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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林家成]鳳月無邊[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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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3-1 15:37:15
第三百三十章 劉疆要娶妃了?

      正在這時,兩個金吾衛隔得遠遠的,朝著耿秉行了一禮,喚道:“將軍,可以走了。”

      耿秉沒有想到時辰會過得這麼快,他還有很多話沒有說完呢。看了盧縈一眼,他點了點頭站起,在就要離步時,他朝著盧縈輕聲說道:“不用擔心,我們會在外面替你周旋。”說罷,他大步離去。

      在走出百來步後 ​​,他突然止步,便這般回頭定定地看著盧縈,看著陽光下她因有孕而安詳美麗的臉,猛然的,耿秉心中難受起來。 他想,這次陛下真是斷了盧文的後路了!便是我們真把太子弄得倒了台,便是她盧文成了一寡婦,也無人敢明目張膽地把她娶回家了……除非是納妾,可以盧文的驕傲,她又怎麼可能讓自己變成他人姬妾?

       怔忡了一陣,他猛然抿緊唇,轉過身大步離去。

       耿秉走後,莊子裡恢復了一派死寂。只有盧縈覺得自己還有很多要學習的,把時間安排得緊緊的,忙得不亦樂乎,有時累得倒榻就睡,哪有什麼時間感傷?這一派悠然自得的態度,幾無鉅細地傳到那些關注她的人的耳中,一時之間,便連最厭惡她的皇帝劉秀,也因她這種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儒家風骨,而生出少少的一點好感來。

       轉眼,又是兩個月過去了。

       到得這時,盧縈已懷孕身懷六甲,原來平平的肚皮給高高的鼓起,人也略有發胖,走不了幾十步便累得要休息。

       而這一天,一直安靜得幾乎無人說話的院落裡,突然喧嘩起來。

       那喧嘩聲是從外面傳來的。

       盧縈朝外面瞟了一眼,知道自己便是問也不會有人告訴她,便扶著腰朝里面走去。

       剛走了幾十步,這個莊子裡的管事走了過來,看到她。那管事露出一抹嘲諷的笑容後,突然說道:“盧氏,太子殿下回來了。”

       劉疆?

       盧縈緩緩回頭。

        這管事很不喜歡盧縈這派頭,怎麼說呢?她有一種天生的清冷,這種清冷配上她常年與劉疆打交道後養成的雍容,便成了居高臨下。或者說,是一種霸氣。彷彿眼前這個女子,一直堅信自己如世間最了不起的丈夫一樣,可以橫掃千軍。

        這讓最是敬慕皇后娘娘那種端莊的,循規蹈矩的儒家國母風範的管事。很多看不慣。

        對上她平靜的眸子,這管事咧著嘴笑道:“是這樣,太子年歲也不小了。皇后娘娘念他為國辛勞,把婚事拖延至今,已給他定下婚約。這熱鬧,應該便是太子向未來的太子妃下聘禮所傳來的喜樂吧。”

        說到這裡,這管事慢悠悠地說道:“太子大婚在既,當真是整個洛陽都為之津津樂道的大好事啊。”說罷,他輕蔑地看了挺著大肚子的盧縈一眼,又道:“只是這樣一來。就不知盧氏你腹中的這個庶子,有沒有出生的必要了。”

       盧縈聽到這裡,淡淡一曬。“原來管事如此嫌惡盧文。”她點了點頭,“還有事嗎?沒有的話,盧文要休息了。”

       說罷。她轉身就走。

       太子回到洛陽,和太子定下婚約的事,彷彿成了此刻的洛陽城唯一的喜事,一時之間,困在小莊子裡的盧縈,耳邊每天都有人提著這事。面對那一雙如嘲似諷的目光,聽著這些人時不時釘來的兩句難聽話,盧縈一邊撫著自己挺起的肚皮,一邊暗暗想道:這些人不遺餘力地用這種話來傷我刺激我,不會是想讓我懷不住這個孩子,最好是弄個一屍兩命吧?

       可惜,她無法見到任何一個外人,所以,一切的話,也只能由著這些人說道了。

       不過,讓這些人意外的是,盧縈從來不同於一般女子,她內心堅硬如城牆,別說現在劉疆娶不娶她無法肯定,便是劉疆真正大婚,她也不會絕望到讓自己徹底崩潰……世間風雨她也經得多了,內心過於清醒理智的她,一直堅信,最難過的坎,也有過去的一天。

       如此,又是半個月過去了。

       這一天,她挺著個大肚子在樹下納涼。

       一陣腳步聲傳來。

        那腳步聲來到她身前不遠處便停了下來。

        感覺到來人地註視,盧縈慢慢睜開眼來。

        這一睜眼,盧縈瞬時呆了。

        站在不遠處,正怔怔地看著她的,可不正是蕭燕?

        她居然在這個時候,在洛陽這個地方,給看到蕭燕了!

        四目相對,蕭燕提步向她走來。

        站在她面前,蕭燕神色複雜地輕喚道:“阿縈……原來盧文真的是你。”

        盧縈淺淺而笑,“你怎麼到這裡來了?”

       “我早來了,我夫君到洛陽就職,我就來了。不過我來時,你弟弟大婚,你人在武漢。”

        盧縈微笑道:“坐啊。”

         蕭燕走到她對面坐下。

         見她不說話,盧縈輕笑道:“我們二三年沒有見面了,好不容易見到,你怎麼不說話?”

       她這話一出,蕭燕似是打破了顧慮,她輕笑一陣,忍不住說道:“上一次你從成... 都離開後,大夥都心裡不是滋味,我們聚在一起老說你。尚緹和王尚老是說,盧文就是阿縈,不過他們都不信。”

       “你信不信?”

       “我當然信。”

       這麼一會,蕭燕似乎回復到當年小姑時的模樣,嘻嘻哈哈起來。她跑到盧縈身側,牽著她的手笑道:“阿縈阿縈,你可真是厲害,現在整處洛陽的人都在說你呢。有人還說,這幾十年,只怕不會有比盧文還要出名的姑子了。”

       頓了頓,她忍不住壓低聲音,小聲問道:“阿縈,你真與太子在一起?你這腹中的孩子,也是他的?”

       盧縈恩了一聲。

        蕭燕瞪大了眼,過了一會,她失聲道:“可是,他就要大婚了啊。你腹中的孩子,太子妃容不容得下?”

        她的聲音一落,盧縈刷地睜開眼來。

         她定定地看著蕭燕。

         一直這般瞬也不瞬地看著蕭燕,盧縈慢慢閉上雙眼。過了良久,她才低聲說道:“阿燕。”

         “恩。”

        “我當年跟著劉疆,從成都前往武漢時,在醉夢樓的船上,遇到了一個被妓女欺凌得走投無路的正室,她的名字叫元娘。”

        聽到這裡,蕭燕一臉的迷糊,她傻傻地看著盧縈,不知道她怎麼突然跟自己說起這個了。

        這時,盧縈繼續說道:“元娘父母雖是過逝了,卻給她留下了足以讓小人心動的財富。為著這財富,她夫家欺凌她,卻又萬萬不許她和離。當時我設計讓她夫君應承和離一事後不久,我們的船抵達了武漢。”

        當下,她細細地把當時抵達武漢碼頭,元娘最好的朋友前來迎接,卻當眾以天真的口氣說出元娘早就與下人勾搭在一起,這種足以令得元娘活不下去的話……

       仔細地把這事從頭到尾跟蕭燕說過之後,盧縈喘息了一會,輕輕說道:“我累了……你回去吧。”

        蕭燕聽得一頭霧水,好一會才點頭道:“那你好好養胎。”便轉身離去了。

        一直被人送回她在洛陽新置的家中,一直呆在房子裡想了大半天,直到傍晚時她夫婿回來了,蕭燕忍不住把今天見過盧縈一事說了說。

        說完後,她蹙眉道:“阿縈怎麼特意跟我說這個故事?怪怪的。”

        她夫婿看著她。

         過了一會,她夫婿沉吟道:“人都說盧文聰明絕頂……夫人,她說這話,多半是看穿了你前去的目的了。”

        在蕭燕臉一白,騰地抬頭看去時,她夫婿輕聲嘆道:“你剛才說,盧文當日曾勸那元娘,讓她不要失望,際氏也是沒有辦法。際氏與她交情最好,也好不過她家族的逼迫,還有楊府給予的好處。所以,她背叛陷害,是情理當中。你能清楚記住這話,定然是盧文強調了的。阿燕,她是用這故事,用這話來告訴你,她知道你為什麼而去見她啊!”

        蕭燕怔怔地看著地面發呆時,她夫婿交待道:“既然盧文已然識穿了,你以後也就沒有再去的必要。今日之事,還是細細向陰夫人匯報吧。”

        頓了頓,他忍不住嘆道:“這盧文,還真是聰明絕頂。你才說了幾句話?她就知道你是奉陰氏之命,用劉疆娶婦之事來刺激她的。哎,這陰氏絞盡腦汁想讓身懷六甲的盧文在這一二個月內流掉這孩子,還真是……”

        還真是什麼,他沒有說下去。

         當然,蕭燕也沒有心思聽。她只要一想到,對著她溫婉平和而笑的盧縈,其實對她的來意早就心知肚明,那心里便鬧得慌。咬著唇,這個世家出身,從小便在陰謀中浸淫,很多時候對她來說,利益和家族的肯定,比情義要重要的女子,還是忍不住羞愧難當。失神中,她竟是想道:如果是阿緹,陰夫人便是用再多的利益引誘,她也不會心動。這一點上,我比不上阿緹。

         又是二十幾天過去了。

         盧縈已懷孕七月了。

         到了這個時候,她的肚子已經很大了,產婆也開始住進了莊子。看著這二個斜眼看她的產婆,盧縈閉上了雙眼。 饒是她一向堅強,這個時候也不由苦笑著想道:從來生產都是女人的一道坎,我這個坎,只怕是度不過去了。

          ……便是她身體再強健,心態把持得最穩,如果有人不願意讓她平安生產,她也無力回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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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3-1 15:37:37
第三百三十一章 劉疆來了和產子

       正當她每看那朝著她斜眼挑眉的產婆看上兩眼,便難以自製地苦笑起來時。這一日,莊子大門處,再次傳來一陣鼓躁聲。

        鼓躁聲中,伴著身穿盔甲的人走動時,那沉穩的腳步聲。

       盧縈扶著腰,慢慢走出了房間。

       她一眼便看到,二十幾個金吾衛,手中舉著長戟,大步踏入了莊子。

        他們走到莊子里后,一言不發地分兩列站好,一動不動地舉著戟對著天空。

        然后,又是一陣腳步聲傳來。

        這次進來的,是幾十個太監。

        看到這些宮女太監,盧縈一怔,吃驚地想道:陛下還是皇后前來見我了?

        想到這里,她連忙站直,身后把自己的頭發衣袍整理好后,盧縈緩步上前,臉露淡淡的笑容,心下想道:便是一根白練一根毒酒喂上,我盧縈也要站著死!

        這麼幾步路間,她想起了她這短短的一生,想到了這些年來的奔波勞累,突然之間,竟有一種“求仁得仁,死也不枉”的感覺。

        她這幾年,一直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麼,也一直在堅持不懈地朝著自己的目標前進,她活得清醒而從容,哪怕這種清醒從容給她帶來的是死亡,她也覺得值。

        幾十個太監進來,照樣分站兩旁,一言不發后,便是一排宮女進來。

        宮女們也在各自的位置上站好,便與眾人一樣,低著頭,一動不動地等著外面的人。

        一陣腳步聲傳來。

        那腳步聲沉悶有力,卻是一個人帶著十幾個護衛同時提步的聲音。

        聽到這聲音,盧縈的笑容越發雍容了。

        轉眼間,一個高大的男人領著十幾個護衛,從大門中走來后。穿過兩列迎侯的人,朝著盧縈走來。

        盧縈抬頭迎上。

        這一四目相對,她腳步一頓,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向地上滑去!

        那男人連忙一個箭步沖來。也不管身上華貴的太子袍服,他單膝跪在地上,雙手扶住了下滑的盧縈的腰身。

        盧縈被他摟入懷中,想要朝他一笑。卻紅了眼眶,“你來就來吧,怎麼擺出這麼一個陣勢?”害得她還以為,來人是有權利取她性命的皇帝和皇后!

        這男人。自然就是劉疆了。

        面對盧縈的控訴,他有點糊涂。溫柔地盯著她變得圓潤的臉,他啞聲回道:“這是我的太子儀仗。”

        說到這里。劉疆的目光轉向她的眼。“睡得不好?”

        盧縈恩了一聲。

        劉疆抬起頭來,他命令道:“把東西全部搬上。”說罷,他又低頭看向盧縈,慢慢笑道:“阿縈,我來接你出去。”

        “出去?”盧縈聲音都啞了,她瞬也不瞬地盯著他,問道:“我能出去?”

        “恩。你能出去。”劉疆撫著她的秀發,徐徐說道:“我想你不會喜歡在這里,跟我出去,我找個讓你喜歡的地方讓你生孩子。”

        原來她擔心的,他也料到了,所以通過運作,獲得了把她帶出去,讓她納入他的掌控中的權利?

        可這很不容易,經過這幾個月的幽禁,盧縈非常明白,皇帝劉秀是鐵了心要毀掉她,讓她在生產中死去,才是最好地交待方式。劉疆做了什麼讓皇帝妥協了?

        看到盧縈的目光,劉疆扯唇一笑,他把她攔腰抱起,低低說道:“怎麼到了這個時候,還在瞎操心?”他不再多話,只是轉身就走。

        大步來到莊子門口的馬車旁,橫抱著盧縈鉆了出去后,劉疆命令道:“走吧。”

        劉疆一直把她帶到了文園。

        文園的布置,一如以往,連管事仆人都一個沒變。盧縈還沒有進去,便聽到里面傳來一個女子擔憂的聲音,“殿下去接大哥了,可大哥怎麼還沒有回來?”

       這聲音一落,盧云的聲音響起,“怎麼還叫大哥?現在叫姐姐吧。”

        那女子,也就是元娘溫柔地說道:“可我習慣了叫大哥呢。”

        是盧云和元娘的聲音!

        盧縈抿著唇,雖然沒什麼表情,那雙眼眸卻背叛了她,令得劉疆一個眼便可以看到,她是那麼的激動。

        就在這時,里面的人聽到了什麼,當下沖了出來。一看到劉疆扶著盧縈走下馬車,盧云和元娘都紅了眼眶。元娘淚水都流下了,她用拳頭堵著嘴,哽咽道:“大哥,我們好想你。”

         盧縈微笑地看著她,輕聲問道:“你們沒有出事吧?”

         盧云大步上前,猛然把她重重一抱后放開,沙啞地說道:“我們沒事,你的事發生后,殿下便讓人飛鴿傳書通知我們。等我們藏到一個月前,也是太子派人接我們到洛陽的。他說你現在肯定需要親人陪伴。”

         盧縈這時也是神經繃到了極點,此刻陡然看到她生命中最親的三個人,整個便是一松,這一松,她的身子便晃了晃。

       劉疆連忙把她扶住,在一陣雞飛狗跳中,盧縈被強制躺回了榻上,便這樣含著笑,聽著盧和元娘說起別來之事。

        只是,盧縈最想知道的,劉疆是用什麼法子令得皇帝退讓,把自己給放出來的,劉疆卻一直不說。而她懷孕后,也負累加重,堅持不了多久,人也倦到極點,便縮在劉疆懷中昏昏睡去。

        讓盧縈沒有想到的是,劉疆每天晚上必回文園,一直與她同榻共寢,等天亮了才趕回太子府。

        而在當時,他安排的待產人員,也十二個時辰侯令。

        而文園中,顯然劉疆做了一些安排,令得外面的人並不知道盧縈在此,並沒有人來造訪她。

        這一日,看到劉疆踩著夕陽而來,盧云不安地說道:“姐,他確實是與鄧氏在議親,這麼大的事,你還沒有質問過他?”

        盧縈舒服地躺在塌上,瞇著眼睛看著金光下。雙眼深黑地朝她走來的男人,微笑道:“那件事他肯定另有盤算,不值一提。”

         “姐!這是大事!”盧云不滿地叫道:“你忘記了,他們劉家的人都這樣。當年陛下與陰皇后海誓山盟都成婚了的,不也一樣另娶了婦?你當年也是這樣被人拋……”

        剛說到這里,他便對上自家姐姐的目光。姐姐的目光有點冷,令得他馬上噤了聲。

        盧縈轉過頭。她輕嘆道:“這人與人,是不一樣的。我與陰皇后不一樣,劉疆他,也與陛下不一樣。”歪著頭。她沖著向她走來的劉疆直笑,輕聲道:“他知道我在意什麼,不在意什麼。不會做出讓我絕望之事。”

         盧云見到姐姐如此。當下暗嘆一聲,也閉上了嘴。

        這時,劉疆走到她身前。

        他高大的身影籠罩著她的,背著光的他,面目略沉,仿佛雕塑。他眸中帶亮,溫柔地低問道:“今天可有不適?”

        “沒呢。”

        劉疆點頭。他在她身側的榻上坐下,等盧云夫婦見他們神態親昵地挨在一起,便起身離去時,他拿起她的足。

        盧云剛剛走出幾步,回頭一看,便看到穿著太子袍服,面目沉凝身上隱有血腥味兒的劉疆,正低著頭,專心地替盧縈捏著小腿,一邊捏,他還一邊低語道:“今兒的腫消了一些了。”

        “恩。”盧縈應了一聲,道:“腰也沒有那麼酸。”

       “有什麼不舒服可要及時告訴產婆。”

        “知道了。”

       看到盧縈兩條腳都放在了劉疆膝上,正被他專注地按摩著,盧云輕嘆一聲,道:“姐姐她那麼精明的人,都問也不問劉疆定婚一事……她是在逃避吧?劉疆對她這麼好,她是貪戀這種溫柔,舍不得撕開傷口吧?”

        沒有人回答他的問話。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

        漸漸的,盧縈懷孕進入第八個月了。

        她的肚子大得厲害,不過因為身體底子好,不用人扶也能走上幾十百來步。每天,她都會與元娘四下走走,與盧云討論一下書中的內容。然后,晚上在劉疆的懷抱中昏昏睡去。

        在八個半月的一天,她覺得自己身體不錯,精神也好時,坐上一輛沒有標識的馬車,來到了盧府的大門處。

        盧府的大門上還被封著,里面空空落落。盧縈站了一會,有幾個路人經過此地,隱隱中,只聽得他們指著這大門說道:“這就是那個女扮男裝的盧文的府第。”“盧文啊,也是一代傳奇人物了。”“聽說被關起來了。”“哎。”

         等那幾人離去時,盧縈淺笑道:“外面的人,現在如何說我了?”

         一護衛回道:“毀多譽少,惋惜者時有。”

         還真是簡練啊。

         盧縈一笑,她靜靜地看著那盧府的大字,又問道:“攻擊我最厲害的是什麼人?”

        “都是些普通的洛陽百姓。各大權貴因顧念太子,不曾做得太過火。”

         又在這里停留了一會,盧縈輕嘆道:“累了,回去吧。”

         “是。”

        在冬寒料峭之時,洛陽下了一場大雪,于白雪紛飛中,園中傳來盧縈一聲一聲的大叫聲,而園里,到處都是四下奔走的人群。

       站在外面,聽著產婆的發號施令聲一聲一聲地傳來,聽到盧縈克制不住的哭叫聲。劉疆一動不動地站在庭院中。

        他一動不動地站著,一動不動地聽著,也不知過了多久,仿佛是聽到里面傳來一聲嬰兒的啼哭,那產婆對他說了一聲什麼“是位皇孫呢,夫人平安”時,他突然汗如雨下,過了一會才突然說道:“阿縈一向自立,這種生死任由小人施為的感覺,對她來說不好受吧?幸好過去了。”

        在劉揚叛亂的第二年臘月,盧縈給太子劉疆生下了長子。不過與別的皇孫不同的是,一直到孩子滿月,都無人相賀,更不用說車水馬龍的熱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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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3-1 15:38:04
第三百三十二章 卿當天下聞

      在盧縈生下兒子二個月後,在再一次春天來臨時,身體完全恢復的她,便被劉疆一輛馬車送往了武漢。

       洛陽城外,劉疆面無表情地看著盧縈的車隊離去。 郭允走到他身後,順著他的目光看了一陣後,郭允低聲說道:“主公,這次盧文的舉止,真是出乎意料。”他低聲道:“你至今都沒有向她解釋定下婚約一事,她居然也不質問於你?”挑了挑眉,郭允樂道:“難道說,劉盧氏終於懂得做個賢婦了?”

        劉疆卻只是看著前方,可劉疆雖然沒有回答,一側的執五卻嚴肅地回了句,“盧文這是聰明過人!她就是相信了主公,便不會輕易被外物左右。”不知怎麼的,郭允卻覺得,執五這話,似是隱帶遺撼?

        這時,劉疆轉過了身,他衣袖一甩,大步朝前走去,“廢話就不用說了,去安排吧。”

        “是。”

        轉眼,盧縈回到武漢已有三個月了。

        此時正在是陽春四月時,原本枯凋了的樹木,重又欣欣向榮。走在這鬱鬱蔥蔥,彷彿把天空都惹碧了的大地上,盧縈的腳步有點緩慢。

        她靜靜地看著向北邊的天空綿延而去的青山,雙唇微抿。

        她的身後,傳來一陣呀呀學語聲,以及元娘溫柔糯軟地逗弄聲,“叫母妃,呶,那是你母親,元元乖,快叫母妃。”

        回答元娘的,是嬰兒手舞足蹈之下,那一陣陣'呀呀'地歡笑聲。

        聽到這笑聲,盧縈緩緩回頭。

        就在這時,一輛華貴的馬車在眾護衛的簇擁下從旁一沖而過,彷彿是看到了盧縈迴頭那一刻。馬車中,傳來一個有點耳熟的女子聲,“停下停下。”

         那馬車停了下來。

        從馬車中,走出了一個溫婉賢雅的大美人。 那美人扶著婢女的手,定定地朝著盧縈望來。盯了她一陣後,那美人突然叫道:“盧文!”

        這叫聲一出,元娘馬上回過頭去,盧縈則緩緩回頭,一見到這美人的臉。她便微瞇了雙眼。

        那美人正在婢女護衛地簇擁下曼步而來。

         她一直走到盧縈的面前,才停了下來。

        停下後,她朝盧縈上上下下打量一陣後,又叫道:“盧文。”美人以一種溫雅的語氣,看著她微笑道:“沒有想到。你也有今天!”

       這話一出,元娘立刻憤怒地瞪大了眼,而盧縈的身後,眾護衛已是一擁而來。

        美人卻根本不在意這些人地怒目而視,她只是亭亭玉立在站在盧縈面前,只是不停地朝她上下打量著,過了一會。又輕啟紅唇,感慨而輕蔑地嘆道:“蒼天真是報應不爽!”

       這時,盧縈開口了,她微瞇著雙眼。慢慢喚道:“單明月?”

       “真好,曾經不可一世的盧文,還記得我。”

       單明月圍著盧縈,優雅地轉起圈來。她靜靜地打量著盧縈。輕言細語道:“其實我很早以前便知道,你會有這麼一個結局。”

        也不需要盧縈詢問。她便自顧自地說道:“你看,你這人任性張狂,又一直以男子的面目示於世人。這樣,便是你立了天大的功勞,一旦有人揭穿你的女兒身,都會化為烏有。更何況,你這人還任性胡為又心狠手辣,作惡無數?”

        單明月微笑著,臉上的笑容無比明燦,那譏嘲的,得意的,彷彿無雙開懷的表情,深深地激怒了元娘,令得她一張臉漲得通紅。

        單明月還在說道:“這便是我一直覺得你盧文也不聰明的地方!你既然中意太子,還非要獨占於他,又何必在一開始便把自己變成一個男子,還大出風頭,令得世間無人不知你的名號?你這樣,難道就沒有想過以後太子成為天子後,你將如何在中宮立足。

         她溫婉而歎息地說道:“你看,你現在報應來了吧?先是被揭穿狠毒的真面目,讓世人談盧文而色變,再又揭穿女子身,讓世人覺得被人愚弄,再又被抓,生下私生子……盧文,你完了!”

       她斬釘截鐵的輕嘆道:“劉疆是當朝太子,他手朝權柄,身邊美人無數。而你呢?名聲已污,以後永遠見不得光……聽說那鄧氏女,是太子自己求娶的?”

         隨著最後一句話落地,元娘漲紅著臉,帶著哭音罵道:“你胡說!”她顫抖著,憤怒地尖叫道:“你這壞女人,你胡說!”

        單明月沒有理會元娘,她只是專注的,憐憫地看著盧縈,輕輕說道:“直到現在,你還沒有問過劉疆,他給定下婚約是怎麼回事吧?”這話一出,饒是盧縈也臉色一白,而一側的元娘,更是替她痛得哭了起來。

         單明月兀自在說道:“哎,你也膽怯了……盧文,撕開外殼後的你,其實也脆弱如此!你不是一向強硬麼?怎麼這一次就不強硬了?”

        她走到盧縈面前,見她靠近,眾護衛正要上前,盧縈揮了揮手。

         單明月湊近盧縈後,靜靜地盯了她一會,輕聲道:“你真可憐,其實你只是不想承認,只是不願意面對這個事實,那就是,你對太子來說,已是無用之人!你已是他的棄子了!盧文,你可真是可憐!”說到這裡,她微笑地看著盧縈變得雪白的臉色!

        就在盧縈臉色雪白,向後狼狽地退出一步時,一陣馬蹄聲傳來。

         轉眼間,一個騎士衝過人群,從馬背上翻身而下後衝到了盧縈面前,單膝跪下,大聲說道:“夫人!洛陽有飛書傳來。”

        盧縈還沒有開口,一側的單明月已是格格笑道:“喲,有飛書傳來啊?讓我想想,是太子已經與鄧氏女定下了婚期,還是旨意下達,令盧文永世不得進入洛陽?”

         說到這裡,單明月輕嘆道:“哎,盧文,你現在膽小了,已不敢讓他當著我的面讀出飛書的內容了吧?”語氣中,是無盡的憐憫甚至是感懷。

        盧縈白著臉,她忍住向咽喉處奔湧而來的鮮血,冷冷說道:“念!”

         “是。”

        那護衛應了一聲後,西西索索地打開了紙帛,不一會,他在四周的鴉雀無聲中念道:“丙辰日,太子在朝堂提出要娶盧文為正妃,群臣大怒,太子堅持!”

          ……太子在朝堂提出要娶盧文為正妃,群臣大怒,太子堅持!

         所有的人的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之際,單明月一驚,她尖著聲音叫道: “不可能!這事不可能!除非他劉疆瘋了!”

         她右手一伸,從那護衛手中強搶過紙條。細細地看了一眼後,她錯愕的,不敢置信地尖叫道:“劉疆瘋了,他真瘋了!難道他忘記了,他還只是個太子,他還不是皇帝呢!娶了你這麼一個聲名狼藉之婦,他以後在天下人面前,如何立足?如何成為天下之主?”

         饒是憤怒震驚無比,單明月的話,每一句都問在了點子上。

         盧縈垂眸。

        她從單明月的手中接到了那紙條。

         看了一會,又盯上那角落處的印鑑,盧縈突然轉頭,她朝著那護衛啞聲問道:“還有什麼消息傳來?”因每次有飛鴿傳書,都習慣性地附上同類的舊消息一起發來,所以盧縈有此一問。

        她的聲音中,隱隱帶著顫抖,以及淚意。

        事實上,這裡的人,除了元娘,所有的人都是大為震驚。

        這已不是情不情,心不心意的問題,這消息如果是真的,那劉疆簡直是在拿他的位置,拿他的一生在開玩笑!

         想娶盧縈這樣舉世皆知的毒婦欺君犯上之婦為正妃,豈止是置國法家規於不顧?這簡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韙!

         就在眾人聽了盧縈地問話,齊刷刷轉頭盯向那護衛時。那護衛從懷中掏出一疊卷帛,念誦起來,“甲子日,帝問太子,因何要護著盧文?盧文以一女子之身欺騙世人,太子若狠心殺之,無人會說他不仁義。太子回道:盧文如他,已如呼吸。帝大怒,甩了太子一巴掌後,喝令他立刻滾出。”

         在盧縈含著淚水中,那護衛又誦道:“丙午日,帝對太子說,若盧文改名換姓,會允許她入東宮為一無名份之姬。太子說,盧文必不會同意,她會一走了之,讓他永世覓之不及。太子說,盧文那樣的婦人,他 ​​得栓在身邊,日夜盯著才心里安然。帝震怒,便問太子,他意究竟如何?太子回,只想娶盧文為婦。”

        念到這裡,那護衛抬頭看向盧縈,道:“這兩則起居錄,前條來自三個月前,第二條來自二個月前。”

         這時,單明月在一側冷聲說道:“這消息定然有假!”恢復了沉靜溫婉的她,冷冷說道:“劉疆明明要娶鄧氏女的。”

         那護衛蹙眉回憶了一會,說道:“臣記得有一則消息上回了此事,說是不知太子對陛下說了什麼,當場鄧氏便悔婚了。”

         說到這裡,那護衛朝著盧縈一禮,嚴肅地說道:“據下臣們判斷,太子既然在朝臣面前說了這話,那必然事成,還請夫人趕緊回去多做籌備。”這時盧縈也從激動中清醒過來,她點了點頭轉身就走。

          走來幾步,看到單明月兀自不敢置信地嘀咕著,“他瘋了!他真瘋了!這怎麼可能?這太荒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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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三章 風光入洛陽

        對上她給這消息刺激得暈頭轉向的模樣,盧縈朝她走去。

        來到單明月身前,盧縈低頭看著她,微微傾身,湊在她耳邊低聲說道:“看,我依然在贏……你從頭到尾,算計的永遠都是勢,我呢,我算計的從來都是心。所以,我還是贏了。”頓了頓,她又道:“還有,便是劉疆真娶了別的婦人,我也不會悲悲切切,自甘下賤去做妾,我會逍遙於江湖間,過個三五年,天下間或許又會出來個白衣盧武什麼的。當然,你這樣的人,又怎麼會明白,一個女人自己都長成了參天大樹,成了獨特的風景,又怎麼還會有羞辱不堪的事出現在她的生命中?”

       說罷,她轉過身揚長而去。

       在劉揚叛亂後的第三年,盧文被揭穿女子身的第二年,本已退下了歷史舞台,眾人以為已經被殺的盧文,再次成了傳遍整個天下的風雲人物!

        ……太子劉疆,甘冒天下之大不韙,竟提出娶盧文為太子妃!

        一時之間,天下震動!

        在前不久,洛陽人還聽說太子已與鄧氏女定下婚約,還在想著什麼時候太子大婚呢。沒有想到,這個時候,卻聽到了這麼石破天驚的消息!

        若是說太子這請求,是駭人聽聞的話,那麼陛下地回復,徹底讓洛陽人有天要塌下來了的感覺。

         陛下他,竟然同意了。他居然同意了太子與鄧氏女的退婚之舉,又同意了太子這麼荒唐的要求!

        而且,陛下還賞一座府第給太子,一邊大肆修葺,一邊太子廣下詔令,讓天下的風月人。下九流中人,都趕來為盧文賀婚。

        同時,太子拿出歷年積蓄,令得整個洛河街道以清水拂街,紅緞鋪道,家家張燈結彩,還勒令大婚的那三天中,不管哪一府第出現喪事,一律押後!

        這一向威嚴的太子。在下達一個又一個的荒唐之令時,陛下一直沒有出面阻止。

        於是,隨著太子的詔令下達,天下間紛紛而動,無數青樓中人。無數下九流中的江湖客,一個個都趕往了洛陽。

        與這些人同時抵達洛陽的,還有那在長江河道,黃河河道兩側的城池裡,已流行了近二年的五個曲目。

        而這些為太子歌功頌德的曲目中,眾人原是看不懂第五個的,可隨著盧文是女子之身揭穿。看過的人才恍然大悟,這曲目中的太子,真是當朝太子劉疆,而裡面讓劉疆傾心相慕的女子。則是盧文自己。

        盧文竟然把她與劉疆相識相悅,同生共死的事蹟編成了一首迴腸蕩氣的曲目。

        也是在知道內情后,有關劉疆的這五個曲目暴紅,原本還只是在兩河流傳的它們。一下子傳遍了整個天下。而那些人云亦云,這一年來把盧文罵得狗血淋頭的人。在看到這曲目後,似是明白了她的一些作為,也對盧文產生了微妙的好感。

        這種好感,很快便抵消了世人對她的惡意辱罵,令得民間對於盧文的風評,一天比一天好轉起來。

        而隨著這五個曲目傳到洛陽,眾權貴才知道,那盧文心計竟是如此之深,她用這麼一個誰也想不到的法子,居然在天下間,替太子劉疆樹立了英明果敢,將來必是一代明君的形像。這形像如此光明偉大,甚至抵消了劉疆不管不顧地娶聲名狼藉的盧文為太子妃,給世人造成的壞印象!

         一時之間,陰耿鄧府中,被砸爛的器物都多了幾個倍。

         太子派出迎接盧文回到洛陽的青衣衛隊,便是在這種情況下出發的。

         他們去的時候只有一千人,回來的時候卻是浩浩蕩盪足有三四萬。這三四萬人中,有青樓女子,有遊俠兒,有成都平府的人,有無數盧文或認識或不認識的人。

        人流如潮水一般湧入洛陽城時,洛陽城中也是滿城空巷,所有人都對盧文更感興趣了。

        所以,當那個白色的身影出現在緩緩而來的馬車上時,一時之間,眾人都屏住了呼吸,連城門上的士卒,也安靜下來了。

        近了,近了,越來越近了!

        終於,洛陽人再次見到了盧文。

        她還是他們記憶中的模樣。一襲白衣,風度翩翩地站在取掉了四面屏障的馬車上,負手而立,含著笑看著眾人。

         依然是面目俊美冷峭,舉手投足間見風流。

         依然看不出半點女子模樣。

        這時,也不知是誰帶頭,在那裡叫道:“這盧文真是有意思,都要當太子妃了,還一身男子打扮。”直到這聲音點醒,眾人才醒悟過來,是啊,盧文不是女子嗎?她是來嫁人的,怎麼還是白衣盧文地打扮?

        於交頭接耳,議論紛紛中,一千個身著青衣,面無表情的青衣衛,把盧文簇擁在中間,緩進入了洛陽城。

        而在他們的身後,是讓人瞪目結舌的人流。

        在浩浩蕩蕩的,似是看不到邊的人流中,洛陽城中,傳來一陣鼓樂聲。

        鼓樂聲中,有人在叫道:“太子過來了。”

        確實,太子是過來了。

        他一襲玄金袍服,帶著數十個騎士策馬而來,太陽在他的身後,鋪開了金色的光暈。

        他正在向盧文迎來。

        眾人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在對上他們的眼神時,突然的,竟有一種“他們也算是苦盡甘來,終於在一起”的感覺。

        看著太子的坐騎開始加速,一個少年低聲問道:“都不見別的權貴呢。不是說陰府的郎君和耿府的將軍,也都與盧文是知已嗎?怎麼一個都不見? ”

        他的旁邊,一個青年回道:“你瞎操什麼心?今天不過是盧文回歸洛陽罷了。他們的大婚在七天后,那時,那些權貴肯定會前去捧場的。”

        議論著的兩人卻不知道,他們所說的那些人,正坐在一個閣樓上俯視著這支浩浩蕩盪,足把洛陽城給擠了個水洩不通的隊伍。

        盯了一會後。耿國咧嘴笑道:“怪不得那盧文行事無忌,這劉疆也太寵她了吧?他弄出這麼一大場面,不就是告訴咱們,盧文當初是灰溜溜地當著眾人給抓走的,所以他要讓她風風光光,如往昔一樣大搖大擺地進這個城門嗎?這心思,可真夠重的。”

        站在他身側的一青年,壓了壓斗笠,聲音微啞地說道:“劉疆對盧文。確是不錯。”這聲音,正是耿秉。

        耿秉從來不輕讚他人,他 ​​說不錯,那就是真不錯了。

        當下,耿國嘆了一口氣。

        這時。一人走到他們身後。

        站在耿國身側,那人定定地朝著街道上水洩不通的人流痴望一陣後,突然苦笑道:“如此,我也算是釋懷了。”這聲音低而清,十分的動聽。

       耿國朝他看了一眼,咧嘴高興地說道:“你早就該釋懷了……陛下不喜歡劉疆,便說他生性狠戾無情,這個陛下可真是看左眼了,這劉疆啊,不但不無情,還重情得很呢。”

        轉眼他又說道:“陰澈。你既然釋懷了,那我妹子,你也娶了吧?”

        這次,陰澈就沒有回答了。

        耿國嘰嘰呱呱一陣時。旁邊,耿秉的聲音傳來。“不經過這一次,我們只怕還不知道,劉疆在民間已有如此大的影響力了……四殿下這樣的人,這樣的防範,他都想捉就捉,想放就放,幾乎是如玩耍一樣,這人還藏了多少勢力,只怕陛下也沒有弄清楚。”

        聽到這裡,一直痴痴地出著神的陰澈開口了,他低聲說道:“正如耿國說的,劉疆對盧文這麼放不下捨不了,還如此不惜代價地圓她的夢,哪是真正狠戾無情的人的做法?劉疆既然重情重義,陛下也就不那麼著緊了。 ”

        幾人說了一陣後,耿國聽到旁邊的閣樓里傳來耿六等人的說話聲,不由朝著漸漸遠去的白衣盧文一瞪眼,壓低聲音罵道:“這廝真不是個省事的,扮成男子,誘得那麼多人有了斷袖之襞,他倒好,一轉身又成女子了。”

        聽到他這莫名其妙地指控,陰澈一時哭笑不得,便連耿秉也忍不住笑道:“你是擔心小六?那傢伙從來就只喜歡男顏,不過經盧文這事後,他遇到人家姑子,有時也能發半天怔。姑母都到道觀中感謝好幾次了。”

         這時,一直有點恍惚的陰澈突然說道:“我實不如劉疆。”

        在幾人向他看去時,他苦笑道:“你們不知道,前日,劉疆向陛下和皇后請旨,說是要在青和街,陽街,鳳來街三個街道中,每五十步便設肉林酒池,以供眾位痛飲。還說,要在城中廣闊處,置三十舞台,各地的青樓樂伎,將日夜演出,直到大婚結束。他這要求實在太過,陛下當場怒形於色。”

        說到這裡,陰澈啞聲道:“劉疆以前最是嚴謹,這次,為了讓盧文風光嫁與他,也算是不管不顧了…他這樣胡鬧的後果很嚴重,不知他有沒有想到過?”

        耿國咧著大嘴不以為然地說道:“他劉疆是什麼人?從不胡鬧之人突然胡鬧起來了,不是另有隱密計劃,便是豁出去了。你這是替那頭心狠手辣的惡狼操哪門子心?”

        聽到這話,陰澈一啞,半晌,他自失地一笑。一側的耿秉瞟了他一眼,仰頭飲下一大盅酒。

        正在這時,一陣腳步聲傳來,不一會,一少年急急地走過來叫道:“兩位耿大哥,耿六下去了。”他喘了一口氣,緊張地說道:“他和幾位鄧大哥下去攔盧文的道了。”

         也就是說,他去找盧文的麻煩了!

         耿秉臉一沉的同時,陰澈清徹的低語聲傳來,“我們去看看。”說罷,三人聯袂下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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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四章 這熱鬧

      盧縈站在車板上,她含笑而立,目光明亮而平靜。

       看到她這白袍飄然,迎風而立的模樣,策馬走在劉疆身側的郭允嘀咕道:“明明天下人都知道她是女的了,她還在招搖,主公你看,那邊一個小姑眼淚都出來了。”

        他朝一側一指,劉疆淡淡一瞟,見到那女子的面容時,卻是一怔。那女子雖然一直有意地掩藏自己,可他一眼還是認出,她是鄧蘆……

       看到鄧蘆,劉疆便想到盧縈的頑劣,不由眉頭一蹙。

        郭允還在他身邊嘀咕,“想來想去,自打結識盧文以來,她就只有懷孕苦侯著主公出現在那幾個月,和生產前後這幾月裡老實乖覺。主公,我總算明白了,為什麼你從來不向她解釋你與鄧氏定下婚約一事,你就是想讓她犯犯堵吧?”

        這一次,他的聲音一落,一側的執五瞟了他一眼。

        郭允與執五共事多年,早已對他瞭如指掌,一對上執五的眼神,郭允大震,轉眼他不敢置信地低叫道:“還,還真是這樣?”

        執五看了劉疆一眼,見他不置可否,便點了點頭,一本正經地說道:“不錯,主公與鄧氏定婚,本就多此一舉,純為堵她而為……盧氏平素太過猖獗,那陣子難得見她失神,要不是擔心早產,主公還不會這麼快現身。”說到這裡,執五頗為讚賞,“不過主公這招險棋著實走對了,我看盧氏,現在溫柔多了。”

        郭允嘴巴張了張,半晌才苦笑道:“主公,你這,這也太壞了點。”他砸巴道:“這也太黑了。”

        劉疆沒有理會。

        就在這時。一陣喧嘩聲從左側傳來。

        喧嘩聲突然而來,十分的響亮。眾人剛剛轉頭,便聽到一個洪亮的聲音叫道:“盧文。”

        帶著數十個護衛,扶著一個明顯有了點醉意的青年沖過來的,正是幾個鄧氏旁支子弟。他們大搖大擺地攔在盧縈前進的路上,在逼得盧縈等人不得不停下時,一人對著耿六說了一句什麼,令得明顯有點醉意的耿六騰地抬起頭來。

        他抬著頭,一瞬不瞬地看著白袍俊美的盧文。

        看著她。突然的,耿六紅了眼,他哽咽著,朝著盧文扯著嗓子嘶叫道:“盧文,你到底是男還是女?”

        啞著聲音。他厲聲質問道:“阿文,我對你一腔熱忱,你怎能如此欺瞞於我?”

        耿六這一句質問,其實說出了在場所有人的疑惑,一時之間,四下安靜下來,所有的人都停止了喧嘩。一瞬不瞬地朝著盧縈看去。

        盧縈低頭。

        她靜靜地看著耿六。

        這時的她,站在車板上,負手而立,白袍飄然。翩翩郎君的風範溢於言表,簡直是該死的俊得勾人魂魄!

        她定定地看著耿六,薄唇一啟,俊美冷峭的臉上閃過一抹愧色。“抱歉。”盧文開口了,聲音一如往常那般清冷如冰玉相擊。“耿軒,我很抱歉。”

        雖是一臉愧色,可她的風度依然無可挑剔,依然俊得讓人想要落淚。

        事實上,耿軒也落淚了。

        他淚流滿面,慢慢伸手摀著臉,他啞聲問道:“為什麼,為什麼要騙我?”

       在他一聲一聲質問時,一個鄧氏少年走了出來,他盯著盧縈,突然轉向劉疆,扯著嗓子厲聲質問道:“太子殿下,便是這麼一個不男不女的妖物令得你迷戀了麼?你身為儲君,竟置家國體面於不顧,你對得起陛下麼?”

        這少年的質問,嚴厲而直接,那一句句話,直像刀子一樣重重地砍中人的心口!

        就在這時,面無表情的劉疆突然喝道:“堵住他的嘴,給孤扔出去!”

        一聲令下,使得兩個護衛閃電般地撲到那少年面前,把他反剪雙手堵住嘴巴,再提起躍出人群時,劉疆沉了臉。而隨著他臉這一沉,四下陡然安靜起來,於無比的安靜中,隱隱還有人牙齒相叩的聲音。

        不遠處,隱隱有老者低聲說道:“天子之怒,流血千里……”

        在無比的安靜,讓人窒息的沉悶中,劉疆冷而沉的聲音緩緩滑過眾人的耳際,“盧氏,是我劉疆的妻室,馬上便是堂堂太子妃!下次再有人敢對她胡言亂語,休怪孤辣手無情!”

        聲音一落,眾人齊齊俯首,便連耿六,也被幾個耿府的僕人趁機捂著嘴拉了下去。

        耿六等少年一被拉下,車隊便再次起動,於無比的安靜中,眾人只聽得盧文的聲音清冷地傳來,“耿軒。”她​​朝著那個被拖得遠遠的青年說道:“盧文欺瞞於君,甚是愧疚,然而,盧文永無悔恨!”

        四下一靜,而被摀著嘴的耿軒,已嘎嘎著無聲地大笑起來。

        也不知車隊走了多久,突然的,從一個閣樓下傳來一個少年尖利的質問聲,“盧文,你明明是個婦人,怎地還扮成男子。難道,你就這麼喜歡讓世人以為,太子殿下有男風之好麼?”

        那少年的聲音特別響亮,分辯度極高,四下這麼吵,他一開口,居然能令是人人聽見。

        在少年的質問聲中,眾人都轉頭看向盧文。

        盧文依然負手而立,其風姿神態,比天下任何一個男子還要俊雅。

        聽到那少年的質問,盧文抬起頭來。她看著那少年良久,突然一曬。

        這一笑,直如月破雲開,湖中霞光,直是艷麗得讓眾人瞬那間失了魂。

        於眾人閃神之際,盧文露出一口白牙,她振了振身上的白袍,一派嚴肅地說道:“我盧文是貧是富,是權貴還是風月中人,是人人稱頌的少年英傑,還是人人唾罵的不男不女之人,對於太子殿下來說,有甚麼好在意的?我就是我而已,從我還是一個破落戶時,我便與太子相識,一路走到如今,難道因為我穿了一身男袍,便令得太子蒙羞了?”

        聽到她的話,那少年一怔間,四周嗡嗡聲更是大作,盧文的話雖然簡單,其中透露出的,她與劉疆那深厚的情意卻不容懷疑。在眾人齊刷刷看向威嚴高貴,彷彿不近世間情慾的太子劉疆時,只聽得郭允帶著疑惑地嘀咕聲傳來,“我怎麼聽來聽去,她盧文都是在說,太子非她盧文不娶,無論她盧文是男是女都傾心相付?主公,你不是說你已把她征服了嗎?”這話懷疑的話一出口,當下,劉疆的臉一黑。他在盯了郭允一眼,令得他頭一縮裝起烏龜來後,劉疆克制著怒意,沉聲命令道:“走快點。”

        “是。”

         車隊的速度在無形中開始加快。

        “清查四周,不許再有人質問盧文。”

        “是。”

        劉疆的命令剛下達,只聽得前方傳來一陣激動地叫喊聲,“阿縈,看這邊,看這邊!”

        歡笑的,大叫著的,正是尚緹,她因過於興奮,臉蛋都變得紅樸樸的,在她的身邊,站著王尚莫遠文慶等人,再一看,那個戴著斗笠,正定定看向她的,有點失魂落魄的青年,可不正是羅子?對了,羅子的身後,是平府一大家子。

        而此刻,這些不管是昔日與她有情誼還是有怨的人,都在定定地看著她,目光中多數含著歡喜。

        在盧縈的目光掃去時,陡然的,平府那一塊沸騰起來。看到他們開始像潮水般湧來,劉疆沉冷的命令道:“去一個人警告一下漢陽平府。”

         “是。”

        盧縈沒有註意到平府那先是沸騰,後又迅速垂頭喪氣的場面,她只是迎上了尚緹等人,朝著他們燦然一笑。

         這一笑,幾人都紅了眼眶。在盧縈的馬車就要擦肩而過時,盧縈清楚地聽到尚緹叫道:“阿縈,我們都沒有背叛你。”

        這話一出,盧縈一怔,她不由想道:難道那些人想要鼓動的,並不僅僅只是已在洛陽的蕭燕?便連尚緹她們,也被那些人打過主意,只是被拒絕了?

        太子劉疆在親自迎進盧文後,因隨同盧文前來的,還有數万風月場中人和下九流的人,一時之間,整個洛陽城完全陷入了歡樂的海洋。

         而這種歡樂,隨著太子大婚的日子期一日一日接近,已經達到了無可遏阻的地步。幸好太子早就有了周全的佈局,才不至於因為龍蛇混雜,下九流人齊聚,而在天子腳下弄出不可收拾的局面。

         饒是如此,明明揭穿了女子身,卻依然囂張地用男裝示人,風光進入洛陽的盧縈,還是引起了大儒們和朝臣們的不滿。

        不過也是奇怪,不知劉疆做了什麼手腳,從陛下到陰后一派,全都嚴肅禁止眾人非議太子和盧文。

        於這種極致的熱鬧喧嘩中,大喜之日到了。

        而在大婚來臨這一日。整個洛陽城都沸騰起來了,還是上午,所有人就在翹首以盼。

        因婚禮是在黃昏時取行,到得下午接近黃昏時,滿城的洛陽人,才真正激動起來。

        此時的街道旁,聚集了無數的人頭,不管是樓下的街道,還是上面的閣樓,全都是人頭湧動,人聲沸騰。

        也不知過了多久,有人大叫道:“快快,來了,來了!”

         那叫聲一落,前方突然傳來一陣清亮悠遠的女子歌聲。那歌聲徐徐而來,清遠綿延中,隱有高山流水之妙。

         眾人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不需要任何樂器,便這般反覆吟育頌嘆的歌聲,不由自主的一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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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3-1 15:39:18
第三百三十五章 劉疆辭太子位

        於四下無比的安靜中,那歌聲反反復復,含著一種溫柔撫慰,一種纏綿歡樂,一種高山流水般的高雅清亮,像這從天地間刮過的春風般,在洛陽的上空中飄揚而過。

   隨著那歌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漸漸的,眾人聽懂了那曲調。

   那歌,唱的是詩經中的四句話,“死生契闊,與子成悅,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這般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的反復詠嘆,眾人直覺得從頭涼爽到腳,一種說不出的愉悅和滿足,在這天空中滲透,飛揚。

   於那女子清嘆般的歌聲中,漸漸的,一個男音混合而來。

   男子也用他那低沉渾厚的歌聲,反復詠嘆讚頌著 ​​,他的聲音,同樣溫柔如水,隱含纏綿,只是與女子的聲音如水如風不同,男子的聲音因為渾亮,而如這大地,有一種讓人踏實平和的吸力。

   男子的歌聲漸漸高揚,而女子的歌聲若隱若現間,似有呼應之意。

   眾人細細聽來,這男子唱的也是詩經中的四句話,“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這般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那男子以渾亮低沉的聲音綿軟地唱出,直讓人感覺到那人出自肺腑的喜悅和滿足……

   傾聽了一會,有人低聲問道:“這是誰在歌唱?”

   “還能有誰?自那些風月中人。那盧氏不是風月行首嗎?聽說這兩個歌者,乃是整個風月一行中最有名的善歌人。有人聽了他們的悲歌,還痛哭數日吐血而亡。”

   “倒真是特別。”

   “是大膽吧?你沒有看到那一旁嗎?那李尚書那臉都黑成了什麼樣。”

   議論聲中,低語聲中,那兩個極有滲透力,幾乎可以掩蓋一切的歌聲,還在悠遠地傳來。

   就在這種悠遠的歌聲中。也不知誰,敲響了樂器,那樂音似從遠處飄來,若隱若現間混在歌聲中。直讓人更是神智為之一清,整個人飄飄然有飛升之念。

   彼時的洛陽,雖然權貴富翁無數,可不管怎麼說。普通的庶民應該是佔了更大一部份的。這些庶民,平素能吃飽穿好也就難能了,至於聽曲,那都是要偷偷去聽的。此刻聽到這舉世之間。最為了不得的大師之樂,一時之間,直是心曠神怡。愉悅滿足之極。

   樂聲還在飄來。漸漸的,那一男一女的詠嘆清歌聲,已然消失在春風中,換而代之的,是一陣簫瑟之音。

   這簫瑟之音是如此動聽,如此的讓人心醉,眾人剛剛聽得心神俱醉。又是一陣琴聲和笛聲飄來。

   聽著這一輪一輪,美妙無比的樂音,站在閣樓上的耿秉輕嘆道:“她這是在告訴世人,她還是白衣盧文盧行首麼?”

   另一個少年也嘆道: “是啊,也不知那些老傢伙怎麼想的,一個個甘願為她驅使,這不,又跑到這裡給她吹起樂來了。”他聽出來了,這些樂器的吹奏者,是上次耿秉二十生辰那晚出現過的。這些人,人人都是那樂器中的王國者,個個吹出來的樂音,都可以令得飛鳥盤旋百獸起舞,卻沒有想到,盧文明明被揭穿了女子身,他們還願意給她這個面子。

   這一輪又一輪,由當世最頂尖的樂者吹出來的樂聲,一縷縷飄飛在天空中,直是醉了江山。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陣馬蹄聲轟隆隆地傳來,直是打破了平靜。

   轉眼間,一隊浩浩蕩蕩的,足有千數的隊伍,簇擁著中間著大紅袍服,一襲新郎打扮的太子劉疆,出現在眾人的視野中。

   看到劉疆出現,一眾剛被這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樂音震得失了魂的洛陽人,齊刷刷地清醒過來,他們朝著太子看去。

   陽光下,一襲大紅袍服,墨發高高束起,眉眼棱角如河山的太子劉疆,正嘴角輕揚,笑意隱藏地在眾人的簇擁策馬而來。

   有很多人還是第一次看到太子。

   直到這一刻,他們才赫然發現,原來尊貴不可一世的太子殿下,竟是如此的俊美,這風采直如白日,耀眼得奪人眼球。

   不知不覺中,已有人看痴了去。

   就在這時,對面的街道上,再次鼓樂齊發。聽到那樂音,太子一踢馬腹,在眾人的簇擁下奔馳而去,很快的,他便來到了新娘的喜轎旁,朝著裡面定定地望了一眼後,眾人隱隱見他微微傾身,似是說了什麼。然後,便坐直了身子。

   接下來,不管是以箭射轎門,還是在鼓樂齊發中新郎迎著新娘的轎車遠遠而去,都不再像之前的歌詠那樣隨便,不再任意妄為,而是嚴格按照周禮,禮節繁瑣而莊嚴肅穆地進行。

   這彷彿是一個分水嶺,從太子出現那一刻起,整個婚禮都嚴謹起來,一板一眼地按著古禮進行,直到行對席禮,沃盥禮,同牢禮,合巹禮,解纓結髮禮,直到送入洞房,這場熱鬧到了極點,引人關注到了極點的婚禮,才正式告以終結。

   就在太子新婚,盧氏成為新婦後不到一個月,突然的,太子以“品行不端,行事任性,辜負皇恩”為理由,向陛下自承其罪,請除太子之位!

   一時之間,朝野震動!

   洛陽人剛剛從太子娶盧文為婦的震驚中清醒過來,這又聽到太子自請退下太子之位的消息,直覺得這雷一聲接一聲,震得他們無法不驚。

   這確實是石破天驚。

   太子這個人,雖然一直以來,都有人非議於他,可不管什麼人,都不得不承認太子並不庸碌,頗具才幹。再加上這一二年來,天下間都流傳著他的一些故事,令得他在百姓心中,在尊貴的同時也親切可近。

   可就在這個時候,在他漸漸消除了劉揚反叛,母后被逼退位的陰影的時候,他先是不顧群臣反對,天下非議,執意要娶聲名狼藉的盧文為太子正妃,還把一場婚禮辦得轟動一時,再到今天,突然向陛下請辭太子位,甘願成為一親王守牧一方。

   這方方種種,實在是太突然,太讓人理解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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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六 結局

      在洛陽朝野沸騰,眾人議論紛紛時,太子府中,做太子妃打扮的盧縈,抱著七八個月大的兒子,朝著劉疆的書房走去。

  她走來時,一直跟隨劉疆多年臣子和各大家族的族長,正絡繹不絕。

  看到這些來來往往,或震驚或失望或無奈的權貴們,盧縈帶著宮婢們退後幾步。

  正在這時,她看到了郭允。

  示意宮婢把他喚過來後,盧縈低頭沉思起來。

  不一會,郭允的聲音傳來,“臣郭允見過太子妃。”

  盧縈抬頭看向他,低聲說道:“阿疆他為什麼要上那奏摺?”

  “你真不知道?”郭允的聲音隱帶嘲諷。

  盧縈慢慢抿緊了唇。

  郭允淡淡說道:“你早就猜到了一點,只是那正是你所要的,便不曾出言相詢,也不曾反對吧?”

  他負著雙手踱出兩步,冷冷說道:“你盧文竟然是個女子,當時陰氏一派還有陛下有多欣喜你可知道?在知道你是'少君'的那時起,你盧文在他們眼中便是一個必死之人了。可還不等他們找到藉口來發作你,便發現你盧文是個女子假扮的!當時你被圈禁,你以為,耿秉和陰澈向你求情,真能令得陛下意動?他在知道你懷了劉疆的孩子時,不,他在知道四皇子竟被太子捉過時,就在想著,利用你來逼迫太子讓位。”

  說到這裡,郭允幽幽說道:“本來陛下也沒有抱多大指望的,他只是單純地容你不得,想取了你的性命而已。他斷然沒有想到,為了那個皇位,做出那麼多事,這十幾年來不停地向他表忠心,顯示才能的長子,竟然在知道他非要取你性命之時,願意以太子之位換你安好!”

  一席話震得盧縈向後退出一步,猛然轉過頭去時,郭允啞聲說道:“殿下知道,如果他還念著那位置,你生產之日,便是母子雙亡之時。那時,他對我說,他雖戀棧權位,可一想到從此後身邊再也沒有那個你,便覺得世事諸事索然無味……他把自己關在書房中靜坐了三天三夜後,一走出來便去面見陛下了。然後,便是他迎你出那幽禁地,把盧雲元娘接過來在文園陪你待產,然後便是這次風光大婚。盧文,以前你還只是懷疑,可這次太子大婚之禮,雖然如此任性張揚,一向講究儒家禮節的陛下,還縱容殿下,由著他胡作非為,由著他寵你溺你時,你就已經懷疑了吧?”

  這話盧縈無法反駁,她點了點頭。

  郭允眼眶都紅了,他抬起頭看向遠方。過了許久許久,他輕聲道:“這個婚禮,陛下本是無論如何也不允的,太子他堅持良久,最後還是陰皇后說,既然太子連皇位都捨得了,便由著他吧。聽到陰后地勸,陛下才答應太子所請。”

  他哧笑道:“盧文,你看你在太子心中的地位有多重?便為了讓你了無遺撼,他還在他請辭太子之位之前,給了你這麼一個風光大婚。”

  說到這裡,郭允啞聲道:“盧文,終你一生,無論對太子付出多少,也抵不過他對你的情義。”說罷,他衣袖一甩,大步離開。

  目送著郭允離去,盧縈呆呆怔怔的。

  就在這時,她的身後傳來一個聲音,“他心情不好,用辭偏激了,你也別太信真了。”卻是執五走了過來。

  一臉嚴肅地執五站在盧縈面前,認真地說道:“主公他,其實一直在尋思著退位之事。”

  在盧縈騰地抬頭看來時,執五面無表情地說道:“陛下偏心於陰后,偏心於四殿下……自郭皇后退位之日,殿下就已不得不退了。雖然他和你雙雙籌謀,用盡心機保住了太子之位。可是,太子他一直很清楚,自古帝心便是天意,皇帝的心在四殿下那裡,他再做一千一萬,也敵不過四殿下給陛下斟上一盅酒。如今陛下年方四十有餘,正是春秋鼎盛,太子不知道,他還要為了這個位置掙扎多久,乞求多久才能熬出頭,所以,在你們去了揚州回來後,他便覺得當個庸夫俗子也很好。這一次,陰氏一派和陛下都以你的性命相脅,他想了想,覺得沒了這太子之位也沒什麼不好,再說,這些年來,他也給自己布下了無數的棋子,便是四殿下做了皇帝,也不敢輕易說殺他動他。於是他便向陛下提出主動請辭,而陛下放你出來,許你盧文在他還在太子位置上時,成為他的太子妃,以後不管走到哪裡,你也可有吹噓的資本。”

  在盧縈的淚光隱隱中,執五嚴肅地說道:“郭允的背後,有郭氏一族,所以他不高興。於我們而言,只要太子歡喜,只要能保全身家性命,家族不受連累便不再枉求。”

  他說到這裡時,朝前方瞟了一眼,突然道:“那些人都離開了,你想見殿下,現在可以去了。”

  盧縈點了點頭,提步朝著書房走去。

  堪堪推開房門,劉疆便從幾後走了出來,他雙眼明亮地看著抱著兒子走來的盧縈,張開雙臂,燦然笑道:“阿文,你想到哪兒去玩?長安?揚州?還是西域之地?我馬上就要是東海王了 ​​,在上任之前,可以盡情遊玩一番。”

  聽到他這話,看到他眸子裡,那真正如釋重負的明快,盧縈也是一笑,她揚著唇愉悅輕快地說道:“難道你成了東海王,我們就哪也去不得了?”

  劉疆一怔,轉眼哈哈大笑,說道:“是是,便是成了東海王,也無處不可去。”

  建武十九年,在太子劉疆一再請辭中,皇帝劉秀同意了他的要求,把他封為東海王,而四皇子劉莊,正式繼太子位。

  自被封王東海王後,故太子劉疆和太子妃盧氏,便從洛陽失去了蹤影。守在陛下賜給東海王府第中的,是外表與夫婦二人極為酷似的替身。這事,直到一年後陛下和太子劉莊才發現。在召回真劉疆無果的前提下,陛下厚待廢后郭氏,頻頻重賞郭氏一族,直到建武二十八年,皇帝劉秀病死,東海王劉疆奉令就東海國,劉疆夫婦依然不見蹤影。漸漸的,世人眼中只留下一個'常戚戚不自安'的東海王……

  (史書有云:建武二年,立母郭氏為皇后,強為皇太子。十七年而郭後廢,十九年,封為東海王,二十八年,就國。帝以強廢不以過,去就有禮,故優以大封,兼食魯郡,合二十九縣。賜虎賁旄頭,宮殿設鐘鼎之縣,擬於乘輿。)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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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第一章十三年後

       時光如白駒過隙,一晃眼便是十三年過去了。

  公元56年的冬天特別寒冷,冰雪凍封了長江以南的好幾個郡縣。

  荊州城中,一座二層高的木製閣樓上,一個高大偉岸的身影一直站在窗台旁,眼眺望著天邊,一動也不動的。

  郭允看了他那背影一眼,提步走下閣樓,朝著一個護衛小聲說道:“主公半個時辰前便站在閣樓上發呆,直到現在還是站在那裡……去叫主母過來。”

  “是。”那護衛才來幾年,還很年輕,聞言他連忙點頭道:“是。”說罷,腳步輕快地跑開了。

  可過不了一會功夫,那護衛又跑回來了,他朝著郭允行了一個禮,朗聲道:“頭兒,主母不在房中。”

  郭允眉頭一蹙,問道:“她去哪兒了?”

  “說是二郎君惹了麻煩,她去處理了。”

  郭允聽到這裡,悶悶地嘀咕起來,“依我看來,這一對母子,都應該處理一下。”他這話大不敬,當下那護衛連忙低下頭,不但低下頭,他還悄悄後退幾步,退到角落時,他身子還縮了縮,那模樣簡直就是想假裝自己不存在。

  過了一會,郭允道:“罷了,我自己上去吧。”說罷,他緩步走上了閣樓。

  緩步走到那背影的後面,與他一樣朝陰沉沉的天空望了一眼,郭允道:“主公在看什麼?”

  那人沒有回答。

  郭允又朝被冰雪鋪蓋的街道看了一眼,又問道:“主公可是想念洛陽了?”這話純是他信口問出的。自那一年他們離開洛陽,隱姓埋名地遊走天下時,郭允就沒有見過自家主公掂記過那個地方。

  也是經過了這麼多年,郭允才完全明白,自家主公其實對那個位置並不是那麼感興趣。從他早在少年時,便任由他人作踐他的名聲,任由世人都說皇太子疆為人陰戾不易親近時,或許在他內心深處,便有逃離之意。

  讓郭允沒有想到的是,他這話一出,那背影還真點了點頭,接著,劉疆低沉的聲音略帶沙啞地傳來,“這陣子一下雨,天上便打雷了。”

  郭允聞言一怔,轉眼他明白了主公的意思,說道:“主公是想到那句'冬天打雷大事在後'了?”

  劉疆聲音沙啞地說道:“剛才飛鴿傳書,說是陛下病了,已上了塌。”他說到這裡,郭允也收起玩鬧的態度,表情恭敬地傾聽著。

  劉疆輕聲說道:“我自二歲便立為太子,剛記事起,便看到父皇東征西戰,看到他從一介農民,一步步浴血奮戰,直到登上那至高無上的位置。我四弟不曾出生時,父皇經常把我抱到殿前,便是與群臣議事,也都帶上。我寫的第一個字,都是他抓著我的手一筆一畫寫出來的。他給我取名疆,便是想我強大,無論是外在還是內心,都無懈可擊。後來劉莊出生了,父皇漸漸的遺忘了我。可我不管如何,總是忘記不了年幼時,被他抱在懷裡,在雪地上行走的身影……阿允,你們可能不明白,當年阿文被拆穿女子身,處境危殆,我向父皇提出以太子之位,換她平安回歸時,我真是願意的……阿允,我那時真的很高興。我早就不想與父皇對著幹了,他那個位置,我也不稀罕了,我就想以後拋棄這種種束縛,自由自在的過活。我更想終我這一生,不用對不起父皇,也不用對不起我自己,而棄去太子位,這般與阿文和你們一道流浪天下,對我來說,便是兩天其美之策。”

  劉疆說到這裡,聲音已是越發的沙啞。他低下頭,直過了好一會,才輕輕地說道:“可不管如何,我只還是想父皇能長命百歲千歲。”

  郭允沉默了一會,說道:“陛下春秋鼎盛,不過偶感微恙,應無大礙。主公你想太多了。”

  劉疆長嘆一聲,道:“但願吧。”

  說完這三個字後,他沉默了許久。就在郭允以為他不會再開口時,突然的,劉疆低沉的命令聲傳來,“天一放晴,我們便趕回洛陽。”

  這命令一出,郭允一驚,他失聲叫道:“主公,如果陛下真重病在塌,他此刻最想做的,莫不過把你和盧文擒住,替那劉莊掃清道路。你此時趕去洛陽,不是自投羅網麼?”

  剛才郭允還說,也許劉秀生的只是小病,現在他情急之下,又說出了這樣的話,一時之間,不管是劉疆還是郭允,都沉默下來。

  劉疆是在尋思,而郭允則呼吸聲有點渾沉,他在緊張地看著劉疆。

  又過了一會,劉疆苦笑道:“你以為,我會前往皇宮探望他不成?我只是想,在洛陽住上一陣。”

  郭允暗暗忖道:你在洛陽住著,每日里聽到自己父親重病的消息,真能忍住不去看望不成?

  想是這樣想,他也知道,劉疆明顯是主意已定,再去勸他毫無作用。罷了罷了,反正主公便是立場再堅定,被盧文的枕邊風一吹,便又會軟和下來。我還是去跟盧文說吧。

  就在郭允胡思亂想之際,劉疆揮了揮手,“下去吧。”

  “是。”

  郭允退後轉身,剛剛下到閣樓,他便聽到一陣輕而有力的腳步聲傳來。轉眼間,一個年約二十六七,俊美中帶著風流之姿的白袍青年大步而來。

  本來,郭允是想著,見到盧文好好與她說道說道的 ​​。可此刻看到她這男裝風騷的模樣,他的嘴已先發了聲,“盧家郎君皎皎如月,卻不知在何處行騙歸來?”

  完全沒有想到的是,郭允這信口開河的嘲諷話一出,一向臉皮厚比城牆的盧文,居然臉孔紅了紅。她不但紅了臉,還罕見地沒有反駁郭允,而是問道:“阿疆呢?”

  郭允冷笑兩聲,他狐疑地盯著她,有心想再問一問,想了想還是說道:“主公在上面。”頓了頓,郭允又道:“主公聽說陛下臥床不起,心中不安,想回洛陽。”

  雖是說得簡單,他想以盧文的聰明,完全聽得懂他的意思。

  果然,盧文蹙了蹙眉,衣袖一甩說道:“我去問問他。”盧文越過郭允走了幾步後,突然腳步一頓,咳嗽一聲後回過頭說道:“那個,郭家郎君,你家小郎君現在很不高興,你去安撫一下。”

  二郎君很不高興?郭允完全不信,他挑高眉頭說道:“二郎與盧文你就一模子刻出來的,那臉皮厚得可以刀槍不入,他會不高興?”

  神奇的是,盧文還是沒有生氣,她不但沒有生氣,還好聲好氣地求道:“總之,他現在情況不大好,你去安撫一下他。”咳嗽一聲,她匆匆地朝閣樓上逃去,“郭家郎君,這事交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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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第二章 這熱鬧的一家五口

      盧文一上閣樓,便看到她的丈夫正站在窗前一動不動,背影蕭瑟。

  不等她靠近,對她的腳步聲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劉疆,便頭也不回地開了口,“回來了?”

  明明兩人結為夫婦已有十數載,可每一次劉疆這樣跟她說話,盧文還是無法抑制住自己的歡喜和想要親近的心。

  當下,她恩了一聲,輕輕地說道:“聽郭允說,你準備等天氣一好,就回到洛陽去?”

  劉疆沉默了一會後,才低沉地回道:“是。”轉眼他又問道:“你也害怕?”

  盧文也不管他看不看得到,徑自搖了搖頭,她看著他的背影,低低地說道:“不,我不害怕。”頓了頓,她又說道:“你如果想回洛陽,那就回去便是。”

  萬萬沒有想到她是這個回答,劉疆怔了怔,緩緩轉過頭來。

  歲月是厚待他的,雖是過了十三年,可他的面目,依然是那麼的俊美沉凝,只是比起往昔,他的氣質沉澱下來,他彷彿一個三十不到的青年一樣,卻又比這世間任何一個青年人,都更多了一種從容穩重的氣息。

  劉疆回過頭,在看到盧文那風騷的男子裝扮時,他的眉頭習慣性的皺了皺。不過,他的心思沒有在這上面,盯著她,他淡淡說道:“我以為你會攔我。”

  盧文歪著頭歡喜地看著她的美貌夫君,高興地說道:“我才不攔你呢。阿疆能捨棄一切,陪我在這天下間浪蕩十三載。以後,別說是回洛陽了,便是你想去宮中看看你的父皇,我也會與你一道同去。”

  她的眼中,閃耀著純粹的歡喜和滿足,“與阿疆結褵十三年,阿縈已享盡人世間的自由快活……以後不管阿疆想幹什麼,阿縈都不會攔著,左右,你到哪兒我便到哪兒,你想怎樣我都由著你。”

  她 ​​這番話,真正的發自肺腑。以往,劉疆還會想著,他這個妻子行影飄忽,性喜玩樂,而且,她最大的愛好就是不知疲憊地給她自己備後路,如她在天下各州置了十幾處院子,而所有的院子裡,她都背著他偷偷地埋下了一點金子。當然,這個背著他,是她以為的。事實上,她所有的埋金地點,他都一清二楚。

  人說狡兔三窟,她呢,那是足足有十三窟。有時他都覺得,她這種備後路,埋金子的愛好,如其說是愛好,還不如是習慣,是她只要賺足了錢沒地方使,便下意識想到的處理方式。

  對他來說,只要她還在自己身邊,她的一些小動作,他也就睜隻眼閉隻眼算了。只是這麼些年過下來,他內心深處,總覺得她對自己的心,只怕並不如自己對她那般一心一意。

  可這一刻,他竟是完完全全地感覺到,他的妻子,是真是只要與他在一起,哪怕是身陷囹圄,哪怕是馬上就要赴死,她也是高興的。因為,她是真的覺得自己夠本了。

  想到這裡,劉疆心頭一醉。他不由上前一步,伸臂重重地把妻子摟到了懷中。

  就在閣樓上,夫婦兩人又開始你儂我儂時,閣樓下一陣腳步聲傳來。

  不一會,一個少年發育中略帶嘎澀,卻還是清脆動聽的嗓音傳來,“我父親呢?”少年的聲音很有點大,
房子只有這麼大,他卻扯著這麼大嗓子說話,分明是故意的。他就是想引起他父親的注意力。

  正伏在丈夫懷中的盧文,眼珠子轉了轉,冷笑起來。

  少年的聲音一落,郭允溫和喜愛的聲音馬上傳來,“二郎,別氣了……再說你找你父親也沒有用。”

  “這次父親一定要給我做主。”少年越發加大了音量,他氣呼呼地叫道:“這次父親如果還不給我出頭,我就去找大哥,讓他與我一道計劃計劃。”

  聽到這少年提到大哥,盧縈臉色一變,而劉疆也鬆開了妻子,他低頭盯著她,沒好氣地問道:“你又做了什麼?”

  聽聽聽聽,他一開口便是'你又做了什麼',好似她做過多少不地道的事一樣。她就知道,她現在年紀大了,沒有那麼美了,他的心便偏到兒子們身上去了!

  見到盧文頭一扭委屈地看向外面,眼中還淚水汪汪的,劉疆感覺到,那熟悉的頭痛又發作了。

  不由的,他伸手揉搓起眉心來。

  對了,他這妻子動不動就一臉委屈耍賴的模樣,是兩人這十三年形影不離的生活後,她的又一個改變。

  ——到底他做了什麼,令得她越來越嬌氣?以前好歹還獨立狠辣,現在呢,則是動不動就眼淚汪汪了,而且還每次都發生在她闖禍之後。

  閣樓下,兩人的二兒子顯然還在氣憤不平,只見他扯著嗓子叫道:“父親,我知道你在。”他氣得哇哇大叫,“父親,你的二兒子如今也是十三有餘(虛歲),乃堂堂正正,頂天立地的大丈夫。孩兒記得,你常自告誡我與大哥,說是男子漢做事,一定要有所為有所不為。你還說,男人行於世面,不可輕易被別人打了顏面。你二兒子這半年來闖蕩黃河流域,在追擊黑龍水匪的過程中,也結識了一批人,勉強也在江湖中有了點名號……可你知道母親今兒做了什麼?”

  下面的話,少年顯然有點難以啟齒,便在那裡重重地喘著氣。

  閣樓上,劉疆盯著妻子,面無表情地問道:“二郎最是性寬,你到底做了什麼,令得他氣成這樣?”

  聽到丈夫的問話,盧文臉有點紅,她從鼻中哼了哼,小聲回道:“也沒做什麼。”

  看來,她還真的做了什麼!劉疆頭痛地板起了臉。

  就在閣樓上烏雲籠罩,樓下少年氣呼呼地都紅了眼時,突然的,外面傳來了一陣喧嘩聲。

  那喧嘩聲越來越響,越來越響,不用去看,劉疆也知道,這客棧的外面,定是圍了個水洩不通……

  於那陣陣喧嘩聲中,眾人只聽到,一個低沉而磁,十分動聽的少年聲音優雅地說道:“諸位請讓一讓……”

  幾乎是那少年的聲音一出,外面的人群靜了靜,不過只是一轉眼,陡然的,一陣女子的尖叫聲歡呼聲衝上了雲霄。隱隱中,似乎眾女子越發地圍了上去。這時,只怕半條街都是她們興奮的叫聲了。

  於那刺得耳朵生痛的尖叫聲中,一個小女孩的格格笑聲隱隱傳來。然後,眾人再聽到那少年優雅的說話聲,“諸位靜一靜。”一句話令得四下果然安靜了些許後,少年嘆息著說道:“諸位,你們也跟了一路了,可以退了吧?”

  不過,少年的聲音似乎沒起什麼作用,聽到外面的喧嘩聲越來越響,劉疆蹙起了眉頭,不悅地說道:“大郎怎地連幾個圍觀者都趕不走?”轉眼他不知想到了什麼,向妻子問道:“他該不會是去給你和二兒收拾爛攤子去了吧?”見到妻子越發羞郝的表情,他哪有不明白的道理,當下劉疆給氣笑了,“你成天把女兒丟給他來帶也就罷了,現在你與二兒子成天作對胡鬧,也要大兒來幫著收拾?盧氏,我的長子終有一天還是會回到東海,成為東海王的。這就是你的培養方式?”

  說到這裡,劉疆似是下了狠心,他臉一沉,朝著下面便命令道:“郭允,去把你家大郎君帶進來!”

  “是。”

  在郭允響亮的叫聲中,劉疆轉向盧縈,板著臉命令道:“下去吧。”

  ##

    作者有話:

  看到有不少讀者說,對劉疆最後不能成為皇帝有點失望。

  可我覺得,劉疆的性格,注定了不能成為帝王。

  劉疆是一個表面冷酷,實際上非常重情的男人,這一點,從他對盧縈的癡情可以看出。(內心涼薄的人也不能成為男主)

  而對於一個重情重義的男人來說,他要成為帝王,就必須跟李世民一樣,逼宮弒弟。與李世民當時不爭就得死的處境不同的是,一,劉疆已給自己備下了安全隱退的後路,二,他的屬下們,不管是自身還是他們的家族,都因劉秀的仁厚和劉疆的安排,而不會受到太大影響。在這種情況下,要劉疆純粹為了那個位置,為了爭一口氣,去把自己內心敬重的父親殺了或囚了,他很難過自己這一關。

  要知道,劉疆本是劉秀的長子,而一個男人對於自己的第一個孩子,必定是有喜愛和期待的。至少在劉莊出生前,劉疆必定是被父親愛著寵著的。我以為,在這種情況下成長的劉疆,他更希望得到的是父親的關注和承認,而不是非要那個位置。

  而劉疆那渴望得到父親認可的潛意識,在遇到盧縈,也就是遇到愛情後,其實也會淡化。因為愛情能使人的心靈圓滿。所以,我一直覺得,劉疆最後放棄皇位,是順理成章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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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第三章 一家子算帳

       下去?盧文瞬時想道:她的二兒子還在下面等著她算帳呢……

       見到盧文眼珠子不停地轉,劉疆氣極反笑,“走!”丟出這個字後,他衣袖一甩,大步走下了樓梯。

       盧文站在原地猶豫了好一陣,最後還是咬了咬牙,伸手拿過一個紗帽戴上後,也下了樓。

        樓下面,一個長相如玉般俊美的少年,不知看到了什麼熱鬧,正睜著一雙大眼睛,湊著門縫繞有興趣地看向外面。

         這般看去,少年面目不清楚,可那身高,就已經與盧文差不多了,甚至,光從背影看來,母子倆有點差相彷彿……

         聽到腳步聲,少年猛然回過頭來。一眼看到從閣樓下走來的父親,他臉上那幸災樂禍的笑容還沒有消去,委屈氣憤的神色便溢出言表。只見他衝著劉疆委屈地喚道:“父親。”

        話音剛落,他看到了隨後下來的盧文。當下一跳而起,扯著脖子紅著臉朝著她叫道:“這下看你往哪兒逃……”話還沒有說完,劉疆已沉著臉嚴肅地喝道:“這是什麼話? ”他冷冷的,不怒而威地訓道:“有這麼跟母親說話的嗎?”

         幾乎是父親一開口,少年便洩了氣。轉眼,他更加委屈了,氣憤的紅了眼眶,少年悶悶地說道:“父親,母親她這次真是做得太過份了。”為了以示強調,他咬牙切齒地叫道:“是真的很過份很過份,比以往還要過份!”

        劉疆盯了這個二兒子一眼。淡淡說道:“叫你說話行事沉穩一些。這般毛躁,難怪被你母親屢次戲弄。”

        聽聽,這是什麼話?十三歲的少年郎瞬時覺得自己被傷碎了心。他以袖拭眼,假假地哽咽道:“父親,你重色輕子!”

        這亂七八糟的控訴一出,劉疆徹底冷了臉,他從鼻中發出一聲重重的哼聲。

        就在這時,房門吱呀一聲,被人 ​​匆匆撞開。幾乎是房門一開,幾個大男人如一陣風般捲了進來。緊接著。他們人還沒有站穩,一個衝上前便把房門重重一關,關好後還不放心,還'哐'的一聲落了鎖。而隨著落鎖的聲音傳來的。是外面潮水般的腳步聲和叫門聲。

        轉過頭。郭允拭了一把汗。朝著劉疆叫道:“主公,這天下真是承平太久了,不就是遇到個美貌郎君嗎?那些小姑子竟然如狼似虎地追到了這兒……”

        不過。不等郭允把話說完,劉疆和郭允身邊的一人同時從鼻中發出了一聲冷哼。劉疆還沒有開口,一個少年低沉而磁,優雅動聽的聲音已徐徐傳來,“郭叔,我乃堂堂丈夫,美貌兩字以後不可再用。”

         說罷,那少年上前一步,他把肩膀上一直格格直笑的三四歲小女孩放下後,朝著劉疆行了一禮,恭敬地喚道:“父親。”然後,他又轉向盧文,對上她那男裝風騷的模樣,眼角抽了抽後,才優雅平和地喚道:“母親。”

         不管是劉疆還是郭允等人,對於這個寄以厚望的大郎,都是很不同的。當下,劉疆嚴肅中帶著一種慈和地問道:“紗帽呢?”

        少年磁沉地回道:“為了讓那人知難而退,孩兒自己摘了紗帽露了面容。”

        劉疆點了點頭,他轉向雖然年幼,卻不管眉目還是身形,都與自己的妻子有七成相似,所少的,不過是盧縈那經歷了世事的風流冷峭味兒的二兒子,淡淡說道: “你剛才不是很憤怒嗎?現在你母親也在這裡,你且把事情經過說一說。”

        他二兒子一聽到要告母親的狀,喜得眉頭一挑,他得意地瞟了母親一眼後,突然對著父親說道:“不過父親你這次一定要先發誓,待會你要是覺得母親有錯,一定要重重罰她。”他小聲嘀咕道:“可不能像以前一樣,枕邊風一吹,啥都沒了……”

        劉疆突然覺得自己腮幫子的肉跳了幾下,在一室俱寒中,眾人只聽到他冰冷的聲音,“叫你說就說!”

       “是。”這一次,二兒子剛應了一聲,盧文在後面不好意思地說道:“這個,還是我來說吧。”

        再一次,她的話音一落,她二兒子便瞪著她叫道:“母親,說話時就事論事,不可巧言令色。”

        盧文瞪了這個與自己幾乎生得一樣,性子也極為相似的跳脫二兒一眼,轉向劉疆看去,然後她低下頭說道:“是這樣,我經過清河賭坊時,聽到有人大言不慚,說什麼盧文雖然賭名傳於天下,可實際上不過爾爾。”

        聽到這裡,劉疆淡淡說道:“所以,你一時不忿,就跑進去與人真賭起來了?”盧文以前的三賭是什麼?那賭的都是為人臣子的才能。真正的賭博,她又算得上老幾?

        果然,聽到丈夫的話,盧文羞愧的紅了臉,她大方地承認道:“我也就是輸了三局……”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她的二兒子便在一側譏嘲的補充道:“那是因為總共才賭三局。”

        二兒子的話音傳入盧文耳中,她的臉似乎更紅了些。

         停頓了一會,她在眾人地盯視中不好意思地接著說道:“第四局時,那人說,輸了的人就答應贏的人一件事,那廝的底細我也清楚,實到他沒膽算計我,便應了。結果他贏了之後,讓我去見一個人。”

         說到這裡,盧文悶悶地說道:“那個人,便是靜月公主。”

         她一提到靜月公主,劉疆也沉吟起來。

        說起來那靜月公主,她還是陰氏所出長公主的一個女兒,因自幼便得當今陛下喜愛,給封了靜月公主。可能是夜路走多了終究會遇鬼,盧文騷包久了也終究會有報應。十九二十歲的小姑子,也不知是哪一年見到了盧文,當下便驚為天人,從此後,她人也不嫁了,開始不管不顧地滿天下尋找盧文。

        這公主還有點本事,而且這般在江湖上漂泊,她還很有點手段,很是收服了一些黑道中人。在與盧文遇上幾次後,頭痛的盧文不得不向她告之,自己本是女兒身。

        哪知,那靜月公主在傷心一陣後又追上來了。她說,盧文就是盧文,與她是男是女無關。總之,她這一生都不會放手。

        回想到這裡,清醒過來的盧文聲音轉為慚愧,“你們也知道,那靜月公主有點不講理。我當時一見是她,嚇得拔腿就跑。她發動整個賭坊的人都來追,我那些護衛也被賭坊的高手給截下了。我那時被追得沒法,想到二兒很是結識了一群江湖朋友,他又在附近,又長得與我相似,便,”盧文的聲音終於低了下來,“我便把人朝二兒那裡引,原想著,那靜月公主如果把二兒捉回去,看到自己到頭來卻連人也會認錯了,會下定決心不再糾纏於我。”

        見她住了嘴,劉疆面無表情地問道:“說完了?”

        盧縈老實地低頭,“說完了。”

        劉疆轉向二兒子,“你說一說。”

        他那二兒子憤怒地瞪著母親,提著聲音嚷道:“可母親就沒有料到,認出我的根本不是靜月公主本人,我那時還在與眾人一起議事,結果一群人衝了進來。混亂當中,我也不知被誰敲了一記,便給暈了過去。”說到這裡,十三歲的少年郎漲紅了臉,只差沒有哭出聲地說道:“等我醒來時,發現自己竟然被那些人剝光了,他們把我用綢緞包著送給那什麼公主。那公主一見我,便很生氣,說她白歡喜一場,他們竟然送來了一個冒牌貨……”

        也許是少年傷心委屈的表情取悅了眾人,一時之間,包括郭允在內,都側過頭苦苦地忍起笑來。

         少年還在氣憤地叫道:“就要她命令那些人把我扔出去時,突然看了我一陣,也不知想到了什麼。她又下令,讓人把我就這麼扔到與她一道同行的表妹塌上……還說,要是能與盧文成為親戚,以後也可以多加走動。”他哇哇叫道:“父親,那時刻要不是大哥趕來,你二兒子的清白就再也沒有了!還有,那女人的表妹,不也是我的堂姐嗎?父親,母親這是差點讓你兒子亂了倫啊!”

        又氣又恨的少年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出:那麼多人看到了他還沒有完全長大成熟的小目,這簡直是他畢生之恥啊啊啊……

        就在少年氣得又跳又叫時,一側大眼骨碌碌的轉動著,老是笑嘻嘻的三四歲小女孩跑了過去。只見她一把抱著少年的大腿,奶聲奶氣地喚道:“二哥哥,抱抱。”

        小女孩實在長得好,少年縱是正在恨頭上,看到她那水汪汪的大眼睛也沒火了。當下他彎著腰把妹妹抱起。瞪了母親一眼後,他低頭對著妹妹說道:“三妹,母親是壞人,母親欺負你二哥哥!”

         回答他的,是小女孩抱著他的臉,在他臉上印下的叭唧口水聲和格格笑聲。

         耐煩地教導了小妹的一番非常不正確的善惡觀後,少年抬起頭來看向父親,叫道:“父親,事情就是這樣。母親這次闖下這般大禍,你說要怎麼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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