皂隸猛地一拔刀:“放肆!”鏘的一聲幾把明晃晃的腰刀架在了石宏的脖子上。

張秀才嚇了一跳,一把拉住他:“阿宏,別鬧了,大人都說這刀沒問題,我知道你心裡委屈,你放心,大傢伙都記得你的好……”

周鐵匠在一旁冷哼一聲:“哼,沒想到啊,我打這花貨竟然能夠通過檢測,石家小子,我還真要謝謝你,把那麼多的皮子白白送給我,哈哈!”

陳之安的臉色有些不好看,這些廢物皂隸,今天是什麼日子? 後面那位看著呢,能跟平日比嗎! 這麼輕易的就拉出刀來,這下子印象全壞了。

陳之安心中有氣,卻不好當中發作出來,結果連帶著冒失衝出來的石宏也恨上了:原本多好的一件事,自己治下的百姓都知道心憂社稷,為我大夏打出寶刀,自己嘉獎一番,再賞賜些錢物,你們開開心心而去,我也在上官面前留個好印象,偏偏這個小子壞了好事!

“大人。”石宏朝徐壽問道:“咱們大夏對於軍刀可有什麼標準。”徐壽道:“當然有,軍刀者,必斷一指鐵枝。”徐壽的面色不悅:“你懷疑本官判斷?”

他一揮手,有皂隸取來一根手指粗細的鐵條。 皂隸手持鐵條,徐壽舉著周鐵匠的環首刀,兩相猛擊,鐵條應聲而斷。

石宏愣住了:“就這麼簡單……”

周鐵匠大怒:“簡單?你去打聽打聽,整個昌海縣里,能有幾個鐵匠能夠打造出這樣品質的軍刀。我八歲學藝,這麼多年經驗累積,才能達到這樣的地步,你敢說這麼簡單?要真是這麼簡單,你們自己怎麼不打造,還花錢僱我幹什麼?哼!”

石宏哂笑:“我們還真是不應該花那冤枉錢僱你。沒想到、沒想到啊,大夏的軍刀標準原來這麼低,哈哈哈……”

陳之安也是臉色一變:“放肆!”

張秀才一個哆嗦骨碌跪下:“大人開恩,他年紀小不懂事,大人開恩……”

石宏拱手對陳之安道:“小子一時失態,大人勿怪。只是小子想問一下,大夏對於軍刀可有等級劃分?”

陳之安看向徐壽,後者答道:“自然有。”

“連斷普通軍刀十柄者,為良刀。捐良刀一柄,可抵普通軍刀十柄。連斷普通軍刀百柄者,為寶刀。捐寶刀一柄者,抵普通軍刀百柄。”

石宏順勢摘下自己背上的環首刀:“如此,請大人驗刀。”

徐壽將信將疑的接過去:“你也會打刀?”布條一揭開,灰不溜秋的刀身露出來,徐壽的臉色就變了:“無知小兒,竟敢戲耍本官!”

他一甩手,石宏的刀嗆啷一聲被摔在地上。

周鐵匠在一旁哈哈大笑:“小子,難怪你們要花錢請我,這是你煉的刀?哈哈哈……”

石宏面色不變,屏風後面卻又傳來一聲:“咦――”

緊接著有人從屏風後面大步走出來,看也不看眾人,只是盯著地上那柄刀。

這人陳之安當然認識,正是那位上官身邊一名重要隨從,氣勢不凡,一看就知道是名高手。 估計是皇上派來貼身保護那位上官的。

陳之安嘴唇移動,正要喊他,那人卻輕輕一抬手製止了他。

脩大人將那柄刀撿起來,在手中輕輕一抖,嗡的一聲,刀身顫抖如絲。 “好刀、果然好刀!想不到小小昌海縣竟然藏有能人,能夠打造出這樣的好刀。”

周鐵匠頓時不服氣:“好刀?這樣灰不溜秋的貨色也能叫好刀?你到底會不會看刀?”

那人冷冷的掃了周鐵匠一樣,周鐵匠一個哆嗦,整個人好像掉進了冰窟窿裡,怯懦的後退一步,低下頭再也不敢去看那人。

“脩大人……”陳之安終於認不住問道:“這刀,好在何處?”

那脩大人隨手一抓,徐壽只覺得眼前一花,根本沒看清人家甚麼動作,一直被他攥在手中欣賞的周鐵匠的刀就到了脩大人手中。

脩大人冷笑一聲:“你們覺得這刀好?”徐壽一點頭:“自然。”

脩大人點點頭:“很好,很好。”

環視眾人一眼,脩大人突然一聲大喝:“看好了!”他猛的將周鐵匠的那刀送進了嘴裡,眾人大吃一驚,那一聲驚呼還沒來得及喊出來,只聽見喀的一聲,脩大人一口咬了下去。

“啊――”陳之安一聲驚詫,脩大人卻已經將那柄刀拿了出來,隨手丟還給了徐壽,那柄刀上已經留下了一排整齊的牙印!

徐壽駭然,他原本自認勇武,卻沒有想到天下竟然還有這等神技。 雙手捧著刀,目瞪口呆,看看脩大人,再看看手裡的刀,不知說什麼好。

脩大人卻完全不理會徐壽的驚訝,只是輕輕撫摸著手中石宏那柄灰不溜秋的環首刀,神色沉醉。

“好刀、果然好刀!”

他用手指在刀身上一扣,當的一聲龍吟,繞樑三匝,語音不絕。 脩大人閉著眼睛搖頭晃腦的聽著那刀聲,就好像京城裡那些眠花宿柳的才子,聽著最著名的花魁的琴聲一樣。

直到那聲音消褪好一會,脩大人才睜開眼來:“徐大人,您覺得這柄刀是良刀呢,還是寶刀?”

“這個……”徐壽瞅著脩大人手中灰不溜秋的那柄刀,怎麼看也不像是一把好刀,不過脩大人都說是好刀了,那就一定錯不了。 他把膽子放野了說:“良刀、必定是良刀。”寶刀? 那不可能,整個大夏一年才出幾把寶刀?

脩大人微微一笑:“諸位的佩刀也是軍刀標準,不如……”

陳之安雖然不情願,但是人家都開口了,哪能不答應? 他一揮手,皂隸們紛紛結下自己腰上的佩刀送了上來。

不多不少,正好十柄。

脩大人單手握刀,笑著對徐壽道:“徐大人,不介意幫個忙吧?”徐壽反應了下才明白,連忙一點頭,抽出一柄刀來。 脩大人提醒了一聲,兩人雙刀一交,“乒”的一聲,徐壽手中的軍刀乾淨利落的被斬斷了。

“啊!”

所有的人目瞪口呆,儘管之前脩大人一再表示石宏的刀是一柄好刀,但是眼見為實,真真正正的斬斷一柄軍刀,才讓眾人真的相信脩大人所言非虛。

脩大人卻胸有成竹:“再來!”

“乒!”第二柄。

“乒!”第三柄……

連斬十柄軍刀,脩大人大笑:“哈哈哈,果然削鐵如泥!”他猛的轉向陳之安,眼裡一片火熱:“陳大人,縣衙內還有佩刀否?”

陳之安心裡一哆嗦:這脩大人玩上癮了。 這些佩刀也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縣衙里的東西就不要銀子嗎!

“嘿嘿,有、自然有。”陳之安無奈道。

縣太爺都開口了,皂隸們呼啦一下子衝出去,不一會兒就抱著不少佩刀進來。 現在大家都被勾起了興趣,想要看看,石宏這柄刀究竟能達到什麼樣的級別。

周鐵匠自從自己的刀上被咬了一排牙齒印之後,就一直是目瞪口呆的狀態。 當看到石宏的刀斬斷了一柄軍刀之後,下巴已經掉到了胸口上,並且這個狀態一直持續到現在,整個人都傻了。

張秀才興奮地想原地翻三個跟頭,後來考慮到自己讀書人的身份以及現場的氣氛,很理智的製止了自己的衝動。 於是他孱弱的身板到底能不能原地翻三個跟頭這種既傷面子又傷自尊的問題也就順理成章的被迴避了。

不過,張秀才還是像個女人一樣緊緊拽著石宏他爹的袖子:“親家、親家,阿宏果然是好樣的。”

石宏他爹憨厚一笑,又是當時上山打獵的那句話:“我說了,出不了啥事的。”

石宏則站在一邊,怎麼也想不明白,那張玉牌上明明說要能夠一刀將鐵砧劈成兩半才算是達到了最基本的標準,為什麼大夏的標準這麼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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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24 23:20:47
第七章寶刀(下)

石宏則站在一邊,怎麼也想不明白,那張玉牌上明明說要能夠一刀將鐵砧劈成兩半才算是達到了最基本的標準,為什麼大夏的標準這麼弱?

他卻不知道,大道神君三百年前就已經煉出元神,從此以後就和世俗無緣。 大道神君開始修煉更要追溯到五百多年以前。 那個時候的鐵砧不過兩指厚,石宏的鐵砧卻足有磨盤厚。

而且,大道神君的標準,僅僅是大道神君自己“臆測”的。 也就是說,一個修真界的老怪物,把自己的煉器標準放低、放低、再放低,然後得到了這麼一個標準。

可是即便是大道神君覺得已經是低的不能再低的標準,在世俗界,它也是一個讓人高山仰止的標準。

事實上,利用世俗的鍛造手段,能不能達到大道神君的標準都是個未知數。

“乒!”

“三十六。”

“乒!”

“三十七。”

“乒!”

“三十八。”

皂隸們翻箱倒櫃,把縣衙里所有的佩刀找出來,湊足了七十五柄。 當石宏的刀斬斷第二十柄的時候,大家就已經開始一起數了。

脩大人興奮地兩眼冒光,滿臉油汗,估計他這輩子就算無疑撞見皇帝陛下的妃子洗澡,也沒有這樣的表情。

對於一個武人來說,一件神兵的確是最夢寐以求的東西。

“乒!”

“七十五……”眾人才發現已經沒有佩刀了,可是石宏那灰不溜秋的環首刀依舊完好無損。

脩大人熱切的看向陳之安。 知縣大人也有點入魔,想要知道這柄不起眼的刀,到底極限在什麼地方,他一揮手:“把附近所有的刀都找來。”

皂隸們呼啦一下衝出去,很快,菜刀、柴刀、裁紙刀等等全都送了過來。 甚至連縣衙附近住的那些大戶家裡的刀都被搜羅來。

湊了湊一共三十四柄。

石宏的那柄刀簡直就是一個毀滅機器,咔嚓咔嚓的將一柄柄各種刀全部斬斷,大家一起數著:“九十五、九十六、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

脩大人正激動著,大叫:“快拿刀來,快拿刀來!”徐壽無奈道:“脩大人,沒了,都被您斬斷了。”

脩大人記得抓耳撓腮,這種感覺就好像一個非常非常吸引人的故事,眼看到了謎底揭開的時候,突然沒了。

“怎麼能沒了呢,怎麼能沒了呢?”

他突然看到周鐵匠的那柄刀,那柄刀被他一口咬上了一排牙印之後,徐壽就還給了周鐵匠,他一直拿在手裡。

脩大人也不管那麼多了,立刻衝上去:“你的刀多少錢?我買了。”

周鐵匠哪能不明白人家要幹什麼,頓時心中一陣苦澀,卻又不敢不給:“這個,大人……”

脩大人塞給他兩貫錢,一把奪過了那把刀朝徐壽拋過去。

“徐壽,接刀!”

徐壽也被脩大人激起了激情,高聲一喝:“我來也!”凌空一躍,抓住了那柄刀,一個餓虎撲食朝脩大人撲將過去,雙臂大張:“看刀! ”

一刀斬向脩大人。

脩大人雙手將那柄灰不溜秋的環首刀高高一托。

眾人一起屏息凝視:乒!

半截明晃晃的刀鋒飛了出去。 徐壽一愣,將手裡的半截刀一丟,激動大呼:“寶刀、竟然一柄寶刀,陳大人,咱們昌海縣出了一柄寶刀啊!”

脩大人長長的吐出一口氣,雙手輕撫刀身,就如同撫摸著自己最愛的女孩的肌膚。

周鐵匠面如死灰,石宏的刀晉升為寶刀,偏偏還是踩著他打造的環首刀的屍體。 他在也沒什麼臉在這里呆下去,一言不髮灰溜溜的走了。

“好!”陳之安稱讚一聲:“你叫什麼名字?你為朝廷打造寶刀,本關一定重重賞你!”陳之安心頭一喜:這也算是政績啊。

剛才還怨恨石宏,這會兒石宏反倒成了他的救命稻草,陳之安立刻殷勤起來。

石宏一拱手,正要回道,一怔暢快的大笑聲從屏風後面傳來。

“哈哈哈!”笑聲之中,一人大步走將出來:“小友,可還記得當年長草醉舞的老友否?”

石宏看到那人,意外驚喜:“傅搏虎!”

張秀才那個激動啊,這可是天下讀書人的偶像,當初不過是一面之緣,張秀才就在村子裡吹噓了好幾年。

傅搏虎見到石宏,頗多感慨,上前雙手拍拍他的肩膀:“想不到三年未見,你真的實踐了自己的理論。”石宏一愣,明白過來傅搏虎所說的是那個關於“器”和“道”的論斷,他也不說破,只是看著傅搏虎身上的官服,玩笑道:“當初你說用不了多久就會相見,結果三年不見,原來是跑去做官了。”

陳之安嚇得一縮脖子,這小孩膽子也忒大了,不知道這位可是赫赫有名的傅砍頭,揪著小辮子,那就是咔嚓一刀海碗大的一個疤啊。

他看著石宏和傅搏虎故人重逢,交談甚歡,心中卻也動起了心思。

石宏他爹沒想到自己兒子竟然認識大官,一陣錯愕之後,又想到了最近在兒子身上發聲的一系列時間,聳了聳肩膀,已經習以為常,泰然處之了。

張秀才在一旁轉來轉去,時不時的故意在傅搏虎的面前“出現”一下,希望傅搏虎能夠想起自己這個“故人”來。 只可惜傅搏虎哪裡還記得他啊?

一旁的脩大人看到張秀才賊眉鼠眼,很有些不耐煩,眼睛一瞪,手中那柄黑不溜秋的環首刀猛地一震,嗡的一聲金鳴,張秀才只覺得一股冷風從自己脖子後面嗖的一下過去,嚇得他噗通一屁股坐在地上。

“哈哈哈!”

眾人一陣大笑,石宏他爹連忙上前去拉起張秀才,石宏也趕緊幫忙。

張秀才無奈地看著傅搏虎,擠眉弄眼的拱手道:“傅兄不記得張某了?當初傅兄來昌海講經,咱們相談甚歡,兄弟相稱,難道傅兄真的不記得了?”

傅搏虎一陣尷尬,像昌海縣講經這樣的應酬,當年他幾乎每天都有,見過那麼多人,哪裡記得他一個張全安?

不過,如今的傅搏虎畢竟是在官場上打滾過來的,立刻一拱手,哈哈笑道:“原來是張兄,好久不見好久不見……”兩隻眼睛四處亂射,顯然根本沒有想起來這位“張兄”到底是誰。

石宏看著好笑,倒也不說破。

一旁的脩大人反倒是衝傅搏虎擠眉弄眼,傅搏虎呵呵一笑,問石宏道:“石小弟這柄寶刀可否割愛?我這位修雲宗兄弟可是愛不釋手啊,呵呵呵。你放心,村子裡的兵役的事情,就交給我了。”

陳之安哪還不上道? 趕緊上前:“小兄弟放心,一切有我陳之安,不必傅大人勞心。”

石宏慷慨一笑:“我一直以為自己煉的刀不合格,還沮喪了好久,沒想到你這麼喜歡,沒關係你留著吧,我回去再打幾把。”

修雲宗眼睛一瞪:“這刀你很快就能打造出來?”石宏盤算了一下,實話實說道:“最少也需要兩個時辰。”

“兩個時辰!”傅搏虎和修雲宗等人目瞪口呆,石宏無奈,兩手一攤:“再快的,我就沒辦法把握質量了。”

修雲宗連忙擺手:“不是不是,已經很快了,快的不可思議……”

就算是每年進貢寶刀的兵器世家,頂級的大師傅打造一柄寶刀,也要看材料、火候等種種因素,成功率還低的可怕,一柄寶刀最少也需要半年時間,石宏只需要兩個時辰,他自己還覺得慢了……

石宏的計算可和他們不一樣,他當初並不知道自己打造的環首刀這麼值錢,只是按照普通軍刀來計算。 全村四十多名壯年勞力,再加上老一輩的,符合兵役要求的足有六十人。 每人十柄,那就需要六百柄。 他兩個時辰一柄,還需要一千兩百個時辰,就算是他完全不休息,也需要一百天,三個多月呢。 他當然覺得慢了。

那修雲宗滿眼小行星的望著石宏,最後卻突然撲通一聲跪在了傅搏虎的面前,咚的一個響頭磕下去:“多謝大人賜刀!不過修某有三名過命的兄弟,若是傅大人能夠賜他們每人一柄寶刀,修某兄弟四人,唯大人馬首是瞻,肝腦塗地、誓死報效!”

傅搏虎哈哈一笑,心中大快。

這修雲宗雖然是跟著他一起出來的,實際上乃是御前五品護衛,品級上可是一點也不比他傅搏虎低。

而且修雲宗出身大夏軍方的震波將軍府,乃是老震波將軍文繼正當年南征北戰時身邊的一名親隨。

修雲宗雖然一路上保護傅搏虎,實際上他對讀書人一直不怎麼順眼,這一路上沒少給傅搏虎找彆扭。 不過,傅搏虎畢竟一代大家,不著痕蹟之間,幾次讓修雲宗啞口無言,深覺這個讀書人厲害,因此到了昌海縣之後,倒也老老實實,不怎麼跟傅搏虎衝突。 在陳之安看來,這修雲宗就是傅搏虎的隨從了,實際上修雲宗對於傅搏虎並不買賬。 否則也不會看到了石宏的環首刀,根本不理會傅搏虎,就自作主張從屏風後面走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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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24 23:21:10
第八章五步十刀,寶器化龍(上)

傅搏虎沒有想到,幾柄寶刀就讓修雲宗甘死效命,這可又是一個意外的驚喜。

傅搏虎乃是大夏政壇新星,身邊不乏學識淵博、大有見識之人,那是因為他在進入政壇之前,就已經名滿天下。 缺的正是修雲宗這樣的猛將。 而他現在正在大夏政壇的風口浪尖,需要的正是這樣武藝高超的人護衛。

傅搏虎很難理解修雲宗怎麼會為了幾柄寶刀投靠自己,事實上就如同文人對於先賢真蹟的狂熱癡迷一樣,一柄寶刀對於武人來說,絕對是最夢寐以求的東西。

而修雲宗開口就做了幾個兄弟的主,也確實說明,他和這幾個兄弟真是過命的交情。 他不惜投靠傅搏虎,只為了替兄弟求刀,但也可以做了兄弟的主,一起投靠了傅搏虎。

至於這其中到底有多少政治投機的因素在,那就是煩亂複雜,說也說不清楚了。 不過,至少這四柄寶刀絕對是一個契機,沒有這四柄寶刀,一切都是空談。

傅搏虎沒有想到石宏是自己的副將啊,剛一見面就解決了自己的一塊心病。 他用力的拍拍石宏的肩膀:“石小弟,沒問題吧?我這張老臉,可還有幾分薄面?”

石宏一笑:“這是什麼事兒啊,沒問題。”

傅搏虎大悅,一揮手:“走,去你們下月村。”他開玩笑的對修雲宗道:“我看修兄弟不看著寶刀打造出爐,怕是寢食不安,哈哈哈!”

修雲宗倒是坦蕩,一拱手:“大人說的是,若是在縣里等著,還不把修某人急死。”

陳之安急了:“傅大人,咱們的酒宴還未散呢……”關鍵是傅搏虎對他的評價還沒有出口呢,修雲宗寢食難安,他陳之安難道就不寢食難安?

傅搏虎神秘一笑:“陳大人稍安勿躁,酒宴可以以後再說嘛……”

他擺擺手,留下一頭霧水的陳之安,拉著石宏的手一起出去了。 石宏他爹和張秀才跟上來,修雲宗立刻虎目一瞪,殺機凜然,顯然不允許任何人靠近石宏和傅搏虎,這兩位可關係著他兄弟的寶刀,必須重點保護。

石宏連忙說:“那是我爹。”

修雲宗立刻換了一副笑臉,點頭哈腰:“老爺子您請!”

傅搏虎愣了一下,指著兩人:“哪位是石小弟的老父?”石宏臉上一紅:“都是。”傅搏虎愣了一下才明白過來:“哦,想不到三年不見,石小弟竟然已經娶親。”他一陣唏噓,惋惜不已:“付某膝下倒是有個女兒,聰明靈慧,長相倒也還算喜人。本想跟石小弟結個親,沒想到……”

張秀才耳朵一豎,看向傅搏虎的眼神中已經透著一股殺氣。 顯然讀書人偶像這個身份,絲毫不能掩飾張秀才的敵意:敢跟我搶女婿!

張秀才一路上惴惴不安,患得患失:人家可是天下文明的大才子,自己這家世跟人家加之沒辦法比啊,如果傅搏虎真的要嫁女,就算是後入門也必定是大婦。 說不定人家直接讓阿宏休了我家鶯兒。 這可怎麼辦才好?

張秀才一路上想了無數辦法,甚至冒出了讓女兒和石宏生米煮成熟飯的念頭,最後想了想自己女兒不過八歲,終究還是把這個禽獸的念頭趕開。

直到一聲震天的歡呼,愁眉苦臉的張秀才才清醒了過來,一看原來已經到了村子裡,大傢伙都聽說了事情的經過,早已經忍了周鐵匠很久的村民們哪能不歡喜若狂?

歡慶的氣氛之中,只有張秀才面色淒苦,無奈地走回了家去。 大傢伙正高興呢,也沒人注意到他。

……

石宏弄清楚了事情之後,再打造環首刀來就不會那麼火急火燎了。 慢工出細活這話還是有道理的,因此石宏第一天只打造了一柄。

不過多了一份自信、多了幾倍的時間之後,這柄環首刀的品質,比起石宏帶去縣里的那一柄,還要高出一半。

修雲宗一見,立刻愛不釋手,都盤算著把自己之前的那柄給自己的兄弟了,自己剋扣下這一柄。

石宏笑著答應,一定幫他也重新打造一柄,修雲宗自然又是一番感謝不提。

……

因為煉刀,石宏已經好幾天晚上沒有吸攝月華,兵役的事情告一段落,晚上他終於有時間升上高空,在那座山峰之上吞吐月華。

足足兩個時辰,他的魂魄才從山峰上回來。 還未進入山谷,石宏就感覺到山谷之中有人活動,看氣息是修雲宗。

石宏一愣:什麼時候自己靈魂的感覺這麼靈敏了? 隔著一座山谷就能感覺到到底是什麼人。

他並不知道,這些天來每日每夜的煉刀,對於他的靈魂來說也是一種淬煉。 之前石宏在靈魂之內吸攝了太多的月華,那種吸攝同時的淬煉,畢竟是比不得煉刀過程對於靈魂的錘煉,因此不知不覺之中,石宏靈魂也小有提升。 只是這些,石宏自己完全意識不到罷了。

他悄然入谷,只見修雲宗正背著那柄灰黑的環首刀凝神靜氣,端立在一塊巨大岩石之上。 石宏有一種奇怪的感覺,看著站在石頭上的修雲宗,彷彿已經不是修雲宗,而是一頭站在峭壁之上,傲世自己領地雄鷹。

他甚至能夠感覺到,修雲宗全身的精氣血正在不住攀升,當這一攀升過程達到了定點之後,修雲宗突然一聲沉喝,環形氣浪沖出體外五米,他用一種簡潔的不能再簡單的動作,快的不可思議的速度反手從背後摘下了環首刀。 從巨石之上一躍而下,迎著月光一刀斬出。

“唰唰唰……”

水銀一般的月光之下,修雲宗靈巧如貓、迅猛如豹、氣勢如虎,一套刀法施展開來,如大河滔滔,長虹奔月,一道道銀絲光芒纏繞著灰黑色的長刀上下翻飛,地面上只見一團銀色光絛流淌。

猛然,修雲宗一聲大喝,束髮的長帶啪的一聲炸開,他的氣勢陡然又一次提升,亂發紛飛,刀式突然一變,一股慘烈的殺氣沖刀而出,他猛然跨出一步,反手兩刀從不同的角度揮出,第二步踏出,地面上一個深深地腳印,緊接著又是兩刀。

他每出一步,必定有兩刀揮出,而且角度越來越詭異,簡直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到了第五步,整個人的氣勢一往無前不可阻擋。 這一步,踏的地面猛然一晃,兩道烏黑的刀光,裹著銀絲從最不可思議的角度揮出,嗤嗤兩聲,那銀色的光絲凝聚成了兩道刀光,噴出刀身外足有一米!

“呼――”

修雲宗一個收勢,五步十刀,一套刀勢收住。

石宏在空中看的心曠神怡,絕沒有想到人間還有此等神技,如果不是他現在是魂魄狀態,恐怕已經忍不住上前和修雲宗好生攀談一番。

……

“當……”修雲宗手指一扣刀身,一聲悠遠的金鳴聲迴盪,他讚許的點點頭:“好刀!”說完,便將刀放在一邊。 石宏有些奇怪,這修雲宗說是刀癡也一點不為過。 每次石宏煉製一柄新刀,他都會捧在手中看個不停,恨不得睡覺都抱在懷裡把玩。

今天這樣的反應出乎石宏意料。

果然,修雲宗嘆息一聲道:“石兄弟,四柄寶刀你已經煉製完成,哥哥也要走了。厚著臉皮要了你四柄寶刀,原本不該厚顏在要求什麼了,不過老哥哥還是有些話忍不住要說。”

石宏一點頭:“脩大哥無需客氣,有什麼話儘管開口。”

修雲宗沉默一下,道:“石兄弟為了村里人能夠逃脫兵役殫精竭慮,實在令人敬佩。但是石兄弟可曾上過西疆戰場?”

石宏茫然搖頭。

修雲宗抬首望向西方,眼神中流露出一絲痛苦:“鬼戎強盛,自兩百年前,就是我大夏心腹之患。我曾追隨文老將軍五次西征,無數好兄弟埋骨西疆,前一刻我們還一同抱壇暢飲,下一刻他們就在敵人襲營之中血濺沙場。石兄弟,誰都不想打仗,但是鬼戎兇惡,大夏唯有拼死一戰。我不想說你拼命保護自己的鄰里有錯,只是,像我們這樣上過戰場的人,太明白一件好的兵器能夠給士兵多大的幫助。修某這一輩子沒有開口求過人,今日修某跪求石兄弟,多煉好刀,若是我大夏男兒人手一柄兄弟的寶刀,何懼鬼戎百萬鬼兵!早日去除鬼戎,大夏無數村莊,都不會像月下村這樣,再為兵役愁苦!”

修雲宗說著,撲通一聲跪下,連磕三個響頭。

石宏一愣,連忙將修雲宗扶起來:“修老哥您真是何必?我既然是大夏子民,自然為大夏分憂,這些事情不用您說,石宏自當盡力。”

修雲宗笑著點了點頭,操刀一抱拳:“如此,修某謝過了!”

武人好爽,轉身便要離開。 石宏心中還掛念著他那天的刀法,忍不住出聲問道:“修老哥,不知在您心中,什麼樣的刀才算得上是神刀?什麼樣的刀法才算是天下無敵的刀法?”

修雲宗不解,石宏赧顏道:“前天我無意中看到大哥練刀,實在非常人所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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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五步十刀,寶器化龍(下)

被人偷窺練刀,原本是武者大忌,修雲宗卻對石宏爽朗一笑:“我那兩下子算什麼?”他重新坐了下來,拽起腰上的牛角酒壺灌了一口烈酒,眼神有些迷離不知想到了什麼:“嗯,那是我第四次隨文老將軍出征西疆,那座山谷叫什麼來著?是了,迷雲谷,文老將軍謀略無雙,困住了鬼戎第一猛將赫漢桀和他最得意的八千鐵浮屠。”

“我軍勝利在望,卻不料突然有人自天外踏雲而來,那人一身皮袍,背著一口毛皮做鞘的長刀,也是很不起眼。”

“那人拔出長刀朝空中一拋,那柄黑色長刀一聲龍吟,在空中化作一條驚矯遊龍,隨著那人手指之處,黑龍一頭撞下,我軍用一人高的巨盾組成的盾陣,連赫漢桀八千鐵浮屠都沖不破的盾陣,被那黑龍一口,頓時直列破碎。”

“我軍陣腳大亂,天空中那人卻操著黑龍一路破開我軍陣勢,引著赫漢桀所部從容而去。”

修雲宗感慨:“從那以後,我才明白什麼是真正的神刀、什麼是真正神技。滿腔雄心也就消退了,第五次西征之後,文老將軍退隱,我也就接受了他的安排,進了皇城,老老實實的當起了御前護衛。”

修雲宗拍拍石宏的肩膀,搖了搖頭再也說不出什麼來,轉身去了。

石宏心中激動,修雲宗所說的那人,和大道神君的手段何其相似! 難道說這世上真的有那樣一群人,凌駕於整個世界之上?

石宏怦然心動,他現在還不知道力量能夠給他帶來什麼,只是大道神君當夜,布下青龍十護大陣,那等瀟灑的仙家手段,對他的震撼實在太大,印在腦海中絕對揮之不去。 這種兒時的憧憬,往往會伴隨人的一生。 石宏現在正是如此。

神刀、神技,遨遊天下,哪一個少年心中沒有這樣的夢想? 直到修雲宗的身影不見,石宏依然呆呆的站在原地。

如果修雲宗最後的那一番話,石宏很可能真的成為一名優秀的刀劍大師,帶領著鄉鄰將月下村打造成了大夏最著名的兵器之都,每年為大夏軍隊提供寶刀無數。

上面又有傅搏虎罩著,一技傍身,石宏這輩子過的逍遙自在。

世事的奇妙之處便在於,可能是你不經意之間的一個細節,卻能夠造成人生軌蹟的巨大改變。

……

石宏收拾停當,正準備睡覺的時候,他爹的聲音卻在外面響起:“阿宏。”石宏奇怪,他獨自住在這山谷內,他爹他娘也很放心,晚上很少過來。

打開門,外面卻站了好幾個人,除了他爹之外,還有他的準岳父張秀才。 最後面的那人一身粗布短衣,頭戴斗笠。

進到屋內,那人回身關上了房門,摘下斗笠,對石宏一笑:“小友還記得陳某否?”

竟然是知縣陳之安。

石宏意外,連忙拱手:“陳大人,您怎麼來了?”

陳之安赧顏,乾笑了兩聲:“嘿嘿,小友,陳某這次來,可是有事相求,還望小友看在鄉黨一場得分上,幫幫陳某。”

石宏連說不敢:“大人有什麼事情儘管吩咐。”

陳之安看了張秀才和石宏他爹一眼,石宏他爹一言不發站著不動,還是張秀才先反應過來,連忙拉著石宏他爹出去了。

陳之安這才道:“縣里的事情石小兄弟應該也知道一些吧?大前年雙月河潰堤,是陳某阻止鄉紳們出錢出力,重修河堤。前年翻修縣學,陳某也曾捐銀百兩。去年香河村的橋壞了,陳某獨自捐資五十兩重修石橋。陳某人在任這些年,對我昌海百姓,還算是有貢獻的吧。”

石宏不知道這位知縣大人為什麼突然跑到自己面前顯擺政績,只好點頭答道:“那是、那是。”

在普通百姓的眼中,好官壞官可能就是看是否清廉,一旦伸手拿了銀子,那必定就是個壞官。 石宏卻不這麼想,千里做官、只為吃穿,這話未必沒有一點道理。 做官也是一種職業,也要養活家中老小。 好官壞官的標準,應該是看是否為百姓辦事。

陳知縣小小貪腐,拿的卻是士紳的錢,並沒有因此盤剝百姓。 對於石宏來說,這是可以接受的。 總比那些清廉的好官,卻嚴刑苛法,搞得民不聊生的官員要好得多。

“實不相瞞,石小兄弟,傅大人這次下來,事關陳某的身家性命。陳某在昌海,雖然小有貪腐,但是絕對沒有做什麼魚肉百姓、為禍鄉里的事情。拿點銀子,也是士紳們孝敬的。政務上,陳某倒也敢自誇兢兢業業,不曾懈怠。”

他頓了一下,畢竟身為一縣的父母官,開口求一個比自己小幾十歲的孩子,終究是有些難為情的。

只是,想到傅搏虎連殺七人,傅砍頭威名赫赫,陳之安一個哆嗦,也顧不上那麼多了,拱手一拜,道:“還請石小兄弟在傅大人面前多多美言幾句……”

石宏一愣,沒想到陳知縣竟然如此放低姿態,一縣父母官來求自己這樣一個半大少年。 他連忙點頭:“大人放心,我一定盡力,不過顧大人他肯不肯給面子……”

“這個自然,只要小兄弟盡力,陳某就感激不盡了。”陳之安長長的鬆了一口氣,在他看來,傅搏虎欠了石宏一個天大的人情,只要石宏開口,那這件事情就算是定了。

他連連拱手,句句道謝,帶上斗笠告辭離開。

張秀才連忙去送陳知縣,石宏他爹也沒問石宏啥事,跟他打了聲招呼就回去了。

第二天一早,傅搏虎就在門外喊他:“阿宏,起來了沒有?”

石宏打開門,傅搏虎一身直掇,背著雙手站在門外。 在他背後,隨從們已經背好了包袱。 修雲宗背上背著四柄環首刀,孔雀開屏似的,也正笑呵呵的看著他。

石宏有些失落:“傅大哥這就要走了?”

“呵呵,我在你這裡耽擱了六天了。天子之命在肩,是不能再懈怠了。”他走上前來,拍拍石宏的肩膀,兩人一起走到谷口,眼前豁然開朗,峰巒壯闊,青翠連綿。

傅搏虎似乎陡升豪情:“阿宏,你的理論我不反對。但是若是一輩子只做一名鐵匠,對於你的才學來說實在委屈了。治國安邦,可不僅僅是戰事這麼一樣,你胸懷大才,為何卻只著眼於此小道?”

如果是昨天修雲宗與石宏說那化刀為龍的故事之前,石宏可能會熱血沸騰,說不定便拋下這月下村的一切,追隨傅搏虎而去了。 但是現在,石宏淡淡一笑:“傅大哥的好意心領了,嗯,讓我再考慮考慮吧。”

傅搏虎微微有些失望:“阿宏,你是後生之後,我唯一看重的人物,若是你能來京,我們兄弟二人並肩作戰,定能將這大夏的天下,治理的百姓安居蒼生樂業,四海昇平盛世空前。”石宏笑而不語,傅搏虎搖搖頭:“你這個倔小子。好了,我走了,要是你改變主意,就去找陳之安,他知道怎麼能找到我。”

石宏一愣,傅搏虎哈哈大笑:“有什麼好奇怪的,那天在縣衙,陳之安眼神一動,我就知道他必定來求到你這裡。我本來也沒打算把他怎麼樣。連殺七人,也只是敲山震虎,給天下貪官一個警告罷了。若是真的把貪官都殺了,這天下就不剩幾個當官的了。”

石宏莞爾一笑,妙語道:“這便是五品和七品的差距?”

傅搏虎開懷大笑,一擺手瀟灑而去:“阿宏,就此別過,但願咱們能很快再見!”

修雲宗等人連忙追上來,修雲宗衝石宏抱拳一禮:“石兄弟,我們在京城等著你。”

……

送走了傅搏虎等人,石宏決定回家一趟。 他前腳進門,張秀才後腳卻愁眉苦臉的跟進來。

石宏他爹奇怪:“親家,這是咋得了?”張秀才一言不發,從袖子裡摸出來兩錠白花花的銀子來,擱在桌子上咚的一聲。

“二十兩白銀,陳知縣剛剛留下來的,說是小小謝禮,不成敬意。還讓阿宏放心,以後月下村的事情,就是他陳之安的事情。”

傅搏虎臨走之前去了張秀才家裡,把昨晚上住在張秀才家的陳知縣叫出去,恩威並用,好生提點了一番。 並且不著痕蹟的暗示了他一下,這是看在石宏的面子上,否則他姓陳的必定人頭落地。

陳之安嚇了一身冷汗,卻也對石宏感恩戴德。 臨走之前說什麼也要留下銀子,這還是他來的時候沒怎麼準備,身上只有這些銀錢。

陳之安自然不明白傅搏虎的用意:這樣一番巡視天下,傅搏虎便打下了自己未來的根基。 如今這些知縣、知府,若干年後便是大夏官場的中流砥柱,傅搏虎正好趁此機會交遊天下。 而像他陳之安這樣小有瑕疵,卻也有些能力的官員,更是死死的被綁在了傅搏虎的戰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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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石函藏劍,其鳴如龍(上)

縣太爺送銀子,這事情別說石宏他爹,就是整個昌海縣的人,都沒人聽說過。

難怪張秀才這樣愁眉苦臉,石宏他爹看著銀子也發起愁來。 張秀才道:“這銀子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收了,哪有子民拿縣太爺的銀子的道理。不收退回去,有必定駁了知縣老爺的面子,人家心裡不高興… …”

石宏他爹本來就一籌莫展,被張秀才這麼一說,更是犯愁了,蹲在椅子上,吧噠吧噠的抽著悶煙。

石宏痛快道:“這有什麼,您們就收了,在山谷裡建一座鐵匠鋪,專門為大夏軍隊打造兵器,然後豎上一塊碑,張叔您不是會寫文章嗎,寫上一篇歌功頌德的,就說這鐵匠舖是陳知縣捐贈的,大大的將他吹噓一番,然後再給陳知縣敲鑼打鼓送塊匾,不就行了。”

張秀才眼睛一亮:對呀,自己活了幾十年,還不如女婿明白。 嗯,自己果然有識人之明,當初先下手為強,先把這個好女婿搶到手了。

張秀才的心思又轉起來,拉著石宏他爹到一邊去:“親家,咱們這喜事啥時候辦?”

“啊?”石宏他爹傻眼。

張秀才當然不是要把自己才八歲的女兒就這麼送進石家,只是想探探口風。 石宏他爹老實巴交的鄉下人,哪是張秀才的對手,三言兩語,張秀才就放心了:傅搏虎只是那麼隨口一提,並沒有真的跟石家提親。

張秀才心下篤定,這才心滿意足哼著早些年從縣里某個不入流的青樓學來的淫靡小調,歡天喜地的回去了。

……

接下來一段時間,石宏忙著將自己的煉刀技藝傳授給鄉鄰,他本人則打造了數十柄寶刀,盡數捲了出去。

得他傳授的村民們,雖然技藝遠遠比不上石宏,但是卻也能夠打造出普通軍刀水平的作品了。 技藝提升需靠苦練。 石宏也正是因為不眠不休的連續錘煉,才能有今日的技藝。

張秀才這個準丈人,卻在忙著籌備“昌安鑄院”的事情。

昌安兩字,既有昌樂安定的吉祥寓意,又在“昌海縣”和“陳之安”兩個名字之中各取一字,一語雙關,張秀才對這個名字頗為自得。

他親自捉刀,做了一篇賦,不外乎對陳之安歌功頌德,這篇文章,別說用傅搏虎的標準來衡量了,就算是用石宏的標準來衡量,也只能算是馬馬虎虎。 但是勝在簡單易懂,村里人一看就明白,陳之安倒也滿意。

最近這一陣子,陳之安也過得相當順心,傅搏虎這一柄懸在頭上的鍘刀拿掉了。 石宏的寶刀可是奇貨可居,陳之安不傻,僅僅上繳了一柄,立刻在兵部引起軒然大波,諸多將軍你爭我奪,最後落在了小震波將軍文舒勇手中。

那些沒撈著寶刀的各自施展神通,打聽到了寶刀來處,紛紛派人上門相求,昌海縣附近的幾個衛所的千總,也是想方設法,拐彎抹角的託了關係來求陳之安。 他一個小小的知縣,何曾受過這等禮遇? 飄飄然之下,自然對下月村,對石宏倍加重視,三天兩頭往下月村跑,石宏有什麼要求,不問對錯一律答應。 縣衙里的皂隸們開玩笑,老爺在下月村的時間,反倒比在姨太太的被窩裡還多。

下月村的名聲也漸漸傳了出去,不少兵器商人也雲集下月村,想方設法的要從石宏手中購買一兩件神兵利器。 小山村的寧靜就此被打破了。

這一天,村子裡來了兩名商旅打扮的中年人,一男一女,氣度非凡,一看就是做大買賣的人。

男的生的虎背熊腰,高大魁梧,臂膀厚實,顯然有一身好功夫。

張秀才在村子和昌安鑄院之間開了一架客棧,吃住兼營,還雇了張叔等人做嚮導,帶著客人們在周圍的山里遊玩,生意十分紅火。

這兩人一進店,便要了天字號的上房兩間,隨即閉門不出。

客棧的前院是酒樓,專門有一個雅間是張秀才留給越看越順眼的女婿石宏的,在這裡跟那些大客商們談生意的。

如今,石宏一柄寶刀已經要價到了白銀千兩――陳之安這個知縣一年俸祿也不過紋銀百兩。 石宏他爹專門將以前家裡的菜窖改了一下,變成了銀窖。

不過石宏對這些身外之物並不在意,反倒是發現自己的煉刀技藝已經停滯不前,達到了一個頂點。 無論在怎樣練習,始終無法前進一步。

這更讓他憧憬著另外的那個世界:神刀化龍的境界。

事實上,大道神君留給石宏的玉牌,也正是用修真界的法門,來煉製普通的軍刀。 本身就比世俗界的打鐵技藝高出幾個等級。

但是石宏打鐵的方法還是世俗界的,這個限制無論如何也不能突破,石宏打造的刀,也只能限制在寶刀的境地,無法達到神刀的水準。

石宏每夜吸攝月華,然後又在打鐵的過程之中錘煉。 這已經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 如果不是因為實在受不住張秀才的聒噪,他才不會來跟別人談什么生意。 後來也就習慣了,每半個月來一次,漸漸的這半個月已經成了下月村一個著名的“刀市”,所有的大客商都等著這一個機會,石宏半個月只煉製一柄寶刀,機不可失。

張秀才讀書不成,做生意倒是頭腦靈活。 依托著石宏的刀市,很快將下月村其他人的良刀也打開了市場。 結果刀市成了一個綜合的拍賣場,除了刀之外,難得一見的高品質鐵礦石也成了拍賣品,石宏的寶刀,成了壓軸大戲。

這兩名神秘商人來的時候,恰好趕上了半個月一次的刀市,本來晚飯後才開始的刀市,半下午的時候,客棧內就吵鬧聲一片。

天字號客房的兩位有些不耐煩,男的從入定之中醒來,睜開眼皺了皺眉頭。 一個聲音從隔壁傳來:“師兄你也醒了,我過來了。”

男的答應一聲,卻見一道人影窗牆而過,來到了屋中,正是他那個女性同伴。

“這小小山村怎麼如此喧鬧。”師妹不滿道。

“也罷,既然來了,咱們便出去看看,也好為晚上做個準備。”師兄說道。

兩人一點頭,也不走正門,師妹推開窗戶,客棧後面臨山,林子茂密。 兩人提身一縱,燕子一般穿窗而出,貼著山脊扶搖而上,一閃不見。

……

月上九天,山風習習。

寂靜的山谷中突然傳來兩個聲音。

“師兄,就是這裡嗎?”

“應該沒錯。”兩道人影憑空出現,正是那一對神秘的師兄妹。

師妹看看周圍,眉頭一皺:“怎麼好像被人挖掘過?”師兄一擺手:“不妨,不過是世俗之人挖尋尋常鐵礦石而已,不曾掘到鬼兵兵脈所在。咱們趁著大家都去尋那清塘重寶,快些收了這一支鬼兵,早些回山門去。”

“好。”

師妹說完,抖手打開一張五彩羅罩,迎風一漲,忽悠悠的將整個籠罩起來。 這也是仙家法門,從外面看去,這山谷一如平常,並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但是若想走進來,那必定是鬼打牆一樣,怎麼也轉不進去。

師妹一點頭:“好了。”

師兄隨手掐了個法訣,兩手雙指在眼睛上一抹,兩隻眼睛之中立刻放出一片血光,整片山谷在他的眼中,立刻成了一片血紅色。

他四處搜尋一番,在一座山峰下,密密麻麻的擠著一堆黑色的人影。 那座山峰乃是一道鐵礦礦脈的精華所在,那些黑色人影凶神惡煞,一個個緊貼在礦脈上,互相爭奪,甚至不惜搏鬥撕咬,只為了能夠搶到一個更加接近礦脈精華的地方。

師兄大喜:“太好了,這裡的鬼兵已經收到了鐵礦礦脈的侵染,成了鬼兵之中最難得的金行鬼兵。可惜那場大戰距今不過兩百年的時間,這些鬼兵的道行還是有些不足。師妹,快住我一臂之力。”

師妹答應一聲,玉指並起朝那山峰一點,指尖一道毫光飛出,在山峰上空一散,滴溜溜的旋轉中,化作六根骨笛,插在了山峰周圍。

那些鬼兵立刻騷動起來,不少強壯的不甘心被困,一聲鬼哭狼嚎衝了上來。 骨笛上一片慘白的光華一盪,那些鬼兵結結實實的被彈了回去。 這還是師妹擔心傷了鬼兵,有意控制了法力的緣故。 否則這些只有兩百年道行的鬼兵,一撞上來,必定被白骨火焰燒個精光。

金行鬼兵十分難尋,師兄也格外珍惜,看到那些鬼兵並不甘心臣服,一聲怒喝道:“爾等兩百年光陰,不過初開靈智,懵懂愚蠢。如今大好機會擺在眼前,卻不知珍惜。若是願意隨我回山修煉,將來或可逃脫輪迴,豈不比爾等躲在此地永世不得超生好得多!”

這一番話,說的那些鬼兵頗為意動,頓時一陣竊竊私語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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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石函藏劍,其鳴如龍(下)

師兄一看,機不可失,五指一張,放出一枚古樸銅環,那銅環之中打開一道門戶,一股絕強的吸力將那些鬼兵一卷,大部分鬼兵都被吸了進去。

有些個強硬不願意順從的鬼兵,師兄也毫不客氣,銅環上古樸的雲紋飄出,化作一隻只猙獰鬼爪,一把抓了起來塞進銅環內。

不過頃刻之間,那些鬼兵便被這是兄妹二人輕鬆收走。

師妹笑吟吟道:“恭喜師兄,終於湊齊了五行鬼兵,這件護身法寶大成指日可待!”師兄也是一臉的歡欣,五行鬼兵之中最難尋的便是這金行鬼兵,其他四種他早已經湊齊,但是幾十年的時間也沒有找到這最後一行。 卻沒有想到,在這山谷之中無意發現。

當年一場大戰,死傷不在少數。 這些冤魂一直在山谷之中,年常日久,受到鐵礦礦脈的侵染,才具備了金行屬性。

師兄檢查著銅環法寶內的五行鬼兵,正在高興的時候,卻看到自家師妹的臉色一變:“奇怪,有人進來了。”

師兄的臉色一變:“能衝破你的五陰雲羅罩,來的定是強敵!”

他隨手一招,背後憑空跳出一柄一人大小的黃色巨劍,靈光如水,在頭頂一轉,作勢欲擊。

師妹攔住他:“不對,這是個普通人,我在他身上,根本感覺不到力量。”師兄大吃一驚:“普通人?怎麼可能,師妹的五陰雲羅罩在門內都是數一數二的防禦法寶,就算是練就了識神的高手,想要攻破也要大費一番手腳,一個普通人怎麼能進來?”

師妹一拉師兄,兩人的身形和山風融為一體。

“且看看到底是什麼人。”師妹謹慎:“如果那人的實力真的已經高到了讓我根本看不出深淺,誤以為是普通人的地步,咱們師兄妹還是迴避的好。”

石宏悠然走在山谷之中,剛才入谷的時候,感覺好像什麼東西從自己身上拂過去,就好像穿出了水面一樣。 這種感覺有些熟悉,只是他沒有記起來,就是上一次他去幫助大道神君時候的那種感覺。

大道神君的禁制法門對他也沒什麼用,穿過那一道禁止,才看到大道神君的青龍十護大陣。

石宏的“靈魂”和那些鬼兵根本就是兩個概念,大道神君開始以為是元神,直到後來石宏幫助他凝練元神,那一道凝萃月華從石宏的身體內傳到他的元神上,他才猛然明白,石宏的“靈魂”絕不是元神那麼簡單,只是當時也並未說破。

那些鬼兵整日躲在山脈之下,不曾出來,石宏當然也看不到他們。 畢竟元神的運使法門,石宏一個也不知道。

他自那山峰下走過,忍不住朝著師兄妹兩人躲藏的地方看了一眼,這純粹是一個下意識的動作,卻把那對師兄妹嚇得一身冷汗。

等石宏進了自己的石屋,兩人顯出身形來,師妹驚魂未定:“是個普通人,但是為什麼這個普通人讓我感覺這麼緊張呢?”

師兄卻是一臉的興奮:“師妹,天生靈體,這是天生靈體啊……”師妹一愣,反應過來:“不錯,一定是天生靈體,所以才會對我們的存在天生敏感,只是,他究竟是怎麼走進我的五陰雲羅罩的呢?”

師兄卻管不了那麼多了,狠狠一握拳頭:“太好了,終於被我遇到了一個天生靈體的人,這下子魔玄宗復興有望了,哈哈哈!”

師妹謹慎道:“我看,咱們還是安排一下,看看這孩子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天生靈體。”師兄一點頭,大袖張開,靈風激盪,袖子裡飛出來一枚青色小劍,盤旋在師兄掌心下滴溜直轉。

師妹四處一掃,手指一點,山峰上飛起一塊磨盤大小的青石。 只見她揮手虛空連斬,一道道光華從掌緣飛出,唰唰唰,石屑紛飛你,將一塊磨盤大小的青石,削成了茶幾大小的青石長條。

隨後,袖子在請時尚一拂,長條青石頓時被燒的火紅。 師兄隨手一送,那柄青色小劍沒進了青石之中,而青石也恢復了原狀。

師兄托起青石,送到了石宏門外。

石宏的靈魂在高空之中,奇怪的看著這一對男女。

他一開始的時候很興奮,從這對男女的手段來看,顯然他們也是“那些人”中的一員,但是當他興致勃勃的上前準備攀談的時候,卻發現兩人根本看不到他,和大道神君完全不同。

他頓時有些失望,索性在空中靜靜的看著兩人。

那塊巨石輕飄飄的落在自己門外,落地的時候故意砸出一聲悶響,顯然是師兄為了故意引起自己的注意。

石宏想了一下,潛回自己的房屋內,“醒”了過來。

遠處的師兄有些緊張,手心微汗:“師妹,你說他會是哪個等級的靈體?”師妹道:“石函藏劍,鳴如磬石,可統山門;鳴如晨雞,可興宗派;鳴如虎吼,開宗立派;鳴如鳳啼,萬流歸宗;鳴如龍吟……天下無雙。”

師兄自顧自道:“嗯,我看至少也應該是鳴如晨雞,說不定還能鳴如虎吼呢……”師妹一笑,並沒有多說。 她深知師兄當年便是肩負著“復興”魔玄宗的重任被引入山門,可是數百年的修煉,也只能達到在同輩之中小有成就的地步,與師傅的期望相去甚遠。 因此師兄每每想自己得一佳徒,替自己完成這個沒能完成的期望。

石宏拉開門,裝作意外的看著門口的青色條石,忍不住用手摸了摸。

一聲嘹亮的龍吟聲直上九天,五陰雲羅罩輕輕一盪,如同雲霞一般向兩邊散開,似乎也不敢阻那一聲天下無雙的龍吟。

師兄目瞪口呆,師妹也是萬分驚訝,絕沒有想到,在這樣一個偏僻的山村,無名山谷之中,竟然隱藏著這樣一個資質絕佳的少年。

那一聲龍吟嘹亮悠長,在九天之上、明月之側,足足迴盪纏繞了十幾個呼吸,才慢慢消褪。 師兄妹兩人直到龍吟消失,才從震驚之中清醒過來。

師兄不顧一切的衝了上去,師妹連忙喊了一聲:“師兄,稍安勿躁……”

師兄卻根本不理:“這麼好的苗子,晚一步說不定就被別人搶走了,我可不想一輩子因為自己晚了一步後悔。”

一陣狂風,師兄已經站在了石宏面前。 這一次石宏可是真的吃驚:來得這麼快。

師兄用手一摸,地上的青石化作一片黃金珠翠。

他再用手一摸,石宏面前景緻一邊,簡陋的小石屋成了金碧輝煌的白玉宮殿,輕歌霓裳的曼妙女子,手捧各色靈果佳餚,一排排嬌笑著走出來,任憑石宏挑選。

第三次,石宏突然發現自己立在金殿之上,身側站著的是傅搏虎,面前便是頭戴帝冠之人,後面是文武百官,已經位極人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孩子,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滿足你。”師兄慷慨許願。

師妹在後面不住搖頭:師兄當真是興奮地糊塗了,這般財貨美色誘惑,便是這孩子入了魔玄宗,心性也會大成問題。 不過她也理解師兄的心情,石函藏劍,其鳴如龍,修真界多少年沒有出現過了? 就算是崑崙、峨眉那些萬年大派,也沒有資質這麼好的弟子,也難怪師兄這麼緊張。

石宏一陣錯愕:求財? 自己如今已經一柄寶刀售銀千兩;求名? 若是自己求名,早就答應傅搏虎了,何必還等到現在。 求色? 貌似自己那還沒過門的媳婦兒張鶯兒也是個美人胚子,而且他這般大的少年,對於美色也沒有那麼大的渴望。

石宏茫然搖頭,這人答應給自己的,自己當真一樣也用不到。

師兄一看他搖頭,頓時急的抓耳撓腮,猛地一把抓住他的肩膀,用力的搖晃著:“那你要什麼?你要什麼你告訴我啊……”

師妹抿嘴一笑:“師兄,稍安勿躁。”她早就看到石宏屋內擺滿了一柄柄環首刀。 她抬手一攝,一柄灰不溜秋的環首刀到了手中。 她用袖子一拂,一層火焰嗤嗤嗤的從刀身上燒了過去。 火焰過處,灰不溜秋的環首刀精光四射,冰寒如水。 雖然沒有試過,但是蓋亞卻毫不懷疑,這柄刀比自己之前的那一柄,品質勝過十倍!

師妹溫和對石宏問道:“你可願意跟我們去學些本事?”

石宏毫不猶豫的一點頭:“願意!”

師兄一陣錯愕:自己以世俗常理推斷,誘惑石宏,卻沒有想到遇到了一個雖然身在世俗之中,卻沒有一顆世俗之心的人。

師妹得意的對他一笑:“那就跟我們走吧。”

石宏急忙道:“讓我跟家裡交代一聲。”

師兄急了:“還交代什麼,晚了說不定就被其他門……”師妹連忙使了個眼色,轉臉正色對石宏道:“我們只是路過,算出與你有緣所以才來點化於你。須知時機稍縱即逝,你要好好把握。”

師妹這一招欲擒故縱,倒是使得恰到好處,石宏想了想,用剛剛被重新煉製的環首刀,在石屋的牆壁上龍飛鳳舞的刻下四個大字:癡兒自去。 然後一用力,環首刀端正的插在石屋中央的石板上。

他轉過身來,決然道:“走吧。”

牆壁上那三個字,如龍似蛇,靈動盎然,有種破壁而出的強烈感覺。 師妹暗自感嘆,所謂字如其人,這少年的心境乃是千年少有,自己剛才還擔心他入門之後的心境問題,現在看來,當真是杞人憂天了。

師兄和師妹相視一笑,反而坐了下來:“剛才只是試探一下你的求道之心是否堅定,要知道,一旦你開始修煉,便要和這花花世界斬斷了聯繫,若是你連這些都放不下,也就不必談什麼孤心寂寞、千年自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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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魔門十支,太阿煅體(上)

石宏大喜:“那你們是說,我還有時間回去和家人道別?”

兩人點點頭,師兄卻有些苦澀道:“只是,你要想想,是否真的要去和家人道別。”石宏一愣:是呀,和家人怎麼說? 這兩人開口便是千年自持,真不知道這條路有多遠,自己何時才能回還? 或者,能否回還?

他呆立了半晌,終究是血肉親情難以割捨:“我,就回去看一眼吧。”

……

冷月如霜,遍染山林,月下村寧靜安祥,長草中蟲鳴如市。

石宏走過了村中那一條幾百年曆史的古老石板路,兒時和夥伴們一起在這條路上玩耍的畫面,一幕幕浮現在眼前。

他也不知道這一去會是多久,只是心中卻隱隱覺得,絕不是想當年張秀才縣里求學那麼簡單,這一走,很可能是天涯永隔,親人故友不得相見;心中傷感莫名。

他來到自家門口,透過窗子看著裡面的親人。 雙親的身體尚還健碩,這或許是唯一的欣慰,只是妹妹還沒有成年,自己很可能不能親手送她出嫁,心中一陣愧疚。

他站在窗前良久,終於長長得出了一口氣,擦去了眼角的濕潤,毅然轉身:“咱們走吧。”

……

“天下修道,根本不過道、釋、魔三家。”

“道家五門九派八十脈,也就是常說的道門五秘、玄門九真,再相衍化,八十脈不過是個概數,乃是說得了道門正統的門派眾多。道家興盛萬年,這也是應有的氣數。”

“佛門八室十宗,修性、修神、修氣,萬法不離其宗,佛門浩大,法門萬千,實力深不可測。”

“若說佛門法門萬千,皆可立地成佛,那我魔門的法門則要更勝佛門。所謂魔脈無數,魔途無窮。但是真正繼承了魔門道統的,卻只有魔門十支。歷代魔門興盛,皆是因其中一支崛起,就如同千年之前,我魔玄宗一枝獨秀一般。”

一路上,韋醉六――也就是那位“師兄”――詳細的向石宏解說了修真界的格局,讓他對這個神奇的世界有了一個初步的了解。 石宏、韋醉六還有韋醉六的師妹葉陶,一起站在韋醉六那柄一人大小的巨劍之上,破風而行。

正說到魔玄宗的時候,韋醉六一笑:“喲,咱們到了。”

石宏低頭一看,群山如海連綿不絕,腳下一片鬱鬱蔥蔥,實在看不出這裡什麼地方能藏下韋醉六口中的那一片浩瀚煙閣。

似乎是看出了石宏的疑惑,韋醉六神秘一笑,和葉陶一左一右,架住石宏的胳膊,喝道:“可莫要害怕了!”

那黃色巨劍光芒一閃,猛地壓了下去,一個俯衝呼嘯直奔地面上的一座巨大山峰撞了過去。

石宏嚇了一跳,韋醉六看他臉色大變,哈哈大笑:“哈哈哈,撞山門、撞山門,我魔門的確和別人不同吧,哈哈哈!”

他大笑聲中,卻隨手一彈,一滴精血融入那翠綠的山峰之中。 山峰表面水波蕩漾,巨劍噗的一聲,銀魚入水。

“啊!”石宏驚訝一聲,黃光巨劍虛空懸浮於一片浩淼煙雲之上,下面是連綿的群山,上面是一座座亭台樓閣、木塔水榭,好一處人間仙境世外桃源。

韋醉六收了巨劍,三人落在一道迴廊水榭之上。 他整理了一下衣衫,正色對石宏道:“我魔門規矩不多,但是也不可恣意妄為。你這就隨我來,我帶你去見掌宗師伯,待師伯許可,你方能入我魔玄宗,休習無上魔道。”

“你本身機靈,自不必我再加囑咐,小心便是。”韋醉六點點頭,帶著微微有些緊張的石宏朝前走去。

莫玄宗的基業雖大,弟子卻並不多。 他們一路走來,路上不過偶遇三兩名莫玄宗的弟子,韋醉六和葉陶顯然在門派內地位不低,弟子見了紛紛行禮,韋醉六兩人到也不倨傲,都是面帶微笑著回應。

頓飯功夫,三人站在一座恢弘大殿之下,大殿粱拱高翹,誇張的好似兩隻牛角,又像一雙欲飛鳥翅。 韋醉六和葉陶對石宏道:“且在這裡等一下,我進去禀告掌門師伯。”

韋醉六兩人進去,石宏耐心在外面等候,他本來就不是那種張揚的性子,老老實實垂手站在三人高的大殿門外,低眉順目,既不東張西望,也沒有坐立不安。

大殿內,一名銀髮長髯的矍鑠老者捋著自己的鬍鬚,看著一扇青玉屏風,屏風六個扇面,其中一面上放出一層微弱的青光,正是石宏在殿外的一舉一動。

老人背後,韋醉六和葉陶垂手恭敬肅立。

微微一皺眉頭,老人有些擔憂道:“這少年身上看不出一絲靈動姿態,真的是龍鳴之資?”韋醉六躬身道:“弟子怎敢欺騙師伯?師伯若是不信,可以親自試試他。”

老人一擺手:“那倒也不必,難道我還想你不過你們?只是這石函藏劍倒也未必真的一點不會出錯。”老人拈了拈自己的長髯:“不過,若是我走眼了,豈不是讓本門錯過這樣一個絕佳弟子?你去讓他進來吧。”

“是。”韋醉六答應了一聲退了出去。

片刻之後,石宏便被他引了進來。

六面屏風上早已經一切如常,掌門鐘西河端坐在一張紅木太師椅上,腳下是雲紋雕刻的石磚,霧光繚繞,石磚上的雲紋飄然欲飛,好似他真的坐在雲端一般。

石宏也不用韋醉六提醒,躬身拜倒:“弟子石宏,拜見掌門師祖。”

鐘西河點點頭,一招手:“隨我來。”

韋醉六和葉陶似乎知道什麼,神色肅穆跟在鐘西河的身後,石宏也不敢怠慢。 鐘西河大手一揮,一片青光將四人籠罩,眼前景物一變,他們已經站在一座巨大的山崖之下。 高達數千丈的石崖陡峭、刀劈斧鑿,石崖上雕刻著一頭盤旋魔龍,鱗片奮張,九爪伸展,雙目圓瞪,怒形如雷栩栩如生。

石崖下,巨大的山谷之中,是一片恢弘石林。

石林的數量不超過三十,之所以給人氣勢恢弘的感覺,乃是因為每一座石林都有十丈高低,寬、厚超過兩丈。 每一座石林之上,雕刻著一名老者,有的疊足而作,笑看蒼生;有的傲然而立,仰望蒼穹;有的靈劍如龍,繞身纏側;有的掌托金印,翻雲覆雨……

“石宏,這裡乃是魔玄宗傳道崖,我魔玄宗的聖地,供奉著我魔玄宗歷代掌門英魂。每一名魔玄宗的弟子都會在這裡立誓入門。魔神在上、魔龍在前、英靈在天,誓言如山,一旦立下,便永世不可更改,我等修道之人,誓言即是宏願,萬萬不可違背,否則永遠不得問鼎無上大道。”

鐘西河眼神如炬,炯炯看著石宏,扣指一彈,遠處山崖下,一座三丈高的巨大石磬“當”的一聲悠揚聲響,山谷迴盪,繚繞不絕。 一股悠揚蒼涼的氣勢憑空而起。

鐘西河嗡聲問道:“魔道無窮、魔門如海,萬般孤寂、千年枯守,石宏,汝心能持否?”

石宏恭敬一拜:“弟子能持。”

“當……”

“魔門無拘,魔道如束;旦入我門,終身我人,石宏,汝身能持否?”

“弟子能持。”

“當……”

“門內友愛,不生嗔、不起執,汝人能持否?”

“弟子能持。”

最後,“當”一聲悠揚長磬,鐘西河將手按在石宏頭頂,仰望那一座座巨大石林雕像:“魔玄門第三十三代掌門鐘西河,代祖傳宗,石宏,你現在就是魔玄門地三十五代弟子了。醉六就是你師父,現在去行拜師大禮吧。”

韋醉六肅容整理了一下衣衫,恭敬對那石林雕像和崖壁上那條巨大的魔龍拜了三拜,轉過身來,朝石宏一招手。

石宏走上前,恭敬三叩首,口稱師傅,這拜師禮便算是完成了。

鐘西河慈祥微笑一下:“好了,石宏,從此以後,你就是我魔玄門弟子了,跟你師父去選一門功法,讓他傳授與你。”

“弟子遵命。”石宏一躬身,鐘西河大袖一揮,一片青光如風,將他們三人捲走。 石宏和葉陶在光芒之中消失不見,韋醉六卻晃了一下,又留了下來。

“師伯。”韋醉六低著頭拱手站在他的面前。 鐘西河啞然一笑:“好你個小六子,就惦記師伯這點家底?哈哈哈。”

韋醉六莞爾一笑,又喚了一聲:“師伯。”身子躬的更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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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魔門十支,太阿煅體(下)

鐘西河嚴肅起來,長嘆一聲,道:“醉六,咱們魔玄門的根底你也清楚,師伯手中的築基丹只剩一份,這孩子……不是說不好。若他真是龍鳴之資,築基丹給了他,僅僅是錦上添花,起不到什麼大的作用。若他不是……”

意思不言自明,那當然就是浪費了。

韋醉六有些不高興:“師伯還是不肯相信我的眼光?”

鐘西河一笑,擺手道:“這不是相信不相信,只是咱們魔玄門已經經不起折騰了,必須小心謹慎,哪怕是一份築基丹,也不能浪費。”

韋醉六無語,雖然掌門始終覺得石宏不是什麼好資質,讓他有些不快,但是他也知道掌門說的沒錯,魔玄門這點家底,自然要謹慎持之,不能浪費。

“那,師伯可否賜下一件法器?”韋醉六退而求其次。

鐘西河一捋長髯:“還是先看看這孩子選中了什麼功法吧。”

韋醉六不再多說,躬身後退一步,身形融化在空氣之中。

……

葉陶發現韋醉六不在了,就知道師兄心中是什麼想法。 她和石宏在外面等著,待見到韋醉六兩手空空的出來,就明白髮生了什麼。

她輕輕嘆息一聲,傳聲安慰道:“也別怪師伯,他老人家也有難處。誰讓三千年前那一場大戰……唉。”

韋醉六一揮手:“阿宏,隨我來。”

三人一路而行,穿過前山連綿不絕的樓閣大殿,兩道刀削峽谷夾在後山之前,峽谷之上,煙云如鎖,籠罩天空;峽谷之下,山間清泉,峭壁鑿路。

狹窄的一條羊腸小道嵌在峭壁上,身外便是百丈峭壁,幽幽深澗水,嗚咽流淌,只聞其聲不見其水。

穿過這道鬼見愁的峽谷,後山豁然開朗,數里之外,邊有一座石山拔地而起,孤寂突兀的豎立在廣闊的峽谷中央。

韋醉六拉著石宏,三人飛到了那座石山的正面,石宏大吃一驚,原來那座石山整個雕刻成了一頭頭生犀角的雄獅,那獅子渾身披著巨大的鱗片,原本應該威猛無比,只是現在卻半只犀角破損,眼睛半開半閉,總有些委頓的感覺。

韋醉六嘆息一聲:“這是當年我魔玄門的鎮山神獸,可惜三千年前一戰,被七大神器之一的太阿寶劍一劍斬斷了龍犀角,靈氣散逸,成了這般模樣。”

“不過鎮山神獸的傳功之用還在。阿宏,跪下。”

石宏依言跪下。

“用心向神獸禱告,它天生靈性,自然會為你挑選最合適的功法。不過,它現在大不如當年,可能會有些遲鈍,時間說不定會很長。”

石宏一點頭:“弟子明白。”

他閉上雙眼,用心向神獸祈求,卻沒有想到,這樣一凝神祈求,他的靈魂頓時從頭頂處冒了出來。

石宏大吃一驚,低頭一看,自己的身體還虔誠的跪在地上。 而自己的師傅韋醉六和師姑葉陶,根本沒有發現自己,一起緊張的看著那座石山神獸。

葉陶看到韋醉六緊張的神態,微微一笑:“當年你我也經歷過,就算鎮山神獸現在靈智大不如前,無法預言,趨吉避禍,但是為弟子們挑選功法還是不成問題。”

韋醉六無奈搖頭,看了士宏一眼,有些遺憾道:“也是,魔玄門現在留下的功法,彼此之間相差不多,我根本不用這般擔心才對。”

“關心則亂。”葉陶笑笑說道。

石宏將兩人的對話聽在耳中,一抬頭卻看到那原本迷迷糊糊的石山神獸,突然瞪大了雙眼,滿眼不可思議的看著石宏的靈魂――不錯,他看的是石宏的靈魂,而不是他的身體。

石宏一陣驚喜,顯然鎮山神獸似乎明白自己現在的狀態。 上一次大道神君欲言又止,他還是沒有搞清楚自己現在的狀態到底是怎麼回事。 現在似乎終於又遇上一個明白人……明白獸,他正要開口詢問,天空中的一片雲彩隨風而走,陽光播撒下來。 一股龐大的壓力從四面八方擠了過來,一陣要把自己壓碎的巨大痛苦傳來,石宏嗖的一聲回到了自己的身體內。

一整歡呼聲驚醒了石宏,他痛苦的睜開眼睛,剛才那種要將自己擠碎的痛苦還遺留在身體內,他緩緩睜開眼睛,正好看到那巨大的石山神獸慢慢張開了大口,一團瑩瑩黃光徐徐而來。

“阿宏,快,雙手奉住。”韋醉六連忙指點。

石宏雙手高舉過頭頂,將那團黃光接住,韋醉六和葉陶一起跪下叩首:“多謝祖師。”

石宏抬眼一瞧,卻無意之中看到,那石山神獸似乎微微沖他一頷首。 石宏大吃一驚,眨了一下眼睛再看,石山還是石山,那雕刻神獸依舊獨角斷碎,雙眼半閉半開,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

手中的黃光已經散去,卻是一枚一尺長短,三指寬窄的潔白玉笏,玉笏表面上,四個古樸的篆書。

石宏到現在認識的字也有限,更別說這種古篆了。 他懵懂的看向韋醉六和葉陶,卻看到師傅和師姑一臉迷茫。 頓時有些意外:“啊?師傅師姑,你們也不認字?”

韋醉六氣的笑出來:“胡扯!為師不敢說學富五車,至少不比那些進士差。”

“那……”

葉陶摸了摸他的頭:“只是我和你師父都還沒有聽說過,本門竟然有這一門'太阿煅體'的法門。”

石宏大吃一驚,連師父和師姑都沒有聽說過? 他不由得想到了之前的種種奇異,以及最後那石山神獸大有深意的一點頭。 他猛地轉頭看向那神獸,巨大的石山依舊,那神獸依舊,再也找不到半點奇異之處。

“我看,還是先禀明張角師伯才好。”葉陶穩重道。 韋醉六也點了點頭。

……

“太阿煅體?”鐘西河結果那枚玉笏,狐疑地看了看:“本門絕沒有這門功法,我做掌門一百一十年,門內的典籍早已經閱遍,從來沒有哪一位先長提過這項法門啊。”

他用手在玉笏上一抹,一道光芒從玉笏之中投射出來,在空中灑下一片字幕。 鐘西河讀了一段之後,連連點頭:“妙哉、妙哉!”

原來這太阿煅體乃是一門不斷錘煉自己身體的法門,照此法門修煉,可吸攝各種元金精氣,最後將身體鍛造成如太阿寶劍一般強悍的兵器。

這樣的功法雖然從來沒有聽說過,但是其中運功路線,一看就是魔門心法,鐘西河等人也就沒有懷疑。

他將太阿煅體的法門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之後,臉色卻有些古怪。

韋醉六奇怪問道:“師伯,怎麼了?難道是這功法不好?”

鐘西河搖頭:“非也。這門功法練至深處,天下無敵也不是吹噓。”

“那……”

鐘西河看了石宏一眼,伸手將他招了過來:“阿宏,這件事情關係你的大道,我不能隱瞞。這門功法雖然威力巨大,但是除了入門的階段,'百兵浸染'之外,後期的行功線路,和我魔門最基礎的無道十日訣幾乎完全一樣,只有三兩個細小的關竅不同。無道十日訣,顧名思義你也應該能猜到,我魔門人人都會,只是修道前的十日,打下根基的法門,十日之後便毫無用處……”

韋醉六和葉陶也是大吃一驚,連忙拿過玉笏仔細看了一遍,兩人臉色刷一下變了:“這、這……”

韋醉六立刻說道:“阿宏,咱不修煉這個了,師傅傳你我的衣缽,你隨我修煉三分魔神錄!”

石宏腦子裡沒由來的閃過之前的種種異象,又問了一句:“師祖,這門功法當真威力無窮?”

鐘西河苦澀道:“雖然大道無望,但是在人間,可當天下無敵。”

石宏灑脫一笑:“如此,我便修煉了。”

“阿宏!”韋醉六急了,大道無望,這可不是鬧著玩的,一名修士,明知自己大道無望,那還修煉個什麼。

鐘西河看到石宏那個灑脫的笑容,突然心中一動,若有所感:難道自己看錯了這個孩子?

鐘西河琢磨了一下,太阿煅體的法門威力極大,儘管大道無望,但是卻可以為魔玄門帶來一名超級高手,難道這也是上蒼的安排?

他一揮手,玉笏從韋醉六手中飛回了石宏那裡:“既然你已經決定,那就開始築基吧。醉六,好生看護著他。”

韋醉六還想再說,鐘西河卻一揮手,將他們都鬆了出來。

三人離開,鐘西河一個人站在空曠的大殿之中,抬頭仰望蒼穹,良久良久,才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微笑:“好吧,就讓我們看看,你到底給魔玄門送來了一個什麼樣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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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明辨竅穴,日啖滿斛(上)

韋醉六領著石宏來到了一處幽靜小院。 青磚起牆,周匝四繞,兩扇桐木院門,門口蹲著兩隻膝蓋高低的石獅子。

院門推開,影壁前面站著一名圓臉笑瞇瞇的年輕人,年輕人看到韋醉六立刻行禮:“師傅。”

韋醉六點點頭,向石宏介紹:“這是你童君樂師兄,為師只有你們兩個徒弟。”他乾咳一聲,有些不好意思道:“你們倆也是門內現在輩分最低的弟子。 ”

石宏不以為意。

韋醉六帶著他進了屋內,地上兩隻蒲團,韋醉六先指著屋內左側的一扇雕花洞門說道:“後面便是茅廁。”

石宏一愣:“茅廁在屋子內?”

韋醉六並不多說:“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築基之首,乃是明辨竅穴。”韋醉六盤膝而坐,雙臂舒張,身上九大命穴,一百零八要穴,三百六十真穴一一點亮,朦朧而真切,彷彿韋醉六已經置身於星河之中。

“周身竅穴乃是修煉根本,雖然先賢早已總結出人體的竅穴位置和功用,但是身體因人而異,大致位置和作用知道了,並不代表已經了解自身。要想為修煉打下堅實的根基,真正紮實命基,明辨自己身的穴位至關重要。”

石宏不禁問道:“那究竟應該如何明辨竅穴,又應該從哪裡開始?丹田?”

這幾天,師姑葉陶給他惡補了幾天修真界的基礎知識,石宏這才知道修真到底是什麼,大道是什麼――葉陶這才搞明白,為什麼石宏聽說太阿煅體根本大道無望,但是威力無窮之後,立刻決定修煉了,原來這個傻小子根本不知道大道是什麼!

總而言之,道、釋、魔三家,門派千萬,但是等級卻是一樣的,最基礎的一關便是命基,大道如廈,根基皆在於此。

命基之上,有宗氣、採藥、煉?、識神等級別,再往上,他還要問,師姑卻已經打斷他,要他不要貪多,先一步步紮穩根基再說,該知道到時候自然就會知道。

“丹田?”韋醉六一笑,反問道:“丹田在何處?”

石宏又有些不太肯定,摸著自己的小腹下道:“不在這裡?”

“僅是丹田一處竅穴,少說也有十幾種不同說法。”韋醉六解釋道:“如臍中一寸二、臍中一寸三、臍中三寸、臍中前三後七、臍中前七後三、臍下一寸二、臍下二寸、石門、臍下二寸四分、臍下四指、關元、還有命門、兩腎之間等等,更有上中下三丹田之說,出自各門各派,又都有自己相對應的功法,那到底哪家說得對?”

石宏啞口無言。

韋醉六呵呵一笑:“莫以為大道當真如此簡單,一個小小竅穴業藏有萬千玄機。否則,古往今來,無數修真前輩,其中不乏驚才絕豔之輩,飛升者卻是百中無一。”

石宏明白,這是師父在趁機教導自己修行的心態,他恭敬一拜:“多謝師尊教誨,弟子銘記在心,必不敢再菲薄大道。”

韋醉六滿意的點點頭,這個徒弟機靈聰慧,一點就透,真是越看越喜歡,真是不明白,掌門師伯到底看不上他哪一點。

韋醉六隨手一揮,一道光影飄蕩,在師徒兩人之間,形成了一個虛幻的人體形象。 韋醉六拇指在人像的尾骨下輕輕一點:“雖然丹田、氣海之類的,皆是人身九大命穴之一,但是真正的命基開始,卻是從這裡。”

石宏不解:“尾閭穴?”

“不錯,尾閭穴,玄牝之門、陰陽之起、大道之終。”

修士逆天而上,卻要順天而為。 天地陰陽,萬物秉兩儀而生。 玄牝之門,正是修士所講的陰陽之始。 因此,明辨竅穴就從尾閭穴開始。

“閉目、凝神、存思……”

石宏按照韋醉六的教導做好,韋醉六長身而起,手指在石宏胸口一點,一股熱力順著他的胸口流入體內。

“存住這一絲熱力,引導它在你體內周遊,然後慢慢冥想尾閭穴,引導著這股熱力去沖擊尾閭穴,如果有種好像踩進了泥沼中,突然陷進去的感覺,就說明你找准了竅穴。”

雖然大體位置已經有了,但是人體的每一處竅穴無比精巧,小到了毫巔。 便是拇指蓋大小的一塊地方,真要細細劃分起來,也有無數點位。 要想明辨一處竅穴,可不能只是碰運氣,更重要的是對於自己身體的感應和把握。

石宏按照韋醉六所說的方法,引導著那道熱流一直到了背後,順著脊椎往下,去尋那尾閭穴。 一次次的嘗試,卻始終沒有韋醉六所說的那種感覺。

倒是再一次次的試探之中,配合著太阿煅體上記載的基礎呼吸方法,那一絲熱力竟然在緩慢的壯大著。

時間不知不覺的過去,韋醉六卻越來越著急,眼看著一個時辰已經過去了,石宏卻還是沒有一點進展,雖然第一個竅穴,玄牝之門是最難尋找的,但是以石宏“龍鳴之資”,早應該找到了才對。

他心中升起一股不詳的預感:難道師伯說的沒錯,是石函藏劍出了問題?

他一直守在石宏身邊,一直過了兩個時辰,石宏才一聲驚喜:“找到了!”他猛地睜開眼,看到的卻是韋醉六頗有些勉強的微笑,韋醉六沒有多說什麼,點了點頭:“為師給你留下人體穴位圖,你自己小心,有什麼需求儘管開口,外面有你童君樂師兄照顧。”

“弟子知道了。”

韋醉六滿懷心事離開:百日築基,這只是一個籠統的概念。 實際上元陽未失,至多也就是七天。 如果七天沒能紮牢命基,可能一輩子都跨不過這一關了。

石宏龍鳴之資,韋醉六對他寄予的希望很大。 本以為石宏很快就能跨過明辨竅穴這一關,卻沒有想到,一個尾閭穴就耗費了兩個時辰。 這樣算來,他能不能在七天之內築下命基都是問題。

倒不是他市儈,一看石宏不行就立刻離開,連看也不看了。 明辨竅穴,完全看個人資質。 他這個師傅能教的也就只有那麼多了。 留在這裡也是無用,還不如不打擾徒弟。

他出了門,叮囑自己另外一個徒弟童君樂,好生照顧石宏,有些悶悶不樂的離開了。 畢竟,不管是誰,如果發現一個巨大的驚喜其實是個巨大的失望,心裡總是有些難受的。

石宏沒有註意到韋醉六的神情,依舊興致勃勃,尾閭穴之後,他又朝著九大命穴之一的百會穴而去。 有了第一次的經驗之後,百會穴要迅速得多,只用了一半時間,一個時辰。 隨後他一刻不停,繼續朝下一個命穴進發。 九大命穴,一個比一個快,一共用了七個時辰就完成了九大命穴的明辨。

七個時辰下來,石宏也疲憊不堪。 築基的一些訣竅他也是懂的,一旦疲憊,不妨休息。 他倒頭就睡,幾乎是身子一沾床就呼呼大睡起來。

在他睡著的同時,他的靈魂也從身體內坐了起來。 石宏想起來自己之前用靈魂錘煉環首刀,心中一動:何不用靈魂來明辨竅穴?

他嘗試了一下,靈魂內卻沒有師尊傳給自己的那道熱力。 他頓時有些氣餒,但是他這道心念一轉,靈魂內憑空多出來一絲銀色月華一樣的東西,自己都能夠看見那一絲月華在體內流淌!

石宏完全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但是似乎也並不是壞事。 他引導著那一絲月華,開始在體內運轉,利用月華來明辨竅穴。

這一覺睡去了整整六個時辰,醒來之後石宏也是一刻不停,繼續用身體來明辨竅穴。

整整三天時間,他不吃不喝,將一切時間和精力全都投入到了築基之中。 到了第三日,終於將周身九大命穴、一百零八要穴、三百六十真穴全部明辨。 這一刻,體內的真元一股井噴之勢,順著周身經脈,一一穿過各處竅穴,快如閃電,石宏耳中甚至能夠聽到一陣陣隆隆雷聲,那是真元通過竅穴時候,如水流激蕩山谷,所發出的轟鳴之聲。

一股暢快之意油然而生。

“好餓好餓!”外面的童君樂師兄正抄著手坐在石凳上,聽到裡面一陣吵叫,頓時會心一笑:“跟咱當年一個樣。”

他順手從腳邊拎起一隻巨大食盒,打開來,將一大海碗的綠色稠粥遞了進去:“師弟慢用,早就給你準備好了。”

碗才遞進去,裡面一陣西里呼嚕的聲音,當真風捲殘雲,童君樂的話音還未落,大海碗已經遞出來了。

童君樂一笑:“其實我也知道,跟你這樣說是廢話。”說著,又遞了一碗進去。

那巨大食盒內,共有四層,每一層四碗,組組裝了十六碗,至少也有三十斤的稠粥,但是須臾之間,全都進了石宏的肚子。

童君樂嚇了一跳:自己當年築基,第一頓不過吃了八碗,小師弟整整是自己的兩倍,而且看上去還沒有罷休的意思。

石宏在屋內眼巴巴地看著他,童君樂撒腿就跑:“師弟稍候。”

石宏盤膝坐在屋中,片刻功夫就覺得肚子內痛如刀絞,築基乃是改變體質的一個過程,明辨竅穴之後,身體對於能量的需求驟然增大,人人都會暴食。 但是像石宏這樣,一頓三十斤的,還真是很少。

身體瘋狂吸攝能量,用來重新塑造。 一邊吃一邊飛快消化,是以石宏剛一停下來,就覺得度內痛如刀絞。

他一頭扎進了茅房,隨即便聽到一陣雷鳴般的劈裡啪啦聲。 童君樂拎著那巨大食盒飛奔而回,不禁掩口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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