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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石三]叩仙門[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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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24 23:15:31 |倒序瀏覽 | x 5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3-12-27 00:25 編輯

叩仙門 作者:石三

內容簡介】:

    無數的努力被人為的用天才兩個字膚淺的粉飾,別人只看到了他的幸運和所謂的天賦,卻沒有想過英雄輩出的時代,他為什麼能獨領風騷?一個根本不知修真為何物的懵懂少年發家史。修士們遍尋大道,苦無機緣,卻不知勤奮才是叩開仙門最必不可少的一塊磚。

    人人都說修仙講究機緣,他卻只有孜孜不倦的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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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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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24 23:16:06
第一章仙魂開靈竅

    “轟……”

    一聲悶雷從天空中滾過,山尖上的松樹被震得松針亂抖。 雷聲還沒有落下,黃豆大的白雨就劈裡啪啦的落了下來。

    石宏抱起那隻還在吃草的小羊羔,飛快的沖向了不遠處兩塊搭成了“人”字形的巨石,大雨瓢潑而下,石宏抱著羊羔躲在石頭下面,怔怔的望著外面的大雨出神,儘管只有十二歲,但是山中長大的他身體遠比一般的小孩健壯。

    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雖然淳樸,卻帶著些憨傻。

    他只是一個普通的山村小子,和村子裡的那些小孩一樣,下地干活、上山放羊,都是好手,要是讓他們入私塾唸書……這種憨直的愚魯,會讓先生把手心都打腫了。

    “隆隆……”

    雷聲又起,雨下的更大了,似乎天上開了一個口子,雨水嘩啦啦的倒下來。

    石宏摸著小羊羔雪白柔軟的羊毛,傻乎乎的自言自語:“爺爺說,天上下雨是雷神爺爺和雨神婆婆吵架了,我看他倆在天上的日子過的也不怎麼樣,就像村子東頭的劉二痞*子和他媳婦一樣,三天兩頭吵架。今天的雷好響啊,嗯,看來雨神婆婆這一次可把雷神爺爺氣狠了……”憨厚小子很順利的得出了結論。

    山里的雨來得快去得也快,天空一陣狂暴的發洩之後,很快雨過天晴,石宏牽著兩隻羊羔走出來。

    已經放晴的天空中陡然一道明亮的閃電,像一隻利劍一樣,筆直的刺了下來,正中石宏的頭頂,明亮的電光之中,一點幾乎看不見的金色星光順著電光融進了石宏的身體內。

    石宏渾身一抖,僵硬的倒了下去。

    直到他的身體和地面接觸,天空中才轟然一聲巨雷,山尖上那棵老松樹喀嚓一聲劈成了兩半。

    ……

    “阿宏、阿宏,醒醒,你沒事吧……”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石宏被人搖醒,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天已經黑了,眼前是一雙關切的眼睛。

    “爹。”他喊了一聲:“我這是在哪兒?”

    看到他醒過來,石宏他爹終於鬆了口氣。 這壯碩的山里漢子一隻手輕鬆的把石宏提起來放在肩上:“你出去放羊一直沒回來,你娘放心不下讓我出來找找,你怎麼回事,怎麼會躺在這裡? ”

    石宏猛地一拍腦袋想起來了:“我讓雷劈了。呀!羊,咱家的羊呢……”

    石宏他爹心疼那隻羊羔,養大了拿去集上賣掉,對於他們這樣一個山村家庭來說,可是一筆巨額收入。

    他安慰兒子:“沒事,跑了就跑了,你沒事就行。”漢子背著他步履紮實的往村子走去。

    石宏深感自責,窮人孩子早當家,他當然明白那隻羊羔對家裡意味著什麼,可是除了自責,他實在想不出有什麼能夠補救的辦法,從小在山中長大,他甚至連著大山都沒有出去過,眼界見識的限制,讓他一籌莫展。

    “阿宏!”石宏他娘看到石宏被背著回來,立刻衝了上來,看到媳婦眼裡已經含著淚水,石宏他爹連忙安慰:“被雷打了,已經沒事了。 ”

    石宏他娘更是不放心,一狠心把家裡準備拿去換鹽的雞蛋撿了兩個出來,蔥花切的細碎,給他炒了,硬逼著石宏吃了。

    石宏是家中長子,下面還有個妹妹。 自然也跟著哥哥改善了一下生活。

    石宏心裡越發愧疚,自己丟了羊羔,竟然還要吃雞蛋,這一晚上,他心事重重的躺下了。 按說這種心態下,一般人是怎麼也睡不著的,可是石宏身子一挨床鋪,上下眼皮就開始打架,沒多久就昏昏沉沉的睡過去了。

    夢中,光怪陸離,他看到霞光如電、矯若遊龍,上天入地、無所不能。

    石宏他娘睡到半夜,還是有些不放心兒子,起來看看這小子是不是又蹬被子了,沒想到剛到石宏床邊,就看到他眉心處一點金色星芒一閃,石宏他娘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好半天才緩過神來,再站起來看,兒子安安穩穩的睡在床上,這才放下心來,估計是自己的今天太擔心兒子,所以看花了眼了。

    第二天一覺醒來,石宏的精神格外的好。 夢中那些紛雜的抽像畫面早已經記不住了,但是他卻覺得自己今天有些不一樣。 可是到底哪裡不一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就是感覺神清目明,精神抖擻。

    “爹、娘!”一起來,石宏就歡快的跟父母打招呼,父母隱約覺得今天的石宏和以前有點不同,但又說不上來。 以他們山里人的率直,當然沒注意到,石宏幾天是可是歡快主動地跟他們打招呼,而以前,這小子大清早起來木訥,從來都是父母先喊他。

    石宏他爹拎著木桶往水缸裡倒水,石宏上前:“爹,我幫你。”

    “別……”石宏他爹連忙阻攔,這一隻木頭裝滿了水,好幾十斤沉,可不是小羊羔。 石宏已經一隻手將木桶拎了起來,輕鬆地舉過肩膀,把裡面的水倒進了水缸裡。

    他爹一愣,旋即沒心沒肺的一陣欣慰:兒子長大了,家裡多了一個好勞力!

    石宏也愣了一下,他剛才說要幫忙,認定父親一定會跟他一起把水桶拎起來。 這桶他以前試過,裝滿了水,石宏憋足了力氣,也頂多是雙手拎起來,更別說扛過肩膀了。

    怎麼一夜之間自己的力氣大得多了?

    以他的年歲,這些問題是怎麼也想不明白的。 少年心性,想不明白也就扔到一邊去了。

    吃過簡單的早飯,父母下地干活,石宏和妹妹出去撿柴火。 兄妹倆滿山玩著,到了中午的時候,每人背著一簍子柴火往回走,石珊突然指著草叢裡說道:“哥,那兒好像有個人。”

    石宏一看,長長的草叢中伸出來一隻穿著黑色勾履的腳。

    兩人好奇的走過去一看,一名身穿圓領衫,腰束組帶的人躺在草叢之中睡得正酣。 笠帽蓋臉,腰中組帶上掛著一隻火紅的酒葫蘆。

    這人的打扮有些不倫不類,石宏一時間有些猜不透到底是什麼人。 山中倒是時常有些踏青遊玩的讀書人,只是多是書僮陪著,詩興大發的時候珍貴無比,若是沒有身旁書僮筆墨紙硯伺候,一旦放過好不可惜。

    像這人,什麼都不帶,唯獨掛著一個酒葫蘆的,著實少見。

    石珊全無這些心思,看那人還在睡著,便脆生生喊了一聲:“餵,你在這裡睡著,小心狼來了把你叼走。”

    石宏他爹就經常這樣嚇唬小女兒。

    那人動了一下,摘下臉上的笠帽,惺忪醉眼瞅了兩人一下,坐起來舒舒服服的伸了個懶腰,拍拍身上的草屑:“也好,總算是有人能帶我出去了。”他摘下腰上的酒葫蘆喝了一口,調侃道:“你們兩個小傢伙不會也像我一樣迷路了吧?”

    石珊噗嗤一聲笑了,手指頭刮著臉:“羞羞,人家四歲就不迷路了,你這麼大人還找不到下山的路了……”

    那人老臉一紅,嘿嘿乾笑兩聲,又灌了口酒,臉色反倒更紅了。

    “跟我們走吧,你要是繼續在這裡睡下去,說不定真有什麼野獸來了,可就真的跑也跑不掉了。”石宏微微一笑,領著那人下山。

    剛到村口,三人就看到那顆歪脖子老樹下面圍了一堆人。

    當中那塊磨盤上,坐著一個身穿青色長衫的人,這人在村子裡很有地位,因為他是村子裡唯一認字的秀才老爺。

    山里人也分不清什麼功名,只要認字,都是秀才。

    張秀才家裡是村子裡最大的地主,附近山上一半的良田都是張家的。 到了張秀才他爹這一輩,死活想讓家裡出個讀書人,光宗耀祖。 所以也不管兒子是不是那塊料,硬是把他送進了縣里的私學。

    為此,張家雖然是地主家,也勒緊褲腰帶過了十幾年。

    張秀才雖然屢試不中,在先生眼裡更是朽木不可雕也,但是在這山村里,他儼然是一副“大儒”的派頭。 他平生最得意的事情不是自己做的詩文疏論,而是曾經和現如今的大夏第一才子傅搏虎把臂論交。

    ——事實上就是傅搏虎的啟蒙老師和張秀才私學的老師乃是同窗好友,礙著面子來給縣里私學講了一回《公羊傳》,老師介紹的時候,張秀才的年紀比傅搏虎大三個月,人家客氣喚了一聲“張兄”,就變成了張秀才人生吹噓的素材。

    “傅搏虎是什麼人你們知道嗎?那可是大夏公認的第一才子,詩書雙絕,當朝宰輔林長仁親點的自己的接班人,現在雖然還只是一介書生,但是不出十年,登朝拜相那是肯定的事,這樣的人都要尊稱我一聲張兄,嘖嘖!”張秀才的吹噓往往這樣開頭,然後在一眾根本不知道傅搏虎到底是什麼人的山野村夫羨慕的目光之中陶然自得。

    過上一個月半個月的,張秀才就會進城一趟,在茶館裡聽些新鮮事兒,回來跟這些山野村夫海吹一番。

    張秀才幾乎是村里和外界聯繫的唯一通道,也沒有人懷疑什麼。

    “大家放心,咱們和鬼戎不會再打仗了,我這次出去,已經聽說,皇上已經決定把梁雲公主許配給鬼戎翟王狄姜,兩家和好,梁雲公主可是皇上的親生女兒,貌美如花,儀態大方,下嫁鬼戎必定能保邊疆平安。大家也不用擔心兵役了……”

    村民們如釋重負,一片歡欣之聲。 最近幾年大夏朝和西方鬼戎摩擦不斷,眼看大戰將起。 一旦開戰自然是生靈塗炭,就算是他們這些小山村也難逃兵役之苦。

    石宏聽著卻眉頭一皺,不由自主的高聲說道:“恰恰相反,陛下將親生女兒嫁給狄姜,正說明他已經下定決心開戰。若非如此,只需任選一名王族女子嫁入鬼戎即可,何必將自己的親生女兒送去受苦?陛下只是作出一種姿態,為大戰爭取準備時間,卻忽略了這種姿態未免顯得太過迫切。而那鬼戎翟王狄姜,能夠將鬼戎治理的兵強馬壯、帶甲百萬,想來也是雄才大略之人,他貴為鬼戎之王,想要什麼樣的女子沒有?又豈會為了一個梁雲公主,就臣服於我大夏?兩家這場刀兵,是免不了了。”

    石宏自己也沒想到竟然會說出那樣一番話,好像這個見地原本就在自己腦海之中一般。 以他這樣的山村小子,愚魯遲鈍,根本不可能了解什麼軍國大事,更不會有這樣的分析。

    石宏身後那人帶著笠帽,把整個臉都遮住了。 他原本一路上醉眼惺忪,走路都搖搖晃晃,聽到石宏的話,眼睛突然一亮,忍不住多看了這個山村小童一眼。

    張秀才在這小山村“指點江山”,何時曾被人搶白過? 頓時惱羞成怒,指著石宏大罵:“你個黃口小兒知道什麼?敢在這裡信口胡謅!若真像你所說那般,鬼戎又為什麼會接受陛下賜婚?”

    石宏自己正懵懂著,又聽到了張秀才的質問,腦海裡順其自然的冒出來一個想法,脫口而出道:“鬼戎兵強馬壯,所差者糧草也。鬼戎翟王正想趁機拖延,目的不外乎富裕一些時間籌措糧草。”

    石宏身後那人聽的暗暗點頭,這些道理雖說簡單,但是真要一語道破卻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書院中那些時常議論天下局勢的同窗們都未必能如這小童一般看得透徹。 那人心中讚嘆,忍不住打開葫蘆又灌了一口酒。

    張秀才啞口無言,不知如何辯駁,惱怒之下丟下一句“無知小兒,妄議國家大事”甩袖子離開。 他壓根沒有註意石宏背後那人,要是他過去摘下那人頭上笠帽,看清那張臉,一定會大吃一驚喊出那人的名字:傅搏虎。 打死他也不會就這麼走了。

    村民們一看,紛紛責備石宏,氣跑了張秀才,大家沒的新鮮事兒聽了。 又鄙夷他什麼都不懂,亂說什麼。 兩家都要聯姻了,怎麼還會打仗?

    石宏無話可說,他妹妹石珊只有五歲,扎著兩隻沖天小辮,氣鼓鼓的站在哥哥身邊,幫哥哥跟那些村民爭論。

    石宏突然開竅:這些土生土長的鄰里們,怎麼會明白那殘忍的帝王心術,自然以為陛下不會親手把自己的親生女兒推進火坑,僅僅是為了拖延幾年時間。

    想通了此節,他爽朗一笑,拉著妹妹走開了。 卻忽略了,他自己不也是土生土長,怎麼會明白這些?

    “餵,小傢伙等等我。”頭戴笠帽的傅搏虎連忙喊住他,石宏一拍腦袋,歉意道:“抱歉,忘記給您指路了。您順著村口那條路往東走,很快就能上了官道……”

    傅搏虎一擺手,一身酒氣熏得石珊捏著鼻子沖他翻白眼。 傅搏虎也不以為意,反而哈哈一笑,撥弄了一下石珊的沖天小辮,氣的石珊沖他一鼓腮幫子瞪起眼睛。

    傅搏虎不甘示弱,鼓著腮幫子,瞪著眼睛,好像一隻蛤蟆一樣和石珊斗上了。 最終石珊不敵,眼睛瞪得生疼,癟著嘴用手揉眼睛:“你欺負人!”

    “哈哈哈!”傅搏虎得意大笑,絲毫不以和小兒鬥氣而羞恥,放蕩形骸之中,自有一股超凡脫俗的爽朗。 他向石宏問道:“你說的頭頭是道,可有什麼解決目前僵局的辦法?”

    石宏搖頭:“兩國一戰在所難免,大夏若有圖謀,唯取勝之道而已。”

    傅搏虎摸了摸下巴點頭:“接著說。”

    石宏也不知道腦袋裡怎麼會有這些想法,微一皺眉侃侃而談:“短期而言,大夏應該把重點放在眼前這一戰上。鬼戎之強在於兵馬,大夏之強在於器利、兵多、糧廣。一旦開戰,最穩妥的辦法就是堅壁清野,緊守要塞,不計較一城一地的得失,只要能拖過四個月,鬼戎的糧草必定耗盡,後繼無力,不退兵也不成。”

    “長遠來看,鬼戎所缺的糧草兵器,恰恰是大夏所長。唯有以此控制鬼戎,並扶植鬼戎敵對部落,才能夠牽制鬼戎,保西域平安。”

    傅搏虎默默一點頭,看了石宏一眼,仰天長嘆:“想不到我才這個年歲,就要感嘆後生可畏……”

    石宏所說的跟他的想法不謀而合。 他準備了數年,要呈奏聖上的治戎十三疏,其核心內容也正是這些。

    他萬萬沒有想到,在這樣一個偏僻的小山村之中,竟然能有人三言兩語之間,就將自己準備謀劃了數年的治戎方略闡述清楚,而這個人,還只是個十幾歲的孩子如果自己是個天才的話,這少年一定是天才之中的天才。

    石宏自顧自的沉吟一下,又接著道:“其實,如果陛下能改變只重道不重器的習慣,重賞大夏匠人,發展騎弩、火砲,以大夏現如今的優勢,不出五十年,鬼戎絕不敢擅動刀兵。”

    傅搏虎大吃一驚,大夏重學農、輕工商,這是多年的立國之本,即便是傅搏虎乃是有名的少年輕狂,也不敢隨意諫言改動,甚至不少讀書人根本連想都沒有想過,他們天生就被灌輸認定了工商低賤。

    石宏彷彿一言點醒了夢中人,傅搏虎初聽之下覺得驚詫,細想一下,似乎也不無道理,這一條是自己從來沒有想過的,只是無論如何他也不敢把這一條寫進自己的治戎十三疏裡,他雖然狂妄,可不傻。

    這一條雖好,但是一旦提出來,無疑和天下讀書人站在了對立面上。 以往低賤的匠人竟然要跟讀書人站在同一地位上,沒人能夠接受得了。

    傅搏虎喝了口酒,笑了笑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石宏。”

    傅搏虎念叨了兩遍,拍拍他的肩膀,微笑道:“我叫傅搏虎,記住這個名字。不是因為我名揚天下認識我是你的榮幸,而是因為他日你名揚天下,我會因為認識你而感到榮幸。”說罷,這年輕才子一擺袖子,拎著酒葫蘆,轉身搖搖擺擺的朝村外走去。

    石珊調皮的眨眨眼睛,跟她哥打賭:“哥,你說這人走到官道上之前,要摔幾跤?”

    石宏微笑搖頭,望著傅搏虎的背影道:“這位先生乃是大智慧的人物,人醉心不醉,不會摔跤的。”

    剛走出十幾丈的傅搏虎左腳絆在了右腳前面,吧唧一聲結結實實摔了個狗啃泥。

    “咯咯咯……”石珊笑聲如銀鈴,石宏臉上一陣火辣辣的。

    ……

    “爹、娘,我去睡了。”石宏把吃的干淨的粗瓷碗一放,抹了一把嘴起身睡覺去了。 山里人晚上沒什麼娛樂,又要節省燈油,所以都睡得很早。 月亮爬上樹梢的時候,整個山村已經一片靜謐。

    石宏躺在床上,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好像有一塊巨大的石頭,死死地壓在自己身上,任憑他怎麼掙扎,就是動彈不得,好像身體根本不是自己的了。

    雖然在夢中,石宏卻嚇了一跳,這種“山鬼壓身”的事情,他可是聽村子裡的大人們說過不少次。

    ——這是你的魂魄被山鬼看上了,它趁夜裡偷偷的壓在你身上,如果到天亮你還不能掙脫,三魂七魄就會被山鬼吸個乾淨! 從此以後,沒有了魂魄,只有身體,就是一個渾渾噩噩的傻人了。

    石宏畢竟只是個十來歲大的孩子,對於鬼物天生恐懼,因此毫不猶豫的奮力掙紮起來。

    只是他覺得自己的力量和壓在身上的那“巨石”相比,實在太過弱小了,無論怎樣努力,還是一動也不能動。

    不行,一定不能被山鬼吸了魂魄! 石宏想到父母發現自己只剩下一個渾渾噩噩的軀殼後痛不欲生的樣子,更加驚恐無比,下定了決心無論如何也要掙脫開去。 也許正是這種決然的決心,也不知道是第幾十幾百次努力,他用盡了全身力氣奮力一掙,耳中聽到了一聲和昨天被雷擊時那無比響亮的炸雷相當的巨響聲,身上那種沉重的壓力陡然崩碎,石宏感覺到自己身體內似乎有什麼東西沖天而起。

    如果他上過私塾,有了張秀才那般的水準,定然會用“黃鐘大呂”來形容這一聲巨響,然而現在,石宏只是覺得,好大一聲炸雷。

    等他從那嗡嗡的渾厚雷聲之中醒悟過來,才突然發現,自己什麼時候起床了?

    他站在地上,不,應該說他飄在地面上,就這麼輕飄飄的浮著,雙腳離地面還有一尺遠。 石宏大吃一驚,回頭一看,自己竟然還躺在床上!

    石宏的第一反應就是自己的魂魄被山鬼吸出來了,連忙不顧一切的撲到了自己身上,讓他意外的是,無驚無險,他很順利的回到了身體內。

    屋子裡靜悄悄一片,能聽見隔壁父親的鼾聲。 石宏已經是一身冷汗。

    他等了好一會,也不見大人們口中那可怕的“山鬼”,心中又有些奇怪,心念一動,他發現自己竟然又一次離開了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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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24 23:16:51
第二章 抱石搏猛獸

    有些迷茫的四處看看,石宏實在搞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試著走了兩步,發現“魂魄”其實比身體靈巧的多,不但能跑能跳,而且還能飛翔! 哪一個孩子沒有夢想過像鳥兒一樣的飛翔? 石宏少年心性,最初的那一段恐懼很快被新奇所替代,他開心的在自己門前的空地上蹦蹦跳跳,一跳就是十米多高,兩他家的屋子都顯得矮小了。

    石宏跳上了一棵大樹,四處看了看,山村沉在一座平坦的山谷腹內,黑壓壓一片,不見一點燈火,周圍的山峰中時不時的傳來一陣陣古怪的聲音。

    放在以前,石宏對這些聲音格外害怕,現在卻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興奮,似乎那些聲音都是在他耳邊不停的誘惑。 石宏膽子越來越大,就算有什麼危險,自己現在的速度,逃跑總是沒問題的。

    他見過山里跑得最快的狼,石宏敢打賭,自己魂魄的速度,絕對是那頭狼的好幾倍。

    膽子一壯,石宏從樹梢上飛越而起,輕鬆的掠過了幾百米的距離,落到了另外一顆大樹上。 這樣幾個起落,他便如同一隻鷹隼一樣投進了山林之中。

    大地靜謐,山野沉睡,黑暗擁抱之下,各種野獸蟲豸在自己的一片天地下暢快躍動。 石宏像一陣風一樣從它們的頭頂掠過,那種感覺無比暢快。

    他看到了一隻家貓大小的大眼睛猴子捕食蝗蟲,看到了一大群黃豆大小的螞蟻將蟻巢築成了一人多高的煙囪狀,看到了兩頭新生的獵豹在樹下打鬧,看到了白鳥一家縮著脖子瞇著眼睛,在樹枝上站成一排……

    東方一片魚肚白,石宏突然感覺到一種壓力,還沒等他明白過來,太陽已經咚的一聲跳了出來,頓時天地之間一片浩蕩的巨大力量,不可抗拒的將他朝後擠去。

    唰——

    山林的景物飛快的後退,無比的劇痛襲來,他感覺自己的魂魄幾乎都要被扯碎了。 幾乎是一瞬間,他猛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身體內。

    石宏有些迷惑,晚上的一切經歷就好像是一場夢,顯得有些不真實,好像和自己是兩個人經歷過的一般,在身體內回憶起那一段有趣的經歷,就好像有人跟自己講一個故事一樣。

    讓他奇怪的是,儘管一夜沒睡……靈魂一夜沒睡,可是他的精神格外的好,身體內似乎有用不完的力量。

    但是,一旦他試圖回憶起那個夢,腦海深處卻傳來一陣可怕地劇痛,就像太陽升起時,被強行扯回自己身體內的那種劇痛一樣。

    石宏這一整天都心事重重,想不明白是怎麼回事,父母和妹妹詢問,他也含糊了過去,就想等著晚上再試試,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在做夢。

    這一天過的格外緩慢,好不容易等到太陽落山,石宏胡亂扒拉兩口飯,一頭倒在床上。

    萬籟俱靜,石宏呼的一聲從床上坐了起來,回頭一看,自己的身體安靜的睡在床上。 他不由得露出了一絲微笑。

    ……

    一晃三年過去了,石宏已經十五歲了。 這個年紀在山里已經是大齡單身青年了,石宏他爹最近正忙著給他說一門親事。

    三年時間,石宏已經長的和父親差不多高低,身材勻稱,山里的勞作給了他一身古銅色的肌膚。 但是不知道什麼原因,他的皮膚下,似乎有一層玉石一般的光澤,這讓這個山中長大的孩子,即不失粗曠美,又多了幾分細膩感覺。

    只是,勻稱的身材看上去並不是那麼具有爆發力,用山里人的話,不是一個好勞力。 如今的石宏,顯然已經成了山里人眼中的“繡花枕頭”。 這讓石宏他爹很頭疼,因為山里人可不看中長相,男人重要的是能下地干活。

    儘管他爹知道兒子很能幹,事實上十四歲以後他們家的活都是石宏一個人幹的——這小子一個人的力氣頂他爹五個,他爹倒是閒了下來,整日里和村子裡的人一起進山打獵,也算是額外的營生。

    不過石宏他爹嘴笨,見了生人更不會說話,山里人的通病,因此他也不知道怎麼跟別人說自家的崽其實是個好勞力。

    山中的田地分散,兩塊良田之間往往隔著一道山脊,村民們勞作的時候彼此也難以見面,就算是偶爾有人看到石宏在翻地,也沒誰會相信這小子一個人把家裡的活兒全包了。

    而且自從三年前石宏頂撞了張秀才之後,張家就一直明里暗里為難石宏家,村子裡的人看在眼裡,誰也不願意把女兒嫁到石家,擔心以後石家受刁難,自己家也要被牽累。

    媒婆託了好幾個,石宏這親事還是一直沒有著落。

    石宏倒是一點也不操心,自從十二歲那年雷擊之後,這三年他每天晚上都魂魄離體,在周圍山中玩耍。 不但力氣越來越大,而且也越來越聰明。

    這三年間,石宏跟著他爹去縣城買了幾次獸皮,眼界漸漸的開闊了,這小山村於他,就好像困著那蛟龍的淺水,早晚有一天是要掙脫而去的。

    倒是石宏他妹妹石珊,雖然才八歲,但已經是一副水靈模樣,村子裡好幾戶殷實人家都上門說親,石宏他娘捨不得女兒,一直沒有應許哪戶人家。

    這一天,石宏他爹空著手從山里回來,他爹畢竟不是正兒八經的獵戶出身,跟人家一起去,也就是打個下手,運氣好了能有些收穫,運氣不好、他爹就當跟著去有個耍子,反正家裡的活兒都讓石宏乾了,他也沒啥事。

    剛一進屋,就聽見外面有人高聲喊:“石宏小弟可在家?”

    整個村子裡這麼別彆扭扭說話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張秀才。

    或者現在應該叫他張員外了,他老子去年過世,張秀才繼承了家產,族譜、地契、庫房鑰匙一入手,就讓所有的人管自己叫“員外”。 山里人不明白“員外”和“地主”有什麼區別,張秀才在村子裡的人望又頗高,大家也就順著叫了。

    石宏他爹連忙出來,連連打拱作揖:“喲,是員外啊,快快,裡面坐。”他老爹自然不會說什麼稀客、蓬蓽生輝之類的客氣話,只是淳樸的一個勁把貴客往屋裡請。

    張員外裝模作樣的一擺手:“老丈不必客氣。石宏小弟可在?”

    石宏正扛著釘鋤從外面回來,看到那一身富貴打扮的張秀才有些意外,對方看到他,立刻一副眉開眼笑的樣子:“石宏小弟回來了。”

    石宏一愣,自從那一次他反駁張秀才的言論之後,這傢伙就對自己家一直橫挑鼻子豎挑眼,今天這是怎麼了?

    “是這樣。”張員外從懷裡拿出賬本來,象徵性的翻了幾頁:“我查了一下這幾年的帳,突然發現多收了小弟家的租子,真是抱歉,都是那些不懂事的下人。不過你放心,我張某人為人最是坦蕩,絕不會佔佃戶的便宜。”

    他說著,從袖子裡掏出一貫銅錢,交到了石宏手中:“石小弟,這是還給你們。我已經教訓了那幾個下人,張某人保證,今後這種事情絕不會再出現了。”他朝石宏一拱手,轉身離去。

    石宏有些發楞,張家多收自己家租子,石宏當然心裡清楚,他也明白那是張秀才故意為難自己。 所謂的“下人”不過是幾個幫工而已,沒有張秀才授意,他們絕不敢那麼幹。 石宏之所以沒有和張秀才計較,是因為畢竟種著人家的地,他們多收得也不多,石家多了石宏這個勞力之後,日子過的很輕鬆,不在乎那幾升苞米。

    可是三年時間,石宏心知肚明那多收的不到一斗的苞米,絕對值不了這一貫銅錢。

    石宏他爹也是很驚訝,連忙催促石宏:“阿宏,快去把錢還給人家。”石宏答應了一聲,轉身追出去。

    石宏追著出來,正好看到張秀才又坐在村口的大磨盤上跟村民們胡吹。

    石宏在一旁聽了片刻,頓時明白了。

    大夏和鬼戎開戰了!

    消息是今天早上才傳到縣城的,中午時分張員外就知道了。 他第一件事情,就是連忙找出賬本,把石家的賬目重新核對一遍,之後稍稍鬆了口氣:好在自己沒有做的太絕。

    他原想就把這些租子還了,但轉念一想,索性從錢櫃裡取了一貫銅錢去石家,一路上都肉痛著呢。

    一貫銅錢在這樣的山村中絕對是一比巨款,除了他張家,整個村子裡任何一家,都不可能一下子拿出這麼多錢。

    張秀才畢竟是在縣里讀過私學的人,這點見識還是有的。 石宏當時一個十二歲的小孩,連這個山坳都沒出過,就能那麼準確的預知國家大事,張秀才立刻就知道,此子定非池中之物。

    所以趕緊來和石家修補關係。 這一貫銅錢雖然肉痛,但是在他看來,花的卻也值了。

    石宏要把錢還給張秀才,對方卻說什麼也不要,最後竟然一瞪眼,石宏要是不肯收,以後石家就不要再租張家的地了。 石宏無奈收下,張秀才立刻一副眉開眼笑的樣子,倒像是他佔了石宏天大的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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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張秀才嫁女

“呼……”石宏長長的出了一口氣,雙臂一鬆,把巨石扔到了一邊,回頭看著樹上他爹:“爹,沒事吧?”

他爹搖搖頭,從樹上跳下來,拍拍身上的灰。

獵戶們圍了過來,那腿上有傷的獵戶也撕了衣服紮緊了大腿,一瘸一拐的走過來。

所有的人,都用一種看怪物的眼神看著石宏,且不說那一人大小的石頭他輕而易舉的就抱了起來,單是這小子撞飛了一頭小像一樣的野豬王,就足夠讓這些獵戶們吃驚的下巴掉在地上。

石宏他爹還是那樣一副三桿子打不出一個屁來的樣子,就一句話:“我說了,出不了啥事的。”

獵戶們搖了搖頭,又看了那個怪胎一眼,才慢慢匯聚到野豬王身邊。 龐大的野豬王已經七竅流血,死的不能再死了。 它的兩顆獠牙已經繃斷,頭上軟綿綿的,顯然那一下已經把它連大樹都能撞斷的頭骨撞的粉碎。

石宏走上前去,跟為首的獵戶商量:“張叔,我們只要皮,行嗎?”

張叔苦笑一下:“阿宏,要不是你,我們可能全都沒命了。這頭野豬王是你打的,都歸你才對。”

石宏他爹趕緊擺手:“大家的、大家的……”

這一頭野豬王少說也有六七百斤,要是買的話,至少也值兩貫錢,石宏他爹說什麼也要大家分,張叔他們說什麼也不肯要,爭執了半天,還是石宏他爹執拗,張叔他們只好讓步,最後,豬皮歸石宏所有,剩下的豬肉幾家平分。

這麼大一頭野豬王,眾人一起才能抬動。 張叔幾個人砍了一棵樹,將那野豬王四踢一綁、穿起來,一起抬著下山了。

只是這麼多人抬著一頭野豬王,行動難免不方便,速度自然也就慢了。 眼看著天就要黑了,回村子的路還遠,石宏有些不耐:“張叔,我來吧。”

眾人一愣,石宏已經抓起那頭龐大的野豬王,輕鬆扛在了背上。 張叔等人頓時想到他抱著那巨石狂奔的樣子,也明白這點分量對他來說不算什麼,不跟他客氣了。

……

村子裡的人原本看著石宏稍微有些瘦弱的身軀,以為他幹活不行,甚至不願意把女兒許給他,沒想到他竟然能一個人撞死一頭野豬王!

這個消息第二天就在全村傳開了。

也不可能不傳開,張叔找來幾個獵戶一商量,如果不是石宏,這一次真的有可能大家都死在山里,更讓他們慚愧的是,一開始他們還擔心要照顧石宏,耽誤了打獵。

山里人還是淳樸,商量過來商量過去,都覺得受了人家救命之恩,還要拿人家的東西,這心裡真是過意不去,最後還是張嬸出了個主意,索性把他們分的那些野豬王肉全部煮了,給村子裡的每家每戶送一份,就說是老石家請的。

山村里的生活清苦,除了張秀才和幾個獵戶家裡,其他的村民也就是過年才能吃上一頓肉,這頭五六百斤的大野豬王,去了骨頭還有四百多斤肉,每家每戶都分了好幾斤,著實讓大痛痛快快的吃了一回。

原本那些被石家的媒婆找上門、卻又沒把女兒許給石宏的,腸子都悔青了,立刻反轉托媒婆去石家說親。

石宏他娘這下倒是拿起來了:自家兒子有什麼不好? 跟你們攀個親家推三阻四的。 現在好了,你們到上門了,那我們家也得挑一挑了。

石宏還是照舊,一天忙地裡的活,一天和他爹出去打獵。

幾天以後,獵戶們有對石宏刮目相看。 以前他們只知道石宏力大無窮,是能撞死野豬王的主兒。 這幾天下來,他們才知道原來石宏對於打獵,比他們這幾十年的老獵人還精通!

他們原本是想“帶著”石宏,報答一下救命之恩,結果石宏第二次跟著他們進山,看到他們又一次一無所獲,終於忍不住,出言指點。

張叔他們在石宏的指引下,找到了一群麂子。

而且張叔他們發現,石宏對於野獸的習性格外了解,他說出來很多細節,就連他這個老獵人都沒聽說過。

石宏每天夜裡都在這周圍的山坡上“遊蕩”,哪裡有什麼野獸他一清二楚。 而且整整三年時間下來,他當然對野獸的習性十分熟悉。

於是,沒過多久,就是所有的獵戶們“跟著”石宏一起進山。

石宏忙著地里活兒的那一天,他們索性也就在家裡歇著了,石宏打獵的那一天,他們趕緊收拾工具跟著一起進山。 儘管打獵的時間縮短了一半,但是有石宏在,他們每個月的收入竟然還增加了三成!

張叔他們很奇怪,石宏每次都不要肉,只要皮。 而且只要像狼、野豬、老虎等這些猛獸的皮。 張叔他們不好意思,肉還是照樣分給石宏他爹,雖然石宏他爹自始至終,都是捕獵小隊裡面唯一一個拖後腿的人。

直到大家一起打獵的第二個月,石宏不多不少攢夠了三十張獸皮,才告訴大家:他之所以要獸皮,是因為大夏律有規定,捐獸皮三十者,可免兵役。

這獸皮當然不是一般的獸皮,是能夠做成皮甲的猛獸獸皮。

所有的獵戶才恍然大悟,立刻也明白了石宏的用意。 石宏之前的三十張是為了他父親準備的,他沒有等到攢夠六十張的時候才告訴大家,也讓張叔他們十分感激。

在山里人眼中看上去“瘦弱”的石宏竟然成了村子裡打獵的主力軍,再加上張叔他們心懷感激,刻意吹捧,石宏的能耐在傳說中又大了幾分。 村民們也都琢磨明白了:石宏他爹幾年前就開始整日遊手好閒,跟人家進山打獵耍子,但是他家的莊稼一直長勢喜人,找來找去,也只有石宏這一個原因了。

於是,上門求親的女方家裡,已經不僅僅是托媒婆往狠裡誇自己的女兒,還悄悄囑咐媒婆,自己準備了多少嫁妝。 結果引起了一股攀比的風潮,最後嫁妝一路飆升到了三貫錢,這個門檻把很多村民擋了出去。

張秀才的女兒今年才六歲,就託人跟石宏他娘說項,願意出十貫錢、五畝良田,作為嫁妝,跟老石家結這個親。

張秀才可是比村子裡的任何人,都更看得清石宏的價值――那可不是一個力氣大能扛活兒那麼簡單。

張秀才藝出手,“財大氣粗”,所有的競爭者紛紛退讓。

石宏他娘開始拿了一下子,心裡那股氣也消了。 畢竟都是鄉里鄉親的,山里人不記仇。 她已經開始挑揀著,找了算卦的看看哪一家的閨女跟自己兒子八字相和,原本心裡已經有了想法,卻沒想到張員外橫插了一槓子進來,反倒讓她為難起來。

石宏他娘為難的時候,張秀才正坐在躺椅上,翹著二郎腿,端著他那半貫錢買來的“昂貴”紫砂壺,美滋滋的抿著甘醇的雨後新茶。

他老婆氣急敗壞的從外面衝進來,沒好氣的數落他:“你腦子進水了?孩子才六歲,你就要把她給人家?你也真忍心!就算是給人家,也不找個家境好點的,咱們張家說什麼在村子裡也算是名門望族,你巴巴的尋上老石家,還搭上那麼多彩禮,你說,你是不是看上石家那閨女,準備娶小了!”

一隻指甲上塗著殷紅荳蔻的素手伸了過來,一把揪住張秀才的耳朵。

“唉喲!”張秀才一聲痛呼,他這老婆是老父在世的時候給說下的。 張秀才的先父在世的時候管了他一輩子,臨死之前還不放心,又給他說了一房厲害的老婆,替他管著張秀才。

不過,這老婆也是個美人胚子,眸子水盈盈的,削鼻薄唇,胸前兩團肉囊囊的,小腰盈盈一握,兩腿細長,端是一個美人胚子。

張秀才在她那對峰巒肉丘上樂此不疲,倒也不在乎平日里老婆管東管西了。

沒想到今天張秀才突然爆發,一把打開老婆的手,指著她的鼻子怒斥:“婦人之見、婦人之見!你懂什麼,那孩子絕非池中之物,今日不過十貫銅錢、五畝良田,就能讓我們和他攀上親家,若是過的三五年,他一飛沖天,就算你是一地父母官,恐怕人家也看不上你女兒了!”

張秀才終究是個學業無成的半吊子書生,眼界比村民們廣闊的也有限,就在“一地父母官”的範圍內打轉。

他老婆被他這麼一吼,楞了一下,有點不明白的看著他,張秀才哼了一聲,才把自己的思量一五一十的說了,末了,敲著桌子一字一頓道: “文武全才、文武全才!哼,婦人不可與之謀也……”說罷,端著自己的紫砂壺,洋洋得意的走了。

他老婆雖然小氣,但也有婦人的精明,懵懂一下就想明白了,突然喚了一聲:“鶯兒、鶯兒,快出來,讓娘親好好給你打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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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張秀才嫁女(下)

簾兒一挑,從裡面走出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完全是繼承了她父母的優點,長的分外可愛。 這將出來,奶聲奶氣的喊了一聲:“娘。”

這便是張秀才的獨生女兒張鶯兒。

此時,張鶯兒已經在石宏他娘做主的情況下,成了石宏的媳婦。

石宏他娘倒不是貪圖張員外家的彩禮,她之所以選張鶯兒,有兩方面原因。 其一,張員外家在村子裡是第一大戶,自己還租著人家的田地,不好駁人家面子;張鶯兒她也見過,小小年紀就出落了一副美人胚子,配自家兒子倒是不委屈了阿宏。

其二,自從聽說了張員外要把女兒嫁給石宏,之前那些快要踏破了石家門檻的媒婆就再也沒有上門。 石宏他娘也明白大家畏懼張員外,她沒得選擇了。

唯一不妥的地方就是,張鶯兒今年還只有六歲,再過兩年石珊就該出嫁了,到時候兄長還沒有結婚,妹妹就要出嫁,這在村子裡可是不和規矩的。

石宏他娘思量了一下,不行就和張員外家商量一下,先把他女兒娶過來一起過著,可又有些擔心,張員外夫人心疼女兒,不願意把女兒那麼早送到自己家來吃苦。 左思右想,他娘還是沒有什麼主意,只能等石宏他爹回來再商量商量。

還沒等回來石宏他爹,這天下午卻等來了朝廷的徵兵檄文。

幾匹健駒潑剌剌的衝進了村子,里長張員外慌忙迎接,那幾名披甲武士也不廢話,簡單的交代了兩句,將蓋著血紅大印的檄文往村口的老樹上一貼,飛身上馬,去了下一個村子。

直到那些武士的馬蹄聲消失在山路上,村民們還沒有緩過勁來,整個山村都陷入了一片沉寂當中,畢竟誰都明白上戰場意味著什麼。 被徵召了去的,有一半都回不來的。

石宏他們興沖衝的從山里回來,今天大傢伙都很努力,一鼓作氣獵了八頭猛獸,總算是把所有人的獸皮都湊齊了。

張叔他們大聲唱著山歌,一群人扛著獵物嘻嘻哈哈的從山上下來,剛進村子,大傢伙就覺得氣氛不對了。 待看到村口老樹上的徵兵檄文,就算是不認識字,他們也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所有的人鬆了一口氣,一起感激的看向石宏,輕輕點了點頭。

山里人不會什麼花言巧語,什麼感激、怨恨都會放在心裡。 動作雖然簡單,卻是他們真心的表現。 如果不是石宏,現在他們肯定也和所有的鄰里一樣為兵役的事兒發愁呢。 如果被抽中兵役,一半的可能就回不來了。

……

第二天一大早,張叔左手拎著一隻布袋上門來,石宏他爹一陣奇怪:“張哥,今天不打獵啊……”他一邊說,一邊從缸裡舀了一碗水招待張叔。

張叔一隻手接過那隻粗瓷碗,喝了一口,另外一隻手攥緊了那隻布袋,布袋口緊扎,還在胳膊上纏了兩圈。 他探頭探腦的往裡面張望:“阿宏呢?”

“下地去了。”

張叔有些為難,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石宏他爹不高興了,推了他一巴掌:“有啥事不能說的?”

張叔放下碗,想了一下,鬆開手解開布袋,小心翼翼的從裡面取出三貫錢來放在桌子上。

石宏他爹大吃一驚:“張哥,你這是啥意思?”

張叔拉著他:“你跟我來。”又指著桌子上的錢:“讓你家裡的收好。”

石宏他爹卻不走:“你不說清楚我不跟你去。”張叔一擺手:“來了你就知道了。”石宏他爹一把抓起桌子上的錢,被張叔拽了出去。

村口,老樹下面聚集了一大片人,石宏他爹一來,一群人撲通一下全都跪下去,黑壓壓一片!

石宏他爹當場嚇呆了,一把拽住張叔:“張哥、張哥這是咋得了?”

張叔無奈道:“大家想請阿宏帶大家上山打獵,這錢就是大家湊得。”張叔很為難,但還是說道:“老順子,我知道這讓你很為難,不過大家都鄉里鄉親的,你、你就跟阿宏說說……”

石宏他爹一拍巴掌:“這是個啥事?你們用的著這樣嗎。”他趕緊去扶那些鄉親:“哎喲宋老哥,你可比我大啊……趙叔,論輩分您可是我爹的兄弟,您給我下跪,將來我死了下去,我爹還不抽我嘴巴子……”

“那你是答應了?”

“答應了、答應了,你們快起來吧,我求求你們,我給你們跪下了成不成?”

……

石宏看到那浩浩蕩蕩的人群的時候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他嘆了口氣,暗道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阿宏。”他爹喊了一聲,從他手裡拿過鋤頭:“活兒我來幹,你帶大傢伙上山打獵。”

他爹的思維簡單,一小股獵人是帶,一大幫村民也是帶。

石宏苦笑一下,心中想了想,這個時候要是說不行,今後石家就別在村子里呆了。 可是先不說這周圍山林裡有沒有那麼多猛獸,就是這麼一大群人鬧哄哄的上山,什麼野獸也都給嚇跑了。

他朝大家拱了拱手:“叔叔伯伯,各位大哥,咱們這樣上山可不行。”

眾人不等他說完,轟隆一下,所有人又一起跪了下去。

“哎……”石宏他爹急的抓耳撓腮,不住催促著石宏:“阿宏,你爹都答應大傢伙了,你……”

石宏苦笑:“不是我不答應,咱們這麼多人,一起上山,什麼野獸也都嚇跑了。我是說,大家分一下組,看看誰跟誰一組合適,等你們分好了組,我在安排大家上山,怎麼樣?”

張叔點了點頭:“阿宏說得對,咱們這麼多人一傢伙的擁上去,就是老虎也給嚇跑了。”

“行行,好,我們去分組。”

村民們一起答應著,就在石宏他家田地裡,鬧哄哄的開始分組。 結果正如石宏所料,從早上吵到了太陽下山,也沒有個結果出來。

最後無奈,大傢伙只好先散了,明天再說。

石宏和他爹回到了家,他爹終於想明白了一件事情:“阿宏,你讓他們分組,你一個人,怎麼帶得了那麼多組?”

石宏一邊悶頭往嘴裡扒飯,一邊說道:“我壓根沒打算帶大家去打獵。”

他爹頓時急了,一推碗站起來:“你說什麼?你爹可是答應了大傢伙的,而且都是鄉里鄉親的,你怎麼能人心不幫忙。”

他娘也勸說石宏:“就是呀阿宏,那些叔伯可都是看著你長大的,做人不能虧了良心。”

只有他妹子石珊拉著他娘的衣角:“娘,你聽哥把話說完嘛。”

石宏看著他爹憤怒的那張臉,無奈道:“爹,我不帶大家打獵,不是不幫忙。每人三十張獸皮,別說時間夠不夠,這山里能有多少野獸?根本不夠咱們獵的。”

他爹一愣,這個問題倒是沒想過,但還是堅持道:“能獵多少算多少唄……”

“那獵下來的獸皮算誰的?分到的歡喜沒分到的就會記咱們的仇了,爹!”石宏用筷子敲著桌子說道。

他爹一愣,畢竟是幾十歲的人了,這點道理石宏一點,他就想明白了。

“這……”他爹一籌莫展的坐了下來:“這可怎麼辦啊……”

石宏把最後幾口飯吃完:“我再想想辦法吧,我的緩兵之計,應該能把明天拖過去。”

……

“石宏”從床上做起來,飄然出了屋子,月亮的光芒籠罩在他的魂魄上,甚至能夠看到一絲絲淡淡的銀光慢慢的融進他的身體內。 但是石宏今天沒有心情,他想了很久也找不到什麼辦法,能夠把整個一個村子的人從兵役之中拯救出來。

他想最後努力一把,去周圍的山林之中再轉轉,希望最近野獸的數量能有所增加。

只是,山里究竟有多少野獸,他這幾年早已經弄得一清二楚,決不可能在這幾天之內,數量暴增。

飄然在周圍遊蕩一圈,樹木山石在他的腳下飛快的劃過,結果不出石宏所料,和整個山村需要的數量相去甚遠。

他失望的來到了一座山峰下。 這座山峰距離村莊很遠,直上直下,孤峰獨立,偏偏是這附近山中最高的一座山峰。

石宏一開始的時候,還飛不到那麼高的高度上,那一段時間內,這座山峰就是石宏磨練自己的方法,每天晚上都來向上攀登,看看究竟能到什麼高度。

終於,他攀上了最高點。 也就是在這座山峰頂上,他領悟了吸納月光、充實自身的方法。

平時,石宏總喜歡自己坐在山峰頂上,望著下面連綿不絕的崇山峻嶺,同時,他也說不清楚為什麼,當他沉浸在那種靜謐心神的狀態之中的時候,周圍七八座山峰上,黑暗中的野獸、禽鳥、蟲豸、一舉一動都清晰地反映在他的腦海之中。

石宏一路上升,飛到了山峰頂上,卻不由得一愣,寒風凜冽的山峰頂上,站著一個人。 不、應該說是飄著一個人。

這個人的狀態和石宏非常相似,只是他的魂魄遠沒有石宏現在那麼凝實,還有一些虛無縹緲的感覺。

那人瀟灑的站在山風頂上的一尊大石上,雙腳飄然離地三尺,雙手背在身後,仰首望著蒼穹,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落寞。

他的下半身還時不時的虛化,然後又重新的凝成雙腿,不過片刻,就會又一次虛化。

石宏上來的時候,似乎是受到了他身上那淡淡的銀色光芒影響,那人的雙腿竟然保持了幾個呼吸的時間沒有虛化。

那人似有所覺,猛然轉過身來,他看到石宏的時候,驚訝一點也不比石宏看見他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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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如玉月華(上)

石宏還是第一次第一次看到和自己一樣的人,興奮不已:“你是誰?你能告訴我咱們這是怎麼回事嗎?”

那人驚訝的看著石宏,有點結巴:“咱們、這是怎麼回事?”

石宏跨上一步,身上銀絲光芒一閃,就到了那人面前。 興奮地石宏,完全沒有註意到那人眼中閃過的一絲驚駭的光芒。

“對呀,我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是不是咱們變成鬼了?”石宏急切問道。

“鬼?”那人苦笑,心中一陣唏噓:這小子是真傻還是假傻? 修真界無數驚才絕豔的天才,畢生不離洞府、不出門戶,苦心修煉,卻絕大部分都不能達到的“元神”境界,竟然被他解釋稱“鬼”?

他心中猛然又是一驚,警惕起來:這小子該不是故意裝傻,是什麼對頭派來暗算本君的?

這個念頭剛一冒出來,就被他自己否定了。 這小子的元神凝實無比,剛才那一步跨過幾十米絲毫不見滯澀,顯然元神實力遠在本君之上,如果要對本君不利,完全沒必要再施展這些宵小手段。

他呵呵一笑,問道:“你是什麼人?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石宏一五一十的將自己的經歷說了,兩人坐在那塊大石上,這一說,就是半個時辰,石宏原本就滿心煩惱,好不容易找到個傾訴對象,竹筒倒豆子一般,甚至連最近煩心的村民兵役的事情也都說了出來。

那人心中驚駭無比:雷劈了能劈出元神? 還是這麼凝實的元神!

而且一炷香之後,那人就感覺到了,自己呆在石宏旁邊,元神竟然隱隱有進一步凝實的跡象,起碼雙腿不會在虛化了――這可是他凝練元神之後,數百年時間從來沒有過的跡象。

隱約之間,他似乎想明白了一些關鍵,恐怕機要關竅還在那一道天雷裡。

他心中思量已定,站起身道:“小友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我不知道,不過小友的煩惱我倒是有辦法解決。”

石宏大喜:“真的!?”

那人微微一笑:“小友不妨明天再來,到那時,我可於你指點迷津,兵役的事情,大可不必煩心。”

那人一拱手,飄然而去,離開石宏百米範圍,他的雙腿再一次虛化。 那人心中一嘆:果然如此。

……

接下來一天的情況,果然如石宏所料,村民們依舊爭吵不休。 所有的人都想把自己認為最強的村民拉來和自己一組,一夜時間,大家也都想明白了,村子裡這麼多人,山里面的野獸根本不夠分,只有在強大的組裡,才有可能湊足獸皮。

別家吵鬧的時候,張秀才一隻手牽著自己的女兒,串門子一樣到了石宏家。 石宏他爹和他娘這一頓忙活,張秀才連忙說不打緊,就像自己家人一樣,別跟他客氣。

石宏他爹憨厚,他娘卻看明白了,這是帶著女兒相親來了。

張秀才的老婆今天特意把女兒那兩根沖天小辮解了,好生打扮了一番,梳了雙墜髻,穿著對襟旋襖和鵝黃百褶長裙,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一枚。

張鶯兒俏生生的站著,石宏他娘看著心中也著實滿意,便喊來石宏和石珊,帶著張鶯兒出去玩了,她和張秀才在家中,把這婚事說定。

……

山村外的一座無名山谷之中,一塊足有磨盤大小的扁圓巨石上,盤膝坐著一個人,一道淡淡的綠色光芒,從相隔幾座山頭兒的山村之中抓攝而來,投映在他的面前。

綠色的光芒之中,石宏正焦頭爛額的應付妹妹和張鶯兒,兩個小女孩正因為一朵粉色牽牛花鬧得不可開交,嘰嘰喳喳的爭吵了幾句,野性子的石珊衝上去揪著張鶯兒的髮髻,張鶯兒也不甘示弱,祭出傳承自她娘親的九陰白骨爪,一把撓在石珊的臉上,並且毫不留情的留下了五道血痕。

純以殺傷力來看,顯然經歷過和張秀才實戰翠蓮的“九陰白骨爪”更勝一籌。 石珊哇的一聲哭了。 石宏急的抓耳撓腮,兩個女孩卻沒人聽他的勸。

那人看到這一幕也忍不住莞爾一笑。 要是石宏在這裡,一定能認出來這人就是昨晚上的那人。 只不過,現在他也是肉身而非元神。

那人似有所覺,抬頭望向天空。 片刻之後,晴空雲層之上傳來一陣沉悶雷聲,一架金光四射的雲霄馬車,轟隆隆的穿破了雲層雷滾滾而來,馬車雙輪上金色火光流淌,車下有九條金龍托護,車前是六匹神駿的金馬,四蹄下同樣翻滾著金色的火焰。

那馬車從天空中奔騰而下,六匹金馬一聲長嘶,馬蹄翻踏,停在了那人面前。

一名身著金光鎧甲的年輕人走下馬車,隨手一招,那馬車化作一道金光投進了他的金鎧之中。

如果有修真界的其他人看到,一定會羨慕不已,因為這年輕人身上穿的,就是每一名修士都夢寐以求的“仙命甲”。

數萬年前仙界的一座仙爐墜落凡間,引發天地巨變,地龍翻身,拱起一道巍峨山脈。 這座山脈之中,孕育出了一種奇妙物質:命髓。

命髓可以和仙甲結合,成為仙甲的甲魂,擁有了甲魂的仙甲威力大增,被稱為“仙命甲”,意思是要想成仙,必須擁有的一套戰甲。

年輕人抱拳跪在地上:“師尊,徒兒已經勘察過了方圓千里的靈脈,果然不出師尊所料,千里之內的十七道秘隱靈脈,全都匯聚在那山峰之下。”

那人點了點頭,肅穆道:“我要的東西呢?”

年輕人連忙雙手一拍,再張開來,已經有一隻巴掌大小的玉匣出現在他手中,他雙手呈上。

那人打開玉匣,裡面自成一片天地,一一存放著他所需要的東西。

合上玉匣,他滿意的點點頭:“今夜對為師至關重要。為師會在那山峰周圍布下青龍十護大陣。你帶著師兄弟們守在周圍,不管什麼人,如果想要硬闖,格殺勿論!”

“是!”

年輕人答應了一聲,又看向了那片綠光,石珊和張鶯兒已經扭打成了一團,兩個小姑娘看上去柔弱,卻都是個倔脾氣,石宏在一旁滿頭大汗的拉架,卻被張鶯兒無意之中,小腳一蹬,成了熊貓眼。

年輕人忍不住笑了:“師尊,這個少年真的能幫到您?”

那人長嘆一聲,眼中說不出的孤寂:“為師三百年前就凝練元神,從那時起便難逢敵手,任誰聽到大道神君的名號,無不退避三舍。縱橫天下,好不快意?可惜三百年的時光,為師始終卡在元神這個境界,這才明白什麼聲威名望,不過轉眼成空。最近五十年來,為師更是毫無寸進,雖說元神高手壽元萬載,卻終究不能與天地同壽。”

他一陣唏噓,忽又道:“為師最近一直感應似乎應有突破,卻始終缺少一個契機。”

他用手指著綠光之中狼狽不堪的石宏:“……這孩子就是我的契機,昨夜不過和他促膝而談,就讓為師的元神凝練提升半品。”

年輕人大吃一驚,難以置信道:“一夜時間提升半品?!”

那人緩緩點頭,道:“奮勇,如果為師真的能夠練就陽神,羽化飛升,你要好生照看這個孩子。不光是替為師報恩,說不定將來你們師兄弟凝練元神之後,也需要這孩子的幫助。”

年輕人叩頭:“遵命。”他又有些好奇:“師尊,這少年怎麼會有如此天賦?”

那人苦笑:“為師也說不清楚,或許等為師練就陽神,飛昇仙界之後,才能弄明白是怎麼回事吧。”

……

等張秀才喊張鶯兒回家的時候,石宏帶著兩個小女孩回來,張鶯兒清秀的雙墜髻已經變成了亂糟糟的山雞窩造型,鵝黃百褶裙也撕碎了幾道,基本可以光榮退役安安分分的做一塊抹布了。 。

石珊比她還慘,顯然張鶯兒從她母親那裡學會瞭如何善用女人的武器,石珊的臉蛋上、手背上,到處都是血痕。

石宏他爹大怒,拉過石珊來照著孩子屁股上就是一巴掌。

“哇……”

石珊大哭,她比張鶯兒還大了幾歲,卻在兩個女人的戰鬥中處於明顯劣勢,原本就很氣餒,再被他爹一揍更加委屈,眼淚那是一個長河落月。

張秀才反倒不好意思,狠狠瞪了女兒一眼,勸了石宏他爹幾句,一拱手帶著女兒狼狽走了。

張秀才一走,石宏他娘一把從男人手中搶回女兒,埋怨道:“給張員外做的樣子也就行了,你還真打啊。嘖嘖,看把我家囡囡撓成啥了,來,娘心疼你,乖,不哭不哭……”

這兒媳婦進門之前就狠狠的修理了小姑子,倒是在可以預見的未來姑嫂之爭中搶得了先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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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如玉月華(下)

晚上的時候,在村里幾個德高望重的長輩的主持下,村民們的爭吵終於有了結果。 石宏也當即答應明天進山。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對那人極有信心,認定今天晚上事情就能解決。

他當然不知道了,那是因為那人身上透出來的那種睥睨天下的氣勢,一切問題在他面前都不是問題。

早早的睡下之後,石宏迫不及待的魂魄離體朝那山峰而去。

在距離山峰幾里之外,他似乎遇到了什麼阻隔,好像那種躍入水中的感覺,一層膜一樣東西撲面而過,剛才還看著平淡無奇的山峰,陡然一變,無數七彩光華圍繞著山峰上下飛舞。

昨天夜裡所見的那人,雙手不斷地的翻動,在他面前虛空懸浮著一隻玉匣,隨著他的雙手舞動,一塊塊足有棺材大小的巨大玉石不斷地從狹小的玉匣之中飛出來。

還有一顆顆五彩斑斕的玉珠,一截截烏沉沉的神木,一片片雪白耀眼的鱗片……

各種各樣的東西飛舞在天空之中,那人正控制著這些東西,在山峰上空,排布下一個奇妙的圖形。

一道道朦朧的青色光芒,隨著那人雙掌翻滾,不斷噴湧而出,揉進了那個神秘的圖形之中,圖形在這些光芒的一次次推動下,竟然緩緩的運轉起來。

那人將所有的材料全部放出來,似乎才輕鬆一些。 他手上不停,一道道光芒射進圖形之中,卻轉過臉來,笑著看向石宏。

石宏癡癡迷迷的望著天空中那浩蕩龐大的圖形,那人心中一笑:是了,他終究沒有見過仙家法術,小小的玉匣內飛出這麼多巨大的材料,難怪他一臉的迷茫。

“小友。”大道神君喚了他一聲,石宏猛然清醒過來。

大道神君隨口問道:“小友有什麼感覺?”

石宏皺了皺眉頭,有些不太肯定的指著天空中的一個地方:“那幾塊石頭,下來似乎應該朝著這個方向運轉……”

大道神君大吃一驚,他沒有想到石宏竟然是在推算陣法!

這青龍十護大陣,乃是修真界最玄奧複雜的防禦護持陣法之一,就連他的大徒弟北堂奮勇,位列修真界年輕一代十大俊秀之一,對這青龍十護大陣也是相當撓頭,當初先傳授他青龍十護大陣的七種簡化陣法,讓他推演熟練打下根基。

然後大道神君又足足花了三個月時間給他講解這大陣的衍化運行原理,他都沒能完全理解,可是這山村少年,對陣法一無所知,不過是看著自己布陣運轉,就能推斷出下一步的陣法運轉方向,實在是太讓大道神君吃驚了。

他心中不由得一陣可惜:如果今晚成功,自己很有可能練就陽神,就必須馬上閉關,準備飛升的事宜,否則,倒真是很想收下這個弟子。

大道神君用手一指,那幾塊巨大玉石的運行軌跡果然如同石宏所預料的一般。

“小友稍候片刻。”大道神君交代了一聲,用手一指,那座成型的青龍十護大陣緩緩下沉,觸到地面的時候,竟然無聲無息的消失了。

石宏卻咦的一聲:“我怎麼感覺有點不對勁?”

大道神君心中感嘆:這孩子的確是一塊修煉的絕佳材料,這麼清晰的就感覺到了天地靈氣的變化。 可惜可惜。

他朝石宏一招手:“小友,隨我來吧。”

石宏跟著他上了峰頂:“你昨天說有辦法幫我,到底是什麼辦法?”

大道神君微微一笑:“小友,我也有件事情要請你幫忙。”石宏很熱心:“您說,只要我能辦到,一定不會推辭。”

大道神君指著山頂上那尊巨石:“小友一定能辦到,只要你坐在這石頭上不動就行。”

石宏一愣:“這麼簡單?”

大道神君點點頭,鄭重道:“小友切記,待會不管看到什麼,千萬不能動,你幫了我這個忙,我就會告訴你有什麼辦法解決你的苦惱。”

石宏一點頭,盤膝坐在了那塊石頭上。

大道神君心中暗嘆一聲:果然山中少年,懵懂心性,竟然絲毫不知提防。 若我是魔道歹人,要收他這元神祭煉法器,只怕他也會乖乖配合。

收攝了心神,大道神君和石宏面對面坐下,只是石宏在石頭上,他在地上,一高一低。 月亮的光芒從石宏背後投射而來,石宏的陰影恰好將大道神君籠罩。

“小友凝神,我要開始了。”

聽到大道神君的提醒,石宏點了點頭。

大道神君深吸一口氣,張口緩緩一吐,一道白龍一般的霧氣從體內噴出,他的身體上亮起了一顆顆的光電,那是周身九大命穴、一百零八要穴、三百六十真穴,分佈於全身十二正經,八脈奇經。

大道神君身上的道袍也蓋不住那明亮的光芒。

他仰天吸攝,漫天月光,化作一絲絲的銀色靈力從他的七竅之中鑽進了身體,在眉心處凝成了一顆米粒大小的銀色光點,然後從眉心竅穴開始,順著經絡,穿過一個個穴位,不急不緩、不知不覺間完成了一次大周天運轉。

“呼……”

大道神君再次呼出一道白龍,吸攝之下,又有無盡月光融進他的體內。

石宏目瞪口呆,這還是人嗎? 這簡直就是神仙啊! 他羨慕無比,卻不知道大道神君更羨慕他天生的元神凝練,不必一步步邁過那艱難修真的坎坎坷坷。

大道神君一連吞吐九次,身體內已經是一片銀光瀲灩,蕩漾如同夕陽煙波。

他睜開眼睛看了看自己的雙腿,果然凝視無比,暗自點了點頭,有石宏在,今晚大功可成。

“小友,借你元神一用。”大道神君喝道,石宏正要問他“元神”是什麼東西的時候,大道神君已經仰天吐出一道玉石般的凝華。

那道羊脂白玉一樣的凝華穿過了石宏的身體,石宏卻半點沒有覺得痛苦,相反,還有一種大冬天裡泡在溫泉之中的舒暢感覺。

就在石宏的背後,一道月華從天而降,在大道神君的那道白玉凝華的接引之下,穿過了石宏的身體,投射在了大道神君身上。

“呼……”

大道神君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噴出一片煙火般的雜質,整個身軀頓時輕了三分。 那道月華依舊順著他的七竅融入,一番凝練之後,沉澱在他的身體內。

“咦――”大道神君一聲驚訝,詫異的看向石宏,只見石宏的元神上發散出斑斑點點的金色神光,好像螢火蟲一樣在體外飛舞。

這絕對不只元神那麼簡單――大道神君心中大叫,這恐怕是……難怪這小傢伙從來沒有修煉過,就能夠凝聚元神。

只是現在卻不容他分心旁騖,只好將這份好奇壓下,專心凝練月華。

那道月華在大道神君的接引之下穿過了石宏的身體,石宏的心底突然一片寧和,就像那月光一般。 柔和卻豐沛的力量一點點的洗滌著石宏的身體,這種好處是顯而易見的。

然而石宏最大的收穫卻不是對於身體的萃煉,而是他似乎感應到,這些月華在身體內通過一種特殊的方式來對自己的身體進行萃煉,而不是簡單的像自己以前那樣,吸攝月光在體內沉澱下來了事。

凝萃無比的月華,即便以大道神君的本事,也只能吸攝九道,九道之後,他的元神已經飽滿,和石宏的狀態比起來,也毫不遜色,看上去完完全全就是一個活人,再也沒有那種虛幻的感覺了。

大道神君仰天一聲長嘯,聲若遊龍,迴盪九天。 周圍的十座山峰上,猛然探出十頭巨大光龍,每一頭的腦袋都有石宏他們家房子大小,盤繞在十座山峰之上,一起仰天長鳴,回應著大道神君。

無數道光華沖天而起,天地異變。 大道神君長身而起,哈哈大笑,三百年的心結一朝而去,那種暢快的感覺真的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他拉起石宏的手,連聲道:“多謝小友、多謝小友,想不到你不但已經凝練元神,竟然還……”他突然看了石宏一眼,似乎想到了什麼,微微一笑不再多說。

他用手一送,一團金色祥雲將石宏托起來,慢慢飛了出去,大道神君揮手道別:“小友落下之地,有一道鐵礦礦脈,小友可組織相鄰採礦煉鐵,為大夏軍隊提供兵器鎧甲,即可免除全村兵役。”

石宏站在那朵祥雲之上也不慌張,他知道大道神君這是在給自己指點鐵礦的位置。

遠遠的大道神君恭敬朝他拱手一拜:“若非小友,大道此生恐怕都難以突破元神之境。只是沒想到三百年羈絆,得到的卻比我想像的還要多。這都是小友的功勞。咱們仙界再會了,哈哈哈!”

大道神君好爽大笑聲中,大修一揮,青龍十護大陣從周圍的山林之中飛出來,化作十點青光投進了他的袍袖之中。 一陣清風捲起他的身軀,直往無邊虛空中而去。

……

那朵金色祥雲在一條山谷之中落下,這山谷石宏倒是經常來,只是沒有想到這裡竟然有一條珍貴的鐵礦礦脈。

大夏律確實有規定,捐環首刀十柄,或鎧甲一副、或長槍五支,可免兵役。

只是雖然知道這山谷之中有一道鐵礦礦脈,但是怎樣辨明鐵礦的位置,怎樣採礦,怎樣打造兵器,他卻一籌莫展。

就在他發愁的時候,突然發現那朵金色祥雲在腳下慢慢凝成了一塊巴掌大小的玉牌,玉牌雖小,但是他的一切問題卻都得到了解答。

大道神君又怎麼會連這些關節都想不到? 早已經給他安排好了。 石宏笑了,暗自有些得意,自己果然沒信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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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煉刀(上)

一聲雞鳴,石宏從睡夢之中睜開眼睛,入眼就是他爹那張飽經風霜、滿是鬍子茬的老臉。 石宏嚇了一跳:“爹,您站這兒幹什麼?”

石宏他爹後半夜就醒了,發愁的一直沒睡著,天濛濛亮就站在兒子床邊等著,他心裡不踏實,想問問兒子到底有沒有辦法,但是看兒子睡的正熟,又沒忍心叫醒他,就這麼在床邊佔了半個多時辰。

“阿宏,到底有沒有辦法?”

石宏一笑:“您就放心吧,我早就想好了。”

石宏他爹這才鬆了一口氣,趕緊說道:“快去洗洗,你娘給你烙了餅……”

早飯還沒吃完的時候,外面人聲就起來了,村民們鬧哄哄的湧過來,石宏他爹多少有點愧疚,這可都是他攬上門的麻煩。

石宏一隻手上抓著烙餅,一隻手示意大家安靜下來。 全村百多號人,擠在石宏他們家門口那一塊小小的院子上,當然不怎麼舒服。 不過石宏這麼一示意,大家立刻安靜下來。

石宏他娘烙的餅很香,石宏最喜歡吃的也就是這個了,他可捨不得只吃一半。 石珊站在一邊,虎視眈眈的看著哥哥手裡半塊烙餅,時不時的用小手抹一下自己那亮晶晶的口水。

“各位叔伯大哥,我已經想到辦法了……”吃著餅,簡簡單單的把自己的打算跟大家說了。

張秀才原本只是來看個熱鬧,看看自己相中的“女婿”到底能有什麼辦法。 他還自恃身份,一直站在眾人身後,沒有去跟大家擠。 沒等石宏說完,張秀才已經迫不及待的從後面衝了過來,用他那相比在場任何一人都要瘦弱一半以上的身軀,奮力擠開眾人,撲到了石宏面前,用力的一揮拳頭,興奮地滿臉通紅:“阿宏說的沒錯,大夏律裡確實有這一條!”

他之所以這麼興奮,完全是因為石宏所說的那座山谷,正是他們家的田產。 山谷中的土質不好,荒三年,才能耕種一年,張秀才本打算這兩年就賣了,卻沒想到原來是個聚寶盆。

嗯,自己看上的女婿的確沒錯。

這山村內,已經有兩個人自認為有“識人之明”的本事了。

村民們聽了張秀才的話,一聲歡呼,一擁而上抬了石宏起來,鬧哄哄的往山谷去了。

張秀才猛地一拍腦袋:“別忙,大家把鋤頭鐵鍬都帶上,要不咱們怎麼挖礦啊……”

“是是是……”村民們一哄而散,石宏咣嘰一聲摔在地上,村民們頓時歉意無比,張秀才那個心疼啊,這可是我女婿。

石宏揉著屁股站起來,把大傢伙重新召集起來,按照大道神君那塊玉牌上紀錄的,交代了村民們需要那些工具。 山谷之中的鐵礦礦脈就埋在土層下並不深,因此只需要挖開土層就能採掘礦石,除了鐵鍬鋤頭之類的工具,只要一些裝土、運土的簸箕和獨輪車就行。

這個時候再也沒有誰吝嗇,紛紛將自己家裡的工俱全都拿來。

一直折騰到了中午,眾人才算是出發了。 石宏他娘已經又烙了一張蔥花餅用油紙包了,給石宏塞在懷里當乾糧。 這真是讓石宏心里美滋滋的,全村人的感激,都不及他娘的關心讓他覺得幸福。

在山里走了半個時辰,終於到了那座山谷,石宏指點著大家開挖。 山里人有的是力氣,這又是和大家命運息息相關的事情,人人都格外賣力,天色擦黑的時候,就已經挖開了土層,找到了下面黑色的鐵礦石。

……

接下來的一切都很順利,按照玉牌上的記載,石宏安排人手築爐煉鐵,方錠鐵塊煉出來,他立刻按照玉牌上紀錄的方法,交給村民們如何鍛造兵器鎧甲。

這玉牌乃是仙家手段煉製,小小的一塊,卻能夠記錄大量文字,石宏也早就注意到了這一點,只是他已經見識過大道神君青龍十護大陣的神妙,這些小術,倒是不怎麼驚訝了。

只是沒有想到在打造武器的時候卻遇到了麻煩。 那玉牌上雖然記錄的清楚,但是畢竟只是文字,村子裡連一個鐵匠都沒有,村民們初學乍練,浪費了不少鐵胚,幾天時間,卻連一柄菜刀都沒有打出來。

石宏在村民們眼中,儼然已經成了無所不能的神人,一旦失敗,立刻來找石宏詢問是怎麼回事。 在打鐵這件事情上,石宏跟這些村民沒什麼區別,都是兩眼一抹黑。

沒辦法,石宏只好抱著那塊玉牌日夜鑽研。

時間不等人,隨著兵役最後的期限越來越近,不光是村子裡的人,連張秀才都有些著急上火。 他畢竟不是那種黑心地主,村子裡的老一輩都是看著他長大的,怎能忍心讓這些鄰里們戰死沙場?

他對自己這個準女婿格外有信心,但是時間越來越少,他也有些著急了,一天往石宏家裡跑幾趟。

石宏原本以為自己挺聰明的,很多道理村民們都搞不明白的,他一聽就能懂。 但是輪到了打鐵這一次,他才算是搞明白,自己比其他人也強不了多少。

時間緊迫,石宏白天鑽研,晚上靈魂玩耍的時候也有些心不在焉。 在林子上空飄蕩著,吸納了一回月華――他幫了大道神君倒也不是毫無收穫,至少吸收月華方面又有心得。

月光沉澱在體內,好像燒紅的鐵塊投進水中一樣一遍一遍的反復淬煉,才能有更好的效果。 僅僅是沉澱,不但根基疏鬆,而且能夠提升的空間也十分有限。

吸納月華淬煉了一遍身體之後,他就有些心不在焉。 最近石宏一直住在山谷礦場裡,目光無意間落在了那一件件打鐵的器具之上。 他心思一動:儘管自己現在是靈魂狀態,但是一樣可以練習打鐵。

很早之前他就發現,靈魂狀態下他一樣可以“拿”起很多東西,而且似乎不知疲倦,力大無窮。

時間緊迫,石宏早一天練習熟練,就能夠早一天教授其他村民。 想到了這個辦法,他立刻開始練習。 只不過,為了不被別人看見,他挑選了一間房屋作為自己的打鐵場所。

在靈魂狀態下,周圍二十米方圓內的一切都逃不過他的感應――這種感覺,在那座山峰之上,可以延伸到所有周圍的山峰,但是普通狀態下,僅僅有二十米的距離。 好在這個距離對於石宏來說已經足夠了。

留在山谷內的幾個村民,白天忙了一天了,都睡得很死,即便是有被吵醒的,石宏也能夠在他們一翻身的時候就警覺,立刻停下來不動,那些村民再聽一下沒有聲音,也都以為是自己聽錯了,翻個身繼續呼呼大睡。

白天的練習,即便是石宏也不可能堅持一天,練一陣子總要休息一下。 但是夜晚的靈魂狀態下,鐵鎚、風箱這些東西在他的手中簡直輕若無物,因此一夜未停,這一夜的體會比他平日里練習兩天的時間還多,甚至白天一些想不明白的地方,在靈魂狀態下反復練習,終於豁然開朗。

第二天,儘管他還不能夠打造出大道神君給他的那塊玉牌上所描述的那種良刀,但是已經能夠打造出一柄完整的環首刀,儘管灰不溜秋的不起眼,不過石宏嘗試了一下,鋒利程度倒還不錯,跟一般的從外面買回來的那些刀具相比倒也不差。

只是石宏一門心思想著大道神君玉牌上的良刀,那種刀也僅僅是被大道神君成為“良刀”而已,還沒有達到寶刀的地步,石宏覺得自己怎麼也應該打造出那樣的刀來才行。

其實如果是一般人,能夠打造出他如今的這種刀來就已經滿足了,只是石宏卻不如此。

因為對自己的作品始終不滿意,他並沒有告訴眾人。

石宏一個人霸占了那間用石塊搭建的屋子,一上午時間叮叮噹當得不停練習,又打好了一柄環首刀,在手中晃了晃,然後對準了一旁的鐵砧,一刀劈了下去。

“乒”的一聲,環首刀攔腰折斷,鐵砧上又留下了一道痕跡。 石宏搖了搖頭,按照玉牌上的描述,必定要能夠一刀斬斷這打鐵的鐵砧,才能勉強合格。

他懊惱的將斷刀丟到了一邊去,一回頭卻看到張秀才站在門外探頭探腦。 他和善一笑:“張大哥,你有事?”

張秀才很不喜歡石宏叫他大哥,事實上他的歲數也的確沒有到做石宏叔叔的地步。 只不過若是他成了石宏的大哥,他家女兒跟石宏那就差了一輩。

兩家結親的事情,因為村子裡不斷出事暫時擱置下來,石宏他娘還沒有跟石宏說。

平常見面,石宏喊一聲張大哥,張秀才必定要糾正過來,“我跟你爹平輩論交,你可是我的子侄輩的”,今天張秀才卻沒有在這上面糾纏,笑了笑走進來:“阿宏,還在打鐵呢。”

石宏很有些煩惱:“時間越來越少,可是卻還打不出合用的刀……”張秀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石宏奇怪:“張大哥有什麼事情就說吧。 ”

張秀才一點頭,硬著頭皮說道:“這也是為了全村人,你也別覺得面子上過不去。大傢伙商量著,要不去外面請幾名手藝好的鐵匠……”說完,張秀才很緊張的看著石宏。

石宏一笑:“好啊,我怎麼沒有想到這個辦法呢。請鐵匠的錢,我們家也出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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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煉刀(下)

張秀才和眾人商量的時候,原本大家擔心石宏面皮上過不去,會反對從外面請人,因此才託了村里最有“地位”的張秀才來說項。 卻沒有想到,石宏一個十五歲的少年,根本沒有那麼多複雜的心思,只是覺得外面的那些鐵匠,就是靠這打鐵的手藝吃飯,定然比自己這幾天來的研究更有心得。 將人家請來,自己在一旁觀摩,一定會大有收穫,說不定受到啟發,還能夠親手打造出那玉牌上所說的“良刀”。

張秀才看到石宏不以為意,大為歡喜,立刻回去跟眾人商量請匠人的事項去了,石宏跟他說了幾句,也算是休息了,張秀才一走,他立刻操起鐵錘繼續練習。

中午吃過飯,張秀才便揣著大傢伙湊出來兩貫錢出去請鐵匠了,一直到晚上都沒回來。

夜裡石宏依舊不停的用靈魂練習,一天一夜的不停練習,原本打造一柄環首刀需要兩個時辰,現在卻只用一個時辰,而且品質上的確有明顯的提升。

最初他打造的環首刀,一刀下去只能夠在鐵砧上留下半根指頭深的痕跡就折斷了,現在雖然同樣一刀下去就折斷了,卻能夠留下一指深的痕跡了。

石宏卻一點也不因為自己的進步歡喜,時間不等人,打造不出合用的環首刀,大家就都要去服兵役,全村人這麼多天的努力,很可能付諸東流。

又是一夜的練習,這一夜,叮叮噹當的打鐵聲,吵醒了好幾個村民,多虧石宏機靈,才算是全都應付過去。

不過,有一名村民卻死活不信是自己聽錯了,硬說他曾經聽爺爺說,這山谷是什麼以前的古戰場,當年一場大戰死活很多人,想必是冤鬼作祟。

村民們一開始還有些相信,畢竟不少人夜裡都聽到過那種打鐵的聲音,被他這麼一說,都加都覺得背後一陣冷颼颼的。

石宏嚇了一跳,不動聲色的說道:“大家打了一天的鐵,耳中始終聽的都是那種叮叮噹當的打鐵聲,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晚上覺得自己聽到了打鐵聲也是正常。”

他這麼一糊弄,大家都覺得有理,更有人哈哈的取笑那個鬼神論者是個沒卵蛋的膽小鬼,讓自己的耳朵給嚇著了。

一直到了晚上,張秀才才帶著一名鐵匠氣喘吁籲的回來。

原來,能夠想到這點子的是不止一個,現在鐵匠格外搶手,不少村子砸鍋賣請了鐵匠,從別處買來原鐵,請匠人幫忙打造兵器。 張秀才還是託了人,才請到了這位周鐵匠。

周鐵匠跟在張秀才身後,昂首挺胸,反倒是前面的張秀才顯得卑躬屈膝,很有些下人的感覺。

不管怎麼說,總算是看到了希望,村民們立刻一陣歡迎,周鐵匠皮笑肉不笑的跟大傢伙寒暄了兩句,看了看天色伸個懶腰:“哎喲,今兒個是不成了,明兒個一早開工吧。東家,今晚上準備了什麼吃食?老周可說在頭里,俺這幹的是力氣活,哪一頓沒酒沒肉,俺沒了力氣,耽誤了你們的進度可別怪俺老周。”

村民們一愣:頓頓有酒有肉? 那得多少錢!

村子裡的人最近一次吃肉,就是上一回石宏打了那頭野豬王。 喝酒就更不用提了,還要到鄰村去打。

只是想到這周鐵匠身上牽扯著全村人的兵役,大家瞪著眼睛相互看了看,也就都忍了。

張秀才連忙賠笑:“周師傅,今天天色已晚,去鄰村打酒已經來不及了,您看這酒……今兒個就免了吧。”

老周臉色一變,抬腳就要走人:“東家,這是看著劉員外的面子,俺才到你們這兒來的。你去問問,俺老周的手藝,這周圍十幾個村子,俺要是認第二他誰個敢認第一?等著請俺老周的人多得是,您們要是嫌俺,俺這就走……”

“別別,周師傅、周師傅,您坐著坐著,我這就派人去買酒。”張秀才無奈,一面安撫周鐵匠,一面回頭跟村里的人商量。

最後,挑了三個路熟的獵戶,趕夜路去鄰村買酒。

這山里一入夜,大牲口們就都出來活動了,就算是老獵戶也不願意趕夜路,三人一走,村民們也都很擔心。

有人看著那趾高氣昂的周鐵匠就更不順眼了,私下里問張秀才:“員外,這鐵匠多少錢雇來的?”張秀才比劃了五根手指頭,村民們大吃一驚:“五貫錢?”張秀才的巴掌正反又翻了兩下:“四個五貫――二十貫!”

“啊!”村民們大吃一驚,臉色大變。 二十貫這絕對已經超出了村民們能承受的極限,就算是大傢伙砸鍋賣鐵,也湊不出來這麼多錢啊。

張秀才擺擺手:“大家別擔心,這筆錢我來出。”張秀才倒不是格外大方,他女婿給他找到了這麼一座鐵礦,那可是一座聚寶盆啊。 現在雖然因為兵役的事情暫時沒有把鐵礦外銷,但是一旦這件事情過去,大夏和鬼戎又正在打仗,鐵礦石緊俏,張秀才盤算著,等這場仗打完,他張家在整個縣里也能算數得著富戶了。 區區二十貫,自然也不放在心上。 而且,還能讓自己那女婿看出來,自己不是掉進錢眼裡的人。

還要說是自己這女婿,要不是他,自己就要把這山谷的貧地給買了,那可就虧大了。

張秀才看著遠處石宏的那小屋,裡面還傳來叮叮噹當的打鐵聲,心裡更滿意了。 他已經下定決心,不管怎麼樣,等兵役的事情結束,立刻把女兒嫁過去,先把這女婿捆牢了再說。

錢的事情不用發愁,又有村民擔心起周鐵匠的手藝:“員外,這周鐵匠該不會是個吹大氣的吧,咱們的希望可都在他身上,萬一……”

張秀才一擺手:“這他倒不是吹牛,就算是在縣里,周鐵匠的手藝也能排在前三。大前年的時候,他還給衙門的捕快們打過一批官刀,手藝不好,縣里能選他嗎。”

他這麼一說,眾人才放下心來。 只是這周鐵匠著實有讓人生厭的本事,三名獵戶好容易把酒買回來,張叔把家裡存的獾子肉拿出來,村里廚藝好媳婦給做了端上來,周鐵匠卻又趁著酒勁在人家媳婦屁股上擰了一把,當場差點和人家男人打起來。

周鐵匠還不依不饒,仗著全村人都指著他,大呼小叫的罵罵咧咧,委屈的人家媳婦躲在屋子裡抹眼淚,誰勸也不肯出來。

石宏從一開始就沒出來,不是他架子大,而是因為根本不知道周鐵匠來了,他一直在練習,外面的事情一概不知。 大家終究是怕他面子上過不去,周鐵匠來自自然也沒人去通知他。

周鐵匠在村里大魚大肉的時候,石宏就著山泉吃了他娘親手烙的蔥花餅,滿足的打了個飽嗝,疲憊的身體一挨著床,就呼呼的睡過去了。 半個時辰之後,又是一陣叮叮噹當的打鐵聲從他的小屋子里傳出來。

雞鳴的時候,石宏已經能夠打造出一刀在鐵砧上留下一指半痕蹟的環首刀了。

……

太陽曬到屁股了,周鐵匠才在張秀才一請再請之下爬起來,吃過了六個雞蛋攤的蛋餅,村里那些賢惠媳婦在一邊看的直心疼――大家光景都不怎麼樣,除了張秀才家,誰敢這麼奢侈? 人在矮簷下,不得不低頭啊。

早飯之後,周鐵匠又叮囑了一聲中午的酒菜,點名要吃韭菜燴野豬肉,張秀才拍著胸口打包票,他才慢吞吞的上工了。

這邊張秀才忙著催促張叔他們趕緊上山獵野豬。

村民們期盼已久的打鐵聲終於從周鐵匠的屋子里傳了出來,聽著那清脆的叮叮噹當的響聲,大家懸著的一顆心總算是落了下來。

鐵鎚聲均勻清脆,很有節奏,顯然很熟練,老鐵匠都懂得怎樣利用打鐵的反作用力重新將鐵鎚揚起,能省下不少力氣,而不是像石宏那種沒有節奏的一股做起的敲打。

兩個時辰時間,在村民們期待的目光之中,周鐵匠拿著一柄明光閃爍的環首刀出爐,一直等候在外面的村民們一聲歡呼,這一天多來的忍氣吞聲總算是換來了希望。

張秀才第一個拱手上前:“好刀、好刀!周師傅果然不愧是咱們縣里的第一鐵匠!”

“哈哈哈!”周鐵匠抹著鬍子一笑:“時間緊迫,我也不賣弄什麼手藝了,這刀肯定能通過官府的驗收,不過什麼削鐵如泥就別想了。”

大家忙說:“夠了夠了,這就夠了。”

周鐵匠自矜的嘿嘿一笑,將刀留下,趾高氣揚的又回去打造下一柄去了。 村民們欣喜一片,大家終於重新看到了希望。 張秀才一拍腦袋:“快,快派人打酒去……”眾人這才想起來,野豬肉是有著落了,卻忘了去買酒。 昨天的二斤酒水,周鐵匠一頓就全下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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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驗刀(上)

眾人又是一陣忙亂,周鐵匠現在儼然是村子的救星,現在就算他再摸哪家媳婦的屁股一把,除了那家的男人,也沒別人會譴責他了。

將一切安排好,才有人聽出來:“怎麼回事?怎麼還有一個打鐵的聲音?”

一陣叮叮咚咚的聲音從一邊傳來,不過剛才大家的心思都在周鐵匠身上,直到現在,才注意到原來還有另外一個打鐵的聲音。

張秀才一愣,想起來自己的女婿。

他過去往屋裡一瞧,石宏一心一意的捶打著鐵砧上的一塊燒紅的鐵塊,比起之前已經熟練了不少,鐵塊火星四濺,很快變成了一個長條形狀。

在石宏的腳邊,丟著一堆斷成兩截的黑不溜秋的環首刀。

張秀才搖了搖頭,這孩子,也是個倔犢子啊。

大家都知道了石宏還在聯繫打鐵,但是沒有人多說什麼,畢竟如果不是石宏發現了這座鐵礦,就算是有人想到這個辦法,光是買鐵礦石的錢,村子就負擔不起。

無論如何,阿宏都是大家的大恩人,這和花錢請來的周鐵匠絕對不是一回事。

……

“哥!”

石珊脆生生喊了一聲,進來之後,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氣鼓鼓的說道:“你還費這個勁幹什麼,人家都請了高人來了,用不著咱了。”

石宏一愣,想起張秀才之前和他提過的,說要去外面請鐵匠回來。 他正好有幾個問題想要請教一下“高人”,聽說人已經來了,頓時大為興奮,拉起石珊的手:“走,快帶我去看看。”

“哥!”石珊不滿的甩開他的手:“你怎麼這麼沒骨氣?還要去見他,哼,要是我,這座鐵礦都不給他們了。”

石宏一笑,在妹妹的鼻子上擰了一下:“你呀,心眼這麼小,看將來哪個小倒霉蛋敢娶你。哈哈哈!”他大笑而去,氣的石珊在後面直跺腳。

石宏也不用去找,周鐵匠的屋子裡他不願,一出門就看見一群人圍在周鐵匠的屋子外面,穿看著一柄明光閃爍的環首刀。

石宏大喜,他的刀打造出來總是灰不溜秋的,這也是到目前,他最難以達到大道神君的玉牌上要求的部分。

至於威力方面,現在他煉製的環首刀,已經能夠在鐵砧上留下三指深的痕跡了――當然,環首刀也折斷了。

石宏興沖衝的跑上去,村民們看到他都有些尷尬。 儘管大家是為了活下去,但是心裡總是覺得有些愧對阿宏。

“阿宏,你來了。”張秀才打破了尷尬,不管怎麼說,他也是石宏的準岳父,既然把石宏當成了一家人,自然沒那麼多的顧及了。

石宏盯著那柄刀,熱切道:“張大哥,讓我看看吧。”張秀才看看大家,幾乎所有人都暗中向他搖頭,生怕石宏拿了刀,做出什麼不妥的舉動來。 畢竟這種事情擱在誰身上,心裡都不好受。

張秀才腰板一挺:忒小瞧我家女婿了。

他雙手一送,把刀給了出去:“喏,給你。”

石宏接過去,小心翼翼的查看一下,用手指細緻的感受著刀鋒的紋路,然後用扣指敲了幾聲,臉色越來越不對。

大道神君留給他的那面玉牌之中,對於如何鑑別兵器的好壞,有著很深的講述。 石宏就是照著上面的講述來判斷的。 只不過,他手中的這柄“大作”,除了刀光明亮這一點符合大道神君的要求之外,其它的無論鋒利、韌度、強度都和大道神君的要求相去甚遠,甚至比起他現在煉製的那種黑不溜秋的環首刀都有很大的差距。

石宏當場變色,一晃刀問道:“鐵匠人呢?”

這個動作把在場的人嚇了一跳:想想看,一個人手持利刃,問另外一個跟自己有“過節”的傢伙在哪裡。 村民們誤會也就不足為奇了。

“阿宏,千萬別啊……”

“阿宏,都是我們不好你可別亂來啊!”

“攔住他!”

幾名從小看著石宏長大的阿叔阿伯一擁而上,將他團團抱住。 幾個壯勞力衝上去按住他拿刀的胳膊。

“你們幹什麼?”石宏一愣。 大家突如其來的舉動讓他有些莫名奇妙。

大傢伙卻沒有回答,只是喊著“抓緊了”“別讓他幹傻事”之類的,又有好幾個人衝上來。

石宏渾身一用力,身體猛一抖,抱著他的那些村民,只覺得自己好像被一座會動的山猛地撞了一下,胸口一悶,一個個呻吟著倒了下去。

石宏輕鬆掙脫了眾人,大步朝屋子裡走去――其實他也不用問,打鐵聲就是從那間屋子里傳出來的。

張秀才也嚇了一跳,他沒有衝上去,完全是因為讀書人姿勢身份。

看到那些莽夫們倒下,張秀才立刻覺得,聖人說的果然不錯,凡事要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不可魯莽行事。

他刺溜一聲攔在石宏面前:“阿宏,你聽我說,子曰……”石宏著急的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沒留神勁兒使大了點,張秀才的“子”還沒曰出來,緊跟著一陣殺豬般的嚎叫聲。

石宏趕緊放手:“對不起、對不起,張大哥,這人是個騙子,這刀根本就是個花貨,你快讓我進去,說不定他就跑了……”

張秀才嚇了一跳:“不可能!周師傅可是劉員外介紹的,劉員外是咱們縣里的大戶,絕不會……”

“誰敢說我老周打的東西是花貨!”一聲怒吼傳來,周鐵匠拎著第二柄明晃晃的環首刀衝了出來,怒氣沖衝的瞪著石宏。

張秀才連忙低聲下氣的賠禮:“周師傅,他一個小孩不懂事,您別往心裡去,喲,這麼快第二把寶刀就打好了,太好了太好了,周師傅真乃我縣第一鐵匠……”

石宏上前一步,晃了晃手中的環首刀:“你這刀中看不中用,不是花貨是什麼?”

“你――”周鐵匠大怒,轉身朝張秀才吼道:“這是哪裡來的小王八蛋,敢這麼跟我說話?老子八歲學打鐵,他他娘的還沒從娘胎裡出來吧?敢說我老周的東西是花貨,哼!好,好,老子打的東西是花貨,老子不干了,你們另請高明吧。”

周鐵匠一甩東西,哐啷一聲,轉身走了。

村民們傻眼了。 張秀才怔了一下,趕緊去追周鐵匠。

“周師傅、周師傅,您別生氣,都說了他一個孩子,您別跟他一般見識……”

周鐵匠也沒有走遠,回頭看著石宏,鼻孔朝天:“那小子說我打的東西是花貨,說明人家有真本事啊,你們找他去啊,還來糾纏我這只會打花貨的廢物幹什麼?”

石宏惱火:“你這人好生可惡,明明打的東西不合格,還來騙人。你知不知道這關係到全村的兵役,你這些東西交上去,時間耽誤了,村子裡一半人都要去服兵役,說不定還要因為你這些破爛受罰!”

他這麼一說,再加上石宏這些天在大家心中建立起來的威信,大家又有些惴惴不安,難道石宏說的是真的?

眾人看向張秀才,張秀才急的一拍大腿:“阿宏,別再說了!劉員外是誰你們都知道吧?劉員外介紹的人,能錯嗎!”

村民們當然知道縣里的大戶劉員外,既然是劉員外介紹的,那自然是錯不了的。

“阿宏!你幹什麼,快跟周師傅道歉!”一聲怒吼傳來,石宏他爹拎著一個棍子怒氣沖衝的趕來了。

石宏一哆嗦,如果真的論力氣,他爹肯定不是他的對手。 不過,石宏肯定不可能跟他爹還手。 這根棍子石宏印象深刻,有一回石宏氣他娘氣狠了,石宏他爹就是用這根棍子,狠狠地修理了他一番,這可以說是石宏少有的“慘痛回憶”之一。

“爹、爹,您聽我說,我的話您還不信嗎,您冷靜、冷靜……”

石宏圍著張秀才轉,把張秀才當成了人肉盾牌,他爹怒氣沖天,幾棍子不但沒打到石宏,還差點誤傷張秀才,憋的狠了,一把將張秀才扯到一邊去:“你讓開!”舉起棍子就要朝石宏打去。

那邊張秀才哪是石宏他爹的個兒,被一把扯到了地上:“唉喲……”

他爹一看,趕緊丟下棍子去扶張秀才:“親家、親家,我不是有意的,你沒事吧?”

石宏一愣:“親家?爹你把我妹嫁出去了?不對啊,張家沒有兒子啊。”石宏猛然醒悟過來:“不是吧?!”

石宏就這樣鬧哄哄的知道了自己終身已定……

這一場的爭執,也最終在眾人的勸說下暫且偃旗息鼓。 只不過,周鐵匠說什麼要讓石宏給子磕頭賠罪,否則說什麼也不答應留在村子裡。

張秀才很為難,那邊安排了幾個人陪著周鐵匠,好酒好肉。 這邊拖著被石宏他爹摔疼的半邊屁股來來到石家。

張秀才也覺得難以啟齒,但是事關全村人的性命,又不能不說。 只是這次石宏他爹一聽磕頭賠罪,當場就炸了,一把將裝著清水的粗瓷碗打在地上,站起來吼道:“磕頭賠罪?親家,俺是個粗人,但是也知道男兒膝下有黃金,男人跪天跪地、跪君跪師跪祖宗,那姓周的是什麼王八羔子,就算說了兩句不中聽的話,道個歉也就是了,憑什麼讓我孩兒跪他?沒門!”

張秀才也無可奈何,他自己也覺得周鐵匠的要求有些過分。 張秀才想了想,暗道也罷。

回到家裡,張秀才愁眉苦臉的打開自己的錢櫃,從裡面取了一錠銀子出來,袖在手中,去找周鐵匠。

出門遇到女兒張鶯兒蹲在院子裡逗螞蟻玩。

“鶯兒,過來。”他招手將女兒叫過來,張鶯兒一隻手拿著樹枝,仰著小臉甜甜脆脆叫了一聲:“爹。”

張秀才長嘆一聲,摸著她的頭:“鶯兒,你爹為了你這輩子的幸福,可是把老本都賠上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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