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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林家成]鳳月無邊[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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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3-1 16:03:07
番外第34章 盯梢

    下得山,發出信號後,天色還早。 

    盧縈這般遇到蕭燕,不由記起了很多往事。那些往事,讓她心潮起伏。當下,她走下馬車,一邊任由馭夫遠遠跟著,一邊走在人來人往的洛陽街上出著神。

    這繁華的街道,樂的少年少女,總是能勾起人很多心事。盧縈聽著身邊的笑聲鬧聲,不由有點想念自家那兩個兒子了。

    于是,她腳步一折,不知不覺中,朝著大郎落腳的酒樓走去。

    到酒樓時,她正好看到大郎的馬車從前方駛過。望著馬車中那個依然戴著紗帽的小子,盧縈悶悶不樂地說道︰“真是個趣的小子。”她經常想,要是她這個大兒子,是她這種風騷性格,那可多好玩多風光?可他偏偏像極了他那父親。

    說是這樣說,多日沒有見到兒子的盧縈,心下還是歡愉的,她滿足地看著馬車中兒子的身影,滿足的四下顧盼著︰看,這麼優秀的兒子,是我盧縈生的,親生的!

    哪知,她這麼得意洋洋地四下看了一遍後,眉頭不由蹙了起來。

    點了點頭,示意護衛靠近後,盧縈說道︰“去與大郎的人見見面,問問他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著自己?”

    “是。”

    護衛離去後,盧縈走向一側街道,剛看到自己的馬車,她目光一轉,瞟到了另一輛馬車,以及馬車上有點眼熟的婦人。

    這個美麗的婦人不但眼熟,而且她也在瞟向自個大兒子。那眼神,有點冷。盧縈定定地盯了她一會後,在那婦人敏感到她的視線,轉過頭看來時,迅速地收回了目光。

    不一會功夫。那護衛跑過來了,他朝著上了馬車的盧縈稟道︰“夫人,人帶來了。”他帶來的這個人,自然是跟在劉元身後,專門負責這方面安全的人。

    盧縈點了點頭,低聲道︰“讓他上車。你們在旁盯著點,別讓人靠近這里。”

    “是。”“是。”

    爬上車的,是一個三十來歲的瘦個子,這人長相精明。一雙眼神非常靈活,一看就是個聰明的。

    朝盧縈行了一禮後,這護衛說道︰“夫人,這是你想知道的東西。”他從懷中掏出一卷帛書。

    盧縈打開一看,低笑道︰“記載了這麼多?挺周全的啊。”

    那護衛笑道︰“大郎這些日子都在熟悉這洛陽的人事。對于這些盯梢他的人,自然也是十二分的留神。”頓了頓,護衛補充道︰“下面那一疊,是盯上二郎的家族和勢力以及個人。”

    盧縈知道,這人定然是怕自己和劉疆隨時會詢問,便把這些都統計好了,還備在身邊。當下她點了點頭。贊道︰“不錯,行事周全。”只是幾個字,那護衛卻一張臉漲得通紅,興奮得頻頻咧嘴直樂。

    盧縈一目十行地翻看了一遍後。指著一個名字說道︰“單明月?她在同時盯著大郎和二郎?”她剛才就看到了她在盯著自家大郎,沒有想到,她連二郎也不放過?

    那護衛點了點頭,道︰“是的。”

    盧縈冷笑一聲。說道︰“當年我與她打交道時。便發現她太過聰明。當時我勢大,她二話不說便退縮。現在我失了勢,她便欺上門了?倒是深得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宗旨啊。”

    這個那護衛自然無法回答。

    在他虛心傾聽中,盧縈問道︰“這單明月的情況,你可知悉?”

    那護衛點頭道︰“小人知情,大郎讓小人留意洛陽各家權貴,凡四品以上的官吏小人都清楚了。這單明月,原本是長安人,她丈夫這些年來升官很快,他丈夫現在在洛陽挺風光的,說是馬上就要升職成為豫州刺史了,以他的年紀來說,這已是少有的青年俊彥。因單明月在其中出力不少,他的丈夫對她非常尊敬,這一對,在整個洛陽都是少有的恩愛夫妻。”

    盧縈打斷他的話頭,“多說說她夫婦兩人的情況。”

    “是。”那護衛說道︰“單氏很有才幹,人也賢惠溫柔,在整個洛陽的貴婦圈中極有名氣。”這個是廢話,要不是她名聲很大,誰會記得一個已嫁了的婦人的名字?現在連這護衛也連名帶姓地喚她單明月,可見她的名聲有多大。

    在盧縈認真傾聽中,那護衛繼續說道︰“單氏夫婦非常恩愛,他丈夫這些年來雖然納了三個妾室,可那些妾室沒有給他生下半個兒子,兩人膝下,只有單明月給他生的二兒二女。”

    盧縈好奇地問道︰“那些妾室,一個兒女都沒有給她丈夫生下?”

    “是。”那護衛說道︰“說起來這事是有點奇怪,其中一個妾室,是單明月自己求來的,是她遠房的族妹,還有一個是男方的表妹,另外一個也是難得的美人。據說這三女對單明月非常敬畏,至于不曾生育一事,其中一個說是流了產壞了身體,另外一個落過水大病一場,現在都整天在道觀過日,還有一個生過一個體弱的女兒,在二歲時沒了。”

    他剛說到這里,盧縈便低笑道︰“好本事。”

    她與單明月打過交道,可從來不敢低估她的手段。

    這時,那護衛繼續說道︰“這單明月在貴婦圈中很有影響力,大郎與她打過照面,回來後,大郎便說,這婦人很是可畏,而且似是極為厭憎大郎,讓我們小心留意于她。”

    他說到這里,見到盧縈閉上雙眼沒有說話,不由小聲地問道︰“夫人?”

    過了一會,盧縈才睜開眼來。

    她看了那護衛一眼,說道︰“大郎說得不錯,她很可畏。”剛才單明月那眼神中,有著一股讓人寒沁的冷意,她現在盯著自己兩個兒子,是在找機會。一旦找到機會,只怕就是雷霆手段了!

    想了想,盧縈說道︰“不能坐以待斃……恩,這樣處理吧,讓她後院起火。”

    對上不解的護衛,盧縈冷著臉說道︰“她如今這般盯著大郎二郎,那是過得太好太閑,在她家後院燒一點火讓她煩一煩吧。你去調查一下,她夫婿來往的人中,可有什麼與她夫婿彼此有意,又沒有跨出那一步的女子。如果有的話,我要那女子所有的資料。對了,如果沒有這樣的女子,你就把所有對她丈夫有意的女子資料,以及她丈夫動過心的女子資料一並收集上來給我。”

    “是。”

    “行了,你退下吧,記著,三天之內,我要所有的資料。”

    “是。”

    那護衛下了馬車後,只見盧縈朝外瞟了一眼後,突然下令,“跟上那車。”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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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3-1 16:05:31
番外第三十五章 讓她後院起火

    那輛車,就是單明月的馬車,不過此時那馬車中多了一個貴婦。

    街道上人來人往,盧縈的馬車不好跟近,跟了一會,看到兩人進了一個府第後,盧縈只得離開。

    第二天,盧縈所要的資料就到了。

    資料非常詳盡,里面還有單明月對大郎二郎準備的幾種手段,因是從婢女口中得知的,又還沒有實施,那些手段含糊其辭。

    盧縈看了一眼後,把那些放在一側,翻看起單明月夫婦兩人的資料來。

    沒有想到,還真有那麼一個比她想象中還要合適得多的人。還真是運氣啊。

    把資料細細地看了一會,盧縈冷笑起來。

    五天後。

    這一天,雖是到了傍晚,可冬陽暖暖,溫暖的陽光,把冬天的寒冷似乎一洗而盡,讓人直有那麼一種春暖花開的錯覺。

    坐在馬車上,妝容完美,比任何一個貴婦還像貴婦的單明月,唇角含著淺淺的雍容的笑。

    她在注視著這來來往往的人流。

    自從皇宮里的老皇帝日漸病重,前太子劉疆的消息再次在洛陽開始浮動後,她便知道,機會來了。

    她想,這種機會,對她和她的家族,她夫婿的家族,都是絕大的機會。

    整個洛陽的權貴階層都知道,當今太子,馬上就要繼位的劉莊,對那個人是何等不喜。可那些道貌岸然的人,要麼為了顏面,要麼懦弱地怕那個過了氣的男人,要麼忠於皇帝,竟是一個個靜觀其變!

    有所謂富貴險中求,這麼千載難逢的機會來了。他們還靜觀其變!

    特別是那耿氏,那雲氏,竟然還去親近那個廢了的棋子的兒子!

    每次聽到這些消息時,她就想,只恨她不是丈夫,如果她是丈夫,何止是做到她丈夫這個地步的官?如果她是丈夫,何至于讓那些耿氏鄧氏稱雄?

    不過不要緊,機會來了。相信這次機會把握得好的話,她夫婿的家族和她的家族,就能取代耿氏成為頂級世家。她單明月的名字,也能取代盧,成為上到朝堂下至地方。世人稱呼時,不再冠丈夫姓氏,而會是直接稱呼名號的唯一女人。

    現在,那兩個小兔崽子的動作,她都掌握了非常翔實。她知道,那兩個小兔崽子也懷疑上她了,不過盯著他們的人那麼多。誰會顧及一個婦人呢?

    含著笑,單明月溫婉的眼中露出一抹精光︰盧氏啊盧氏,當時你為了獨佔前太子而害我迫我,可你一定想不到。真正的獵人,是擅於尋找時機一擊必中,而不是處處出風頭的。不久之後,當你一家人吃上斷頭飯時。我很樂意為你這個畢生的對手敬上一盅酒……

    就在單明月淺淺而笑時,馭夫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夫人,到了。”

    “恩。”她伸出手,在婢女地扶持下雍容地跨下馬車。

    看著這來來往往的人流,她眉頭幾不可見的蹙了蹙,“大人呢?”

    那馭夫恭敬地回道︰“大人被良大人他們叫過去喝酒了。”

    “良大人?”單明月微蹙眉頭,她眼斂垂下,擋住眸中的不耐煩。說起她的丈夫殷悅,她其實一直有點看不起。他的優點也就是不笨還有那麼點聽話,至於其他的,哼。她明明告誡過他,良濤那種男人,性情太直脾氣太硬,是個剛極易折的。與他交往,別說幫不上忙還容易被連累。結果呢,她那夫婿還是與那姓良的玩在一起,還直說姓良是什麼性情中人。真是可笑,這世上的人中,小人也罷,惡人也罷,便是禽畜,她都覺得有可取之處。因為這些人適應這個世道,只有那愚蠢的性情中人,才是真正可笑的。

    不過,這些她當然不會說出來,不但不說出來,還不能表現出來。因為她的父親是一個大儒,也是所謂的性情中人,還有,那些朝堂里的儒生,那滿大街的秀才孝廉,都是性情中人,便是陛下,也算得是一個性情中人……可不正是因為這世間愚人無數,才由著她揮舞麼?想想,她應該喜歡那些‘性情中人’才是。

    把手放在婢女地手臂上,單明月一邊雍容的,聘婷地朝前走去,一邊語態輕婉地說道︰“恩,我知道了,你去跟著大人,讓他別喝那麼多酒。”

    “是。”

    “對了,我的馬車中有一壇上好的花雕,你帶過去送給良大人,良大人喜歡飲酒的。”性情中人麼?她差點忘記了,性情中人最是容易被感情驅使,好利用得很……

    那僕人朗應了一聲︰“是”後,轉背離去。

    當單明月進入花廳時,貴婦們紛紛站起向她打招呼,好幾個更是殷勤地跑上來與她親密地說著話。

    看著這左右的手帕交,單明月的笑容很溫煦,牽著一個手帕交的手,她溫婉地笑道︰“不是說你有孕了嗎?怎麼不好好在家休息?”

    那貴婦羞喜地笑道︰“還不是這個聚會難得,我那夫婿非要我過來?”

    說起這種聚會,也是近十年來,在這洛陽之地流行的。陛下不是一直重儒學,喜歡講經嗎?上有所行下有所好,最開始時,也有一些權貴,在自家府中設個宴,宴中請了一些儒生,然來為了擴大影響,他突發奇想,在同一時的自家另一個花園中,邀請了一些沒有許人的小姑。小姑們來了,不知不覺中,有世家郎君也跑來湊熱鬧。少年少女們來了,有那些權貴夫人也說,想來看看這些俊彥,好給自家兒女相個什麼人,再後來,干脆把那些官員也請了來,讓他們也聚一聚。

    這般來來去去,每年新年前的冬日會,便成了一大盛景。冬時三月,一月一次,每一次都是盛況空前,熱鬧非凡。到了現在。洛陽人也罷,外地來的俊彥也罷,都以接到這冬日會的請貼為榮,而世家小姑世家郎君們,更是把這一天當成相親宴。

    就在單明月被貴婦們環繞,溫婉而笑雍容愉悅之時,那一側的花園中,她的丈夫耿悅,正提步走來。

    年已三十多歲的耿悅。依然俊朗,不過這個俊朗的男子,腳步有點沉。

    他晃了晃喝得有點多的頭,望著遠處的衣香鬢影,隱約看到自己的夫人在那里後。不知怎麼的,他腳步有點猶豫。

    他從少年時,便對單明月一往情深,自娶到她後,更是如獲至寶。

    可這少年的熱情,在日復一日的相敬如賓中,已漸漸變成了枷鎖。

    無數次。他會端視著笑得溫婉的單明月,想著,她是真心在笑,還是在嘲笑著誰?

    無數次。他對上她看他的眼神,突然感覺到狼狽不堪。

    無數次,他對她的要求,感覺到疲憊不已。

    他其實知道。自己的那三個妾室中,有兩個都懷過自己的兒子。有二個兒子更是已經生了下來……不過還不等消息傳到他耳中,他的兒子,便早夭了,還有一個女兒,也是九月了還胎死腹中……可那些妾室,明明是她為了表示賢良,主動替他納來的,他從來沒有說過,明明是她堅持要納的。

    每當那時,他對上單明月通報這消息時的悲淒表情,就突然有點說不出的寒冷。

    有時他看著睡著了的單明月,會想著,這個女人,到底有沒有心?或者,她的心中,除了利益計較,有沒有溫情?為什麼會有這種人,便是對著自己生的兒女,也是那麼溫婉得體得無懈可擊,卻也精準冷靜得讓人看不到感情起伏?

    罷了罷了,就這樣吧,誰讓她是自己千方百計求娶來的呢?他這一生,就這樣交待了吧。

    也許是這種交待的心情太過木然,殷悅直覺得,世人汲汲營營的升官發財,對他來說都是了無趣味。

    就在殷悅站在河邊眉頭深鎖時,突然的,一個尖哨的叫聲傳來,“不好,有人落水了。快來人啊,有人落水了。”

    “什麼,有人落水了?”

    殷悅抬起頭來,便是這一眼,他駭然發現,就在他前方十步不到的湖水中起伏掙扎的女子,赫然是他的好友良大人的堂妹。

    這可是一個真正溫婉內斂,又體貼真誠的好女子。

    當下,喝了點酒的殷悅,腦中已沒有多餘的想法。他一個箭步沖了過去,撲通一聲跳入河水中,便游向良小姑的身邊。

    他的水性很好,轉眼便游了過去。從後面一把抓住良小姑掙扎的雙臂,他朝著她喚道︰“是我,沒怕,我帶你上岸。”

    幾乎是他的聲音一落,良小姑便停止了掙扎,傍晚的湖水中,她強行扭過頭怔怔地看著他,啞聲道︰“是你?”她以為她說了話,可她不知道,她一開口,便是大口大口的河水直向外冒。

    殷悅一時心膽俱裂,他只是用盡全力地拖著她朝岸中游去。

    在他奮力地游動時,良小姑也不動了,也不眨眼了,就這麼一瞬不瞬地,傻傻地看著他。她這般臉色青白,眼神木然的,令得殷悅游得更快了。

    不一會,殷悅便游到了岸,一到岸邊,他不顧那些奔涌過來的婢僕,伸手把良小姑抱在懷中,直直地朝那些人沖去。急急沖到他們身邊,殷悅慌亂地叫道︰“大夫呢,快叫大夫,快叫大夫啊……”

    聲音嘶啞慌亂。

    大夫很快就來了。

    良小姑也被婢女們抱到了廂房中。

    殷悅胡亂換過衣裳後,就急急朝著安置良小姑的房間走去。

    他還沒有入內,他的好友便攔住了他。良大人的眼神有點復雜,他盯著殷悅,說道︰“三妹沒事。”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直到這時,殷悅似乎才找到自己的力氣,他向後綿綿的一靠。

    這時,良大人說道︰“殷悅,雲大人在那里,我們過去吧。”說罷,他扯著殷悅便朝花園中右側涼亭走去。

    涼亭中只有四五個大人,雲大人正在其間,雲大人的官職比他高二級,是殷悅實實在在的頂頭上司。

    看到殷悅過來,雲大人站了起來,他示意殷悅坐下後,沉吟了一會後說道︰“殷悅,你剛才救了良氏三姝。”

    殷悅客氣地說道︰“這是我該做的……”不等他說完,雲大人便打斷他的話頭,“你抱著她上的岸……”

    “是。”

    雲大人嘆了一口氣,道︰“也是不幸中的大幸,良氏三姝剛被解去婚約,這樣你娶她,也算少了層障礙。”

    什麼,他娶她?

    在殷悅愕然抬頭時,雲大人眉頭一皺,不客氣地說道︰“你抱她,污了她的清白,難道不應該娶她?”

    殷悅先是一陣莫名的狂喜,轉眼他想到了自家的境況,臉色又是一陣難堪。

    雲大人說道︰“我們都知道你家的情況,你夫人是個善妒的,她那手段也太凌厲,良氏去了你府中,只怕過得不好。”在殷悅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中,一個打扮極為華貴的婦人急急走來。

    看到那婦人過來,各位大人都站了起來。

    那貴婦在榻上坐下後,盯著殷悅,直接地說道︰“你救了良氏?”

    “……是。”

    “怎麼偏偏是你救了她?你家那情況。”說到這里,那貴婦果斷站起說道︰“良氏是個可人的,去年時,她還救了我一命。既然她已非嫁你不可,我馬上入宮,請陛下做主,讓我收良氏為義女。”頓了頓,貴婦又說道︰“良氏成了我的義女後,身份就不一般了,你當堂堂正正,八抬大轎來娶她,入門之後,她便是平妻,我知道你那夫人是個了得的,所以殷悅我把話放在這里,我不放心良氏住在你那府中,我會另給她置一府,你以郡馬的身份與她成親。以後,她與單明月各住各的,誰也不看誰的臉色。”

    這話一出,不知怎麼的,殷悅直覺得壓在心頭的烏雲一掃而空,他不由自主地輕松一笑,目光明亮地明著那貴婦深深一揖,“多謝公主殿下。”

    得知消息的單明月急急趕來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她的丈夫,在她面前聽話得像狗一樣,當年為了求娶她跪了幾天幾夜的丈夫,臉上綻放著她從來沒有見過的神采,目光明亮,語氣輕快愉悅地向著那貴婦道謝!

    就為了能娶另一個女子為平妻!

    猛然的,單明月向後退出一步,一直以為,她以為自己無堅不摧,以為自己把一切都可以控制在手中……這一刻,她卻如十四年前被盧文算計時一樣,直感到一種一切都脫離了控制,所有她曾經為任由操控,喜怒由她的人生,陡然拐了個道,向著一個可怕的方向滑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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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3-1 16:05:59
番外第三十六章 昔日恩愛

    單明月一張雍容的臉青白交加,她站在那里,直是渾身發寒。

    做為殷悅的正妻,她又在現場時,這等事,竟是沒有經過她便由幾個位高權重之人自己敲定了。

    ……

    單明月一直知道,這些人的這種態度,是從她府中的那幾個妾室和她們的女子接連出事後出現的。她也知道,整個洛陽,不管是哪個府第,做嫡妻的阻止庶子出生,或在庶子生下後,再做出什麼事置其于死地,這種事並不罕見。她真正讓這些人背後議論的,莫過是她連庶女也不放過。

    讓丈夫納了幾個妾室,其中一個還是娘家人,她卻讓她們無兒女傍身。這行為,便是單明月的娘家,也頗有微詞。

    不過,以前她從不在意。

    因為,她很能幹,她夫婿這一路高升,連同她夫婿的家族和娘家這些年來事事順利,官場上處處得意,都是她的功勞。她的聰慧,沒有人會否認。

    平素里,她也隱約聽到有人閑言閑話,說她妒狠太過,不過同樣是那些人,一面怕著她的手段時,一面又敬服于她。所以,她對這些閑言閑話完全無所謂。在她單明月的理念中,真正的聰明人,是能玩弄他人,也能在規則中游刃有余的,被那些所謂的大婦溫恭賢良的規則所束縛的,又哪里算是真正的聰明人?

    從這一點上,她甚至連陰皇后都有點看不起。

    她從來都沒有想到,這些她從前不放在眼里的事情,會在這麼一刻,以這種方式砍她一刀!

    單明月站在那里一會後,那貴婦和雲大人也都注意了她。

    朝她看了一眼後,兩人轉身離開……剩下的事。就是殷悅的家宅事了,他們不再需要出面。

    在這些人離開後,單明月一步一步,緩緩走向她的夫婿。

    殷悅一直低著頭,感覺到單明月在自己面前站定後,他深吸了一口氣,這才抬起頭來。

    抬頭看著自己珍之愛之,捧在手心里疼了好些年的夫人,看著後來又日漸走遠。漸漸的,越來越陌生,陌生得仿佛從來沒有熟悉過的夫人,殷悅垂下眸,低聲說道︰“剛才的話。你都聽到了?”

    因為寒冷,單明月的聲音有點顫,有點澀,她蒼白著臉,盯著夫婿,喃喃說道︰“你喜歡她?你早就想娶她了?”

    殷悅沒有想到,她第一句話問的是這個。他還以為。自己在她眼里早就是個可憐可笑的人,對她來說,重要的是掌控住自己,至於自己的心意。自己喜歡誰不喜歡誰,她從來就不覺得需要在意。

    殷悅看了她一眼後,低下頭,輕聲回道︰“是。”

    他在她面前。早就無所遁形,所以。他有什麼事,也不習慣瞞著她。

    吐出這個是字後,殷悅又低低地說道︰“在今天之前,從來沒有想過要娶她。”

    單明月聽到這里,冷笑起來,她哧聲冷笑道︰“沒有想過要娶她?那湖那麼大,她怎麼偏偏在你經過的地方落水?她一個大家姑子,婢女呢,僕人呢?怎地一個都不見,偏是你一個外男給救了?殷悅,別把我當傻子……你們早就私相授受,今天這一幕,也是故意上演的吧?”

    她這話一出,殷悅張了張唇,半晌才道︰“沒有這回事。”對他來說,是真的沒有這回事。他這一生,一直光明磊落,如果想娶良氏,他不會以這種方式來娶。這種方式,既對不起良家女,也對不起單明月。

    單明月卻是一點也不信,她尖聲冷笑道︰“沒有這回事?殷悅,我一直以為,你就算不中用,可這性子還是直率的,擔當也是有的。沒有想到,你竟然也變成了敢做不敢當之人。”

    殷悅唇又動了動,最後,他卻閉緊了唇,一個字也沒有說。

    他了解單明月,她聰明,理智,她只相信自己的判斷和眼楮。她認定的事,誰也轉不過來。她定下的罪名,誰也辯駁不了。

    看到殷悅只是弱弱的解釋了一句後便不再說話,單明月恨從中來。

    這一刻,她油然生出一種從來沒有體會過的怨恨。

    又尖笑一聲,單明月澀聲說道︰“殷悅,當年你為了娶我,跪在我家大門前數日數夜,當年新婚之夜,你是怎麼對我許諾的?你說,你這一生一世,只要我一人,只愛我一人。你說,以後你便是我的夫婿,是我的家,是我的天,是我的一切,你把你的性命你的前程你的心通通交到我手中,任由我處置。”

    她說到這里,悲從中來,不知不覺中,從來沒有流過淚的她,竟是淚水滾滾而下,“殷悅,這些話,你還記得麼?”

    聽到單明月的哭聲,殷悅抬起頭來。

    他定定地看著自己的夫人。

    他看著她通紅的眼眶,看著她晶瑩的淚水,看到她悲淒的表情。

    他居然沒有什麼感覺。

    曾經,她要是對他露出這樣的表情,他便是立刻為她死了也是甘心。可現在,他居然沒有感覺了。

    感情,是什麼時候變質了的?

    是生了大兒子後,單明月冷冷地看著自己欣喜若狂的抱著兒子轉圈時麼?

    是她強行替自己納了第一個妾室後,卻又令得那個懷了九個月的孩子胎死腹中時麼?

    是她一次又一次的毫無笑意地看著自己時,還是每每好不容易摟著她,她說的,只有冰冷冷的算計時?

    還是,那一個一個夜晚,明明同枕共鳴,可她永遠都不會回頭看他一眼時?

    他幾乎都以為,這個女人是沒有感情的,原來她也會流淚啊?

    只是她這淚水,是為了她失去的掌控而流,還是真因為她有那麼一點點在意他的心?

    不過都不重要了,一點也不重要了。

    殷悅定定地看著單明月,直過了好一會,他才低低地說道︰“明月,沒有什麼,是天生就該屬於你的,也沒有什麼人,會一直站在原地上等你……與你結縭這十數年,我實是心冷了。不過你放心,不管如何,我會記得曾經說過的話,我不會讓你失了大婦的尊嚴的。良氏她也不會在意這些。以後,我們相安無事的過著吧。”

    他也不指望能說服單明月,轉過身便朝下走去。

    看著丈夫的背影,單明月垂下眸來,半晌後,她冰冷一笑,喃喃說道︰“我沒有輸……我不會讓自己輸,良氏,我明明向所有女人都警告了,我的家,只能是我一個人說了算,我的丈夫,也不需要有另外的羈絆,他只需要老老實實,份份地做我單明月的丈夫。我最不喜歡節外生枝,良氏,這是你逼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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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3-1 16:06:54
番外第三十七章 豪奢的劉元

      大郎這陣子,一直在讓人收集洛陽各家權貴,以及各派系的資料。特別是那些盯著他的家族,他更是重點關注。

  在見到盧縈發出的“攪亂洛陽”的信號時,他先是一怔,轉眼便不緊不慢地接下了紗帽,也讓跟在他身側的護衛們,不再隱身在旁,而是正式擺開了排場。接著,他租下了所住的酒家的一個整院落,在接連幾道命令下去後,上百人進入院落,轉眼間,來自西南的名石,來自東南的花草,便擺滿了院落。然後,數十個工匠一湧而入,不過片刻,他所住的,本來就很精緻的院落,便煥然一新,變得極為豪奢。

  弄好這一切後,第二天,大郎坐上馬車,趕往洛陽最豪華的酒樓用餐。

  這家酒樓,之所以稱為洛陽最豪華的,那是因為酒樓的主人不但深有背景,而且整個酒樓也佈置得最為高檔,它處處講究,於低調中極盡奢華,是洛陽世家子們最喜歡來的地方,便是眾貴女,也會經常光顧。

  因這裡無處不昂貴,所以,能在這酒樓用餐的,幾乎沒有普通百姓。

  此時,正是用餐的高峰期。

  一般這樣的酒樓,重品味而不重數量,如今座無虛席,便沒有小二站在外面招羅客人。

  就在這滿堂熱鬧之時,突然的,一輛漆成黑色,車簾用的是最為昂貴的方空,車轅是用的蠻邦才得一見的金絲楠木,駕車的,是八匹雪白的,沒有絲毫暇疵的神駿馬匹,緩緩駛了過來。

  能來這酒樓用餐的,非富既貴,是開始吸引他們的,不過是策馬走在那馬車旁邊的二十個青衣人。這些青衣人,各個氣派非凡,任哪一個拎出來,氣勢長相都不會輸於在座的這些人,所以他們有點吃驚而已。至於那馬車雖然高檔,他們也只看了一眼。

  只是這一眼後,又有人看了第二眼第三眼。

  突然的,一個低叫道:“那些馬……不對,那頭馬是照雪獅子白,左邊那是雪中紅。不對,這些馬無一不是罕見的極品良馬。”

  這話一出,眾人齊刷刷地轉頭看去,看著看著,都倒抽了一口氣。

  他們雖然都是富有,可富有到這個程度的,卻是真真罕見。眼前這些馬,任哪一匹都價值千金,還是有價無市,可在便是巨富之家也奉為珍奇的極品駿馬,在這人這裡,一出現就是二十八匹。其中八匹,還只是做為驅車用的。

  一時之間,酒樓中倒是安靜了些。

  然後,那二十個青衣人翻身下馬,在他們整整齊齊站好時,那馬車也停了下來,然後,眾人眼前一亮,只見一個俊美得無法形容的華服少年走了下來。

  這少年,俊美絕倫,卻還有著容顏無法遮住的尊貴之氣。他身姿高挑頎長,墨髮披肩,雙眸如星,神采飛揚。

  光是這罕見的美男子,便把所有的光芒都吸了過去。

  這美男子提步朝著酒樓走來。

  隨著他動身,站在他身側的二十個青衣人,也同時動了身。他們步履一致,不緊不慢中,那“蹬蹬蹬”的腳步聲,清脆響亮,發出一種讓人心虛膽怯的凜然之聲。

  不一會,那美男子在二十個青衣人的簇擁下入了酒樓。

  看到他們進來,店小二連忙跑了上前,他哭喪著臉,低著頭巴巴地說道:“客倌,酒樓已經滿了,客倌還是往別處……”

  不等他說完,那美男子清冽的,動聽到了極點的聲音,便傳了出來,“酒樓既滿,為何還要開門待客?”

  那小二急得滿頭是汗,他嚅嚅地說道:“這個,這個,那個,我們… …”

  不等他說完,那美男子手一舉,隨著這極具威勢的動作一做,令得那小二剩下的話給生噎了回去後,那美男子淡淡地說道:“我不想聽任何理由,去準備吧。”

  這頤指氣使的話一出,小二先是條件反射地應了一聲,“是。”轉眼他反應過來,連忙苦著臉看向自家掌櫃。

  那肥胖的掌櫃騰騰地跑了過來。

  不等他開口,那美男子便轉頭盯向他,清冽地說道:“嗯?你也想找藉口?”

  被他這麼一瞪,那掌櫃的再也扛不住,他點頭哈腰道:“小人這就去安排,這就去安排。”說罷,掌櫃騰騰地朝著二樓跑去。

  於鴉雀無聲中,那美男子目光略略一轉,在掃視過堂中眾人後,提步朝那樓梯走去。

  目送著他的背影,一人說道:“他就是東海王劉疆的長子。”“好生俊美。”“這定是天下第一美男了。”“好氣勢,好奢華!”

  那掌櫃的上得酒樓,他來到靠窗的一桌人前,朝著其中一個華服郎君低語了幾句。

  那郎君眉頭一蹙,轉向另外幾人說道:“這劉元到洛陽也有些日子了,他行事不是一向低調嗎?”說到這裡,也不等同伴們回答,他嚴肅地說道:“只怕是有備而來,不行,他畢竟是龍子鳳孫,我可不想成為他立威的對象。”說到這裡,那華服郎君轉向掌櫃的,“我去勸吧,他們要幾桌,我們就騰幾桌。”

  “是是。”

  於是,那美男子上得閣樓時,閣樓中已空出半邊,看著收拾好的桌幾,劉元帶著眾青衣人一一入座。

  劉元一坐好,一個青衣人便湊近他,低聲道:“郎君這陣勢一擺,跟蹤我們的人由六批變成了十三批,剛才退下的是鄧氏一派的人,看來這酒樓是他們開的。樓下議論紛紛,都在詫異郎君這行為有何目的。”說到這裡,這青衣人又道:“雖然那些人的注意力一直著緊在大郎身上,不過二郎的身邊,也有陛下親派的人。對了,樓下有人說,大郎這次出場如此豪奢,看來盧文和東海王這些年來得了不少錢。”

  這青衣人把話說完後,劉元動作優雅地拭了拭手,悠閒地說道:“你去把請貼挨桌發出,便說,下個月十五,洛河之岸,天下首富盧文,盛情邀請洛陽各位豪強享天地美景,聚無雙之宴。恩,這裡的人發完後,讓人挨個往各大家族發請貼。”

  那青衣人頭一低,輕聲應道:“是。”

  劉元輕輕抹了抹嘴,微笑道:“皇宮中也送一份。就送給那些宮門衛便是。”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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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第三十八章 青樓

    在大郎劉元以一種極不正式極不莊重,卻也咄咄逼人的態度發出那些請貼時,盧縈正守在丈夫身邊。

    劉疆閑著無事,就喜歡下棋,他的棋風既狠又穩,盧縈卻總是奇峰突出,兩人對奇對奇,招招凶狠子子爭先,令得站在一側看局的郭允是膽戰心驚,直像看了一場短兵相接的廝殺一樣。

    他拭了一把額頭上滲出的汗,見到這局又是平手,有點無力地想道︰這兩人下起棋來,頗像是窩里斗,讓我這看戲的人,都出了幾把老汗。

    不過,劉疆本來神色怏怏,這般與盧縈連續七盤都是平手後,他也精神大振,目露精光了。

    剛剛把棋盤拂亂,郭允立馬一人送上一盅酒,說道︰“自從那日二郎帶著那些人去尋水匪後,至今還沒有消息傳來,現在那些世家都亂了套,好一些夫人都哭到宮中去了,要不是陛下病又加重,只怕都要鬧翻天了。”

    頓了頓,他小心地問道︰“二郎不會把那些人,全部引到什麼地方來個全盤絞殺吧?”他做了一個‘殺殺殺’的手勢。

    盧縈笑嘻嘻地說道︰“不會,他就是愛玩,也許是把那些人弄得迷了路,困在哪里了。”

    說到這里,盧縈抬起頭來,看向丈夫笑眯眯地說道︰“二郎那小子愛玩愛鬧喜歡出風頭,這陣子沒少受那些世家的氣,指不定趁這個機會在折騰人呢。還有大郎,也給弄了這麼一曲。阿疆,到時你去不去看熱鬧?”

    劉疆向後一仰,伸手揉搓了一會眉心,淡淡說道︰“父皇病情加重,說不定便是被小崽子們氣的。”從細微處看事。從大郎二郎的行動就可以知道,他們夫婦最後的決定並不是順應皇帝的意思離開洛陽,消停消停,反而是興風作浪,想來他那父皇,現在說不出的失望吧?

    見劉疆的心思還在劉秀身上,盧縈有點擔憂,她棋也不下了,扯著丈夫笑嘻嘻地說道︰“咱們出去玩玩。”說罷。連扯帶拖,把她的丈夫扯出了院落。

    這一次,郭允也帶了頂紗帽,便同行了。

    這麼多年下來,郭允跟在他們夫婦身後。都習慣了,如這陣子他回到郭府,沒能伴著兩人,沒能與盧縈吵幾次架,沒能被自家主公瞪幾回眼,他那是通身都不舒服。

    盧縈與丈夫手牽手走在這洛陽街上,雖然現在洛陽風聲鶴唳。無數人在打探他們夫婦的去向,可再多的人費再多的心思,還是尋他們不到。這很簡單,劉疆在這地方經營多年。盧縈更是蛇道鼠路都通,怎麼可能讓人摸得到地方?

    走著走著,劉疆突然說道︰“下雪了。”

    這話一出,盧縈抬起頭來。

    可不是正是下雪了?昏暗的天空中。一粒粒似雨滴似雪粒的東西落下,東一砸西一砸的。到得後面,那是越來越密,越來越密。

    這時,郭允朝著前方一指,“我們進去避避吧。”說罷,率先朝那地方跑了去。

    盧縈兩人緩步跟上。

    一進去,幾人才發現,眼前這個看似素淨高雅的地方,竟然也是個青樓。一個個或端莊或妖嬈的美人穿行其間,鴇母打扮得更像宮中的女官,正舉止端雅地行走在眾人當中,語態嫻雅地交際著。

    一進去一個巨大的殿堂,殿堂中間是一個天井,而透過殿堂縷空的大窗戶,則是外面的花園。如今,這殿堂里,男子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或喝酒或聊天,美人們安靜地站在一側,有人招呼時才上前。既不像別的青樓那樣殷勤得讓人不習慣,也沒有半點花哨,反而處處是擺著榻幾,表演著琴棋書畫的端方之人。

    朝這青樓待了一會,突然的,郭允想起了眼前之人的身份,不由向盧縈問道︰“這青樓你有份麼?”

    盧縈也在四下張望,聞言她無可無不可地應道︰“恩,我就提了這麼一個想法,沒料到那些人還真拿來實施了。”

    郭允聞言黑了臉,他甕聲甕氣地說道︰“盧文,你都成了天下鴇兒的頭兒了。”

    盧縈瞟了他一眼,淡淡說道︰“這話可不能胡說……我本是高雅之人,雖管著風月,可青樓中的事,我還不屑沾手。”

    郭允立馬翻了一個白眼。

    就在兩人你一句我一句時,旁邊,一個中年男子左擁右抱著兩個美人兒,一邊伸著嘴去囁一個美人的嘴,一邊哈哈笑著走了過來。

    因抱著美人,這中年男子走起路來便漫不經心,在經過盧縈三人時,他一不小心給撞了郭允一下。還不等郭允開口,那中年男子已皺著眉頭不高興地喝道︰“我說你們三人,擋在這中間算什麼?我好端端地走著呢,真是晦氣!”他剛罵得起勁,一個美人兒把嘴堵住他,嬌嗔道︰“大人,何必理會他們呢?”

    被那美人兒這麼來了一下,那官員這才罷休,與那美人兒嘴親得叭唧叭唧地離開了。

    望著那官員的身影,郭允突然轉過頭對上盧縈,委屈地說道︰“盧文,我要早冤,我有委屈,我被欺負了!”

    語氣很正經,態度也很嚴肅。

    盧縈白了他一眼,收回盯視那男人的目光,低聲回道︰“這廝是蕭燕的丈夫。”頓了頓,她感嘆道︰“想當年人稱俊杰,怎麼十幾年過去,卻變化這麼大了?”

    郭允哪里理會她的感慨,還在那里嘟囔,“盧文,我有冤,我不服!”

    盧縈又翻了一個白眼時,劉疆已經提步,帶著二人舉止高貴地朝著前方的榻幾走去。

    三人剛坐下,不遠處的蕭燕的丈夫,又發出了一陣大笑聲。看著那人的得意相,盧縈倒真蹙起了眉。

    這時刻,一側的郭允還在哼哼唱唱,“盧文,我被欺負了,我有冤,我不服。哼哼,這是你的地盤,你真不給我出這口氣?”

    盧縈瞪了一眼長不大的這廝,在蕭燕的丈夫那得意的叫囂聲中,她低聲說道︰“是得出手……這廝的富貴,全因賣我而得,豈能讓他如此囂張?”不過,就算到了這個時候,她還是不想傷害蕭燕,所以,怎麼出手,她還得想一想。

    就在盧縈如此想著時,突然的,一側的劉疆聲音淡淡地說道︰“咦,這里似乎要熱鬧了?”這話一出,盧縈郭允兩人齊刷刷轉過頭,看向了青樓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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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第三十九章 盧文現身

    青樓門口,十幾個金吾衛大步而來,他們一進大門,便分左右站好,然後,一個身材高大,具有陰氏一派人特有的清秀端雅長相,與陰澈有著二分相似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

    那男子一進青樓,便朝四下看了一眼,他的目光在經過盧縈三人時,略滯了滯。

    正在這時,鴇母急急迎來,朝著那男子福了福後,她陪著笑說道︰“這位郎君……”

    不等她說完,那男子便手一揮,斷然說道︰“有逃犯進了這里,今此我過來,只是公事公辦。”

    說到這里,他大步朝著盧縈三人走來。

    看著這人過來,盧縈朝著郭允側了側,嘆道︰“你露了行蹤?”

    郭允皺著眉頭,表情有點嚴肅,“我很小心,除非我身邊出了背主之人。”

    就在他說話之時,那中年人來到了三人面前。

    他朝三人盯了一會,轉向盧縈,冷聲道︰“你是何人?”轉眼又道︰“摘下紗帽來!”

    盧縈這陣子,因為情勢需要,此刻著的是一件從春秋戰國傳至如今的深衣,這種深衣,上裳下襦是為一體,因為簡單方便,又不分男女,在民間有不少地方還在流行。而盧縈身量頗高,穿了這深衣,再把頭發隨便扎起後,既簡潔方便,又不違背大兒子所命令的,一年之內不準扮男子的話。

    此刻,聽到這中年男子的命令後,盧縈淡淡一笑。

    她從幾上端起一盅酒,慢條斯理地抿了一口後,微微抬眸,直視這人,淡淡說道︰“閣下好生無禮。”

    那中年男子越發緊迫地看著她,沉著一張臉喝道︰“我讓你摘下紗帽!”

    隨著他這喝聲一出。嗖嗖嗖,站在他身後的那些金吾衛們,同時提步,轉眼間。便把盧縈三人團團圍住。

    看來還真是露了行蹤,這些人是有備而來了。

    當下,盧縈笑了笑。

    她果然如這人所說的那樣,慢慢摘下了紗帽。

    隨著這紗帽一摘。只簡單束起長發,長相俊美中透著風流張揚之氣的盧文,那面目便清楚地呈現在大堂眾人眼前。

    一看到她的面容,那中年人的臉上閃過一抹狂喜︰果然就是她!這次他立下大功了!

    這廝剛剛想到這里。只見盧縈的眼中,閃過了一抹嘲諷。

    然後,她抬起頭來。朝著四下清聲笑道︰“盧文久不至洛陽。沒有想到,這里真不是十三年前的模樣。”

    四下先是一靜。

    轉眼間,聽到的眾人同時回過神來。

    而這一回神,便是一陣嗡嗡聲,驚叫聲,議論聲,叫鬧聲不絕于耳。只聽得樓上樓下。不管是龜公伎子,還是那些遠地來的客人,或者是洛陽地的豪強,都一窩蜂地涌來。于這紛紛而來的腳步聲中,有人在叫道︰“什麼,盧文來了?”“快看,她就是盧文。”“各位各位,盧行首來了!”“我們的頭兒來了!”

    竟是一轉眼間,樓上樓下的人便潮水般地涌來。這些金吾衛,平素任誰對上,可能害怕,可這人都是這樣,人多就勢眾,罪不罰眾,隨著越來越多的人涌來,便是那些洛陽地的規矩人,這時也不害怕那些金吾衛了,和著這滿堂的風月客們,潮水般的涌來。

    這情景,萬萬出乎那中年人的意料之處!

    他沒有想到,離開了洛陽十三歲的盧文,只是把名字說出,這些人就不管不顧地簇擁而來。

    這時的他,自是沒有想到,這青樓是盧縈的地盤。在這里,她就是王,她就是一呼百諾無數人仰慕的傳說中的人物。再加上盧縈到洛陽這麼久,早對藏在這些青樓中的屬下有交待,所以,那些崇拜她的人造一造勢,便成了如今這前僕後繼的模樣。

    看到這數百人潮水般地涌來,那中年人臉色一變,厲聲喝道︰“站住,都給我站住,朝庭辦差,你等敢抗旨?”

    他這喝聲,令得四下潮水般的人流一靜時,盧縈的清笑聲傳來。

    她一邊清笑,一邊施施然提步而行,口中則說道︰“我盧文是東海王妃,我怎麼不知道自己犯了事,還成了朝庭的犯人?”

    她停下腳步,回眸冷冷瞅著那中年人,哧聲說道︰“如果我是犯人,那東海王也是犯人了?這是誰下的旨意?陛下嗎?還是說,是你個人編造事實,胡亂攀誣?”

    最後幾字,她聲音提高,吐完之後,盧縈猛然暴喝,“說!你闖入這里,先是說有逃犯入內,又圍著我堂堂王妃說是辦差!是誰給的你的膽,讓你編造事實,胡亂攀誣?”

    她這喝聲十分響亮,一時遠遠傳出。

    本來,盧文確實是東海王妃,而陛下也確實不可能下旨要捉拿自己“安份當著郡王”的大兒子。

    所以,她這喝聲一出,四下嘩聲大作,而那中年人則是臉色一變。

    他直到這時才想起,現在就算是陛下病重,太子勢大,可只要陛下一天不死,太子就一天還要按規矩來。再說,前太子無故被廢,一直被眾臣詬病。現在陛下還在呢,他們就對前太子妃下手,這要傳出去,只怕他的家族連同太子人,都要吃大掛落!

    一時之間,那中年人後悔起來。

    而他這一後悔,然後便被盧縈逼得向後退了兩步。

    見他後退,盧縈輕蔑地瞟了他一眼後,提步便擠過他,朝著眾人走去。

    看到她走來,青樓中的眾人,都目眩神迷地仰視著這個近十幾年來,天下間最為傳奇,最為神秘的人物。

    在眾目睽睽之下,盧縈提步走去時,在經過蕭燕的丈夫身側時,卻是腳步一凝。

    她轉頭看向這個男人。

    那男人正摟著一美人,見到盧縈看向自己,不知為什麼,他有點怕了,腳步便向後一退。

    盧縈把這人上上下下盯了一會後,突然右手一伸,“啪——”地一下,一個耳光重重扇了過去!

    在這一聲清脆的巴掌聲中,盧縈輕蔑地說道︰“齷齪之徒!”

    “你!”

    不等這男人反應過來,盧縈卻是再不理會于他,提步就走,轉眼間,她便陷入了人群包圍中。在眾人又是興奮又是激動的問侯聲中,盧縈一邊與他們低語,一邊朝樓上走去。

    這時,一個金吾衛湊近那姓陰的中年人,低聲說道︰“主公,要不要去叫人?”

    那中年人盯視著走入了閣樓上的盧縈,咬牙道︰“廢話!快點去!”

    還不等他這個命令聲下達,一側,一個清瘦的儒生回了一句,“人家盧文都上樓了,隨時隨地都會消失,此刻再去叫人,不是鬧笑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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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第四十章 風雨欲來

   那陰姓的中年人冷著臉,他狠狠瞪了那清瘦儒生一眼,低喝道︰“你懂什麼?她可是盧文!”

    說到這里,他也沒有時間多做解釋,低聲吩咐幾句後,便匆匆朝著閣樓上走去。

    可是,當這中年人趕到閣樓,當權勢燻天的他,那些部眾以最快地速度來到青樓下時,哪里還有盧縈的身影?

    那中年人大為不滿。

    而在他匆匆趕到太子府第,又過了數日後,他那不滿,已轉為驚愕。

    他得到消息,說是劉疆盧縈夫婦和兩個兒子,是同時抵達洛陽的,前陣子皇帝還在病倒後第一次出宮城時,遇到了劉疆本人。

    甚至,經過他這陣子的調查,有不少人發現了劉疆夫婦的蹤影。

    可是,以他們對洛陽的控制,以他們的勢力之眾,竟是除此之外,再無任何線索。那劉疆盧縈時隔十三年,再來到他們的地盤上,竟是想出現就出現,想隱藏就隱藏,無形可尋,無處可查!

    這兩人,倒底是有那通天的權勢,令得他們的追查總是流于表面,還是他們藏得太隱匿?可看這蹤像,分明是前者啊!

    一時之間,有消息說,太子這陣子都一直沉著臉非常不悅。

    就在那些人把洛陽查了個底朝天,卻還是一無所獲,而漸漸放下此事,只一心等著大郎劉元所邀請的那盛大之宴到來前一日,盧縈再次出現在街道上。

    天,越是靠近年關,越是寒冷了。

    盧縈一邊慢悠悠地行走,一邊悠然地享受著這難得的日光。

    隨時時間臨近,這陣了。洛陽人老是談論起大郎劉元的那場邀請,以及馬上就要來臨的那場宴會。如此刻也是這樣,“也不知那盧文會不會出現?”“定然會出現在。想當年她與太子大婚,那是何等風光?”“怎麼走到哪里,都聽人在談起那宴會?看來期待他們出現的人很多啊。”

    是啊,期待她與劉疆出現的人,當然多了。

    不止如此,只怕還有天羅地網布置著,只等他們露面呢。

    盧縈冷冷一笑。便把此事放開。她出來,可是逛蕩玩耍的,這心,還是到了時候再操吧。

    走著走著,盧縈看到了前方的酒家中。出現了二個熟悉的身影。

    盧縈一怔,正準備走過去去瞅一瞅,又停下了腳步。

    當她來到另一條街道時,居然又看到了另外一個熟悉的人。

    一個時辰後,當盧縈看到那些成都平氏的人也不停地穿來穿去時,她馬上明白了︰這陣子,凡是與自己熟識的人。只怕都或被迫或自願跑到這街道成天閑逛了。目的,可不就是引得自己出現麼?

    這魚鉤得可真是有意思……

    側頭尋思了一會,盧縈轉過身,優哉游哉地往回走去。

    轉眼。第二天到了。

    這一天,整個洛陽城都處于一種異常的亢奮當中。似乎直到這一日,洛陽人才發現,這城里。竟是多了很多附近城池趕過來看熱鬧的人。

    酒家客棧,青樓街道。處處都有人在議論今晚的宴會之外,‘盧文’的名字,更不時被提起。

    而平素總是衣履鮮華的金吾衛們,這時也不停地出現在街道上,隨著那蹬蹬蹬的馬蹄聲,一時之間,洛陽城里不知是充斥了熱鬧,還是緊張的氣氛。

    一輛馬車中。

    透過半開的車簾,大郎向後微倚,一邊看著這來往的人流,一邊傾聽著外面的談論。

    過了一會,一個青衣青年湊近他,低聲說道︰“大郎,只怕出動的不止是金吾衛,我看到有城防軍也在其中。”說到這里,另一個青年低聲冷笑道︰“真是可笑,不過一場聚會而已,就出動了這麼多人,也不怕被人看輕了去。”

    另一個青衣則答道︰“這有什麼好看輕的,發出這命令的,肯定只是下面私自揣摩上意的人……總之今兒晚上,可是真正熱鬧了。”

    聽到三個伙伴的低語聲,大郎無所謂的揉了揉額心,道︰“都準備好了?”

    “這個簡單,自是準備好了。”

    “二郎呢?”

    “也會及時趕到。”

    “恩,把消息傳給我母親。”

    “大郎放心。”

    交流到這里,大郎似是放松下來,他向後一倚,慢條斯理地端起一盅酒品了品,道︰“可以了,我們回去吧。”

    “是。”

    而此時此刻,昨天才出來玩過的盧縈,又忍不住心癢癢地跑出來湊熱鬧了。

    ……實在是湊熱鬧,現在的洛陽城,可真是太熱鬧了,這閑言閑語的,從四大城門流水般涌來的外地人,還有以警惕探尋的目光盯著這些外地人的某些有心人,實在是太熱鬧太好玩了。

    如現在,盧縈在聽了一會後,隱隱看到有兩個認得的人進了前面一個大酒家,便驅著馬車,施施然跟了進去。

    她剛坐下,身邊便有人悄悄議論道︰“聽說那東海王劉疆和盧文夫婦,早年就溜走了,現在在東海老實待著的,不過是他們的傀儡。”

    “還有這樣的事?”

    “當然,這消息可靠著呢。”

    就在這紛紛而起的議論聲,一個男子含著恨意的聲音從她的前方傳來,“怎麼走到哪里,都是那一家子的消息?”男子沉沉說道︰“不過是蹦噠不了幾日的跳梁小丑,也值得這麼說著?”

    這男子的聲音一落,旁邊,一個不知是他同窗還是同僚的三十歲左右的儒生輕嘆道︰“是啊,我也不明白,怎麼這些人就這麼興奮了。”

    剛剛說到這里,第三人轉向那先前開口之人,壓低聲音說道︰“聽說那盧文前兩天扇了你一掌?”仿佛見到對方要發火,那青年馬上說道︰“兄台別惱,依我看來,這是好事呢,那一巴掌,可明擺著你與盧文不和,上面的人由此對你青眼相看,可不正是好事?”

    含恨之人,也就是蕭燕的丈夫也是這樣想的,他冷笑道︰“不錯,她那一巴掌可幫了我不少忙,昨兒個,我又升官了。”

    這話一出,他旁邊的幾人一陣唏噓,蕭燕的丈夫搖頭晃腦地說道︰“我屋中那個蠢婦,這陣子還抄著什麼道經,上面命令她出來都不出來。得知我的事後,也不知道安慰,還把自己關在房中……等今天盧文那一家子落網後,我立馬就休了那個蠢婦。”這原本是他的家宅事,可這男人明顯是被氣傻了,竟然跑到這大庭廣眾當中,對著幾個大男人說起來了。

    不過,這也是情理當中的事,這陣子以來,眾人一提到他,便會說他是借夫人的光,借盧文的光升了官。他郁怒在心也是正常。

    這幾人在這里說得歡,便沒有注意他們身後的盧縈。

    而盧縈聽到這里後,也垂下眸來,暗暗想道︰看來蕭燕是真悔了,我那一巴掌,還真扇出了我想知道的事實。

    想到蕭燕悔了,盧縈心情好了不少。然後,她抬起頭來,眯著眼楮高高興興地盯著蕭燕的丈夫,想著,也是時候廢了這蠢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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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第四十一章 蕭燕過往的了斷

    蕭燕的夫婿方信喝了一會酒,與眾人閑談幾句,便告辭離去。

    出了酒樓後不久,他上得自家馬車,拐過彎,朝著另一條街道走去。

    不一會馬車停了下來,看著前方的玉石店鋪,方信的臉上,不知不覺是堆滿了笑意,他迫不及待地從馬車中走下,朝著那店鋪中走去。

    店鋪中,一個帶著婢女的小姑正拿著一塊玉佩在看著,方信踱到她身側,朝那小二瞪了一眼,示意他退下後,他朝著那小姑低聲說道︰“阿繡,你來了啊?”

    阿繡裝模作樣地看著手中的玉佩,也不回頭,語氣嬌慢的,“是啊,我來了呢。”她瞟了方信一眼,眼光在慍怒中夾著媚色,“姓方的,你說你要休了你那妻室,好迎娶我入門的,什麼時候休啊?”

    方信愛不釋手地看著這個年華二九的小姑,諂著笑臉忙不迭地說道︰“就休就休,阿繡你也知道的,今天晚上那什麼盧文便會被抓了,沒了盧文,我還留著那婆娘做什麼?明兒我就休了她迎娶你。”

    聽到方信這言辭旦旦的話,阿繡抿著唇嬌笑不已,“喲,方郎這話說得真肯定……只是蕭燕一直把我當成姐妹,要是知道我把她踢下了堂,她莫不會氣得一死了之?”

    “死了也好,那個老丑女人,我早就看她不順眼了。”方信笑得陰狠,他沉著聲音說道︰“這幾天我要她出來逛逛,看能不能把盧文給引出來,她居然不肯!那女人留著還有什麼用?”

    說到這里,他見四下無人注意這里,便湊到阿繡的耳邊噴著熱氣,曖昧地說道︰“那女人現在又老又丑,可沒有一點及得上阿繡你的。”

    一邊說,他的手一邊伸出,已在不知不覺中摸上了阿繡的臀部。

    阿繡欲迎還拒地扭了幾下,格格低笑,“那可不一定了,你那夫人蕭燕,她的出身可比我好。”

    這個阿繡,現下雖是方信上司的女兒,可她的身份不是秘密。在劉疆當太子時,阿繡的父母因貪污被打入大牢,阿繡也給成了官伎。不過沒過多久,阿繡還沒有長大開苞,劉疆便走了。新舊權力交替期間,阿繡的父母給批了一個蒙冤入獄,只是她父母放出來不久就死了,阿繡便給記在了父母的知交好友,也就是方信的上司陳大人的嫡妻名下,成了陳大人的第三女。

    雖說阿繡現在也是官宦之女,可她畢竟以前在青樓待過。名聲上很不好聽。只是陳大人來頭很大,與方信這種沒背景的人完全是兩回事。因此,便是阿繡名聲不好,方信也不管不顧地攀上了。

    聽到阿繡的話。方信悄悄摸了兩把後警惕地看了四下,還是收回了手,他哧聲說道︰“什麼出身?那也是十幾年前的事了,現在她家里早就沒落了。”轉眼他湊近阿繡。喘著粗氣低聲說道︰“寶貝,馬上我就可以迎娶你了。給我摸摸好不好?”說罷。他伸手想扯著阿繡朝一側的簾幕後走去。

    阿繡自是不信,她反手就是一下,重重把方信的手臂給拍落後,哼哼笑道︰“滾!”丟出這個字後,見到方信似是有點惱,她回了一個媚眼,小小聲地說道︰“在這里有什麼勁?你那夫人這幾日不是病了嗎?我待會就去見她,到時讓她氣氣好不好?”最後幾個字,真是又軟又嗔。

    方信自是知道,夫人這幾日確實是不舒服,本來他還以為她只是為了不去誘騙盧文上勾而裝病的,直看到她頻頻嘔吐,才知道她真是不適。今早時,他聽大夫說,好似是蕭燕又懷上孩子什麼的……都三四十歲的老女人,不過是那次酒後踫了她,居然還給懷上了。這個節骨眼上懷上孩子,這不是想賴在正妻的位置上不下來嗎?所以,他心里實有點惱火。

    如今,聽到這阿繡一說,方信點了點頭,道︰“也好。”氣病了也好,最好是給氣死了,這樣也省得他落了一個休棄髮妻的壞名聲。

    “既然如此,那我們待會在方府中見面啦。”

    “那阿繡你要記得過來哦。”

    在一陣依依不舍後,這一男一女先後出了店鋪。

    蕭燕這陣子一直神情懨懨,在知道自個懷孕後,她更是連起身的力氣也沒有。

    她年紀不小了,雖有一兒一女,可自從她娘家敗落後,便連累得兒女也不討丈夫歡心。兒子在遠處的學堂里,大女兒早早許了人家。

    而她自己,這些年不停的操勞,過度的勞累再加上憂積于心,這一懷孕,每次都吐得天翻地覆,有時蕭燕甚至覺得,自己可能過不了這一關。

    像現在,她又被夢魘了。掙扎得臉色青白滿頭大汗的蕭燕,揮舞著手流著淚叫道︰“阿縈阿縈,你得允許人犯一次錯。”她在夢中淚如雨下,抽噎得喘不過氣來,哭泣著,蕭燕乞求道︰“阿縈,我覺得每個人都應該有一次被原諒的機會……阿縈,求求你!”

    她是當家主母,這個時候應該奴婢如雲,可她在房中又哭又喊的,外面卻是悄無一人。直到一個端著藥盅的婦人帶著一個年輕婢女急急走過來,破門而入後才打斷蕭燕的夢魘,“夫人夫人!”

    那婦人使勁搖著蕭燕,哽咽道︰“夫人,你以前都好好的,怎麼這兩天連睡覺也不安生了?”

    以後蕭燕也有過做夢,也有過夢囈中懺悔的時候,可那是幾個月才犯一次,每次也只是喃喃幾句。哪里像現在這般死去活來的?

    給那婦人搖醒,蕭燕滿頭大汗手足無力,她雙眼無神地看著紗帳,低低地說道︰“出去吧,我沒事。”

    “可是夫人你。”

    “出去,讓我靜一靜。”

    “是。”

    兩人剛剛退到房門處,一個嬌脆的聲音快樂地傳來,“蕭姐姐,聽說你生病了啊?”一邊叫著。阿繡一邊在婢女地扶持下曼妙地走了進來。

    看到她進來,那婦人臉色一變,她瞪著阿繡低喝道︰“你出去!”

    “為什麼?”簡單的三個字,阿繡咬得軟軟的,嬌嬌的。她哧地一笑,徑自推開那婦人,扭著腰來到了蕭燕的榻前。

    看著滿頭大汗,臉色發白的蕭燕,阿繡格格一笑。道︰“蕭姐姐,你好象又老了幾歲呢,這臉上的皺紋粉都遮不住了。”轉眼她又嘖嘖連聲,“還有呢,姐姐怎麼又是汗又是眼淚的。莫不是方郎終於不要你,你怕得躲在房子里哭了?”

    蕭燕無神地看著她,過了半晌才低低問道︰“阿繡。”

    “蕭姐姐,我在呢。”

    “我以前可是得罪過你?”

    “沒呢,姐姐這麼好的人,怎麼會得罪我呢?”

    “我以前可是對你不好?”

    “姐姐對我好著呢,我初到陳府。所有人都看我不起排斥我,只有蕭姐姐包容我寵我。”

    蕭燕閉上眼楮,無力地說道︰“那你為何?”為何勾引她的夫婿,為何千方百計地來刺激她傷害她?

    阿繡聞言格格一笑。她把臉湊近蕭燕,小小聲地說道︰“姐姐,這個,其實我也沒有想清楚呢……我就是覺得啊。蕭姐姐不是對我好嗎?那為什麼我要你那玉鎮時,你不給我呢?還有那次。我看中了那披風,姐姐也不給我。於是我就恨了,明明一直以來,我要什麼你都給我的,你憑什麼不給我後來還疏遠我?”

    見蕭燕聽到這里,反應是閉緊眼楮閉著唇不想說話了,阿繡嬌嬌地說道︰“對了蕭姐姐,剛才我看到了方郎。他說啊,他馬上就可以休了你娶我了……蕭姐姐,你下堂那天,我把那玉鎮和披風賞給你帶走好不好?”

    見蕭燕氣得臉色發青,她更快樂了,“還有,方郎說,你的嫁妝什麼的,早在來洛陽時上下打點給弄沒了。所以,你被休時什麼也沒有對不對?哦,對了,你還有一兒一女。不過不要緊,你兒子還沒有成婚呢,他以後可要管我叫娘的……”

    這話一出,蕭燕再也忍不住,翻身坐起,伸手就想扼住阿繡的咽喉。可她虛軟無力,阿繡只是輕輕一閃,她便整個人都滾到了地上了。

    見到蕭燕這狼狽的樣子,阿繡捂著嘴笑得更歡了。

    就在這時,屋梁上跳下了一道黑影!

    這黑影來如閃電,轉眼便落到了阿繡的身後!

    蕭燕剛從地上爬起,整張臉還氣得青紫,這一眼看到阿繡身後的黑衣人,不由呆住了。

    感覺到蕭燕,阿繡先是一驚,再錯愕地轉過頭來。

    然後,她也看到了那黑衣人。

    陡然看到自己身後站了這麼大個人,阿繡不受控制地尖叫出聲,“啊——”

    她才叫一聲,咽喉便是一緊,卻是那黑衣人手一伸,扼著她咽喉提了起來。

    提著臉色漲得青紫的阿繡,這身材有點嬌小的黑衣人卻沒有理她,而是向蕭燕說道︰“外面左側巷道中有馬車,帶著你的人,馬上離開這里。”

    “啊?”蕭燕呆呆傻傻的,顯然沒有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那黑衣人從懷中掏出一樣東西丟到蕭燕身上。蕭燕雙手捧過,只是一看後,她激動得眼中淚花滾動,哽咽道︰“是阿縈,是阿縈,你是阿縈派來的?”

    那黑衣人冷著臉說道︰“不錯,行首說了,你如果願意按她所說的行事,就馬上出這個大門。你的兒女,她有辦法安置好。”

    蕭燕忙不迭地抓過外袍披好,忙不迭地應道︰“我聽,我聽,我只聽她的。”

    蕭燕的陪嫁,這些人走的走散的散,女兒出嫁和兒子就學又帶走一些,身邊只有寥寥三四個。帶著這三四人,她胡亂把這些年存下來的首飾私房和僅剩不多的嫁妝契紙一包,便顛顛撞撞地出了房。

    那黑衣人所說的馬車,就停在蕭燕府第的不遠處,她剛剛爬上,便聽到從方府中傳來一聲暴喝。

    那暴喝如此響亮,直是引得這本屬於繁體地帶的街道瞬時熱鬧起來。而爬上馬車的蕭燕幾人,也不由好奇地伸出頭去。

    就在四個眾人紛紛朝這邊擁來,巷道街道處到處有人探頭探腦時。又是一聲暴喝傳來,在暴喝聲中,只見方府大門被人砰地一聲打了開來,然後,只見一個黑衣人提著光溜溜的,不知何時竟被剝光了衣服的陳繡走出了大門!

    這一幕!

    嘩地一下,四下人流如潮,紛紛朝這邊擠來。而剛剛歸府的方信,也急急跳下馬車朝這邊跑來。

    就在人流如織中,那黑衣人把脫得精光的,又是尖叫又是哭嚎的阿繡朝著街道中一扔。扔得她光溜溜在地上打了一個滾後,那黑衣人以一種不屑地語氣暴然喝道︰“陳見的這個三女兒,出身娼戶,還是未嫁之身就早與方信苟合在一起……大伙好好賞一賞這娼妓的身子吧。”說罷他放聲大笑,於眾人的驚愕議論聲中揚長而去。而這個時候,方信剛剛沖到眾人前。

    隨著那黑衣人的狂笑聲,方信腳步一個急剎,他呆呆地看著被眾人圍在中間,光著身子被人指指點點的阿繡,額頭上冷汗涔涔,整個人虛脫到了極點。此時此刻,他只有一個想法︰完了,我完了……

    阿繡在他的府中被人提出,被人脫光了扔出來,不但丟了陳府的顏面,最重要的是,阿繡的養父,那個背景雄厚的陳大人,必然會痛恨於他,痛恨因為方信的緣故讓他折了臉,痛恨方信讓阿繡再無容身之地!

    完了,他完了……

    遠遠地看著這一幕,蕭燕蒼白的臉上帶著一種扭曲的快意。轉眼,她低低笑道︰“阿縈的手段,還是這般直接粗暴。”卻也有效!簡直是太有效了!

    她看著站在人群中,臉如死灰的方信,看著被眾人圍著,如白蟲一樣蜷縮成一團,哭叫得聲嘶力竭的阿繡。她想象著阿繡的父親的暴怒,想象著陳府那一家子從此再也抬不起頭來,想著阿繡以後生不如死的人生,不由低低笑了起來。

    才笑了兩聲,她已滿臉淚水。伸手重重一拭,她在馬車中坐好,低低說道︰“走吧。”

    於是,馬車駛動,帶著她走向與之前截然不同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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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3-1 16:10:56
番外第四十二章 傍晚了

   從來沒有一日,讓洛陽人覺得如此漫長。

    不過,再漫長的白日,也漸漸到頭了。太陽開始西斜時,原本便熱鬧的洛陽城,更是加倍的喧嘩起來。

    這是冬天,原本畏懼河風寒凜的眾人,這時也潮水般地涌至洛河。

    ……今天是十五,是東海王劉疆的長子,那俊美得過了分的世子劉元,邀請洛陽人聚宴的日子。

    只是他開口邀請時,說的是洛河之岸,可這洛河如此之大,不知他所說的岸,是哪一邊?

    在洛陽人急急向洛河趕去時,不過區區幾個時辰,便已臉色灰敗,衣襟上還沾了污印的方信,也坐著馬車匯入了人流中。

    他一邊走,一邊四下張望,心急如焚的反復問道︰“怎麼,有動靜沒有?有沒有哪里傳來鼓聲?有沒有很多燈火?”一僕人抬頭看了剛剛西沉,還白灼灼的掛在天上,連半個傍晚的影子也沒有的天空,低聲回道︰“大人,現下還早著呢。約摸還有二個時辰才正是時候。”

    明明天氣寒冷,方信卻頻頻拭著汗,他泛著油光的臉帶上了幾分狠毒,“他們說是無雙之宴,這麼大的口氣,肯定要準備很久。盯緊一點,我今晚一定要立下大功!”

    頓了頓,他又咬牙說道︰“這是我最後一博了。”這句話從他口中吐出,帶著種淒涼的恨意和惆悵。

    那僕人小心地看了方信一眼,欲言又止的,倒是站在年青僕人後面的一個老僕,這時忍不住嘆道︰“蕭氏不管如何,都是郎君的髮妻,當初她傾盡嫁妝,郎君才能調到洛陽當官。對她。郎君確實是做過了。”

    要是平時,這老僕根本沒有膽量說這樣的話。可到了現在,這些深信命理,信著因果的眾人。卻忍不住了。他想,大人造了孽,所以報應來了,能在最後關頭上提醒一下也是好的。

    方信這時也有點後悔。他失落了一會,低聲說道︰“是啊……我就是犯了幾個錯。第一個錯,不應該在當時逼著蕭氏去陷害盧文,以至絕了她們的情誼。第二件,我是不該這麼逼著蕭氏無處容身……”

    就在剛才,在那阿繡被人赤條條地扔出。他反應過來後。便趕走眾人,把阿繡保護好,給她穿上衣裳。現在阿繡已回到了陳府。

    而在阿繡離開時,方信也發現,自己的髮妻蕭燕不見了,而且,她還帶走了幾個忠于她的僕人。卷起了一些小件首飾。

    然後在詢問中,他從僕人的口中知道,那個黑衣人似是與盧文有關,也是聽了他的什麼話後,蕭氏才急急離開的。而蕭氏一走,那黑衣人便把阿繡剝光,把她拋出了府門。

    當時聽到這些消息時,方信又恨又驚又懼。恨的是,蕭氏明明一句話就可以阻止那黑衣人,她不但沒有開口阻攔,還這麼不聲不響地離開了。那個婦人,哪里還有半點顧念他們的夫婦之情?驚的是,阿繡身後的陳府,怕是再也容不得自己了。那陳府這麼大的勢力背景,要對付一個什麼也沒有自己,豈不是輕而易舉?他這一生,仕途只怕是到頭了。懼的是,那盧文行事當真無恥,怎麼別的人顧及的,她卻能毫無忌諱地做出來?她也是一個女人,怎麼就對阿繡那個女子下得了這樣的手?她也當過官,怎麼就不知道手段文雅不絕人生路?最重要的,這麼可怕的盧文,居然對自己出手了,是不是她還有後招?

    越是尋思,方信便越是無所依從,他一會咬牙切齒地恨著蕭氏,一會又恨著阿繡,暗中唾罵這個娼所里出來的女子無羞無恥,那麼去逼迫蕭氏,要是她知道忍耐,說不定就不會發生後來的事。

    這樣恨了一陣,在房子里轉了一個又一個的圈後,方信又悔了起來。他就想著,那阿繡有什麼好?不過娼所出來的女子,就算比阿燕年輕漂亮,可年輕美貌的女子還少了?他隨便甩點金出去,都可以賣上十幾個回來供自己玩弄。他要是干脆守著阿燕,不去想著休妻另娶,不去尋思那捷徑,說不定就不會有後來的事了。看那盧文,便是到了這個地步,還要把蕭燕引出去後,再對自己動手,可見她對蕭燕原是有香火之情的。

    恨到最後,他在屬下的提醒中明白過來,如今事情已到了這個地步。唯一能挽回敗局的,就是在擒拿盧文的事上立下大功。只要討好了太子殿下,他還怕什麼陳府?再說,現在的情況不是他要與盧文做對,而是盧文不會放過他了,他只能博這一把了。

    想著想著,方信又急躁起來,他伸出頭連連催道︰“快點,快一點。”

    “是,是。”

    在馭夫的朗應聲中,馬車加了速,直直地朝著洛陽岸邊駛去。

    數十里的洛河兩岸,這時都站滿了人群。而那些聰明點的,則佔據各個高樓,等著夜幕將臨時,哪里燈火大作,鼓聲大響,定然就是在哪里舉行宴會了。

    只是奇怪的是,這麼大的宴會,怎麼到現在還沒個動靜?

    就在眾人喧囂著,急不可耐地等候著時,漸漸的,太陽開始西沉。

    而在天邊殘陽似火,晚霞縷縷時,洛河上,緩緩駛來了一只巨大無比的二層巨船。

    這船,奇高奇大,在眾人的認知中,他們還沒有見過這麼巨大的船只。

    看著那巨船緩緩駛來,洛河邊上,一處高樓中,一個中年人臉色微變地低喝道︰“不是說洛河的河道都有人盯著嗎?怎麼這麼大的船過來了,卻無一人知曉?”

    他這喝聲一出,站在他身後的十幾人齊刷刷低下頭。一人白著臉低聲說道︰“我們確實是派人盯著了,從這里直到黃河,都派有人。”另一人接口說道︰“這巨船突然出現,卻無人示警,要麼,是那些人都被人殺了,另外一點就是,那些盯著的人中,只怕大半是叛徒。他們明明看到了,卻裝不知。”剛說到這里,一人跑了進來,急聲道︰“有信鴿來了。”

    “念。”

    “是。”那人朗應一聲,誦道︰“河岸眾卒,盡數失蹤。”這話一出,眾人馬上明白了,原來守在河岸的人,真是都給殺光了。真看不出,對方有這麼大的能耐。

    沉寂中,一人突然說道︰“那船開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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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第四十三章 一個接一個

   那船確實開過來了。

    就在它緩緩駛近岸邊的那一瞬間,整個船上燈火大作。這是真正的燈火大作,船板上插著數百只火把,它們被河風吹得獵獵作響。船艙中,上面飄著那種可以浮到天上的燈籠,它們密密麻麻地頂在天花板上。艙中的每一個角落,無數只燭光或拼成一朵朵花紋,或組成一個個古老的,春秋遠古時某個小國的神秘文字。

    燈火不是突然起來的,而是一個個美麗動人,身著紗衣的美貌少女,舞著翩躚的步履,一點一點點燃的。

    在最後一個火把點燃的那一刻,天空也黑了起來,然後眾人突然發現,整個洛陽城的光亮,加起來也沒有這船上盛大。它便如河中突然著了火一樣,映得整個洛陽都泛著紅。

    船上的火把被河風吹得獵獵作響時,數十個美貌的少女們,如穿花般在燈火通明的船板上行走著,轉眼間,她們齊刷刷出現在二層甲板上,然後,她們呈環形而立,朝著艙門入口處躬身嬌喚,“妾等恭迎世子大駕——”

    這些千嬌百媚的美人兒,雖然衣著一模一樣,可姿色卻各有千秋,這麼齊刷刷地站在那里,嬌嬌軟軟一開口,一時之間,便是站在隱密處的幾個皇子皇孫,也有點心搖神馳。

    在她們的嬌喚聲中,一個頭戴金冠,身披金玄相間的外袍的華美少年,緩步走了出來。

    這少年的姿容是如此之盛,在他走出那一刻,他身邊所有的美人都失去了光彩,而原本便燈火通明的巨船上,瞬時華光大作,因他的出現。那船宛如九天神舟。

    這般站出來的,自然就是劉元了。

    少年劉元站在高高的二層甲板上,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擠滿了洛河兩岸的人群,俊美高貴的臉上,有著一種說不出的矜貴。

    他目光掃視過眾人後,緩緩開了口,“把船靠上碼頭,迎請各位貴客入內。”

    “是。”

    眾美人嬌聲應了,翩躚而下。就在她們退下時。巨船上,一陣美妙至極的樂音飄然而來。在那樂音中,獨自站在二層甲板上,高高在下俊美得宛如天神的劉元,仿佛真是神仙中人。仿佛從來遙不可及。

    站在岸邊,仰望著劉元這模樣,看著河風吹得他的玄金袍服獵獵作響,看到他在火把光中映襯得宛如火中神人,一個皇孫忍不住哼道︰“都說那盧文喜好張揚,現在看她這兒子的架式,此言卻是不虛。”

    他的聲音一落。站在一側的一個世家子嘆道︰“我卻不知為何,看到他這般模樣,只想到自在兩字。”

    確實是如此,劉元這般站在巨船之上。遠處是黑漆漆的山水,他飄然而來,宛如天外之人。那感覺還真是這洛陽之地,他是想來則來。想去則去,從來便自在。從來便飄逸悠揚……

    對于今晚之宴,洛陽人奔走相告,談論了很久的。在一個個角落處,幾乎所有與盧文和劉疆識得的,打過交道的人,都過來了,都在朝站在甲板上,高高屹立,俊美無疇的劉元看去。

    如一側角落,依然做貴婦打扮的單明月,便目不轉楮地抬頭看著。

    不過與往常不同的是,這一次,單明月不再是貴婦成群直如眾星伴月,而是獨自一人。守在她身邊的,只有少數幾個婢僕和她的幾個兒女。

    抬頭看著那船那火那人,單明月突然低低地說道︰“他是盧縈的長子。”語氣中,帶著幾分掩飾不住的不甘和憤怒。

    平素的她,便是心有怨懟,也從不會宣于言表的,而現在,她卻輕易流露出來了。

    站在單明月身邊的幾個兒女,都擔心地看著自個的母親,他們明白,這陣子,他們的母親變了,變得宛如另一個人,這變化是從他們那個從來最是愛著母親的父親娶了別人,成了郡馬開始的。

    以前,他們也覺得,自己的母親對父親著實不好,她就像個沒心的人一樣,心心念念都是利益計較,便是對他們,也不過爾爾,使得母子之間,從來情誼不深。

    可饒是如此,他們也沒有想過,那個高大的堅強得不可一世的母親,竟會被那麼輕易地打倒。

    那是五天前。五天前,父親的新夫人,那個溫婉開朗的少婦突然中了毒,幾至不起。就在那女人倒地那一刻,他們的父親瘋了,他沖進單明月的房間,提著她的領子怒喝道︰“你還是人麼?單明月,是不是你不要的東西,最好永遠沒有人接手?是不是你以為你的惡毒,永遠都應該被人容忍?單明月我告訴你,我受夠了,我早就受夠了你。我現在看到你,真真惡心。”

    發泄過後,他們的父親沖回了郡馬府。在他徹夜不眠的照顧中,新夫人終于有所好轉。而在幾方的調查下,他們赫然發現,下毒之人,並不是他們的母親,而是被父親冷落多年的一個小妾。

    明明事實都調查出來了,可父親依然不悔改,在兒女們要求他向母親賠禮時,他只說了一句,“我是真的受夠了,你們母親如果願意,我想和離。”

    便是這句話,讓一直堅強得無人可以擊倒的母親徹底崩潰了,她在砸爛院子里所有的東西後,把自己鎖在房中幾天,二天後再出來時,已形銷骨立,與人說話時,也不再有以前的溫婉,而是尖酸刻薄。她似是對一切都失去了動力,在趕走幾個貴婦好友,言辭極盡刻薄的罵走幾個同僚的夫人後,她便暈倒了。而在母親暈倒之時,他們的父親雖然來了,也盡心盡意的照顧了。可眾兒女就是覺得,父親的眼神是冷的,他,對母親再也沒有感情了。看到母親痛苦,他也只有憐憫,卻無情意。

    也是在看到丈夫的眼神後,單明月彷彿完全明白過來,接下來的幾天,她宛如行屍走肉,整個人都渾渾噩噩。

    母親的劇變,讓他們這些兒女雖不至于傷心心痛到無以復加,卻還是不舒服的。所以他們盡量騰出時間,在這個時候陪她前來看這場熱鬧。

    在另一側角落,陳氏也靜靜地坐在馬車中,靜靜地看著那燈火通明處。

    與單明月的厭惡憤怒相比,陳氏的眼神是友善的,看著那個俊美華貴的少年,她眼神有點恍惚,彷彿回到了十幾年前。那一天,與她私奔,與她恩愛兩不疑的丈夫孫朝,納她的閨蜜好友馮氏為妾時,所有人看向她的目光中,都帶了幾分同情的憐憫,只有那盧文,眼神中有著溫和和友善。

    那只是以前的印記,真正讓她對盧文感激的,卻是最近。前不久,她的丈夫孫朝在帶著毀了容後性情大變的馮氏出游時,因再也無法忍受,而把馮氏推入河中。淹死了馮氏後,孫朝一門心思想把罪名掛在她的頭上。

    當時她只是沒有同意。讓她沒有想到的是,就在回來那一晚,丈夫孫朝不知用了什麼手段,串通了所有下人和長者,讓所有人一致指證她,說是她殺的馮氏。當時,馮氏的兄弟們氣沖沖地朝她圍來,她的母族因受此事的連累,在那里哭叫嘶喊,而她的親人和兒女,眼看就要被越來越來強勢的馮氏幾兄弟給弄入牢房,生不如死時,盧文派人送來了一封信。

    就是那封信,它被馮氏的幾個兄弟看過後,當場正在被人猛扇耳光的她,當時正被押著就在進入牢房的她的親人,都被放了出來,然後,取代她受罪的人,變成了孫朝。

    那時,馮氏的兄弟說了一句話,“盧文說是你殺了我妹妹。盧文她是什麼人?她說的話定然不可能是假的。孫朝,你先是引誘我的妹妹,誤了她的終身,後來置她于死地,還把罪名推到你的發妻上,要讓陳氏一族數百人因為你個人的罪孽受苦,你這人,真真是狼心狗肺了。”

    于是,她的丈夫被收監,而她則與丈夫和離,為了補償,馮氏還扶了她兄弟一把,讓她兄弟升了一級。如今,她兒女在側,雖然和離,整個人卻是輕松舒服了。只是昨天在與孫朝見面時,她那丈夫拿著她的手便啕啕大哭,他不停地說著當年,他說他好悔,他說他這一生,只愛過她陳氏一人,他說他一生最大的錯誤,就是迷上了馮氏,還為了那賤人傷了她。他說,如果有來生,他一定一心一意對她,會守著他們的愛情和他們的家,永遠不棄不離。

    有所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陳氏知道,孫朝這些話確實是肺腑之言。不過她當時只是想著︰不管你愛不愛我,你人品都是卑劣的。為了你這樣的人我誤盡一生,若有下世,只願成仇不願成偶!

    當然,這話她沒有必要對著馬上就要被砍頭的孫朝說出,她只是慢慢抽回她的手,只是飄然離去。在她離開時,孫朝還在哭喊著,“我好悔啊,我好恨……”

    這一刻,真是來了太多太多人,有耿府的,也有陰府的。一個個故人直直地盯著那只巨船,盯著那個站在高處,俯視整個洛陽的絕美少年。

    洛河邊來的人實在太多,這般黑壓壓的看不到邊,彷彿所有的洛陽人都傾巢而出一樣。

    因此,巨船空間有限,兩列美貌少女站在甲板上,每上來一個人,她們便齊刷刷一福,嬌聲喚道︰“貴客貼子在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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