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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吳老狼]三國好孩子[全篇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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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5-12 22:52:08
第四百三十六章 計中用計

函谷關這一戰,曹軍隊伍輸得異常的憋屈和郁悶,損失也遠超曹軍決策層想象之中為大,因為函谷關的地形放在了這里,最寬處僅有十余米的谷道長達十余漢里,谷中基本上沒有穿插迂回的空間和余地,只要曹軍隊伍不冒險沖出谷道,徐州軍隊就幾乎沒有把大批曹軍隊伍包圍殲滅的機會。

所以在此之前,曹軍決策層一致認定,即便奸詐異常的陶副主任懷疑曹老大是在詐死誘敵,布置了大軍接應偷襲軍隊,甚至提前斷定曹老大不過詐死,反過來設伏圍殲曹軍出關之兵,也很難給曹軍造成大的損失。出關作戰曹軍隊伍只要別貪功追出谷道,深入到狹窄谷道以東的開闊地帶,那麼不管徐州軍布置了多少伏兵,出動了多少精銳,曹軍隊伍也可以憑借地形優勢從容退回函谷關,不會付出大的損失。

但可憐的曹老大和郭嘉、程昱做夢都沒想到的是,陶副主任竟然會歹毒陰損到了這個地步,竟然會讓他的偷襲隊伍全部穿上曹軍服裝,借著夜色和濃煙掩護混進曹軍出關隊伍中,把曹老大到了不敢讓出關軍隊回關城逃命的地步!

結果這麼一來,曹老大所有的如意算盤也就徹底的落空了,在兵力本就遠遠不如徐州軍的情況下,被迫只能是讓張遼隊伍與徐州主力展開野戰,還是在張遼隊伍內部混雜有大量徐州細作的情況下,與徐州軍的主力展開關外決戰。一場大戰下來,近七千出關作戰曹軍隊伍,能夠逃回函谷關中的不到一千五百人,余者不是被俘就是被徐州軍殲滅,死傷中包括張遼隊伍里的大量作戰主力,還有張遼的副手馮楷。

對麾下人才日見凋零的曹老大而言還好,夏侯尚和牛蓋兩員戰將順利逃回了函谷關,殿后的大將張遼在繩索的幫助下,也僥幸逃回了關墻之上——代價則是掩護張遼撤退的十幾名親兵全部戰死,同時被親兵硬捆在繩索上的張遼在上關時,也被徐州軍的弓箭射中,帶了不小的傷。

一口氣丟了大約五分之一的隊伍,元氣早已傷得不能再傷的曹老大再是樂觀灑脫,也難免是氣得當場咯血,病情加重差點昏在了關墻上,而悲憤與傷痛之余,曹老大難免又有些狐疑驚奇,不太清楚自己到底是那里露出了破綻,讓不肖女婿在戰前就完全斷定自己不過詐死誘敵?布置了這樣無恥陰狠到了極點的毒計來坑害自己?

殺敵一千,自損八百,這場大戰進行期間徐州軍雖然從始至終占據了上風,,但因為張遼隊伍是背水一戰拼死抵抗的緣故,徐州軍在這場交戰中也付出了不小代價,陣亡將士超過一千八百余,穿上曹軍服裝混入敵群的五百精兵,更是只有不到兩百人重新回到主力隊伍——犧牲的三百余名內應中,還有相當不少是死在了徐州軍將士自己的刀箭之下。在完全掌握主動權的情況下,傷亡比比之弱勢敵人只勉強達到一比三,絕對算得上是一場慘勝。

大勝也罷,慘勝也罷,能夠打一場勝仗始終還是一件喜事,所以戰事結束之后,徐州軍在打掃戰場時,隊伍上下還是充滿了喜慶氣氛,更有許多徐州將士施展嘲諷技能,在關墻射程之外喧嘩叫罵,挑釁躲在關內不敢露頭的曹軍隊伍,還有一些性格鹵莽的徐州將士,把一個躲在屍體堆里裝死的曹軍士兵給揪了出來,拉到關下拳打腳踢,虐待羞辱,借以懲罰他的躲藏之罪,順便大力挑釁關墻上的曹軍隊伍。

這些徐州將士的鹵莽行為,很快遭到了陶副主任的親自出面制止,喝住了這些鹵莽的徐州將士后,陶副主任親自攙起了那名已經被打得鼻青臉腫的曹軍士兵,當面向他賠罪,說是自己考慮不周,此前忘記了交代禁止虐待俘虜,讓他受了委屈,那名曹軍士兵感激涕零,趕緊當眾向陶副主任磕頭致謝,表示願意投降。

緊接著,陶副主任又傳令全軍將士,嚴禁自軍隊伍虐待和羞辱被俘或投降敵人,宣布對投降被俘的曹軍將士以自軍士兵同樣待遇。然后陶副主任又命令衛士白旗去到函谷關關下,大聲解釋徐州軍將士剛才的虐俘之舉只是個人行為,並非出自徐州軍決策層和愛民如子的陶太尉授意,宣揚陶副主任善待曹軍戰俘的命令,借以挽回影響,收買人心和動搖敵人頑抗決心。

親手把帶頭虐待俘虜的徐州什長當眾抽了五馬鞭后,陶副主任重新回到了指揮臺,也沒有急著下令撤兵,只是讓衛士把之前那名被自己親自救下的曹軍士兵帶到面前,先是好言安慰,又讓衛士給他包扎傷口,然后才問起他的姓名籍貫和所屬隊伍。而那名曹軍士兵感謝陶副主任的搭救之恩,便如實一一回答了問題,說自己姓陳名鐵是涼州扶風人,加入曹軍隊伍只有不到三年,隸屬于張遼副手馮楷的麾下隊伍。

“原來你是張文遠將軍的麾下士卒。”陶副主任點頭,又忽然向這個叫陳鐵的曹軍士兵問道:“這次你們出關作戰,可有張郃將軍的麾下隊伍參與?”

“這個……,好象沒有。”陳鐵老實答道:“稟太尉老爺,小人只是一個小卒,不懂也不知道有沒有張郃將軍的麾下隊伍參戰,但應該沒有,張郃將軍他是負責后軍,他的隊伍一般都不到函谷關東門這邊來。”

“難怪我在俘虜里找不到張儁乂的麾下士卒。”陶副主任恍然的說了一句,然后陶副主任又盤算了片刻,這才向陳鐵問道:“陳鐵,你可願意投降我軍?”

“願意,願意,小人一百個願意。”陳鐵趕緊雙膝跪下,磕頭說道:“剛才若非太尉老爺救命,小人可能就已經被幾位將軍打死了,老爺大恩,小人這輩子都忘不了,小人願意投降,老爺要小人做什麼,小人就做什麼。”

“很好。”陶副主任滿意點頭,忽然又說道:“陳鐵,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朝廷的人了,我賞你黃金白銀各兩斤,良田三十畝,如果你想繼續當兵,我就封你為都伯,你如果不想當兵了,我就封你做一個縣的城門督稅吏,讓你一輩衣食無憂。”

“太尉老爺,你說真的?”陳鐵驚喜得都覺得自己肯定聽錯了,顫抖著問道:“老爺,你真要對小人這麼好?”

“那是當然。”陶副主任笑笑,又說道:“當然了,我這麼重賞你,肯定也不是毫無緣故,你得替我辦我一件事,辦成了我才能給你這些封賞。”

“啊?”陳鐵的驚喜凝固在了臉上,半晌才又回過神來,忙又磕頭說道:“行行,老爺是小人的救命恩人,莫說老爺還有重賞,就是沒有賞賜,老爺要小人做什麼,小人也就做什麼。”

“有這句話就行。”陶副主任還是滿意陳鐵的反應,先讓衛士拿了一個小金餅賞給陳鐵,然后才說道:“這是先賞你的,不算在我許給你的封賞你,我要你辦的事也不難,你聽說好了……。”

打掃完了戰場,陶副主任終于下令撤兵走了,還安排了魏延率領精兵殿后,帶著所有的傷兵和俘虜,小心翼翼的撤出了道路狹窄的函谷關谷道,曹軍隊伍也沒敢追趕,只是派了一些斥候出關,遠遠的監視著徐州軍隊撤走,提防徐州軍隊忽然回頭偷襲。不過還好,沒有發生這樣的事,同時讓曹軍隊伍頗為意外的是,之前被徐州將士拖到關下暴打虐待的自家士兵陳鐵,竟然被陶副主任留在了現場,還拿著一道書信說是陶副主任要自己送給曹老大的。

消息送回關內,剛剛親自巡視傷兵搶救情況的曹老大也沒有拒絕,不顧自己病情已然加重和近一天一夜沒睡,讓士兵把陳鐵押回了函谷關城樓,當面向陳鐵詢問情況。陳鐵則按著陶副主任的指點答道:“稟主公,小人被陶老爺救下后,陶老爺讓人給小人送了藥,又賞了小人一個金餅子,讓小人重新回來,替他送一道書信,所以小人就又回來了。”說罷,陳鐵趕緊捧起了手中書信。

咳嗽著盤算了一陣,曹老大還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讓衛士把書信轉呈到了自己的面前,打開了並未封口的信袋取出書信,卻見陶副主任在書信上用白話文歪歪扭扭的寫道:“岳丈大人在上,小婿給你磕頭了,岳丈大人,你裝死的計策雖然神妙,可你好象忘了一件事,小婿的醫術連南陽神醫張機張仲景和沛國名醫華佗華元化都欽佩萬分,你有沒有可能突然病故,小婿能夠看不出來?多吃點魚蝦螃蟹吧,對你身體有好處,小婿再拜,知名不具。”

看了不肖女婿的親筆書信,曹老大本就難看的臉色難免更加難看了,罵了一句,“奸賊!欺負老子不懂醫術麼?魚蝦螃蟹都是發物,越吃病越重,竟然還勸老子多吃,老子的女兒嫁了你,真是倒了八輩子大霉!”

“主公,信上說了什麼?”郭嘉好奇問,曹老大沒好氣的把書信扔給了郭嘉,恨恨說道:“全是廢話,炫耀他陶應奸賊的精湛醫術而已。”

郭嘉揀起了掉在案上的書信,咳嗽著細看,程昱也湊了過來共看,看完后程昱是悄悄嘆了口氣,有些相信真是陶副主任看出了曹老大的病情真假,郭嘉卻是面露狐疑,盤算了一下,便咳嗽著向曹老大說道:“主公,你有沒有覺得陶應奸賊這道書信,似乎有些欲蓋彌彰,畫蛇添足?”

“如何欲蓋彌彰?畫蛇添足?”曹老大忙問道。

“嘉對醫道雖不精通,卻也知道檢查病情,需要望聞問切方能知道病情輕重。”郭嘉答道:“前日主公與陶應陣上答話,相隔二十余步,當時主公你又故意裝成病情極重的模樣,陶應再是精通醫術,又如何能光憑二十步外的觀察就能確定主公你的病情?”

提出了這個疑問,郭嘉又咳嗽著補充道:“退一萬步說,陶應就算真的有此神妙醫術,又何必專門寫信向主公炫耀?還為此釋放一名我軍戰俘,賞給我軍戰俘一個金餅?如此大費周章,陶賊難道就只是為了告訴主公他的醫術通神麼?”

曹老大也開始狐疑了,盤算了半晌后,曹老大忽然想起一個大問題,脫口說道:“難道說,陶賊是在替他的內奸掩飾?故意詐稱是他自己發現我不可能突然病死,誤導于我,讓我不去懷疑軍中藏有他的內奸?!”

“有這個可能!”程昱也醒悟了過來,忙說道:“主公,不管陶賊是故意炫耀還是欲蓋彌彰,這件事都應該仔細調查,看看是不是有人把主公你的情況報告給了陶賊。”

曹老大點了點頭,立即就下定了決心細查這事,然后曹老大又瞟見了仍然跪在前方的陳鐵,便吩咐道:“你下去吧,仍回本隊當兵,陶賊賞你那塊金餅,你也仔細留下。這次被俘不關你事,我不怪你。”

“謝主公。”陳鐵磕頭,正要離開關樓,程昱卻不放心的叮囑道:“你等等,記住,陶賊賞你金子的事,不得對外張揚,還有,要對其他將士說,陶賊是因為要派你送信才對你假仁假義,實際上陶賊隊伍在拼命虐待欺負我軍俘虜,聽到沒有?”

陳鐵答應,這才隨著曹賊衛士出了關樓,向曹老大衛士打聽自己的隊伍所在時,衛士告訴陳鐵,說是傷亡慘重的張遼隊伍已然撤回了關城內部休整,讓陳鐵到城內尋找所屬隊伍。陳鐵謝了,卻遲疑著不肯下關墻,因為陳鐵剛才在被押上關墻時,就已經看到函谷關東門的守軍已經輪換成了偏將軍張郃的隊伍,很明顯張郃已經接替受傷的張遼掌管了函谷關東門防務,陳鐵一個並不隸屬于張郃隊伍的小卒,一旦下了關墻,再想重新上關那就是比登天還難了,而張郃一旦上了關墻,肯定也是沒有命令絕不會輕易下關,陳鐵再想與他見面自然是千難萬難。

“你怎麼不走?”曹老大衛士奇怪的問道。

“這……。”陳鐵猶豫了一下,終于還是抵擋不住陶副主任許出的重賞誘惑,便說道:“將軍,小人原本是在關上值防,有一件替換的衣服放在了關墻上,小人想去取來。”

“行,在什麼地方?我帶你去拿。”曹軍衛士隨口說道。

“不用了,小人自己去拿就行了,不用勞煩將軍。”陳鐵趕緊婉拒。

“不行,關墻重地,不許人隨便走動。”曹軍衛士板起了臉。

“那……,那算了。”陳鐵不敢堅持下去,便抬步下關,說道:“不用拿了,那件衣服小人不要了。”

能當曹老大衛士的當然都不是普通士兵,在這個生產力落后的時代,一件衣服也不是說不要就能不要的尋常物件,所以曹老大的這名衛士很快就發現事情有些不對,喝道:“站住,你的衣服究竟是放在那里?帶我去看!”

“將軍,不用,小人不要了。”陳鐵的話有些顫抖。

“我管你要不要!”曹老大衛士喝道:“說,你的那件衣服,到底是放在了那里?”

“小……,小人忘了。”

陳鐵只好用又一個謊言來掩蓋上一個謊言,結果曹老大的衛士毫不猶豫,馬上就一把揪住了陳鐵,獰笑說道:“你想留在關墻上,到底是想去拿衣服,還是想干什麼?說!”

陳鐵的臉色更加慌張了,回答得更加驢唇不對馬嘴,還悄悄拿藏在腰間的東西,準備扔下關墻毀滅證據,結果他的手剛剛一動,曹老大的衛士馬上就一把抓住他的手,順手把他胳膊扭了按住,然后飛快去摸陳鐵的腰帶,結果很快就在陳鐵的腰帶中摸到了一個硬物,再拿出那個硬物時,曹老大的衛士立即就驚喜的發現,這個硬物竟然是一枚密封蠟丸!

接下來的事就簡單了,剛被送出了關樓的陳鐵,馬上又被押回了關樓,正在與郭嘉等人分析到底是否可能存在內奸的曹老大聞報大驚,大怒下拍案沖陳鐵吼道:“大膽小卒,竟敢替陶應奸賊行詐,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否則重刑伺候!”

“主公饒命,主公饒命。”陳鐵趕緊磕起頭來,哭哭啼啼的說道:“小人不敢啊,是陶老爺逼著小人這麼做的啊,小人如果不這麼做,他就要殺了小人啊!”

哭喊著,陳鐵趕緊乖乖的把真相稟報給了曹老大,介紹了陶副主任許諾給自己的重賞,承認自己是貪圖這些重賞答應給徐州軍當內應,冒險返回函谷關內送信。曹老大聽得又驚又怒,破口大罵道:“狗養的奸賊,竟然又來計中計,裝成寫信羞辱于我,乘機又利用信使再送書信!說,陶賊要你把這顆蠟丸,交給誰?!”

“交給張郃將軍。”陳鐵顫抖著答道。

“張儁乂?!”曹老大猛吃一驚,趕緊捏碎了從陳鐵身上搜查到的蠟丸,取出臘丸中藏的小布條,卻見布條上用蠅頭小字寫了一句話,“聯絡信使,昨夜不幸死在亂軍中,另派信使。再及,張遼受傷,力爭接替東門防務。”

把這條三寸長的小布條翻來覆去看了許久,鐵青著黑臉又盤算了許久,曹老大忽然一拍案幾,咆哮道:“離間計!該死的奸賊,計中用計!想要間殺吾的愛將張儁乂!”

“可惜,暴露得太早了。”旁邊的主薄司馬朗不動聲色,心中暗道:“如果這個陳鐵匹夫,在送信給張郃時被曹賊眼線發現,那效果才最好。不過也好,起碼我暫時不用擔心被立即重點懷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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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七章 累死老丈人

盡管認定了不肖女婿不過是在挑撥離間,但為了謹慎起見,繼續讓張郃負責函谷關東門防務的同時,曹老大還是讓自己的心腹衛隊虎賁營接掌了關門控制權,交代如果沒有自己的親自命令,那怕是張郃也無權打開函谷關關門。對此,張郃還道曹老大是謹慎起見,毫無戒備的就交出了原本由自己掌管的關門鑰匙,全然不知實際上已經與死神擦肩而過——如果張郃對交出關門控制權一事有任何反對,奉命討要鑰匙的典韋可就要毫不猶豫的把張郃拿下,甚至當場處斬!

不能怪曹老大多疑,實在是曹軍現在的情況經不起折騰,加上張郃本來就是從大袁三公那里投降過來的降將,有大量的舊日同僚正在給陶副主任充當幫兇走狗,瓜田李下怎麼都得防著點。所以曹老大嘴上說是相信張郃,實際上怎麼都還是有點擔心,直到確認了張郃不打含糊的交出關門鑰匙,曹老大才算是松了口氣,道:“張儁乂果不負我。”

“主公,如果關中真有內奸,你們只要兵權在手,有沒有鑰匙在手似乎並不重要。”機要秘書司馬朗小心翼翼的提醒,又建議道:“為了謹慎起見,是否往張郃將軍身邊多派幾個人?”

曹老大聞言沉默,盤算了片刻才說道:“不用了,這時候往儁乂安插人手,儁乂會認為自己失去了信任,反倒不妙。”

司馬朗垂首不語,心中卻在冷哼,認定以曹老大的奸詐多疑,嘴上拒絕自己的提議,暗底下卻未必不會悄悄加強對張郃的監視。這時,天色已然是二更過半,已經一天多時間沒有休息的曹老大也抵抗不住睡意的侵襲,咳嗽著放下手中公文,指著案幾上堆積如山的公文竹簡,向司馬朗吩咐道:“伯達,把我披閱過的公文分發下去,剩下的我明天再看,然后你也去休息吧。”

說罷,曹老大又向守在門旁的典韋吩咐道:“君明,記住,吩咐衛士五更時叫我起床,別誤了。”

“主公,你身體不好,又一天多沒休息了,多睡會吧。”典韋好心的提議道:“要不,末將讓衛士在辰時叫你起床如何?”

“事多,不敢多睡啊。”曹老大嘆了口氣,讓典韋攙扶了自己起身,直接和衣躺到了書房里的牙床上,同樣疲憊不堪的司馬朗也趕緊收拾了曹老大已經批閱的公文,向曹老大行禮告辭,回自己的房間休息,典韋則睡到了曹老大的書房外間,還十分細心的用了一個聽甕當枕頭,確保自己能夠第一時間發現外人靠近曹老大的寢房。

因為又病又累的緣故,曹老大躺在床上沒過多久就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然而曹老大的鼾聲才剛響起,函谷關的山谷中卻忽然鼓聲如雷,鑼鼓震天,號角連綿,聲音經過峽谷兩側的山嶺懸崖放大,直震得函關峽谷是天翻地覆,草木簇簇,睡覺警醒的曹老大也一下子從牙床上跳了起來,大吼道:“來人!快來人!出什麼事了?”

“主公,似乎有敵襲。”典韋進房奏道。

“快,隨我到關上看看情況。”

曹老大趕緊去拿自己的盔甲披掛,典韋忙阻攔道:“主公,你安心休息吧,關門那邊有張郃將軍和臣下的虎賁隊伍守著,不會出事。”

“不行,陶賊用兵最喜詭計,今天白天他打了一個大勝仗,覺得我們今天晚上或許會掉以輕心,很有可能連夜發起偷襲。”曹老大斷然拒絕,堅持穿上了盔甲出門,典韋無奈,也只好趕緊領了一隊衛士護送曹老大出門,親臨關墻觀察敵情。

到得東門,值守關墻的曹軍隊伍已然是全面戒備,關上士兵拉弓搭箭對準漆黑關外,預備隊在關墻下方集結侯命,張郃也披掛出了城樓,正領著隊伍親自在關墻上準備御敵。見自軍隊伍值守得力,曹老大倒也還算滿意,誇獎了幾句率領預備隊迅速集結的自家將領,趕緊又上了關墻了解情況,向過來行禮的張郃劈頭蓋臉問道:“怎麼樣?有沒有發現敵人隊伍?”

“稟主公,只聽到號角鑼鼓,並未看到敵人。”張郃如實答道。

沒有發現敵情,曹老大反而是臉色更加嚴峻,親自觀察見谷道中除了鼓聲如雷外,確實不見敵人,曹老大還是不肯放心,又安排了斥候用繩索下關,打著火把去黑暗處偵察,結果斥候剛剛下了關墻,谷道中的戰鼓號角聲卻戛然而止,再不見半點動靜。曹老大細一盤算,很快就明白了不肖女婿的惡毒用心,頓時罵道:“天殺的陶賊,竟然用疲兵之計,想讓我軍晝夜不得安寧。”

“主公請放心。”張郃安慰道:“函谷關堅固,我軍守關兵力也還算充足,末將會安排隊伍輪流休息,輪流備戰,使陶賊的疲兵計無法得逞,即便陶賊十假之中忽來一真,我軍也能立即迎敵。”

“很好,就是應該這樣。”曹老大滿意點頭,而此刻程昱和郭嘉等人也已經上到了關墻,與曹老大見面后,也一致認定這是徐州軍的疲兵計,想讓自軍晝夜不得安寧,無法安心休息,反復多次后再突來一真,又與曹老大一起大罵了陶副主任的卑劣無恥,這才請曹老大回了關城休息。

是夜,徐州軍差不多上每隔半個時辰就這麼鬧騰一次,又是敲鑼又是打鼓的破壞曹軍休息,結果曹軍隊伍雖然憑借堅固關墻輪流休息和輪流戒備,沒有被徐州軍的疲兵計影響太大。又病又累的曹老大本人卻遭了大罪,一個晚上楞是被徐州軍的鑼鼓號角驚醒六七次,還沒次被吵醒都得凝神細聽關外動靜,直到確認徐州軍沒有發起進攻,方才敢迷迷糊糊的睡下,然后隔不了多久又被驚醒,幾乎算得上是徹夜無眠。

陶副主任的賤招還沒有完,第二天早上,當曹老大剛剛疲憊不堪的睡下時,門外卻有傳令兵飛奔來報,說是陶副主任派遣大將趙云率軍三千前來關下搦戰,眼睛都快睜不開的曹老大先是一驚,睡意頓消,然后才下令張郃只許守關,不許出戰。然而傳令兵領命而去后,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關外卻又傳來了整齊嘹亮的吶喊聲,“曹孟德!出來受死!曹孟德!出來受死!”

“出什麼事了?”再次被驚醒的曹老大又跳了起來,細聽關外喊聲內容,曹老大松了口氣,又重新躺了回去休息,還命令說除非徐州軍揮師攻關,否則不許驚擾自己。

看到曹老大又病又累又疲憊的模樣,典韋和郭嘉等人自然不忍心驚擾曹老大休息,然而曹老大不肖女婿的幫兇走狗卻沒有這麼體貼入微,整齊吶喊了兩次挑釁搦戰后,快到午時的時候,函谷關外卻又忽然傳來一聲驚雷巨響,聲比雷鳴,驚得曹老大趕緊又從床上跳起,喝問原因,典韋等人卻都不知,曹老大無奈,只好趕緊用冷水洗了一把臉讓自己驚醒,然后親自領了眾人上關查看。

驚雷巨響是火藥爆炸的聲音,為了惡心不肯承認自己這個女婿的老丈人,陶副主任讓趙云隊伍攜帶了一些火藥,在關外點燃引爆,發出巨響利用山谷回聲驚擾曹老大。上得關來問明詳情,曹老大直恨得是咬牙切齒,罵道:“天殺的奸賊!花樣還真多!不過你也別想讓我上當,我就是不出戰,看你怎麼辦!”罵完了,曹老大又彎下腰痛苦咳嗽了起來。

因為營寨尚未立定和攻城武器還沒有造好的緣故,接下來的三天時間里,徐州軍隊始終沒有向函谷關正面發起過那怕一次進攻,但是每一個晚上,陶副主任都要派出幾百士兵,每隔半個時辰左右敲鑼打鼓的驚擾曹軍隊伍一番;也每個白天都要派出軍隊到函谷關關下搦戰,整齊呼喊口號驚擾關中守軍,還時不時在白天或者夜里放上一炮,制造巨響驚擾關內敵人,讓曹軍隊伍日日夜夜都處于緊張狀態。

陶副主任這麼做對曹軍隊伍自然是幾乎毫無影響,在有著兩萬多守軍只需要防守一千八百米長關墻的情況下,曹軍隊伍可以很輕松的輪流休息,輪流備戰,精神狀態和體力情況受到的影響可以說是微乎其微。但是對于身為全軍主帥的曹老大而言,這樣的驚擾戰術簡直就是地獄一般的折磨了,每次徐州軍鬧騰騷擾,曹老大都得提起精神關注一番,一個晚上得被驚醒八九次,白天里也找不到安心休息的機會,所以如此三天下來后,本就有病在身的曹老大難免是憔悴不堪,病情日重,身體情況更加糟糕。

也是到了第四天,當傳令兵再次飛報陶副主任派遣降將張南到關下搦戰時,已經雙眼盡是血絲的曹老大才終于醒悟了過來,驚叫道:“陶賊如此日夜不停的驚擾我軍,難道目標不是我軍隊伍,而是我本人?”

“主公,你這才想到啊?”郭嘉苦笑說道:“陶賊知你病重,讓軍隊輪流上陣,日夜不停的驚擾我軍,不為別的,就是為了讓你的病情更重,所以我等這幾日屢次勸你不必理會,讓你好生休息,你就是不聽,你找一面銅鏡看看,現在你都已經憔悴消瘦成什麼模樣了?”

曹老大無言,片刻后才嘆道:“真是孝順女婿啊,怕我死得太晚,所以才用出這樣的賤招,想讓我早死。”

“主公,不然你移居西門吧。”郭嘉建議道:“到函谷關西門去休息駐扎,那里聲音要小很多,你可以放心的好生休息,有事我們會立即飛報于你。”

曹老大有些猶豫,盤算了半晌剛想接受郭嘉的這個好意,門外卻有士兵飛馬來報,說是徐州軍將一道箭書射上了函谷關東門,說明了是原冀州大將張南寫給昔日同僚張郃的書信。曹老大聞報大恨,道:“肯定是招降,不用擔心,張儁乂會把書信送來與我。”

讓曹老大意外的是,等了許久,張郃竟然始終沒有把信送來,曹老大心中奇怪,為了預防萬一,不得不趕緊領了典韋等人趕上關墻,當面向張郃質問有無此事。張郃則答道:“稟主公,是有這件事,但是城下敵人雖然大喊箭上有書信,可是飛箭入城之外,末將卻沒有在箭上發現書信,所以無法將箭書原封不動的送到主公面前。”

“箭上沒有書信?”曹老大有些狐疑。

“沒有。”張郃也知道這件事很難解釋,便立即叫來了幾名士兵,向曹老大交代道:“主公可以問他們,末將是派他們入城尋找箭書,還命令他們拿到箭書后立即送到主公面前,不許看書上一字,結果他們雖然找到了張南用強弩射進城中的弩箭,卻沒有看到箭上有信。”

張郃的幾名親兵都開口做證,說是自己幾人入城尋得弩箭后,並未在箭上發現書信,還呈上了徐州軍用強弩射進城內的羽箭,請曹老大親自檢查。而曹老大拿著那支普通弩箭翻過來倒過去的看了半天后,也終于醒悟了過來,咬牙說道:“肯定又是陶賊奸計,他讓人故意大喊箭上有信,卻又射進一支普通弩箭,為的就是讓我心中生疑,懷疑你張郃和他陶賊勾結!天殺的小奸賊,用一道根本不存在的箭書離間,簡直比抹書間敵還要狠!”

奮力把那支弩箭扳成兩截,順手扔下了關墻,曹老大怒氣沖沖的吼道:“傳我命令,今后再有陶應奸賊的使者靠近關墻,無論是否攜帶武器和白旗,一律放箭趕走!”

張郃等將唱諾,曹老大這才又下了關墻,返回自己的房間休息,而在回房路上,司馬朗逮到機會,便在曹老大耳邊低聲說道:“主公,箭上是否真有書信,這點還請主公小心,那些拾箭的士兵,可都是張郃將軍的親兵。”

曹老大的腳步停了一下,看了司馬朗一眼,然后咬牙說道:“中軍營地不轉移了,我還是住在靠近東門的位置放心點!”

話音未落,關外東面卻又忽然傳來一聲雷鳴巨響,接著徐州軍將士又大聲喧嘩,佯做攻關聲音,曹老大下意識的回頭看看東門關墻,嘆道:“奸賊啊,看來你是鐵了心要累死我這岳丈大人了。”

言未畢,曹老大忽覺一陣頭目昏眩,一個趔趄摔在了地上,典韋等人急將曹老大救起時,見曹老大面如金紙,氣息奄奄,已然當場昏迷了過去…………

曹老大被救醒時,天色已是夜間,見程昱、郭嘉和典韋等人都侍侯在旁,臉上還都有淚痕,曹老大不覺也是頗為傷感,開口艱難問道:“什麼時辰了?關上情況如何?”

“稟主公,已是二更過半。”郭嘉哽咽著答道:“關上情況一切如常,陶賊兵馬除了不時驚擾我軍外,並未發起攻關,主公不必擔心。”

“奸賊。”曹老大罵了一句,艱難說道:“這個奸賊,他如果真來攻關,我的情況或許還能好些,用此驚擾之計,我反倒難以招架。奉孝,仲德,你們可有妙計破解陶賊的驚擾戰術?”

“主公,不妨派遣一軍,到谷道口安營扎寨,形成緩沖。”程昱流著眼淚說道:“如此一來,至少主公你可以獲得休息機會。”

“為了我的休息,難道要成百上千的將士白白犧牲麼?”曹老大苦笑,道:“我軍戰力,早已是今不如昔,離開函谷關的關墻保護,派多少軍隊去谷口安扎營寨,都只是白白送死而已。”

“可是主公,這樣下去不行啊。”程昱大哭說道:“函谷關建在谷中,陶賊只需派數百人在谷道中擂鼓驚擾,便可使群山回聲,震動我軍,主公你如果不派兵馬去廝殺阻攔,你就不會有休養金體的時間啊。”

曹老大還是搖頭,不肯拿軍隊去為自己睡上一覺而白白犧牲,爭執間,曹老大再次劇烈咳嗽,這次還痰堵喉嚨咳之不出,喉嚨中盡是咕噥聲音,程昱等人大驚,趕緊只能讓侍女為曹老大導痰,但是侍女力小,無法吸出曹老大的口中濃痰,典韋大急,趕緊一把將侍女提了扔到一邊,親自附到了曹老大嘴邊,用自己的超人肺活量為曹老大吸碳,這才終于把曹老大的喉中痰液吸出,讓曹老大恢復了正常呼吸。

“君明。”曹老大艱難的說道:“以后這種事,讓別人干,別傳染給了你。”

“末將不怕!”典韋大聲說道:“只要主公的身體能夠康健,能夠繼續帶著我們殺敵破賊,末將就算染上癆病也心甘情願。”

曹老大苦笑,在心里自問道:“我還有勝利的希望嗎?陶賊奸詐不在我之下,兵力戰力也遠在我之上,還抓住了我重病纏身的弱點窮追猛打,在這樣的敵人面前,我還能重演官渡的奇跡嗎?”

“轟隆!”關外忽然又傳來了驚天巨響,接著又響起了驚天動地的戰鼓號角聲,很明顯是陶副主任的幫兇走狗又在替帶頭老大問候老丈人了。聽到這聲音,奄奄一息的曹老大已經提不起精神來關注敵情,只是痛苦咳嗽,微微搖頭,典韋則是怒不可遏,跳了起來說道:“主公請安心休息,末將帶三百虎賁出去,替你殺光這些裝神弄鬼的陶賊走狗!”

說罷,典韋也不等曹老大答應,立即就大步出了房門,曹老大先是無奈嘆息,然后又猛的想起一事,頓時咳嗽得更加厲害,一邊痛苦咳嗽一邊想要呼喊典韋回來,結果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程昱和郭嘉等人趕緊給曹老大捶背,安慰道:“主公勿憂,我軍斥候早已探明,陶賊每次都只派幾百人在谷道中喧嘩驚擾,典將軍不會有危險。”

“咳咳咳……。”痛苦咳嗽了許久,曹老大終于含糊不清喊出了完整的話,“糊涂!典韋是我帳前都尉,他親自帶兵出去和敵人廝殺,陶賊馬上就能明白我已經不堪其擾!將來只會把驚擾戰術進行到底!馬上叫典韋回來,回來!”

得曹老大提醒,郭嘉和程昱等人這才醒悟過來,趕緊派人出去追趕典韋,但時間晚了,典韋已經帶著三百精兵沖出函谷關東門,向著徐州軍鼓號手喧嘩所在的方向殺去,而函谷關東門因為是由典韋麾下的虎賁營士兵控制,所以典韋很是順利的沖出了函谷關關門,並未得曹老大節令的傳令兵反而被虎賁營攔在了門內,無法出關追趕典韋隊伍。

消息傳回曹老大病房,曹老大再次咯出了鮮血,無可奈何的說道:“讓使者持我節令,出去追趕典韋,告訴他不許追出谷道。再讓夏侯霸率軍三千,出關去接應典韋,如果陶賊有伏兵,無論花多少代價都要把典韋給我救回來!”

是夜,典韋率軍突襲徐州軍的鼓號隊伍,結果卻被徐州軍鼓號隊撒在谷道中的連索扎馬釘扎傷腳底——用細繩子把扎馬釘連成長串,鋪在谷道狹窄處,既可以起到防止敵人突襲的效果,又可以隨時全部帶走,以免誤傷自家士兵。

受傷后,典韋忍痛繼續帶兵追殺,但徐州軍鼓號隊已然爭取到了撤退時間,迅速帶著號角銅鑼和戰鼓等物退出狹窄谷道,怒發沖冠的典韋率軍追出谷道,結果卻在谷道入口處遭到了徐州軍的接應隊伍伏擊,陷入苦戰,期間典韋雖然力殺多名徐州將士,卻以為徐州主力兵多將猛的緣故,始終還是不敢戀戰,得到夏侯霸接應后立即退回谷道,徐州軍重新追入谷道,與曹軍亂戰一場。

這一戰因為典韋隊伍驍勇的緣故,徐州軍吃了些小虧,比曹軍隊伍多死了幾十人,不過就象曹老大擔心的一樣,聞得是典韋親自率軍突襲自己的鼓號隊后,陶副主任立即鼓掌大笑,道:“典韋都狗急跳墻,證明起效果了,累死老丈人,有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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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八章 報仇

戰鼓如雷,旌旗似海,徐州軍的進攻隊伍抗著無數的簡便飛梯,推著三架重點保護的大型云梯車,吶喊著快步前進,如同波濤潮水一般,洶涌拍向函谷關的高聳關墻。

在函谷關下,早有大批徐州軍長盾手用盾牌建成了數十座簡易工事,掩護自家弓手向關墻上拋射羽箭,壓制關墻上的曹軍守兵,掩護步兵隊伍沖鋒攻堅。

頂著曹軍隊伍瘋狂射出的箭雨,付出了不少代價沖到函谷關關下,冷兵器時代最為殘酷蟻附攻堅大戰就此展開,徐州軍隊將數以百計的輕便飛梯搭上關墻,三丈多長的飛梯參差翻飛壯觀無比,踩著飛梯向上沖鋒,曹軍守兵則拋下無數灰瓶擂木羊頭石,潑下滾燙金汁,抬著大木撞擊徐州士兵的飛梯,猛烈的喊殺聲在函關谷道中回蕩,驚天動地,不時有士兵從高聳的關墻頂端摔下,凄厲的慘叫聲音又在蟻附戰場之上回蕩,動人心魂。

還是那句話,自打建關以來就從來沒被敵人從正面攻破的函谷關實在太堅固了,地形也太有利了,長達十里的谷道狹窄難行,關下僅有的一塊開闊地也是怪石嶙峋,溝壑縱橫,大型攻城武器難以行動,即便強行投入攻堅效果最好的大型攻城武器,只能是進攻守方防御最為嚴密的關樓位置,無法威脅建在山坡上、相對比較薄弱的關墻。在如此不利的地形面前,攻擊方最有效的攻城武器,就只剩下了毫無防護能力的輕便飛梯,既無法有效快速登城,又必須得在蟻附攻城中付出慘重代價。

即便是實力已經天下最強的徐州軍也不例外,盡管徐州軍將士已經拿出了超人的勇猛投入戰斗,在攻城武器單一的情況下仍然義無反顧的沖鋒蟻附,但這麼做的結果卻仍然是幾乎毫無意義,甚至可以說是飛蛾撲火,兵力和物資同樣充足的函谷關守軍萬箭齊發,箭鏃如雨,徐州軍幾乎是每前進一步都得付出慘重代價,靠著勇氣與經驗好不容易沖到關墻下,再踩著飛梯向上攀爬沖鋒時,又會遭到石木金汁的迎頭痛擊,無數的徐州將士身負重傷,葬身關下者不計其數,即便再努力沖上關墻,也會遭到十倍于己的敵人圍攻砍殺,死得更加悲壯,蟻附大戰打了半個多時辰,能夠沖上關墻的徐州將士不足二十人,還沒有一名將士能夠堅持到后續同伴沖上關墻救援自己。最大的攻堅指望三架云梯車,也在行進途中被曹軍隊伍的火箭和燕尾炬盡數燒毀,沒能靠上關墻為徐州將士提供幫助。

徐州軍攻得艱難,曹軍隊伍守得也不輕松,盡管曹軍隊伍此前在關中一帶,為了抵抗馬騰、韓遂叛軍和羌人部落的騷擾進犯,沒有少打堅壁戰,守城經驗豐富,可是向徐州軍這麼猛烈的攻堅隊伍,曹軍隊伍還真是第一次碰到,第一次看到在幾乎沒有任何破關希望的情況下,敵人還會義無返顧的沖鋒不止,在云梯車已經燃起沖天大火的情況下,敵人還在拼命推著云梯車前進,那怕是衣服頭發都已經著了火還在繼續向前,那些身上已經插滿了箭鏃滿身是血的徐州士兵沖上了關墻后,在被十倍于己的敵人圍攻下,仍然是力戰揮刀不止,在被砍成碎片前至少要砍死兩三名的曹軍士兵,更有一名徐州士兵在腸子都流出來的情況下,仍然抱住了一名曹軍士兵滾下關墻同歸于盡。看到如此驍勇頑強的敵人,曹軍隊伍即便是占據地利之便,也仍然是心驚膽戰,雙腿顫抖。

徐州軍第二次出動的三架云梯車終于也被曹軍火箭燕尾炬燒毀了,最后那架還是在距離關墻不到二十步的地方,被曹軍集中投擲的燕尾炬徹底燒毀,讓曹軍隊伍僥幸躲過一次大劫。見破關已經毫無希望,陶副主任終于下達了鳴金命令,讓傷亡慘重的蟻附隊伍撤回后方休整,看到徐州軍隊伍潮水一般退卻后,函谷關關上也響起了巨大的歡呼聲音,無數的曹軍將士松了一口氣,慶幸自軍終于頂住了徐州軍的這波猛攻,還給徐州軍造成了不小的損失。

不顧病重親臨關樓指揮戰斗的曹老大也松了口氣,趕緊安排了搶救傷兵、清點傷亡和補充關墻守軍、守城物資諸事后,曹老大憔悴的黑臉上也難得露出了一些笑容,向左右文武說道:“很好,事實證明,我們只要緊守關隘不出,就能給陶應奸賊的隊伍造成巨大傷亡,就有希望堅持到陶賊被迫退兵。”

“主公所言極是,函谷關自古以來就沒有被人正面攻破過,只要我軍不在其他地方露出破綻,不給陶賊用巧破關的機會,我們就一定能守住函谷關。”程昱點頭附和,然后又小心翼翼的說道:“不過主公,陶賊這次進攻很明顯只是試探,想要尋找我們的關墻防御弱點,再有就是試探我軍的守關力量強弱,真正的攻關大戰,還在后面。”

“無妨,這點早在我的預料中。”曹老大開心的笑道:“所以我這次就沒有動用太多的主力戰兵,只讓三成主力搭配七成輔兵守關,給了陶賊隊伍第一波攻城就有士兵沖上關墻的機會,就是讓他陶賊誤叛我軍的守關力度,寄希望以正面破關,將來繼續猛攻關墻不止。”

程昱點頭微笑,還是欽佩曹老大的膽量、勇氣和心機,敢在守關大戰時故意不出動太多主力精銳。這時,一直在觀察敵人動靜的郭嘉,忽然咳嗽著說道:“主公請看,陶賊那邊有新動作了,谷道里,好象來了許多小車。”

曹老大趕緊抬頭,用以前在戰場上繳獲的原始望遠鏡向谷道張望時,見徐州軍果然從谷道中推來了許多獨輪小車,在徐州軍陣前卸下車上貨物,車上則捆滿了大把柴草,除此之外別無他物。曹老大見了不由大奇,疑惑道:“陶賊運來這麼多柴草干什麼?難道想要放火燒關?陶賊有這麼蠢嗎?”

程昱和郭嘉等人也是面面相覷,搞不懂陶副主任到底打算搞什麼鬼,只得與曹老大繼續觀察敵情,借以判斷徐州軍隊的下一步動作,而徐州軍卻除了不斷用獨輪車運輸柴草到關前外,也再沒有其他動作,曹老大等人只是看到徐州軍的柴草在函谷關外堆成一座小山,柴草山的高度還很快就越過了函谷關的關墻高度,曹老大更是疑惑,分析道:“難道陶賊想要積草成山,用草山攻城?可是不對啊,草山不僅很難承重,我軍只要潑些火油扔些火把下去,就可以把草山燒成火山啊?”

“不對!”郭嘉醒悟了過來,驚叫道:“陶賊是想大量制造煙霧,函谷關位于峽谷內,濃煙很難被風迅速吹散,只要濃煙籠罩山谷,我們守起關來就很吃力了!”

“什麼?!”曹老大大吃一驚,稍一盤算后也贊同了郭嘉的分析,罵道:“該死的奸賊,倒很擅長利用狹窄地形!”

果不其然,當柴草堆積到了一定程度,風向也轉為吹向西面后,徐州軍將士立即就行動了起來,大批的步兵扛著柴草沖向函谷關的關樓正面,還直接沖到了關門旁邊才把柴草扔到關門下,曹軍雖然拼命放箭阻止,但徐州軍卻不惜傷亡的用柴草擋住要害繼續前沖,很快就把柴草大量轉移到了函谷關關下,而當草山堆起了一丈多高時,徐州軍便自己放出火箭,引燃了堆積在關門下的柴堆草堆,同時繼續的向函谷關下運柴送草,拼命加大火勢。(這個戰術非虛構,唐朝時安祿山在桃林塞大戰中用來大敗過哥舒翰。)

烈火很快燃起,一丈多高的柴草山逐漸升起數丈高的火頭,火焰飄上函谷關關墻,燒得關樓一帶關墻通紅,曹軍士兵根本無法立足,也逼得曹老大被迫離開關樓避火,同時少不得趕緊派軍隊加固關門,以免關門被烈火引燃燒毀。不過相對起烈火而言,對曹軍隊伍影響最大的還是柴草堆帶來的滾滾濃煙,青白色的濃煙被山風吹動,很快就彌漫了整個函谷關東門,讓曹軍士兵伸手難見五指,也把曹軍士兵嗆得眼淚鼻涕一起流淌,呼吸困難之至。

借著濃稠煙霧的掩護,徐州步兵的又一輪進攻開始了,用浸過水的布帕包住口鼻后,徐州步兵扛著飛梯大步沖進了濃煙之中,將飛梯搭上關墻向上攀爬,曹軍士兵則沒頭沒腦的向濃煙中亂放弓弩,白白浪費無數寶貴羽箭還幾乎毫無作用,也被濃煙遮住了雙目,根本無法看清來敵,很多曹軍士兵甚至就連徐州士兵沖到近前都沒有發現,大量的徐州士兵乘機殺上關墻,揮刀挺槍與曹軍隊伍近身廝殺,爭奪關墻陣地。

曹軍最危險的時刻到了,被迫無奈之下,曹老大只得命令張郃出動精銳預備隊,沖上關墻與徐州軍隊展開激戰,被濃煙徹底籠罩的關墻上很快又被一片廝殺之聲籠罩,雙方士兵在濃煙中舍命相搏,刀刀見紅,槍槍見血,以命相搏,用血肉之軀來沖鋒防御,混戰得不可開交。而曹老大在兵力處于絕對弱勢的情況下,也只能是含著眼淚拼命向關墻上增派軍隊,與源源不絕上關的徐州將士展開兵家大忌添油戰。

混戰了超過一個時辰,直到濃煙慢慢被山風吹散,曹老大被迫讓典韋率領絕對精銳虎賁營帶傷上陣,這才無比吃力的擊退了徐州軍的這輪進攻,好在徐州軍在此之前顯然是沒有想到在山谷中濃煙掩護攻堅的效果會這麼好,沒有準備太多的后續柴草,在柴草不足的情況下也只好放棄了第三次攻堅行動,鳴金收兵撤出函谷關戰場。不過在撤走時,陶副主任又安排了士兵整齊呼喊口號,“曹孟德,下次我們會帶十倍的柴草來,準備棺材吧!”

徐州軍終于還是撤走了,關下的柴草堆也逐漸的熄滅了,但曹老大的臉色卻依然的鐵青發黑,因為曹老大也很清楚,不肖女婿這次是明顯的準備不足,事前沒有料到在山谷中生煙掩護的效果會這麼好,這才沒有抓住機會攻入函谷關中。但是下一次,不肖女婿只帶來十倍的柴草攻關可能還是少的,下次殺上關墻的徐州將士,也肯定將是徐州軍隊中的最精銳者,自己能否扛住不肖女婿的下次攻關,將是一個兩說之數。

在關墻上孤坐到了天色傍晚,臉上還有煙熏痕跡的程昱回到了曹老大面前,沙啞著嗓子向曹老大奏道:“主公,傷亡統計出來了,這一戰,我軍陣亡將士超過了一千六百人,重傷失去戰斗力的,有三百一十八人,輕傷過千。”

曹老大沒有問徐州軍的傷亡數字,因為曹老大非常清楚,徐州軍的傷亡那怕是曹軍的三倍以上,陶副主任也輸得起賠得起,而且造煙掩護的戰術證明行之有效后,徐州軍與自軍之間的傷亡比例,肯定又將大幅度下降,所以曹老大始終一言不發,只是情緒低落的眺望著東面,呆望著該死女婿所在的方向。

見曹老大心緒不佳,程昱只得找借口安慰道:“主公,我軍在打掃戰場時,發現陶賊的士兵屍體上,大部分都用濕布包住口鼻,想來這是陶賊隊伍用來避免被煙霧熏嗆的法門,我軍將士下次可以效仿,就不會出現許多士兵被濃煙熏昏嗆暈的情況了。”

曹老大緩緩點頭,半晌才有氣無力的說道:“陶賊下次又如法炮制,我軍如何抵擋?”

程昱無言可對,旁邊的郭嘉則咳嗽著說道:“主公,函谷關地處谷中,我軍被動死守,終究不是長遠之計,最好的辦法,還是分兵到谷口安營,為函谷關提供緩沖。”

曹老大沉默盤算,之前曹老大堅決不肯出關安營,是因為曹老大非常清楚,以自軍隊伍現在的情況,到了沒有關墻地利保護的谷口一帶安營扎寨,肯定將是被徐州軍殲滅重創的下場,所以曹老大只能寄希望于從沒被人正面攻破過的函谷關天險,想把不肖女婿拖入攻堅苦戰再尋機破敵,但是曹老大卻沒有想到,自己能利用函谷關的天險地形,不肖女婿卻更能利用峽谷地形,竟然發明了谷中縱煙的攻關戰術,把地利拖入均衡,再這麼下去,函谷關遲早也是被徐州軍攻破的命,無法可擋的情況下,曹老大也不得不重新考慮谷口安營,在野外與不肖女婿決一死戰。

夜風漸冷,曹老大的心卻比夜風更冷,虛弱蒼老得仿佛行將就木,神情既是頹喪,又是無助。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函谷關的谷道之中,卻又響起了徐州軍隊伍例行的戰鼓號角聲音,曹老大不由嘴角微微一動,露出了一點苦笑,暗道:“孝順女婿啊,真是巴不得我早死啊。”

“狗養的!又來了!”耳旁傳來了典韋的大罵聲,緊接著,腳底有傷的典韋瘸著腿走到曹老大面前,奏道:“主公,我們的關門不行了,剛才陶賊放火燒門時,我們雖然一直用水潑門,但是關門外面的鐵皮還是被火燒化,里面的厚木板也被燒得差不多了,倉促間無法修復,末將認為今夜只能用麻袋裝土堵塞關門,再多派虎賁隊伍守門,是否可行,請主公示下。”

曹老大默默點了點頭,忽然又向典韋問道:“君明,你可有膽量隨我出關,到谷口去安營扎寨,與陶應奸賊決一死戰?”

“末將早就希望這麼做了!”典韋歡喜的答應,又趕緊說道:“不過主公,讓末將去就行了,你留在關城里休息,你的身體不能出關。”

“我沒事,一時半會死不了,沒有我,你也不是陶賊的對手。”曹老大搖頭,然后又向典韋吩咐道:“君明,我沒力氣大聲說話,扶我到關墻邊去,召集全軍將士,我要對全軍將士訓話,我說一句,你替我復述一句。”

典韋答應,將曹老大扶到了關墻上,曹老大又命令衛士吹響集結號角,召集自軍將士到關城下方集結,過了片刻后,曹軍將士紛紛來到關墻下,眺望著關墻上的曹老大等候命令。曹老大也不等軍隊完全集結,直接就讓典韋復述自己的話語道:“將士們,你們聽好了!”

“將士們,函谷關危險了,陶賊抓住了函谷關地處谷中的弱點,利用濃煙掩護他的進攻,今天我們雖然僥幸擋住了陶應奸賊的進攻,但是下一次,陶賊肯定還要如法炮制,帶來更多的柴草縱火生煙,掩護他的進攻。再這樣下去,函谷關遲早會被陶賊攻破!”

“將士們,我們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出關,到谷口去安營扎寨,到谷口去和陶應奸賊決一死戰!”

“陶賊的兵馬,是我們的七倍以上,出關決戰,我們是九死一生!但如果繼續堅守函谷關,我們卻是十死無生!為了我們勝利的最后希望,為了我們的親人,我們的家園,我們只能拼死一戰!”

“將士們,告訴我,是誰卑鄙下作的挑撥離間,挑起我們與袁紹軍的戰火?”

“將士們,告訴我,是誰無恥的保存實力,躲在戰場之外隔岸觀火,等到我們元氣大傷時再出兵偷襲我們?”

“將士們,告訴我,是誰狠毒殘忍的奪走我們的許昌?是誰搶走了我們的中原肥沃之地?是誰把我們逼到了饑荒遍地汝南,又是誰把我們趕到了破敗凋零的關中?殺害了無數身經百戰的我軍將士?”

“陶應奸賊!是陶應奸賊!”

典韋替曹老大問一句,關墻下的曹軍將士就整齊回答一句,把這些話問完后,曹老大一揮枯瘦大手,用自己最大的聲音吼道:“不錯,就是陶應奸賊!我也已經決定了,明天就提兵出關,到谷口去安營扎寨,與陶應奸賊決一死戰!為我們的將士、我們的許昌、我們遭受的一切苦難,報仇雪恨!報仇——!”

“報仇————!”典韋放聲狂吼。

“報仇!報仇!報仇!”數以萬計的曹軍將士放聲怒吼,有節奏的整齊怒吼,聲音之大,將徐州軍鼓號隊有意制造出來的喧嘩之聲,也掩蓋得是干干凈凈。

“報仇!報仇!報仇!報仇——!”

上萬曹軍將士發自肺腑的怒吼聲中,曹老大慢慢抬起枯瘦臉龐,眺望著夜空中的明月,口中喃喃,“元讓,妙才,于禁,李典,樂進,李通,公達,子和,還有無數的我軍將士,你們的在天之靈,請睜開眼吧,我就要去為你們報仇雪恨了。這一次,我如果不能陶應奸賊送來給你們出氣,我就到你們的面前,與你們重聚,向你們……,賠罪……。”

言未罷,兩行渾濁淚水,已然緩緩滑下了曹老大盡是皺紋的蒼老臉龐,淚濕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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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九章 龜雖壽

制造濃密煙霧,掩護軍隊攻打函谷關的堅固關城,事實上只是陶副主任的一時念起,並且還是受到了曹軍隊伍自己的行為啟發——之前假扮成了曹軍士兵的徐州將士能夠順利混進曹軍隊伍,就是因為曹軍在山谷中引燃大火制造出了大量濃煙,煙霧在狹窄谷道中許久不散,給了徐州軍將士大把機會。

擅長總結經驗教訓的陶副主任發現了這一點后,也就臨時決定了嘗試一下這個掩護戰術,在此之前陶副主任和徐州軍決策層對這個戰術也沒敢抱太多指望,就只是仗著兵多將廣試上一試,安排了徐州軍老將秦誼帶著一千輔兵收集了一批柴草送到戰場上聽用,同時為了避免在同樣能干擾徐州軍攻城的戰術弄巧成拙,挫動自家隊伍銳氣,陶副主任還沒敢在第一波試探性進攻中使用這個戰術,直到確認正面進攻幾乎毫無可能破關后,陶副主任才抱著死馬當成活馬醫的態度,用這個戰術稍微試了一試。

煙霧戰術的效果之好,大大超過的了陶副主任和徐州軍上下的預料,當看到第二波攻城隊伍在煙霧中輕而易舉的殺上關墻時,陶副主任本人的嘴巴都張成了圈形!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后,陶副主任第一件事就是大罵自己糊涂,沒讓秦誼收集十倍以上的柴草,沒有帶來丹陽兵、陷陣營這樣的絕對精銳,白白錯過了這個破關機會!

結果也讓陶副主任后悔萬分,因為曹老大及時投入目前麾下最精銳的虎賁營參戰,也因為徐州軍隊對于第一次攻關就破城的準備嚴重不足,沖上了關墻的徐州軍隊在煙霧掩護逐漸消失的情況下,最終還是無比遺憾的被曹軍隊伍趕下了關墻,沒能打破函谷關從來沒被敵人正面攻破的神話奇跡。

遺憾歸遺憾,確認了煙霧戰術在谷道作戰中神效非凡后,徐州軍上下頓時對于正面攻破函谷關充滿了信心,一干徐州將領爭先恐后的跑到陶副主任面前請令出戰,爭奪擔當平時誰攤上都愁眉苦臉的攻堅重任,第一波攻城中當了炮灰的老將馬延還爭得最是大聲,說是自軍隊伍打得並不差,只是沒有煙霧掩護才沒有攻上函谷關,要求陶副主任再給自己一個機會。徐州軍的常敗老將秦誼將軍也拍著胸口保證,保證下一次一定保證柴草供應,保證讓煙霧始終籠罩在函谷關關上。

最為充滿信心的當然是陶副主任本人,笑嘻嘻的收兵回營后,陶副主任立即組織人手研究那種樹木可以制造更多煙霧,打算一反常態的正面攻堅一次。然而才一夜時間過去,到了第二天的早上,曹軍方面卻傳來了一個石破天驚的消息,曹老大竟然主動放棄了函谷關天險,親自領著一萬五千大軍出關,到了函谷關的谷道出口開闊處,在距離徐州軍大營只有二十里的地方安營下寨,擺出了要與徐州軍隊在野外決一死戰的架勢!

消息傳開,早就盼著在野戰中干掉曹軍主力的徐州眾將更不遲疑,又紛紛涌到中軍大帳向陶副主任請令出戰,可惜奸詐多疑的陶副主任見老丈人不合情理的出關決戰,不僅沒有立即抓住機會出兵,反而還驚疑不定,趕緊派出大量斥候偵察曹軍動靜,了解曹軍情況,分析岳丈大人的真正目的。

陶副主任對此倒也沒費多大的勁,得知曹軍隊伍出關后,頭一天晚上派去問候老丈人的徐州軍鼓號隊伍,給陶副主任送來了一條至關重要的確保,那就是他們在山谷中清楚聽到了曹軍將士有節奏整齊吶喊復仇的口號。確認了這一點,陶副主任也立即就醒悟了過來,鼓掌笑道:“曹賊狗急跳墻了,他知道再這麼下去,函谷關遲早會被我們的煙霧掩護戰術攻破,覺得與其被動等死,倒不如主動出關決一死戰,這樣或許還有以弱勝強的希望。”

“或許還有一個原因。”劉曄附和道:“曹賊這麼做,還可以避免我軍繼續在谷道中擂鼓鳴號驚擾于他,前番負責保衛曹賊安全的曹軍帳前都尉典韋深夜出擊,突襲我軍鼓號隊伍,就足以證明曹賊已經被我軍的疲敵戰術折磨得痛苦不堪,難以忍受,移駐谷口,曹賊至少可以好生休息。”

“想不到曹賊也會受不了廣場舞,忍不住開槍放藏獒了。”

漢末廣場舞組織者陶副主任放聲大笑,說了一句徐州文武絕對聽不懂的話,不過徐州眾將也是早已習慣了陶副主任不時冒出的新鮮名詞,聽不懂也不去理會,只是紛紛請戰,請求陶副主任立即下令出兵,乘著曹軍隊伍立營未穩的機會出兵決戰,一舉殲滅曹軍主力。而陶副主任盤算了許久后,卻一揮手說道:“暫不出兵,讓曹賊隊伍安營扎寨!”

“主公,好不容易把曹賊逼出函谷關決戰,你怎麼又不許我們出兵了?”徐州眾將驚訝問道。

“沒聽到我們的鼓號隊報告,說曹賊隊伍昨天晚上整齊高呼報仇口號嗎?”陶副主任答道:“這點足以證明,曹賊在出兵前已經做好了軍隊動員的工作,他的隊伍現在肯定已經是同仇敵愾,士氣高昂,我們這個時候出兵去和曹賊決戰,必然要遭到曹賊隊伍的全力抵抗,就算能夠戰勝敵人,自己遭受的損失也必然不小,會影響我們下一步的作戰。”

“可是主公,曹賊見我軍不肯出戰,又退回了函谷關怎麼辦?”魏延問道。

“這個時候出兵,我們就算勝了,曹賊照樣能從容退回函谷關。”陶副主任冷靜的說道:“函谷關的谷道你們都走過,曹賊隊伍退了進去,我們那有什麼包抄迂回、切斷他歸路的機會?既然沒有把握全殲曹賊隊伍的出關隊伍,倒不如等曹賊隊伍過了這股勁頭,士氣重新低迷下去,然后我們再出兵決戰,才能以最小代價獲得最大勝利。”

見陶副主任心意已決,徐州眾將雖然還有一些遺憾,卻也不敢堅持,只得老實閉上嘴巴。陶副主任則又命令道:“傳令各營各軍,從此刻起嚴守營寨,嚴防曹賊隊伍偷襲或者劫營,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擅自出戰,違令者,斬!”

徐州眾將一起唱諾領命,也是到了這個時候,賈老毒物則笑吟吟的建議道:“主公,詡認為不妨派遣一隊人馬,給曹孟德的隊伍送去一批酒肉,犒勞曹軍隊伍。”

“文和先生,曹賊是我們的敵人,怎麼能犒勞他的隊伍?”

徐州眾將嚷嚷了起來,陶副主任卻絲毫不覺奇怪,還皺眉說道:“文和先生此計雖妙,但是曹賊為了鼓舞士氣,很可能殺了我們的使者隊伍所有人啊?”

“主公忘了,我們上次與曹軍張遼隊伍在函谷關大戰時,抓到不少的曹軍俘虜?”賈老毒物笑得更加開心,道:“那些俘虜中,有很多都是關中本地人,妻兒老小都在關中,主公既然救國安民而來,何不多給一些無辜戰俘一點恩賞?”

陶副主任鼓掌大笑,贊嘆道:“真不愧是文和先生,果然妙計,就這麼辦!”

與此同時的函谷關谷道出口處,曹軍隊伍除了抓緊時間安扎堅固營寨外,曹老大又親自領了一萬軍隊在開闊之地列陣,時刻準備迎戰徐州軍的來犯之師,士氣高昂的曹軍將士旗幟嚴整,刀槍雪亮,人人咬牙切齒,神色憤慨,只盼徐州軍隊盡快前來決戰。然而曹老大的隊伍左等右等,從上午一直等到午時過半,卻始終沒有等到徐州軍隊出戰的消息,相反還有探馬回報,說是徐州軍各營緊閉寨門,在柵欄處多設弓弩嚴密防御,同時徐州軍的主力大營門前,還十分無恥的掛出了一面免戰牌!

立營未穩時碰上敵人高掛免戰牌,換成平時曹老大肯定就在偷笑了,但這一次曹老大卻是勃然大怒,破口大罵,“奸賊!天殺的奸賊!竟然連這麼一點點機會都不肯給我!碰上了這個奸賊當對手,老子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霉了!”

“主公,陶賊不肯弄險出戰也好。”郭嘉咳嗽著說道:“我軍抓緊時間立定營寨,起碼可以做到進可攻退可勝,未必就遜色于現在就與陶賊隊伍決一死戰。”

曹老大無奈點頭,又害怕不肖女婿笑里藏刀,表面高掛免戰牌,騙得自己隊伍疏于戒備后立即出兵突襲,便也沒有立即下令收兵,還下令封鎖徐州軍高掛免戰牌的消息,讓軍隊繼續嚴密戒備,保護后軍安扎營寨。然而沒過多久,卻又有曹軍斥候飛奔來報,說是徐州軍派遣一支約三四百人的隊伍,牽著數十頭豬羊,又帶著十車酒甕,打著白旗正向曹軍營地而來。

“豬羊酒甕?陶應奸賊這是打算干什麼?”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的程昱驚叫道。

“除了來渙散我軍士氣,還能干什麼?”郭嘉苦笑說道:“陶賊必是料定我軍現在正值士氣高昂,同仇敵愾,知道這時候出兵決戰就算勝了也要崩掉幾顆牙,所以就高掛免戰牌避開我軍鋒芒,又派人送羊酒犒軍,讓我軍將士覺得陶賊和善可親,消彌我軍將士對他的敵意,渙散我軍士氣,也動搖我軍的軍心。”

程昱恍然大悟,曹老大卻是咬牙切齒,又罵了一句奸賊后,曹老大立即招手把夏侯霸叫到了面前,命令夏侯霸率軍五百前去攔截徐州使隊,要求夏侯霸殺散徐州軍的使節隊伍,殺死所有豬羊,砸爛所有酒甕,既不肯領不肖女婿的孝心,又乘機嘗試激怒不肖女婿。夏侯霸領命,匆匆率領五百精兵沿路迎去。

過了小半個時辰,夏侯霸重新回到了曹老大的面前,見夏侯霸僅領了十余士兵回來,曹老大不由大驚問道:“你帶去的五百士兵呢?怎麼沒回來?他們出什麼事了?”

“稟主公,他們沒出事,正在東面五里外監視那支陶賊使節隊。”夏侯霸垂頭喪氣的答道。

“什麼?你為什麼不殺光陶賊使者?”曹老大大怒問道:“為什麼還要把他們帶到東面五里外?”

“稟主公,末將下不了手。”夏侯霸單膝跪下,哭喪著臉答道:“陶賊派來的使節隊伍,全是數日前在函谷關下被陶賊俘虜的我軍將士,還全都是關中本地士兵,因為思念故鄉親人,就被陶賊下令釋放,讓他們重回我軍,也讓他們順便送來豬羊各三十頭和十車美酒犒賞我軍。”

“什麼?!”曹老大氣得差點沒有吐血,也氣得拔出自己的另一把名劍青釭劍,一劍斬斷面前案幾,放聲狂吼,“無恥奸賊!這麼無恥的伎倆,虧你想得出來!”

“奸賊啊!”

郭嘉和程昱也氣得全身發抖的大罵了,但他們和曹老大一樣,也是拿陶副主任這一賤招毫無辦法,讓這些被釋放的俘虜回來,鐵定要動搖軍心渙散士氣,把這些俘虜趕走或者殺掉,那麼消息被夏侯霸麾下的士兵傳開,對曹軍隊伍而言就不是軍心動搖和士氣渙散那麼簡單了,大量叛逃的情況都有可能出現!所以捶胸頓足了許久后,別無選擇的曹老大還是向夏侯霸咆哮道:“去把那些人押回函谷關,不許讓他們與我們的主力隊伍接觸,陶賊的禮物,全毀了,一點都不許帶回來!”

曹老大這一次的命令終于得到了忠實執行,陶副主任派人送來的豬羊盡被夏侯霸隊伍殺死,酒壇也全被砸毀,近四百名關中籍曹軍俘虜也被直接押回了函谷關,沒讓他們到曹軍主力隊伍中惑亂軍心。但是紙里總歸包不住火,陶副主任‘義釋’曹軍俘虜的消息,還是通過夏侯霸麾下士兵之口,暗暗在曹軍隊伍中傳開,沒有經歷過中原混戰的曹軍新編隊伍人心浮動,士氣斗志不可避免的受到了不小影響。

讓曹老大暴跳如雷的還在后面,被夏侯霸隊伍殺死在路上的徐州軍犒師豬羊,最終還是悄悄流落進了曹軍營中,成為了曹軍士兵的口中美食,結果曹老大不僅沒能做到阻止軍心動搖,還被眾多士卒在私底下悄悄埋怨,埋怨曹老大只顧自己泄憤,不肯體恤士卒辛苦。

因為立營所需諸物早在函谷關中準備充足的緣故,到了天色全黑時,曹軍營寨基本算是立定,曹老大心下稍安,但又擔心壕溝尚未挖掘完畢,鹿角拒馬也沒有釘埋完善,害怕不肖女婿乘夜前來劫營,所以曹老大當天夜里還是命令軍隊輪流戒備,自己也不顧病重體弱,堅持在夜間起床巡營。可是一夜時間過去,徐州軍方面卻毫無動靜,曹老大和曹軍將士也白白辛苦了一場。

陶副主任的賤招還沒有完,次日上午,陶副主任又派遣宋愷為使前來拜會曹老大,呈上戰書邀請曹老大次日在曹軍營前決戰,奸詐多疑的曹老大盤算了許久,還是點頭同意了在第二天與不肖女婿決一死戰。而宋愷手持曹老大回書離去后,郭嘉和程昱二人立即向曹老大警告道:“主公,陶賊奸詐,賈詡多謀,寄書約戰,甚是不符他們的用兵習慣,需防他們乘機用詐。”

“這點我當然知道。”曹老大冷笑說道:“陶賊無非就是想要騙得我掉以輕心,今夜乘機前來劫營,說不定還會分兵去搶谷道,切斷我軍歸路,把我軍主力盡數殲于關外。”

考慮到陶副主任一貫的高尚為人,郭嘉和程昱也很認同曹老大的這番分析判斷,當下曹老大又定下計策,決定在夜間設伏兵于營寨兩側,單等徐州軍隊前來偷襲送死,又令張遼率領一軍埋伏于北面山中,看到自軍火起就立即偷襲徐州大營,同時曹老大還少不得效仿缺德女婿的得意絕招,令張遼隊伍的一隊人穿上徐州軍衣,驅為前部,嘗試扮為徐州軍隊的劫營敗兵,詐開徐州軍營門以最小代價殺入徐州軍營地內部。

是日,曹軍斥候果然發現了幾名扮成百姓模樣的徐州斥候,偷偷窺視偵察直入函谷關谷道的偏僻小路,曹老大聞報后命令斥候不得劫殺,任由徐州斥候探察小路,故做不備之狀,心中也益發相信不肖女婿今夜必來劫營。

準備窩弓擒猛虎,安排香餌釣鰲魚,一切都準備完善后,當夜曹老大與自家將士一起披掛戴甲,馬不卸鞍,刀不離手,時刻備戰,讀書養神只是等待徐州軍隊前來劫營送死,然而從初更等到深夜三更,再從夜半三更等到公雞打鳴,天色發白,卻不見半個徐州士兵的影子出現在自軍營前,一夜沒睡的曹老大還因此病情又加重幾分。

“又中計了!”天色微明已經不存在偷襲可能時,曹老大才敢確認自己又上了女婿大當,撫額嘆息道:“陶應奸賊知吾多疑,料定我必然懷疑他乘機劫寨,故意派幾個細作偵察小路讓我相信他準備劫營,騙得我與全軍將士白白辛苦一夜,他卻乘機養精蓄銳,準備決戰,奸詐過我,他的奸詐過我啊!”

“主公,應該馬上召回我軍所有伏兵,集結隊伍。”郭嘉提醒道:“陶賊料定我軍行動,我軍將士暗伏野外,一夜未得休息,這點很難瞞過陶賊麾下斥候的偵察,陶賊是絕不會錯過乘敵以虛的機會。”

曹老大有氣無力的點頭,咳嗽著頒布了撤兵命令,召回所有埋伏在營外的自家隊伍,集結于營前準備迎接徐州軍隊的決戰之師。然而這一次曹老大和郭嘉等人卻又錯估了陶副主任的計劃,當喂了一夜蚊子的曹軍隊伍撤回營前集結列陣時,陶副主任麾下的外交小騙子宋愷卻又單騎來到了曹軍陣前,向曹老大遞上了一道書信,然后向曹老大奏道:“孟德公,我家主公知道你昨天晚上肯定一夜沒睡,你的麾下主力將士也白白辛苦了一夜,我家主公今天和你決戰,是乘你之危,所以我家主公派小人稟報于你,今天的決戰改到明天,請孟德公安心將養貴體,不必為今日決戰擔心。”

“不肯乘我之危?”已經疲憊得說話都沒力氣大聲的曹老大笑了,冷笑說道:“他如果真有這麼好心,那麼當年在許昌,他為什麼不給我的軍隊休整時間,袁紹剛走,他馬上就出兵攻打許昌?”

宋愷不敢吭聲,曹老大看了看手中密封的信袋,有些奇怪的向宋愷問道:“陶應豎子既已派你說明決戰改期,為何又要寫信于我?”

“小人不知。”宋愷恭敬答道:“主公把書信交給小人時,只說獻給明公,沒說內容和原因。”

“這個奸賊,九成九又在用詐吧?”

曹老大很是了解女婿的冷笑了一聲,這才拆開信袋,取出其中白絹觀看,然而仔細一看絹上文字內容時,曹老大卻呆住了,郭嘉和程昱見曹老大神情不對,趕緊湊了過來同看,可是仔細一看后,郭嘉和程昱也不由呆住了。原來陶副主任在白絹之上,竟然親筆工工整整的寫了一首詩,內容則是:

神龜雖壽,猶有竟時。

螣蛇乘霧,終為土灰。

老驥伏櫪,志在千里。

烈士暮年,壯心不已。

盈縮之期,不但在天。

養怡之福,可得永年。

幸甚至哉,歌以詠志。

翻來覆去的讀了許久這首提前兩年問世的《龜雖壽》,曹老大神情益發黯淡,許久后才向宋愷問道:“宋愷,你家主公,文風為何我與如此相似?”

“這個……。”宋愷有些為難,苦笑著答道:“明公恕罪,小使雖然跟隨主公已久,但主公文風為何與明公相似,小使實在不知。”

說罷,宋愷又趕緊補充了一句,“不過小使私下揣測,或許是因為主公敬仰明公才華,熟讀明公詩文,所以與明公文風相似。”

“陶賊敬仰我的才華?”曹老大有些苦笑,有氣無力的咳嗽著說道:“你該不會怕我殺了你,故意奉承我吧?”

“不,不,不。”宋愷趕緊擺手,說道:“明公有所不知,小使在主公身邊時,曾聽主公這麼評價過明公,我家主公曾經說過,孟德公你是全天下最杰出的政治家、軍事家、文學家和書法家,他在很多地方實際上都遠不及你,所以主公雖然恨你,但也無比的敬佩于你。這些話是我家主公親口所說,小使不敢撒謊。”

曹老大臉上現出一些病態的紅暈,還忽然停止了咳嗽,微笑著對宋愷說道:“回去告訴你家主公,其實我也很欽佩他,輸在他手里,我心服口服。再有,替我感謝他的好意,就說他改日決戰的好意,我心領了。明天這個時候,這個地方,我再和他決戰。”

宋愷答應,趕緊告辭離去,目送著宋愷走遠,曹老大掙扎著想要站起,站到一半雙腿發軟差點跌倒,好在旁邊郭嘉和典韋手快,趕緊扶住問候,曹老大無力的搖頭,低聲說道:“攙我回營,讓全軍將士回營休息。”

郭嘉等人含淚答應,下令全軍將士撤回營中后,同樣病懨懨的郭嘉與腳上帶傷的典韋聯手攙著幾乎虛脫的曹老大,一起腳步艱難的緩緩走回大營,而在回營路上,曹老大也一直在喃喃念著女婿剽竊自己的詩詞,“神龜雖壽,猶有竟時。螣蛇乘霧,終為土灰。神龜雖壽,猶有竟時。螣蛇乘霧,終為土灰……。”

喃喃反復念著這兩句詩詞,曹老大忽然張嘴噴出了兩口鮮血,歪倒在了典韋身上,人事不知的當場昏迷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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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5-12 22:53:41
第四百四十章 難兄難弟

宋愷很是順利的回到了徐州大營,向陶副主任報告了此次出使曹軍隊伍的結果,對于曹老大答應將決戰改期這點,陶副主任並沒有半點意外——徐州軍的實力放在了這里,曹老大就算不肯答應,也注定拿陶副主任毫無辦法。陶副主任最為關心的,還是曹老大的身體病情問題,所以宋愷報告完了曹老大的答復后,陶副主任立即又向宋愷問道:“曹賊看了我給他的親筆書信后,有何反應?”

宋愷如實答道:“稟主公,曹賊看了你的書信后,呆了約有小半盞茶時間,然后才表情奇怪的詢問小人,說主公你的文風為何與他異常相似?后來小人又這麼回答了他……,接著曹賊就說他對主公你也是萬分欽佩,還說他輸在你的手里,他心服口服,最后就答應明天決戰了。”

“輸給我心服口服?”陶副主任有些驚訝,笑著說道:“這個奸賊連這樣的話都說了出來,難道他也知道自己大限將至,交代遺言了?”

旁邊的賈老毒物和劉曄等人紛紛笑語,贊同陶副主任的判斷,惟有在曹老大手里吃過大虧的荀諶提醒道:“主公,還請小心為上,曹賊奸詐,要防著他佯做灰心絕望,暗地里又突出奇兵。”

陶副主任點頭,和荀諶一樣對曹老大也不敢掉以輕心,倒是宋愷突然又開口說道:“主公,恕小人直言,曹賊這一次或許真的是大限將至了,他讓小人帶給你的欽佩之語,也應該是他的肺腑之言。”

“你如何知道?”陶副主任問道。

“小人昨天下午才見過一次曹賊。”宋愷恭敬答道:“小人今天上午又見到曹賊時,發現才一夜時間不見,曹賊就好象病情又加重了許多一樣,和小人說話時一直在痛苦咳嗽,聲音有氣無力,神情十分虛弱和憔悴,兩只手還一直都在不由自主的顫抖,小人雖然不懂醫術,卻也覺得這樣的病情不象是裝出來的。”

“聽說過詐病賺曹爽的故事沒有?”陶副主任冷笑著脫口又用錯了典故,發現這個失誤后,陶副主任趕緊轉移話題,向宋愷揮手吩咐道:“好了,你這兩次出使曹賊隊伍都干得不錯,下去領賞吧,曹賊病重的事別在軍營里張揚,免得我們的將士輕敵松懈。”

宋愷行禮道謝,趕緊告辭離開了中軍大帳,直到此時,賈老毒物才向陶副主任問道:“主公,曹賊答應明日決戰,不知主公是打算守約決戰,還是另用辦法破敵?”

“兵不厭詐,我們的敵人不只曹賊一人。”陶副主任不動聲色的說道:“破了曹賊的關外主力,我們還攻打函谷關、弘農城、潼關和長安城,在潼關時還很可能就是我們與曹劉聯軍的決戰,我們的軍隊雖然比敵人多出幾倍,但是少折損一些將士,怎麼都是一件好事。”

出了名心腸歹毒的賈老毒物立即點頭,無比認同陶副主任的背信棄義——其實也不算背信棄義,徐州軍可沒答應在約定的決戰時間之前不向曹軍發起進攻,同時徐州軍決策層也無比懷疑曹軍隊伍會在夜間發起偷襲,殺徐州軍一個措手不及。敲定了用計破敵的決定后,賈老毒物又建議道:“既然主公心意已決,那麼我軍隊伍的出兵時間,最好是定在三更之前,這樣就算曹孟德也出兵偷襲我軍,我們也可以做到先下手為強。”

陶副主任點頭,立即就讓衛士吹號升帳,召集眾將宣布夜襲決定,要求各軍各營做好夜戰準備,安排賈老毒物和徐晃、宋憲等將留守大營,嚴防曹軍隊伍乘機劫營,決定親率許褚、趙云和魏延等將統帥四萬主力出擊,兵分四路夜襲敵營,正面強攻立營未穩的曹軍營地,同時陶副主任又給魏延交代了一個艱巨任務,命令魏延隊伍率軍直接殺入函谷關谷道,徹底切斷曹軍隊伍歸路。

出擊時間被陶副主任定在了初更二刻,決定在初更二刻過后大軍出營,用時一個時辰趕到曹軍營前,在二更三刻之前向曹軍營地發起進攻,嚴防曹老大也來出兵劫營。而交代完了出戰時間后,陶副主任又向麾下眾將說道:“諸位將軍,也不瞞你們,曹賊奸詐,我和賈軍師他們也無法判斷曹賊是否能夠料定我軍今夜出兵劫營,如果曹賊猜到我軍的這一行動,那麼他的軍隊必然有所準備,我們就將面臨一場惡戰。”

“但無所謂。”陶副主任又說道:“我軍的出擊兵力是敵人總兵力的三倍以上,戰斗力也遠在敵人之上,所以就算敵人有所準備,甚至布置下了天羅地網等待我軍,只要我軍做好了苦戰到底的心理準備,這場決戰的勝利者就一定是我們!”

“請主公放心,末將等定當奮勇殺敵,以報主公大恩!”徐州眾將整齊抱拳答道。

陶副主任滿意點頭,又叫了趙云和魏延,向他們吩咐道:“子龍,你是先鋒,文長,你的任務是切斷敵人歸路,曹賊的隊伍如果布置有伏兵,你們的隊伍就會首當其沖,到時候你們知道怎麼做吧?”

“知道!”趙云和魏延異口同聲的答道:“死戰到底,寸步不退!等待主公的后軍抵達,與主公聯手破敵!”

“很好!”陶副主任大喜點頭,拍案說道:“散帳,都下去休息和準備吧,等待今天晚上的破曹之戰!”

夜襲的命令傳達,七萬多徐州將士立即行動了起來,準備出營決戰的徐州將士把刀槍磨得雪亮,檢查弓弩羽箭干糧,備足火把、火油與飛火槍等夜戰縱火照明必須之物,抓緊時間休息養足體力,準備夜間的艱苦鏖戰。留守營地的徐州將士則深挖壕溝樹定鹿角,安排雙倍的斥候探馬和明暗眺望哨,確定守衛營門、糧倉、馬廊和中軍營帳等要害之處的將領隊伍,把守衛各段寨柵的安排命令直接下達到曲屯編制,整個徐州大營都籠罩在了緊張備戰的氣氛之中。

與此同時,陶副主任自然少不得安排精銳斥候嚴密監視曹軍營地動靜,結果讓陶副主任連連冷笑的是,曹軍營地果然也是緊閉營門嚴加戒備,安排了大量的斥候哨隊保護營寨周邊,不給徐州軍斥候靠近曹軍營地偵察敵情的機會,一支試圖靠著草叢亂石掩護靠近曹軍營地的徐州伍隊,還遭到了多達上百名的曹軍斥候追殺,被一口氣攆出了近十里地。消息送到了陶副主任面前,陶副主任頓時大聲冷笑,道:“岳丈大人,看來你果然在打主意夜襲劫營了,來吧,看我們誰動手的速度最快!”

秋天的太陽終于西垂到了地平線下,天色逐漸開始變黑,初更三刻剛過,趙云和魏延的兩萬軍隊率先出營,借著最后的余光在營外集結完畢,趙魏二將彼此拱手互道了一聲珍重后,立即提兵向曹軍營地的方向行進。兩支前鋒隊伍剛走,陶副主任與許褚、馬延等將也立即率領兩萬后軍出營,打著火把在營外集結完畢后,陶副主任也與留守大營的賈老毒物等人互相道了珍重,然后沉聲下令,“出發。”

二十漢里的距離只相當于現在的八公里左右,距離不算太遠,為了給士兵保留體力,徐州軍的前后四路人馬都是以平常的步行速度向西行軍,也沒有搞什麼人銜枚馬包蹄,只是盡可能的不發出太大聲音,避免曹軍隊伍過早發現自軍行跡。同時為了提防曹軍隊伍也選擇了提早出擊,陶副主任少不得又派出大量精銳斥候偵察道路前方與兩側,抱著仔細小心潛往曹軍大營。

陶副主任的這個安排,獲得了一個絕對意外的收獲,走完了一半的道路時,幾名徐州斥候將一名曹軍士兵押到了陶副主任的面前,為首伍長奏道:“稟主公,小人等在南面小路遭遇了這名曹兵,但很奇怪的是,他不但沒有跑,還主動迎向了我軍,要求小人等立即帶他前來見你,說是有要事稟報于你。什長覺得奇怪,就派小人把他押來了。”

“有這等事?”

陶副主任也覺得有些奇怪,立即吩咐衛士將那名曹兵押到自己面前,當面向他詢問何事,而那名曹軍士兵卻先懇求道:“請太尉讓小人左手活動。”

“什麼?!”陶副主任大吃一驚,趕緊喝道:“放開他左手!”

衛士依令而行,那名曹軍左手得到活動后,立即用左手拇指按住無名指和尾指,食指與中指伸直,捏出一個劍指,然后以劍指依次點了自己的眉心、額頭和心臟,最后才伸手入懷,從貼身處拿出了一面小小鐵牌,亮出鐵牌上陶字,低聲奏道:“天王蓋地虎,寶塔鎮河妖。內衛第二隊第三小隊隊長顧大石,拜見主公,無法全禮,請主公恕罪。小人奉曹宏將軍之令,負責替阿異兄弟與我軍隊伍聯系,潛伏在曹軍之中已有七年。”

“放了他,是自己人。”見暗號和信物無誤,陶副主任頓時大喜,趕緊讓衛士放了曹宏替自己安插在曹軍隊伍中的特務內衛,然后迫不及待的問道:“是阿異兄長派你來的吧?出什麼事了?”

“稟主公,是。”顧大石點頭,又滿面微笑的說道:“恭喜主公,賀喜主公,曹操已經不行了,曹軍隊伍的醫官都認為,曹操很可能活不過今夜。”

“什麼?曹賊今天晚上就有可能斷氣?!”

陶副主任大驚,忙向顧大石詢問詳細,顧大石如實稟報,陶副主任這才知道,原來今天上午打發走了徐州軍使者宋愷后,曹老大在回營路上就口吐鮮血昏迷了過去,被救回營后,昏迷不醒的曹老大幾次都被濃痰堵住了喉嚨差點斷氣,而典韋等人為曹老大導痰時,吸出來的都帶血濃痰,曹軍醫官束手無策,司馬朗親自為曹老大把脈時,也確認曹老大的脈搏微弱不是假裝,又聽醫官斷定曹老大難以活過今夜,司馬朗就找了借口安排顧大石返回函谷關,讓顧大石乘機在半路潛出谷道,返回徐州軍營向陶副主任報信。結果顧大石從谷道中攀上懸崖,又抄山中小道迂回向東,就十分碰巧的撞上了徐州軍的偵察斥候。

“主公,這是上天賜給我們的破敵良機啊!”旁邊的劉曄大喜說道:“曹賊病重將死,我軍乘機進攻,不僅曹賊立時暴斃,我軍也可以乘著曹賊隊伍群龍無首的機會,全殲他的出關主力!曄提議,我軍應該立即加快速度,讓將士擂鼓吶喊沖擊敵營,必獲全勝!”

一舉破敵的機會就在面前,陶副主任卻反而猶豫了,盤算了片刻后,陶副主任忽然向馬忠吩咐道:“馬忠,你親自持我節令,騎快馬去追趙云和魏延的隊伍,告訴趙云和魏延,今晚的劫營行動取消,讓他們的隊伍停止前進,就地列陣,多打火把,等我后軍前去與他們會合!”

“主公,你這是干什麼?”馬忠和劉曄都驚叫了起來。

“不要廢話,馬上去!”陶副主任板著臉喝道。

難得見陶副主任對自己臉色嚴厲一次,馬忠也不敢多言多語,趕緊拿上陶副主任的節令,騎了快馬去追趙云和魏延的隊伍,陶副主任又立即下令全軍打起火把,快步去追趙云和魏延的隊伍,同時陶副主任又傳令全軍,沒有自己的命令,不許任何將領率軍沖擊曹營,違令者立即當場處斬!徐州軍眾將聞令大驚,可也不敢不聽,只能是趕緊下令打起火把,隨著陶副主任快步去追前鋒隊伍。

馬忠追上魏延和趙云的隊伍時,魏延和趙云的隊伍距離曹軍大營已經只有三里距離,眺望已經可見曹軍營中的稀疏燈火,得到馬忠的持節傳令,趙云和魏延還道陶副主任是發現了敵人有伏,趕緊下令全軍停止前進,但是對于陶副主任要求自軍隊伍打起火把的命令,趙云和魏延就有些聽不懂了,都向馬忠問道:“馬忠將軍,你是不是把命令傳錯了?如果敵人有伏,我們打起火把,豈不是馬上暴露了我們的位置?”

“將軍放心,沒有傳錯。”馬忠無可奈何的都是向趙云和魏延答道:“主公不但要求你們打起火把,還要求你們多打火把。”聽了馬忠的明白傳令,趙云和魏延都是滿頭霧水,只能是趕緊下令軍隊結陣,多打火把亮出陣容。

近兩萬支火把出現在了東面黑暗處后,至今還沒有察覺徐州軍隊逼近的曹軍營地頓時一片大亂,各營各軍都是趕緊出帳集結,沖到寨柵旁邊準備迎戰,同時又飛報到了曹老大所在的中軍營中。聽到這一消息,正守侯在曹老大病榻旁邊的郭嘉、典韋、程昱和張遼等文武頓時臉色大變,一起破口大罵了起來,“奸賊!說好了明天決戰,竟然在今天晚上來劫營!無恥之極!”

“諸公,你們在此守侯主公,我帶兵出去陶賊拼了!”典韋怒吼道:“就算是死,我也要守住大營,殺退敵軍!”

可能是因為被典韋的大嗓門驚醒,恰在此時,已經昏迷了一個六七個時辰的曹老大,忽然發出了一點點聲音,典韋和郭嘉等人聽到,趕緊扭頭去看曹老大情況時,見曹老大竟然已經緩緩睜開了眼睛,喉嚨里還咕咕咕的響過不停,典韋趕緊又替曹老大吸出血痰,曹老大喘了幾口氣,這才艱難的問道:“出什麼事了?帳外,為何如此喧嘩?”

沒有人敢回答曹老大的問題,但是帳外曹軍士兵奔跑集結和呼喊備戰的聲音,卻清清楚楚的告訴了曹老大危險已經到來。曹老大稍一盤算,便又聲音微弱的問道:“現在是不是晚上?陶應奸賊,是不是乘夜前來劫營?”

郭嘉點了點頭,哽咽著說道:“主公請放心,我軍將士已經察覺了陶賊隊伍劫營,正在加強營地守衛,陶賊的隊伍,不會有機會殺進我們的營地。”

“奸賊啊。”曹老大嘆了口氣,聲音稍微大了一些,再仔細聽了帳外動靜后,曹老大忽然發現了一件怪事,便又忙問道:“陶賊隊伍既來劫營,為何沒有聽到喊殺聲音?”

被曹老大提醒,急昏了頭又急亂了心神的曹軍文武眾人,這才猛然發現這件怪事——徐州軍隊在已經逼近曹軍營地的情況下,竟然沒有向曹軍營地發起那怕一次進攻,任由曹軍隊伍加強營地防御,坐視偷襲先機流失!驚訝之下,程昱干脆脫口說道:“陶賊搞什麼鬼?為什麼不進攻?”

“派些人,去看看情況,回來報我。”曹老大咳嗽著艱難的吩咐道。

典韋趕緊派了衛士出帳,過了片刻后,衛士飛奔回了寢帳,在曹老大病榻前跪下說道:“稟主公,陶賊隊伍只是我軍營外三里處列陣,但不知為何沒有向我軍發起進攻。還有,我軍斥候還發現,陶應奸賊的帥旗,也出現在了敵軍陣中。”

“陶應奸賊親自來了?”曹老大更是疑惑,道:“那他為什麼不進攻呢?我軍倉促迎敵的模樣,不可能瞞過他的斥候探察啊?”

沒有人能回答曹老大的問題,曹老大閉目盤算了片刻,忽道:“難道陶賊知道我要死了?所以不肯乘我之危?”

“陶賊有這麼好心嗎?”郭嘉、程昱和典韋等人面面相覷,都覺得曹老大的這個判斷簡直就是荒唐到了極點。

曹老大艱難的笑笑,並不說話,只是閉上眼睛傾聽帳外動靜。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夏侯霸興沖沖的沖進寢帳,向帳中諸人叫道:“諸公,大喜,陶賊退兵了!不知道為了什麼,陶賊的隊伍忽然向西撤退了!”

“退兵了?怎麼可能?”程昱和郭嘉等人都難以置信的大叫了起來。

曹老大也睜開了眼睛,聲音微弱的說道:“陶應,或許會有使者,也或許會有書信,去看看,有的話,把使者或者書信直接送到我面前,不得有誤。”

和曹老大預料的一樣,又過了不多會,便有傳令兵飛奔來帳外稟報,說是徐州軍隊在撤退后,派遣使者送來了一道書信。曹老大聞言大喜,急令衛士將書信呈到自己面前,可是書信送來后,曹老大卻已經連拿信的力氣都沒有了,還雙目昏花,看什麼都是模模糊糊,曹老大無奈,只得艱難的吩咐道:“念給我聽,馬上,一個字不許漏。”

郭嘉接過了書信,打開粗粗一看內容后,郭嘉不由嘆息了,道:“主公,陶應在信上只寫了一句話。”

“那句話?快念。”曹老大催促道。

郭嘉清了清嗓子,念道:“是非功過,自有后人評述,在我心中,你是英雄。”

念完了,郭嘉又補充道:“主公,陶應在信的最后,還有一段話是給臣等的,說是信到之時,如果主公你已經……,就請我們火化書信在你靈前。”

曹老大目光惆悵,半晌后才喃喃嘆道:“在我心中,你也是個好女婿。”

嘆完,已經什麼都看不到的曹老大,又喃喃的吩咐道:“我死后,軍隊由張遼暫時掌管,君明和儁乂副之,郭嘉和程昱輔佐,放棄函谷關和箕關,撤……,撤往潼關,聽我長子曹昂號令指揮。記……,記住,別……,別為我報仇……。”

言罷,曹操再無動靜,郭嘉等人急近前視之,驚見曹操氣息全無,已然薨去。

幾乎是在曹操逝世的同一時間,正領著軍隊向來路撤退的陶副主任,忽然胸口極不舒服,就象被重物突然撞到一般,情不自禁的又回頭去看了看曹軍大營所在的方向,心中盡是惆悵感覺。

當曹操的死訊傳到許昌時,袁紹年僅十四歲的幼子袁買聽得這個消息,第一時間就是沖回了自己家中,沖到了中風癱瘓在床近六年的袁紹病榻旁邊,哭喊著向袁紹報告這個喜訊,告訴深恨曹操的袁紹,說自己的姐夫終于替袁紹報了官渡之仇,雪了許昌之恨。

與年幼的袁買預料的截然相反,聽說死對頭曹操終于死去的消息后,曾經恨曹操恨得入骨的袁紹,不僅沒有流露出半點喜色,目光中還盡是失落與頹然。許久后,已經近六年沒有能開口說話的袁紹,忽然含糊不清的說了一句話,“孟德,我和你,真是難兄難弟啊。”

說罷,袁紹口中也噴出一道血箭,腦袋一歪,當場故去,與曹操逝世的時間,相距不足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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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一章 不敗之地

在確認了曹老大即將病死的情況下,已經穩操勝券的陶副主任卻突然下令放棄偷襲行動,禁止距離曹軍營地已經不到三里的趙云和魏延二軍發起攻擊,引著四萬大軍在曹軍營外盤桓了半個多時辰后,陶副主任還干脆下令退兵,虎頭蛇尾的結束了這次劫營行動。

為什麼要這麼做,陶副主任一直沒對眾將解釋,見陶副主任神情不善,徐州諸將也沒敢詢問,一直到徐州大軍順利撤回了自軍營地,隊伍以部曲為單位返回了各自營地休息,徐州眾將才又重新齊聚中軍帥帳,等待陶副主任對此給出的解釋。

做為一個獨掌大權的者,陶副主任當然有權力拒絕回答自己的一切行為目的,但是陶副主任這一次做出的決定太大,對戰事發展的影響也十分深遠,所以陶副主任神情惆悵的盤算了許久后,終于還是向已經到齊的徐州文武重臣說道:“諸公,各位將軍,想必你們一定非常奇怪,我們這次出兵劫營,敵人分明就是毫無準備,我為什麼要突然下令放棄這個行動?”

“我也不瞞你們。”陶副主任清了清嗓子,坦然說道:“因為我收到了可靠情報,我們敵人的主帥曹操曹孟德,已經病入膏肓,今天晚上就會斷氣,也許這個時候他已經斷氣了,所以我才決定下令退兵。”

陶副主任這番話象是在中軍大帳里投下了一個驚雷,中軍大帳里馬上就炸開了,除了極少數知情者外,幾乎每一名徐州文武都是張口結舌,繼而驚叫出聲,“主公,曹賊要死了?真的假的?如果是真的,這麼好的機會,你為什麼要下令停止進攻?”

“安靜,安靜。”陶副主任揮手示意一干幫兇走狗噤聲,然后又面無表情的說道:“老實說,我現在也覺得自己有些沖動,因為我收到的情報是曹操很可能死在今夜,並不是曹操一定會死在今夜,也許曹操熬過了今天晚上,到了明天病情又會有所好轉,這樣的情況也並非沒有可能出現。但是,我絕不后悔剛才做出的這個決定。”

“主公,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末將等怎麼越聽越糊涂了?”魏延很是疑惑的問道:“既然今夜曹賊很可能斷氣,我軍又占盡先機只要發起進攻就能必勝,那主公你為什麼要下令停止進攻?為什麼又說那怕曹賊熬過了今夜,今夜未死,你也絕不后悔停止進攻的決定?”

“兩個原因。”陶副主任答道:“第一,人非草木,孰能無情?當年在徐州城下,曹操曾經放過我一次,還用假油鍋幫過我一把,其后我和他雖然一直不共戴天,彼此切齒痛恨,但這份恩情,我還是一直記在心里,所以為了報答他這份恩情,我決定讓他安心走完這人生的最后一夜,讓他不必死于我軍的刀劍之下,也不必在臨死之時,還得為他麾下的忠勇將士擔心受怕。”

陶副主任剛穿越時,與曹老大在徐州城下發生的那些事,這些年來早已是傳遍了天下,徐州文武重臣對此當然也是人人皆知,平時還沒少在私底下嘲笑過曹老大放虎歸山,自掘墳墓,甚至還曾經咒罵過曹老大腦袋進水,養虎遺患,給了陶副主任禍害天下的機會——比方在歸降陶副主任之前的冀州一干降將。所以聽到了陶副主任這番解釋后,徐州文武也全都閉上了嘴巴,心里除了繼續惋惜錯過這個天賜良機外,也頭一次發現出了名黑心爛肝的陶副主任竟然也有一點人情味。

“第二個原因,我必須得讓曹軍隊伍明白我的心意。”陶副主任又平靜的說道:“大家都知道,當年曹操率軍入寇徐州,屠城二十余座,這筆血債至今還沒有徹底清算,當年參與了那次戰事的曹軍將士,現在都已經是曹操隊伍的核心骨干了,難保不會擔心我會找他們新帳老帳一起算,與我軍交戰時必然會死戰到底。為了告訴他們,我已經不在意當年的事了,已經寬恕他們了,所以我才下令停止進攻,讓他們明白,我連罪魁禍首曹操都可以寬恕,更何況他們?”

幾乎所有的徐州文武繼續不肯作聲,僅有當年的當事人常敗老將秦誼站了出來,小心翼翼的說道:“主公,你真不打算追究曹賊血債了?當年我們徐州的北部諸城,可是被曹賊禍害太慘了啊。”

“冤冤相報何時了?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陶副主任嘆道:“我今天晚上殺了曹操容易,將來殺光當年參與徐州屠城的曹操部下也不是沒有希望,可是我這麼做了,當年被屠殺的徐州軍民百姓就能活過來了?說到血債,在這里的人中,包括我在內,誰手上沒有或多或少的人命血債?難道我們還要把那些被我所殺的人全部誅滅三族,永絕后患麼?徐州那筆血債,了了吧,今后誰也別提了。”

秦誼垂首無語,眼角還出現了一些淚光,文官首列的賈老毒物看出秦誼的心事,便站了出來,向秦誼安慰道:“秦將軍,主公這不是婦人之仁,他是在為大局考慮,我軍今夜若是趁火打劫殺了曹操,那麼已經被曹孟德確立為嫡子的曹昂為了替父報仇,必然與劉備賊緊密勾結,擔心我軍清算舊帳的曹軍核心骨干也必然支持曹昂與大耳賊聯手,再與大耳賊齊心協力的頑強抵抗我軍。”

“如果真出現了這樣的情況,那麼后果就嚴重了。”賈老毒物又補充道:“屆時,我軍將士不僅會增加許多的無謂犧牲,我軍一統天下的戰事也必然會遷延日久,因為曹軍余部已經別無選擇,只能是與大耳賊緊密團結,甚至心甘情願的被大耳賊吞並兼並,到時候大耳賊實力大增,有漢中糧倉可以立足,有秦嶺天險可以堅守,我軍再想把他消滅,就會是難上加難,全天下的軍民百姓也會因為大耳賊遲遲無法消滅,戰亂長期不能平息,遭受更多的苦難。”

說到這,賈老毒物嘆了口氣,又道:“秦將軍,你能因為主公不願為被害同伴和百姓報仇而落淚,就足以證明你是一個重感情的人,那麼為了讓你們這些徐州老人泄一時之憤,導致全天下的百姓久受戰火荼毒之苦,你又于心何忍?”

秦誼終于哭出了聲來,向陶副主任雙膝跪下,磕頭說道:“主公,末將不替親兄弟報仇了,也不替當年的同僚和部下報仇了,主公的良苦用心,末將也全明白了。”徐州眾將也是一起跪下,一起稱贊陶副主任虛偽美德。

陶副主任嘆息,先是讓眾將起身,然后親自攙起了秦誼,很是愧疚的說道:“為了大局,我只能辜負你們這些父親留下來的老人,但你們也可以放心,將來我對你們必有補償,還望秦將軍能夠致書徐州舊人,告知他們我的苦衷,勸說他們象你一樣,也理解我的所作所為。”

秦誼含淚點頭,答應立即致書呂由、許耽和章誑這些徐州舊人,替陶副主任辯解苦衷,陶副主任則下令讓秦誼和一干徐州舊人各自官升一級,增邑五十,借以安撫便宜老爸留下的舊人。末了,陶副主任這才下令軍中打出報國安民大旗,嚴格禁止徐州將士濫殺無辜,言明妄殺一人者償命,借以嚴明軍紀,收買關中人心。

也是到了最后,秦誼才又向陶副主任問道:“主公,還有個問題,你為什麼要說假如曹賊今夜不死,甚至病情有所好轉,你也不后悔今夜放棄進攻?”

“很簡單。”陶副主任答道:“曹操如果今夜不死,也必然明白我是在報他當年的活命之恩,也是在向他的麾下將士釋放善意,他的內心愧疚之下,我們將來的帳就會好打許多。最起碼,曹操不會讓他的隊伍在他死后,仍然要與我軍死戰到底。”

一夜時間很快過去,第二天清晨,派去偵察曹軍營地動靜的徐州斥候飛馬回報,說是發現曹軍營地已然空虛了大半,只有張郃率領后軍在打掃營地,把所有能帶走的輜重向函谷關關中轉移。得知這一情況,已經放過曹軍隊伍一次的陶副主任再不遲疑,立即命令趙云率軍出擊,攻打張郃的殿后隊伍,又特別交代多抓俘虜,借此掌握敵情。

趙云的隊伍殺奔至曹軍營前時,遭遇了簡直就是幾乎不存在的抵抗,張郃率領的曹軍殿后隊伍完全是毫無戰心,立即就逃進了函谷關谷道,還把一些笨重輜重堆在谷道中點燃,用烈火阻攔趙云隊伍追擊,趙云輕而易舉拿下曹軍營地,又抓獲了一些未及逃進山谷的曹軍士兵,好言安慰后再加審問時,曹軍士兵如實交代說昨夜中軍之中盡是哭聲,然后四更時曹軍就已經開始了撤退,但曹老大究竟是否已死,這些普通曹兵卻毫不知情。

趙云把消息送回大營,陶副主任也怕奸詐老丈人又在玩詐死誘敵之計,沒有立即提兵攻打函谷關,只是多派斥候細作偵察曹軍動靜。一天之后,很快就又有探報送來,說是曹軍隊伍只留下了少量兵力堅守函谷關,主力已然撤離了函谷關向西遁去,而曹軍主力撤出了函谷關谷道到了西面的開闊地帶后,軍中立即揚起白旗,哀聲震地,陶副主任聞報哀嘆,這才終于相信老丈人已經被自己克死。

哀嘆歸哀嘆,在確認曹老大接替人曹昂的態度之前,陶副主任也不敢掉以輕心,立即就命令馬延率軍攻打函谷關,又派信使告知偏師主帥臧霸曹老大已死的消息,命令臧霸加緊攻打箕關,全力追擊隨時可能放棄箕關向河東撤退的曹軍隊伍,不給曹軍聚力于潼關堅守的機會。

徐州軍在攻打函谷關時,遭到了留守函谷關的曹軍隊伍頑強異常的抵抗,奉命留守的夏侯尚親自披掛上陣,率領曹軍將士瘋狂抵擋徐州軍隊攻打關隘,馬延隊伍在有著濃煙掩護的情況下,仍然沒有在當天白天就攻下函谷關,直到天色傍晚,陶副主任又派魏延率領絕對精銳丹陽流氓兵增援攻關,這才在天色全黑后才殺進函谷關中。而讓徐州將士大為震驚的是,函谷關中竟然只有一千二百余曹軍士兵守衛,同時負責留守的夏侯尚在殺得只剩孤身一人又被徐州軍團團包圍后,仍然拒絕投降,高喊著我要堅守三天的口號,殺進徐州將士密集處,力戰而死。陶副主任聞報再度嘆息,令人將夏侯尚收斂入棺,好生安葬。

被夏侯尚舍命擋了一天,徐州軍也就失去了追擊曹軍殘部主力的最好機會,盡管陶副主任又派趙云率軍連夜追擊,奈何函谷關以西的崤函道狹窄修長,追擊不便,所以趙云隊伍還是沒能在曹軍隊伍撤到新安前追上敵人主力,張遼暫為主帥的曹軍主力則輕車急行,護送著曹老大的靈柩一路向西,日行上百里,趙云惟恐孤軍過于深入,只得派人飛報陶副主任,請示是否堅持追擊到底?

趙云派出的傳令兵把消息送到陶副主任面前后,剛剛率軍入駐了函谷關的陶副主任臉色難免有些難看,本想全力追殺到底,賈老毒物卻勸說陶副主任放棄追擊,因為曾經陪著董老大常年來往于崤函道的賈老毒物深知關中地理,指出崤函道山高路窄,幾無迂回空間,曹軍隊伍又肯定會有重兵殿后,全力追擊到底不僅沒有多少希望擊破曹軍主力,還有可能因為不熟地理和孤軍深入而誤中埋伏,聽得進勸的陶副主任無奈,也只好命令趙云隊伍暫停追擊,就地駐扎,等待主力西進會合。

至此,徐州軍西征的第一階段戰事宣告結束,盡管徐州軍沒能抓住機會把曹軍主力殲滅在潼關以西,但也熬死了曹軍主帥曹老大,取得了決定性的勝利成果,迫使群龍無首的曹軍主力只能是放棄函谷關和箕關,撤往潼關重組防御。同時臧霸率領的徐州偏師也表現出色,在曹軍偏師任峻率領主力放棄箕關后,迅速揮師攻關逼迫曹軍留守關隘的隊伍開關投降,及時發起追擊咬住了任峻隊伍的尾巴,基本可以確保完成不給任峻隊伍撤往潼關的任務,被臧霸緊追不舍的曹老大妹夫任峻也不敢冒險渡過黃河,只能是率軍安邑謀求與曹軍河東太守裴茂合力守城,曹軍殘余力量也因此被迫分散。

熬死了曹老大,對徐州軍還有一個好處,那就是曹軍隊伍即將面臨權力過渡的危機時刻,同時曹老大生前冊立指定的唯一接替人曹昂,也是曹老大諸子之中唯一對徐州軍抱有好感的兒子,由他接替自然遠勝過恨陶副主任恨得蛋疼的曹丕、曹植等人接替,徐州軍隊在理論上存在招降曹軍余部的希望。所以拿下了函谷關后,陶副主任除了傳檄關中各地招降曹軍地方官員外,又馬上安排麾下謀士中最不怕死的蔣干出擊,借口為曹老大吊孝趕往長安,乘機聯絡曹昂與荀彧等人嘗試招降。

陶副主任想要招降曹軍殘部,有人卻在琢磨如何將曹軍殘部連皮帶骨頭的一口吞掉,當曹老大的死訊傳到漢中時,劉皇叔得意狂笑慶幸死敵之一的曹老大慘死后,立即借口增援盟友曹軍隊伍,留下徐庶與關平等人守衛漢中供給糧草,親自率領龐統、張飛等文武及三萬大軍北上散關,迅速趕來長安‘救援’曹軍余部。

為了防止留守長安的曹昂抵觸和誤會自己的好意,劉皇叔除了不敢走直抵長安的子午谷近道外,還在出發前就已經派出了使者直赴長安,向曹昂告知自軍的出兵目的是為了幫助曹軍抵御徐州軍隊,又準備在陳倉稍做休整,等到確認了曹昂同意自軍東進,然后再向長安進發不遲——反正徐州軍的主力為了確保糧草供應,行軍速度肯定快不了。然而劉皇叔卻很快就驚喜的發現,自己這番擔心簡直就是白白浪費了,因為當皇叔軍的主力還在陳倉道的崎嶇山道上艱難行軍時,曹昂就已經派來了求援使者,請求劉皇叔盡快出兵關中,幫助自軍抵擋徐州軍攻勢。

“好,好。”看完了曹昂親筆寫的言辭恭敬的求援書信,劉皇叔白胖了許多的臉龐頓時笑成了一朵花,開心的向左右的龐統和張飛笑道:“曹昂賢侄如此急切求援,看來我們是不盡快趕到長安救援也不行了,傳令全軍,加快行軍速度,務必要在陶賊抵達潼關前趕到長安,以使曹昂賢侄安心。”

龐統和張飛會意大笑答應,然后張飛親自去向眾軍傳令,龐統卻神神秘秘的湊到劉皇叔的耳旁,低聲說道:“主公,曹丕和曹植分別派人送來線報,曹昂這次立即遣使求援,是曹昂心腹司馬懿的主意,荀彧雖然出面反對,曹昂也一度猶豫,但司馬懿不知道在背后對曹昂說了一些什麼,曹昂就跳過荀彧直接遣使求援了。”

“司馬懿?!”劉皇叔先是一楞,然后又開心笑了,道:“以前一直沒機會告訴士元,其實我也是早就認識司馬懿這小子的,當年天子被楊宏奸賊欺騙裹挾南下,途中無糧,被李郭亂兵燒毀家園的司馬懿向天子獻出家中秘藏糧食,被忘恩負義的徐州賊軍裹挾著一同南下,是我把他從陶賊的魔掌手中救出,跪在我面前是痛哭流涕的千恩萬謝,發誓要厚報于我,想不到這小子還說到做到,真的回報了我。”

“原來主公與曹昂的這個心腹司馬懿還有這等淵源?”

劉皇叔城府極深,龐統還是第一次從劉皇叔口中得知此事,驚奇過后,龐統難免又為之大喜,喜道:“曹植與我軍聯姻,曹丕主動向我軍靠攏,曹昂言聽計從的心腹司馬懿還受過主公大恩,看來我們這一次北上救援曹軍殘部,可真是立于不敗之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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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二章 不謀而合

曹老大的靈柩送回長安時,著名孝子曹昂當場哭昏在了曹老大的靈柩面前,曹老大的其他幾個兒子也大都跪在曹昂身后哭得是天昏地暗,死去活來,只有曹丕和曹植是一邊扶棺痛哭,一邊偷偷張望扶靈歸來的郭嘉、程昱和典韋等人,期盼著奇跡出現,曹老大在另立遺囑,剝奪曹昂這個廢物大哥的嗣子之位,改立‘德才出眾’的愛子繼嗣。

奇跡終于還是沒有出現,不但沒有出現,把曹老大的靈柩運回長安城中設靈祭祀后,身著白色孝服的荀彧和郭嘉、程昱等幾名曹軍重臣稍做商議后,還當著眾人的面,一起跪到了哀哭不止的曹昂面前,異口同聲的說道:“大公子請息哀,且議大事。”

傷心欲絕的曹昂仍然淚流不止,只是抬頭來看荀彧和郭嘉等人,目光頗為疑惑,顯然沒有考慮到眼下什麼事最重要,曹軍首席文官荀彧則拱手大聲說道:“大公子,主公新薨,天下震動,需早立關中之主,以安眾心。先主在世之日,曾當眾冊立公子為嗣,臣等商議,請大公子即刻就在先主靈前嗣位,以遵先主遺命。”

曹昂大哭拒絕,說是父親屍骨未寒,自己不能急著繼位。曹丕和曹植也急了,趕緊向自己的心腹黨羽連使眼色,曹丕的好友朱鑠和曹植的擁躉楊修趕緊都分別站了出來,紛紛說道:“諸位大人,此事還容商議,主公新喪,屍骨未寒,大公子也要為主公居喪,繼嗣一事,還需從長計議。”

“住口,兩個清談豎儒,朝堂大事,豈容爾等胡言亂語!”曹老大麾下最狠毒的謀士程昱開口怒喝,又拔劍在手,割下自己的袍袖,厲聲說道:“大敵當前,主公既薨,大公子若不遵從先主遺命繼嗣,關中必危!即今日便請大公子嗣位,眾官有異議者,以此袍為例!”

“請大公子嗣位!”荀彧和郭嘉等曹軍重要文官整齊高呼,向曹昂磕頭懇請。

“請大公子嗣位!”典韋和曹洪等曹軍重將也是整齊高呼,向曹昂磕頭跪請,且大都態度堅決堅定。

架不住一干文武重臣的跪請拜求,其實也不想讓位給弟弟的曹昂終于還是接受了眾人要求,在曹老大的靈前繼承了大位,接過了曹老大自封的涼州牧、大司空和司隸校尉官職,成為已經窮途末路的曹軍隊伍新老大,曹軍文武一起跪拜口稱主公,心腹幫手都是低級閑散官員的曹丕和曹植別無選擇,也只好跪到了曹昂的面前叩拜,口稱主公,心中萬分不服,卻又無可奈何。好在曹昂也通情達理,許曹丕和曹植等兄弟仍稱兄長,沒有強迫幾個弟弟必稱主公。

盡管被迫承認了曹昂繼承老爸權勢,但曹丕還是不肯善罷甘休,百官跪拜行禮剛完,二十歲的曹丕就第一個站了出來,向曹昂拱手說道:“兄長,父親死于陶應奸賊之手,此仇不報,我等愧為人子,現今陶應奸賊又已是兵進關中,鐘元常(鐘繇)困守弘農孤城,如何破敵,如何為父親報仇,又如何解救弘農之危,還請兄長示下。”

“是啊,兄長,二哥言之有理啊。”

年僅十五歲的曹植人小鬼大,聞弦歌而知雅意,立即就明白曹丕這話不安好心,便也立即站了出來,哽咽著向曹昂拱手說道:“兄長,父親被陶應奸賊殺害,父仇不共戴天,你是兄長又是父親的嗣子,應該帶著我們出兵復仇,不然的話,我們無法向父親的在天之靈交代啊。小弟雖然不才,卻也懇請兄長親自提兵出關,去與陶應奸賊決一死戰,小弟請為前部先鋒。”

曹昂萬分為難,眼下曹軍隊伍的殘余實力,不要說是給曹老大報仇了,就是能夠守住潼關和黃河防線就已經是邀天之幸,曹昂那還敢糊涂到率領軍隊出關決戰?可是如果拒絕曹丕和曹植的要求,曹昂不孝的罪名就馬上坐實,使曹軍強硬派生出不滿。

還好,曹老大也給曹昂留下了不少靠得住的文臣謀士,早就知道曹丕和曹植用心不善的郭嘉馬上站了出來,咳嗽著說道:“二位公子雖然言之有理,但軍國大事非比兒戲,眼下主公正為先主不幸過世而傷心欲絕,心思紊亂,如何破敵需得從長計議,二位公子不必焦急。”

“奉孝先生言之有理,復仇大事需得從長計議。”曹昂趕緊點頭,又說道:“況且愚兄早已致書劉玄德,請他提兵來援,劉玄德遵從盟約親自率軍迅速來援,漢中大軍不日便將抵達長安,待援軍到后,愚兄再與眾人商議復仇大事。”

“什麼?!”剛回到長安的郭嘉和程昱都是大吃一驚,一起向曹昂脫口驚叫問道:“主公,你已經致書劉備,請他提兵來援了?”

“正是如此。”曹昂點頭承認,郭嘉和程昱大驚失色,趕緊扭頭去看旁邊的荀彧,被曹老大留在長安輔佐曹昂的荀彧苦笑點頭,承認確有此事,又以眼色示意郭嘉和程昱這事一會再說,免得爭論起來曹昂尷尬。

因為曹老大的靈柩剛剛送回長安,大孝子曹昂也沒搞什麼宴會慶祝自己繼位,進行了簡陋的繼位儀式就馬上忙碌于治喪大事,率領文武眾官舉哀辦喪,忙得不可開交。也是到了這個時候,荀彧才抽空向郭嘉和程昱介紹了情況,說明曹昂是背著自己直接向劉皇叔求援,又說劉皇叔的援軍已然抵達陳倉,不出數日便將趕到長安,結果程昱和郭嘉也嚇得差點當場癱倒,一起哀嘆道:“大公子,你這是引狼入室,引狼入室啊。我軍前門拒虎,后門進狼,處境更加岌岌可危了。”

哀嘆完了,郭嘉又向荀彧責備道:“文若先生,你怎麼沒有多勸勸大公子,告訴他劉備就是一條白眼狼,到了那里第一件事就是想著如何以客吞主,把他的軍隊引到長安,等于就是自掘墳墓?”

“沒少勸,但沒辦法,大公子就是不聽。”荀彧無比郁悶的說道:“我還一直以為,大公子繼位后應該可能與陶應奸賊比較親近,誰曾想他竟然背著我做出這樣的事,悄悄把劉備這個奸賊給引進了關中。”

“木已成舟,后悔也沒什麼用了。”程昱神情郁悶的說道:“眼下之計,應該是盡快勸說大公子提防劉備奸賊,千萬不能讓大耳賊在關中立穩腳步,更不能把我們的軍隊交給曹賊指揮。”

“這點我已經對大公子再三警告過了,二位先生也可以再勸勸大公子,免得他再犯糊涂。”荀彧點頭,然后又說道:“奉孝,仲德,我有一個想法,不知是否能行?”

“文若先生有何妙計?”郭嘉和程昱趕緊問道。

“劉備已用書信告知我軍,說是他的軍隊將在本月十五抵達長安。”荀彧壓低了聲音說道:“巧合的是,大公子此前又令鐘繇堅守弘農到本月二十五再退回潼關,為我軍潼關爭取時間。時間方面恰好趕得上,所以我想借口弘農告急,讓大耳賊的軍隊抵達長安后,立即讓他的軍隊出關去救弘農,既借陶應之手除掉大耳賊,又借大耳賊之手削弱陶應,增加我軍堅守潼關和黃河防線不失的希望。”

“文若先生,你這點就是異想天開了。”郭嘉苦笑,咳嗽著說道:“大耳賊何等奸詐,如何會行此送死之事?你看著吧,假如我們讓主公出面要求大耳賊如此做,大耳賊必然要找百般借口拒絕,一邊想方設法的保存實力,一邊不擇手段的吞並我們。”

“正是如此。”程昱大力點頭,無比認同郭嘉對劉皇叔為人的判斷。然后程昱又無比疑惑的向荀彧問道:“文若先生,這樣粗淺的計策,不象是出自你的風格啊?難道你已有計,可以促使大耳賊如此做?”

“仲德真知我心。”荀彧終于露出了一點笑容,道:“我是這麼想的,既然大耳賊擺明了是來渾水摸魚,是來打主意吞並我軍的,那我們索性把這件事公開挑破,讓大公子向大耳賊承諾,只要大耳賊幫助我軍救出弘農隊伍,再助我軍守住潼關,堅持到陶應退兵,那大公子就向大耳賊臣服,把軍隊和關中土地一起交給大耳賊。同時大公子再密令鐘繇,令其暫不突圍,也不讓大耳賊進城駐扎,任由陶應奸賊與大耳賊在城外廝殺,然后我們再扼住潼關天險,斷大耳賊歸路,計便可成。”

“如果這麼做的話,或許可行。”程昱喜道:“只要我們能夠讓大耳賊相信,我們是誠意準備歸降于他,他就很可能接受救援鐘繇這個不算太難的任務。”

“值得一試。”郭嘉也點頭說道:“我們今天晚上就去見大公子,聯手獻計勸說大公子接納此計,只要大公子同意采納此計,我們三人出面向大耳賊詐降都行。”

計議一定,荀彧和郭嘉等人當夜又去靈堂,把親自為父親守靈的曹昂請到了后堂,單獨向曹昂力陳與劉皇叔締盟聯手的危險后果,然后獻上此計,又一起自告奮勇願意出面暗中向劉皇叔詐降,讓劉皇叔相信曹軍重臣一起心向于他。而曹昂聽了荀彧和郭嘉等人計策后,不僅沒有立即采納,相反還萬分驚訝,上下打量荀彧和郭嘉等人,臉上盡是疑惑。

“主公,怎麼了?”荀彧被曹昂看得有些心慌,差點誤會了曹昂心思,忙向曹昂雙膝跪下說道:“主公且請放心,彧等久受先主大恩,只思回報,不敢對兩代主公生出半點異心,主公若是擔心彧等是要乘機降劉,彧等情願以死明志。”

“荀叔父誤會了。”曹昂趕緊起身,雙手攙起了荀彧,然后才低聲說道:“荀叔父,兩位叔父,小侄不敢欺瞞你們,小侄適才驚奇,不是擔心你們背棄小侄,而是在驚奇你們的計策,恰好與小侄的圖謀相同。”

“什麼?!”荀彧驚喜抬頭,壓低了聲音問道:“主公,你也準備行使此計?”

“不是準備,是早就已經著手行使。”曹昂低聲說道:“事至至此,小侄也不對三位叔父隱瞞了,其實小侄背著荀叔父你向劉備求援,邀請劉備帶兵北上,實際上就是為了誘使劉備出關去與陶應決戰。此乃小侄的心腹助手司馬懿之計,司馬懿也已受我密令,暗中與劉備聯絡詐降,借機行事,小侄此前不敢對叔父言明,一是擔心叔父反對小侄弄險,二是害怕走漏風聲,欺瞞之處,還望叔父莫要介意。”

“難怪時間上恰好合適,原來大公子早就在如此圖謀。”荀彧和郭嘉等人驚喜對視,趕緊向曹昂拱手請罪,承認自己們太過小覷曹昂,誤會了曹昂把劉皇叔這條豺狼領進關中的目的。然后荀彧和郭嘉等人又請曹昂立即召來司馬懿,直接了解了司馬懿向劉皇叔暗中詐降的過程進度,又一起仔細協商了如何取信于劉皇叔,聯手定下驅狼斗虎之計,直至夜深才歡喜而散。

順便說一句,臨散時,郭嘉和程昱一度想要告訴曹昂曹老大的最后遺言,也就是那句不要為曹老大報仇的話,但是話到嘴邊,思慮再三后,郭嘉和程昱又決定把這句遺言暫時瞞下,因為郭嘉和程昱都非常清楚,本就頗為親陶的曹昂一旦得知此語,自軍或許永遠就沒有給曹老大報仇的機會了。

坑死劉皇叔的計策倒是不謀而合了,可是真正實施起來時,荀彧、郭嘉和程昱等人卻又發現己方還是低估了劉皇叔一些,因為陳倉方面的曹軍細作第二天忽然送來了皇叔軍的動向消息,說是劉皇叔的隊伍兵出散關后,到了陳倉后就一改之前日行六十里以上的焦急心態,連續三天都在陳倉按兵不動,沒有再向東面長安行進一步!

“連續三天都按兵不動?”曹昂大驚失色,驚訝說道:“劉備為什麼要按兵不動?他給我的書信上,不是說了要在八月十五前抵達長安麼?今天都已經初七了,加上我們的細作送信時間,如果今天他還在陳倉按兵不動,八月十五前如何能夠抵達長安?”

“糟了,時間上怕是趕不及了。”郭嘉和程昱也是連聲叫苦,郭嘉說道:“鐘元常手里只有四千左右的兵力,答應堅守弘農到八月二十五再棄城突圍,本就已經是萬分吃力,如果再讓他延長堅守期限,怕是到時候鐘元常連突圍的兵力都沒有了。”

“主公,再爭取一下。”荀彧建議道:“主公不妨再派快馬給大耳賊送去一道書信,用謙卑焦急的言辭懇請劉備立即提兵西進,也不妨露出一些請降之意,誘使劉備即刻提兵西進。”

曹昂答應,趕緊提筆,郭嘉又趕緊說道:“主公,應該著給鐘繇去一道命令,要求他堅持到八月月底再行突圍,鐘元常乃先主信賴之人,對老主公和你都是忠心耿耿,得了命令,不管如何艱難,他必然也會執行到底。”

曹昂猶豫了一下,終于還是點了點頭,同意了郭嘉這個建議。

與此同時的陳倉城中,咱們的劉皇叔正領著龐統和張飛等心腹文武在陳倉城墻上欣賞秦嶺風景,談古論今,言及自己的先祖劉邦當年就是從這里殺進關中,奠定兩漢四百年基業時,劉皇叔難免又流下了清澈純凈的英雄淚,感嘆自己已經年近半百,卻始終都是一事無成,復興漢室的目標更是遙遙無望,繼而淚流滿面,動情不已。

對復興漢室這一套從來沒有多少興趣的龐統懶得看劉皇叔惺惺作態,借著劉皇叔抹淚的機會趕緊岔開話題,道:“主公,算時間,我軍一直在陳倉按兵不動的消息,想來也該送進長安城內,主公認為,曹昂豎子對此該是如何反應?”

“曹昂賢侄對此有何反應,並不重要。”劉皇叔嘆息道:“重要的是,曹昂賢侄的守關部署大有問題啊,曹丕賢侄暗中報我,說是曹昂命令郭嘉和程昱等人留下了四千軍隊在弘農,讓鐘繇率領堅持守城池,為潼關布防爭取時間,我軍若是如期趕到長安,曹昂賢侄定然會請求我軍出關去救鐘元常,屆時我軍如果答應,兵疲馬困的出關,如何能是陶應奸賊虎狼之師的對手?如果拒絕,又會傷害盟友之誼,兩難啊。”

說罷,劉皇叔又嘆了一口氣,哽咽道:“鑒于此情,備別無選擇,只能是對曹昂賢侄失信一次,也讓我軍將士好生休息數日將養體力,待到確認了陶賊兵臨潼關,然后再出兵去救曹昂賢侄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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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三章 互相拆臺

“奸賊!大耳賊,你夠狠!”

皇叔軍出人意料的在陳倉按兵不動,最為氣惱的人其實不是曹昂和荀彧、郭嘉這幫曹老大死黨,而是最早提出驅狼斗虎計策的曹軍新貴司馬懿,憤怒之下,向來就以少年老成著稱的司馬懿在得知這一消息后,還破天荒的當場拍案罵了娘。同時素來自信的司馬懿也開始發現,自己還是低估了兵微將寡卻能與陶副主任、曹老大周旋多年的劉皇叔,想要達成自己長久以來的夙願,也絕對沒有想象中那麼容易。

氣憤過后,司馬懿又迅速冷靜了下來,曹昂命令司馬懿再一次致書劉皇叔,要求劉皇叔盡快出兵長安來吞並曹軍余部,司馬懿再三盤算分析后,還是告訴曹昂自己不能這麼做。曹昂驚問其故,司馬懿答道:“主公,並非臣下不願為主公效命,是這麼做只會適得其反,請問主公,天下有那一個細作內應,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寄書重復同一件事?一再冒險寄書重復同一個要求,內應就不怕走漏了風聲,招來滅門之禍?”

“況且劉備也是多疑之人,他故意在陳倉按兵不動,肯定有他的特殊目的。”司馬懿又補充道:“劉備的目的為何,我等現在又毫無所知,但劉備既然按兵不動,證明目前他在陳倉屯兵對他有利,立即出兵長安對他不利,臣下如果一再寄書要求劉備行不利之事,以劉備之奸詐,豈能不懷疑臣下乃是主公安排的詐降反間?臣下如果失去了劉備的信任,今后主公再想從劉備對臣下的命令中逆向判斷出這個奸賊的行動目的,那就不僅是毫無可能了,還有可能被劉備乘機用計,反過來對我軍布置陷阱。”

曹昂對好友司馬懿向來信任,又聽司馬懿說得有理,便也不再逼迫,只是又問道:“那依你之見,我們當如何行事?”

“臣下認為,主公執行文若先生之計即可,嘗試盡快將劉備主力誘到長安,依計讓劉備出關驅虎斗狼。”司馬懿答道:“至于臣下,請主公允許臣下不做任何動作,讓劉備即便懷疑臣下降意,也無法判斷臣下是否真降,讓臣下保留機會獲得劉備的真正信任。只要劉備相信了臣下真降,對臣下托以心腹,劉備即便有所動作,也將不足為慮。”

曹昂盤算了半晌,終于還是點頭說道:“好吧,就依你之計,這次誘敵行動你就不要參與了,免得讓大耳賊發現你是詐降。”

在司馬懿有意蟄伏的情況下,曹昂親筆的求援書信送出去了,通過快馬輪流傳遞送往陳倉去了,至于這道書信是否能夠收到效果,曹昂、荀彧和司馬懿等人其實並沒有半點把握,只是試上一試碰碰運氣。不過就在這時候,一個勉強能算上好消息也從潼關傳來,陶副主任派遣麾下謀士蔣干為使,攜帶祭禮前來長安吊喪,守衛潼關的曹仁和滿寵因為蔣干是依禮而來,不敢做主接受或者驅逐,只得將蔣干一行暫時軟禁關中,使人急報曹昂,請求曹昂示下。

得到這一消息,在徐州時與蔣干多有接觸的曹昂既喜又憂,歡喜時隔多年后終于有機會能與故友重逢,又擔心自己允許蔣干入關吊喪后,蔣干被曹軍將士殺害,只得趕緊召集荀彧、郭嘉和程昱等老爸心腹商議對策。而荀彧等人得知此事過后,立即就紛紛冷笑了起來,都道:“陶賊找得好借口,蔣干此來吊喪是假,招降才是真。”

“招降?”曹昂故做驚訝,問道:“三位叔父,你們認為蔣干先生此來是準備招降于我?”

“那是當然。”郭嘉冷笑說道:“當年老主公與陶賊互換人質,主公你被迫到徐州居住三年,陶應奸賊假仁假義待你不薄,即便是搶先救回了他的兄長陶商,也把主公你毫發無損的禮送回了老主公身邊,現今老主公被陶賊害死,主公你受命繼嗣,陶賊當然要打主意把當年對你的禮待連本帶利討回了,所以蔣干此番前來吊喪,擺明了只是一個借口,實際上是想乘機與主公你取得聯系,動之以情招降于你。”

“和我猜的一樣,子翼先生果然是來招降我。”曹昂心中嘀咕,然后乘機試探荀彧和郭嘉等人態度,問道:“那麼以三位叔父之見,小侄當如何理會此事?”

“主公,這還用問嗎?”郭嘉飛快說道:“陶賊與你有不共戴天的殺父之仇,你如果還要善待陶賊來使,我軍將士如何能服?最好的辦法,是一刀把陶賊的使者砍了,如果主公你心下不忍,想要回報陶賊當年的善待之恩,也可以把他趕走,不讓他進關。”

曹昂眼中閃過的失望並沒有逃過荀彧和程昱的眼睛,悄悄嘆息了一口氣后,荀彧提醒道:“主公,這件事你不能糊涂,雖然彧等遵從老主公遺命,把你扶上了嗣子之位,但是主公你心中應該非常清楚,我們的隊伍里還是有人不肯善罷甘休,主公你如果在這件事上犯了糊涂,那麼后果就會不堪設想,你自己也會落下勾結仇人和忘卻父仇的千古罵名。”

“主公,你不必擔心,我們還有一戰之力。”程昱也說道:“關中兵馬還有將近四萬,又潼關和黃河天險可守,任中郎和裴太守也還在河東苦戰不降,替我軍牽制陶賊偏師,劉備為了保住漢中,也必然會全力支持我軍抵抗陶賊,我軍還有東山再起的希望。主公你如果放棄這個希望,我軍將士不會心服。”

“主公,在這件事上,你要學劉備的百折不撓。”郭嘉又說道:“不要說劉琦,把大好荊州拱手獻與陶賊,愧對三軍將士,愧對……,他的父親。”

聽了郭嘉和程昱這番含沙射影的話,只是忠厚卻並不笨的曹昂那能不明白他們的心思,暗暗失望之下,房間里的氣氛也變得壓抑了起來,盤算了許久后,曹昂才勉強點了點頭,強做微笑說道:“多謝三位叔父指點,請三位叔父放心,小侄不會糊涂用事,蔣干這件事,小侄會仔細斟酌,會給三軍將士一個滿意的交代。”

荀彧和郭嘉等人知道曹昂心思猶豫,便也沒有逼迫曹昂一定要按自己的建議行事,只是起身告辭,給曹昂留下單獨考慮的時間。而在出門時,荀彧停下了腳步,有些猶豫的抿了抿嘴,但還是回過了頭來,向曹昂說道:“主公,這件事,別讓典韋和曹洪這些武將知道,他們脾氣大性子急,知道了這件事,你更難辦。”

“多承叔父指點,小侄明白。”曹昂也知道荀彧這句話,不是真心為自己考慮就絕說不出來,便也向荀彧拱手行禮,鄭重道謝。

荀彧和郭嘉等曹軍重臣走了,一人獨處的曹昂卻益發的情緒低落了,做為一個在歷史上能替父親而死的著名孝子,曹昂當然也希望能為父親報仇,也不想曹老大辛苦創建的曹軍基業拱手送人,可是曹昂又非常清楚,就連英雄蓋世的父親都不是陶副主任的對手,更何況才具能力都遠不如父親、性格還有些軟弱的自己?

同時曹昂更明白,曹老大留給自己的,其實就是一個內憂外患的爛攤子,所有的殘兵敗將加在一起,即便加上守衛地方的鄉兵也才四萬多點,根本不可能是徐州虎狼之師的對手,只能是靠潼關和黃河天險茍延殘喘。可即便就算有山河天險可守,曹軍隊伍卻又連最起碼的糧草自給都無法做到,剛剛經歷了嚴重旱災的關中土地春夏兩季幾乎就是顆粒無收,如果不是劉皇叔及時送來了二十萬斛軍糧救急,恐怕現在曹軍隊伍就已經開始斷糧了。而劉皇叔支援曹軍抗陶是安的什麼心,曹昂心里也是早就清清楚楚。

內部山窮水盡,危機四伏,東有徐州大軍泰山壓頂,西有劉皇叔虎視耽耽,更遠還有馬騰和韓遂偷雞摸狗,在這樣的形勢下,曹昂甚至懷疑,自己的父親之所以后染病而比郭嘉先死,其實就是被內憂外患熬干了心血,被灰暗前景磨光了心神,筋疲力盡的活活累死。

曹昂不止一次的想過率領曹軍殘部,向自己素來敬佩的陶副主任投降,但曹昂又非常清楚,自己如果做出了這個決定,荀彧和郭嘉等重要文臣絕對不會答應,典韋、曹洪和無數的曹軍將士也絕對不會同意,甚至就連打開潼關讓徐州軍入關這麼一個簡單的命令,也不可能得到潼關守軍的執行,因為守潼關的人是曹昂的堂叔曹仁,親身經歷了曹陶恩怨所有事情的曹仁,那怕是死,也不會向殺害了無數曹氏宗族和無數曹軍將士的徐州軍隊低頭!

曹昂還清楚一點,如果自己強行下令投降,到時候,恐怕自己的投降命令剛下,荀彧、郭嘉和典韋、曹洪等曹軍文武重臣,馬上就能把自己給轟下曹軍主帥的位置,另扶二弟曹丕或者其他弟弟繼承父親大位。屆時,自己不僅不能保住父親留下的將士隊伍,還可能會讓父親留下的基業亡得更快,亡得更慘!

想到這些,一種深深的無力感籠罩到了曹昂心頭,淚花也漸漸滲出了曹昂的眼角,讓曹昂忍不住低低的抽泣了起來,哽咽道:“父親,你明知道孩兒不才,明知道孩兒不願與陶使君拼命,為什麼還要立我為嫡?為什麼還要我繼承你的大位?父親,孩兒實在太難了,太難了……。”

“主公。”

門外忽然傳來的輕聲呼喚,打斷了曹昂的流淚自語,聽出了是司馬懿的聲音,曹昂趕緊抹去臉上淚水,清了清嗓子,這才開口允許司馬懿進門。而司馬懿捧著一堆公文進得門后,見曹昂眼睛有些紅腫,猜到曹昂剛才落淚,便趕緊問道:“主公,出什麼事了?”

“沒什麼,就是潼關剛剛送來急報,說陶應派遣蔣干為使,前來長安為父親吊喪。”曹昂對司馬懿也不隱瞞,先大概介紹了剛才的事情經過,然后苦笑說道:“我只是在話里稍微露出點想讓蔣干先生到長安的口風,結果荀彧叔父他們馬上就堅決反對,還提醒我不能讓典韋將軍和曹洪將軍他們知道,看來沒辦法了,這次我是不能接受陶應的好意了。”

“稍微露出些讓蔣干到長安的口風?怕是露出想要投降陶太尉的口風吧?”

司馬懿心中冷哼,早就看出了曹昂其實心懷降意,再稍一盤算后,司馬懿很快就心中一動,忙道:“主公,這是一個一舉多得的好機會啊,你為什麼沒有想過乘機抓住?”

“什麼一舉多得的好機會?”曹昂驚訝問道。

“把蔣干拿下斬首,把他的首級送往陳倉獻給劉備!”司馬懿飛快說道:“如此一來,主公你既爭取到了先主舊臣的人心,又可以讓劉備相信我軍與他聯手抗陶的誠意,使劉備立即出兵前來長安聽用。如果主公願意,還可以放出風去說這是微臣力主之事,劉備便會相信微臣暗降于他的誠意,收到一舉三得之效!”

“不行!”曹昂斷然拒絕,說道:“且不說兩國相爭,不斬來使,就憑陶應當年善待于我,我也不能這麼做!況且在函谷關時,陶應分明只要進攻就能大破我軍,可是為了讓父親走完最后一程,他卻下令退兵放過這個機會,我如果殺他使者,于理有虧!”

“可是主公,這是你唯一的辦法。”司馬懿提醒道:“主公當年你在徐州為質,陶應不僅善待于你,還傳授你各種農務法門,這點天下共知,其后你又一度言論親陶,近年來雖有改變,但不管是老主公留下來的我軍重臣,還是我們現在的盟友劉備劉玄德,對你的親陶態度仍然都是耿耿于懷,抱有疑慮。主公你如果不拿出實際行動證明你已經和陶應一刀兩斷,不共戴天,我軍文武重臣就不會相信你一定會為老主公報仇,劉備也不敢相信你會與他齊心協力。”

“就算是這樣,我也不能這麼做。”曹昂還是拒絕,還語氣悲愴的說道:“他們想懷疑就懷疑去,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殺害使者這樣的事,我絕不會去做!”

“麻煩,想不到曹賊這個兒子會這麼頑固。”司馬懿心下氣餒,又盤算了一下,司馬懿無可奈何的改口說道:“主公,既然你不願斬使,那這樣吧,干脆讓臣下出面,去把那個蔣干拿下,打入囚車押往陳倉獻給劉備,這樣也可以收到同樣的效果。”

“那還不是一樣?”曹昂怒道:“我把蔣干先生拿下,押往陳倉獻給劉備,劉備一刀把他砍了,罪孽還不是算在我身上?”

“主公,你急什麼?”司馬懿微笑說道:“從長安到陳倉,有四百五十里路程,非一天可以走完,在路途中,蔣干先生如果乘機逃了,豈不是所有難題都迎刃而解了?”

曹昂猛的抬頭,凝視了司馬懿半晌后,曹昂終于露出了笑容,道:“足下真乃智謀深遠之士,不過你要對子翼先生說清楚,我是迫于父親的舊臣壓力才如此做,請陶使君務必明白我的苦衷。”

“果然還在打主意向陶太尉請降,可惜,你沒這機會,你們曹氏滿門都沒有這個機會!到了路上,我就一刀把蔣干砍了,真把他的首級送到劉備面前,把所有罪名都推到你頭上,看陶太尉將來怎麼寬恕你!”

司馬懿心中冷哼,臉上卻恭敬說道:“主公放心,臣下一定會讓陶太尉和子翼先生都明白你的苦衷。”

當天正午,在曹老大的靈堂上,當著一干曹軍文武重臣的面,曹昂公布了陶副主任派遣蔣干前來吊喪的消息,接著曹昂不等在場的典韋和曹洪等將發出怒吼,立即就宣布自己接受了司馬懿的勸說,決定將蔣干拿下,打入囚車押往陳倉交給劉皇叔處置。結果曹軍眾將怒氣雖然稍息,卻也紛紛勸說曹昂不必把蔣干交給劉皇叔,建議把蔣干直接押來曹老大的靈前斬首祭奠,曹昂借口兩國相爭不斬來使不肯依從,堅持下令將蔣干押往陳倉交給劉皇叔以示結盟誠意,一度擔心曹昂與徐州軍關系曖昧的曹軍眾將見曹昂終于拿出決心與徐州軍一刀兩斷,倒也勉強接受了曹昂的這個決定。

兩天后,曹昂的命令送到潼關,守關的曹仁哀痛堂兄之死,毫不遲疑的執行了曹昂的命令,下令將蔣干打入囚車,押往長安交曹昂處置,蔣干的其他隨從則被曹仁逐回弘農向陶副主任報信。對于曹軍的這一恩將仇報之舉,蔣干的隨從紛紛痛哭出聲,蔣干本人卻是坦然自若,還昂首挺胸的走進了囚車,大大方方的隨曹軍入關,鎮定自若的神態就連曹軍將士都暗暗欽佩。

如果事情順利發展下去,那麼蔣干先生的小命也許就交代在自己人手里了,司馬懿也可以順利達成讓陶副主任難以寬恕曹昂的目的了。然而,司馬懿卻忘了一件事,那就是從長安到陳倉有四百五十漢里的距離,非一天可以走完,而從潼關到長安也有三百七十漢里的距離,也非一天可以走完,所以在路上,意外就發生了…………

意外發生在鄭縣到新豐之間的官道上,當押解蔣干先生的曹軍什隊一路向西急行時,迎面來了一隊衣甲鮮明的曹軍將士,為首的曹軍都伯向押解蔣干的曹軍什長出示了一道曹昂的親筆手令,要求隸屬于曹仁隊伍的什長把蔣干移交給自己,曹軍什長驗明了公文令牌無誤,也就立即執行了曹昂的命令,將蔣干先生移交給了曹軍都伯,自行返回了潼關向曹仁交令。

當之前押解蔣干的隊伍走遠后,后來這隊曹軍士兵立即轉道向南,把蔣干先生押解進了秦嶺山脈的山林深處,然后把滿頭霧水的蔣干先生放出了囚車,還給蔣干先生提供了干糧和更換衣服,最后又給蔣干先生指出了繞過潼關逃回弘農的山間小路。

本以為必死卻意外死里逃生,蔣干又驚又喜,忙問這隊曹軍士兵到底是受誰人所托,為首的曹軍都伯則告訴蔣干先生,說自己確實是受曹昂之令前來釋放蔣干先生,又說明了曹昂是架不住曹軍老臣壓力被迫如此行事的苦衷,請求蔣干先生逃回徐州軍中后,務必要向陶副主任如實稟報,蔣干先生大喜過望,忙向曹昂派來的曹軍都伯千恩萬謝,然后趕緊抄小路逃回弘農——蔣干先生是不怕死,可是有機會能不死,蔣干先生還是不願死的。

看著蔣干先生匆匆逃入山間的背影,救出蔣干的曹軍都伯露出了得意微笑,低聲向左右同伴吩咐道:“成了,把囚車留在這里讓潼關有線索追,找個隱蔽的地方換上百姓衣服,化整為零回長安,找二公子請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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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四章 備胎曹丕

蔣干在途中失蹤的事,曹昂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因為押送蔣干的曹仁親兵隊伍,不僅清楚呈報說是曹昂派人接走了蔣干,還呈上了一道曹昂要求移交蔣干的親筆手令做為憑證,盡管曹昂矢口否認自己簽發過這道手令,卻又拿不出任何證據,證明這道模仿得幾乎完美無缺的手令不是自己親筆。

如此一來,深知曹昂親陶立場的曹軍文武難免心下生疑,很是懷疑曹昂臨時變卦,決定將蔣干交給劉皇叔處死后又改變主意,悄悄把蔣干放了或者保護起來。無比不滿兄長親陶態度的曹植也乘機發難,直接就在曹老大的靈堂上,當眾質問曹昂道:“大哥,這到底怎麼回事?你的人到底把陶賊使者帶到那里去了?是把他悄悄放了,還是讓他躲到那里去了?!”

如果換成以前,有什麼人敢用這樣的口氣對曹軍老大曹操這麼說話,那麼不用曹老大開口,荀彧、郭嘉和程昱這些曹軍重臣早就勃然大怒了,典韋和曹洪這些武將更是暴跳如雷的拔刀子砍人了,但這一次不同了,荀彧和郭嘉等人神情平靜了,典韋和曹洪等將也面沉如水了,還把目光都集中到了曹昂的臉上,等待曹昂的反應。而並不是很擅長演戲的曹昂的神情有些慌張,硬著頭皮說道:“四弟,你胡說八道什麼?陶應的使者是為兄下令緝拿的,為兄怎麼可能把他放了?又怎麼可能把他保護起來?”

“那蔣干去那兒了?”曹植大吼道:“是你派人去接的他,現在蔣干在那里?”

“你問我,我問誰去?”曹昂差點沒哭出來,趕緊說道:“四弟,你別急,為兄已經派遣京兆主薄韋康韋元將專職調查此事,很快就會有消息。”

“要是查不出來呢?是不是就這樣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曹植繼續的咄咄逼人。

“住口!”曹昂終于忍無可忍了,有些惱羞成怒的咆哮道:“不要忘了,我是你的兄長,也是父親指點的嗣位人,現在還是你的主公!有你這樣對主公說話的麼?”

“我現在不是以臣下的身份對你說話,是以弟弟的身份對你說話。”曹植咆哮得更加大聲,吼道:“大哥,你不要忘了,是陶賊害死了我們的父親,把我們曹家逼到了今天這個地步,他還強占了我們的姐妹,把我們曹家欺負到了極點!你是父親的長子嫡子,要下定決心為父親、為我們曹家報仇,不要只想著和敵人眉來眼去,暗中勾結!你如果做不到這一點,你就不配做曹氏子孫!”

“閉嘴!”曹昂終于無法忍耐,大吼道:“來人,把曹植給我拿下!”

典韋和曹洪等人繼續不吭聲,只有幾名忠于曹昂的親兵站了出來領命,把大吼大叫放肆之極的曹植拉了按住,用目光請示曹昂如何處置時,性格忠厚的曹昂卻又猶豫了,思慮再三始終忍不下心在父親屍骨未寒時殺害弟弟,便在曹植的吼叫質問中垂下了腦袋,有氣無力的說道:“把他送往后園,交母親處置。”

“用不著你假仁假義!”曹植不肯領好心大哥的情,又吼叫道:“你有本事現在就殺了我,想帶著我投降陶賊,你做夢!”

“押走。”曹昂把腦袋扭開,心中氣苦之極。

帶頭發難的曹植被押下去了,靈堂上終于重新安靜了下來,但氣氛卻又變得無比古怪起來,每一個人都是心事重重,一聲不吭,幾乎是孤立無援的曹昂察覺到了這一點,咬了咬牙,說道:“請諸公放心,這件事我一定會給你們一個交代,也會給我軍將士一個交代,也請你們相信我,那隊救走蔣干的我軍將士,真不是我派的。”

“兄長,小弟相信你。”曹昂諸弟中最年長的曹丕站了出來,抹著眼淚哽咽說道:“兄長,小弟相信你一定不會這麼做,父親屍骨未寒,你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如果兄長信得過小弟,小弟願隨韋元將韋大人一起調查此事,替兄長查出救走蔣干的罪魁禍首,替兄長給我軍將士一個交代。”

“既如此,那就有勞二弟了。”曹昂也抹了一把淚水,哽咽說道:“還請二弟輔助韋元將盡快查出真兇,替為兄洗刷這不白之冤。”

曹丕哽咽答應,這時,一直沒有說話的郭嘉,忽然出列開口問道:“主公,微臣有一個小小問題,還請主公務必指點。微臣敢問主公,既然主公下令緝拿蔣干,是為了使劉備相信我軍與他聯盟抗陶的決心,那麼主公為什麼要堅持把蔣干押往陳倉交給劉備,借劉備之手斬殺蔣干?我軍自己在蔣干潼關斬首,或者將蔣干在老主公靈前斬首,祭奠之后再將蔣干首級送往陳倉,效果豈不更好?”

做賊心虛的曹昂啞口無言了,曹昂身旁的司馬懿臉色也有些陰沉了,知道因為這個意外的橫生枝節,郭嘉已經開始懷疑曹昂堅持要把蔣干押到陳倉的真正目的了。良久后,曹昂才硬著頭皮解釋道:“郭叔父,小侄是想讓劉備看到蔣干本人,免得讓劉玄德我軍效仿陶應,用假人頭騙他,所以才堅持把蔣干押往陳倉交給玄德公。”

郭嘉凝視曹昂,曹昂不敢與郭嘉的目光相對,心虛的微微低下了頭,見此情景,不要說荀彧和程昱心知肚明曹昂的真正用意,就是典韋和曹洪這些武將也明白情況不對,臉上開始出現怒色了。還好,看在曹老大的面子上,郭嘉並沒有對曹昂苦苦相逼,只是嘆了口氣,然后才說道:“主公,過去的事,可以就這麼過去,臣下還有一個不情之請,萬望主公恩許。”

“叔父有話請說,小侄一定盡力而為。”曹昂趕緊答道。

“請主公現在就在老主公靈前立誓。”郭嘉向曹昂雙膝跪下,抱拳說道:“發誓要為老主公報仇雪恨,發誓寧死不降陶應奸賊,有違此誓,主公你就愧為曹氏子孫,被我軍將士人人唾棄,無顏立足于天地之間,死后魂魄無法升天,永世不得老主公的英靈寬恕!”

如果換成了陶副主任,這種沒有半點約束力的誓言,絕對是眨眼就能發上百八十個,但是飽受封建迷信毒素洗腦的老實孩子曹昂就不行了,頓時重新垂下了頭遲疑不決。見曹昂如此神情,典韋和曹洪立即一起跪下,一起雙手抱拳,異口同聲的吼叫道:“請主公明誓!”

“請主公明誓。”荀彧和程昱也向曹昂跪下請求,聲音雖然不大,語氣卻堅定異常。

“請主公明誓!”曹丕和其他的曹軍文武也向曹昂跪下了。

曹昂當然知道郭嘉要自己靈前立誓的目的,可是曹昂也已經別無選擇了,只能是顫巍巍的向曹老大靈牌雙膝跪下,流著眼淚說道:“父親英靈在上,孩兒曹昂不孝,今日在你靈前立誓,一定要為你報仇雪恨,寧死不降陶賊!孩兒有違此誓,天厭之,地厭之,三軍將士與天下人共棄之,死后化為孤魂野鬼,永……,永世不得父親英靈……,寬恕……。”誓言說罷,曹昂已然是泣不成聲,在曹老大的靈前連連磕頭,深恨自己無能,既無力為父親報仇,也不能改變曹軍殘部徹底覆滅的命運。

見曹昂被迫立下誓言,知道曹昂不會違誓的荀彧和郭嘉等人這才面色稍微緩和,互相交換了一個眼色后,荀彧、郭嘉和程昱三人便站起身來,悄悄把典韋和曹洪拉出了靈堂,到了僻靜地方商議。而剛到得無人處,典韋立即就迫不及待的向荀彧等人問道:“幾位先生,怎麼樣?是大公子干的嗎?”

“不是。”郭嘉搖頭,答道:“我看得出來,公子應該是想把蔣干先押到長安,造出些聲勢,然后再把蔣干在押往陳倉途中的悄悄釋放,蔣干在從潼關押到長安途中就突然失蹤,對大公子而言肯定是個意外,讓他徹底的措手不及了。”

“我覺得,應該是幾位公子的其中之一位做的好事。”荀彧低聲說道:“這位公子想讓我們知道大公子不願為老主公報仇,還很可能會投降陶賊,激起我們的不滿,讓我們逼迫大公子退位,然后他就有機會乘機上位。”

“是誰?”曹洪大怒道:“是四公子麼?我軍都已經被陶賊逼成這樣了,他竟然還想骨肉相殘,制造內亂!”

“錯,叫得最兇的,未必就代表就是干的。”程昱冷笑說道:“四公子的可能反而最小,因為他帶頭跳出來向大公子發難,肯定會被大公子的人暗中嚴密監視,如果真是他干的,就有可能走漏風聲,自受其禍。況且四公子畢竟只有十五歲,再是天資聰穎,也很難想出這麼周密惡毒的計劃來誣陷大公子。”

“那是誰?”典韋趕緊又問道。

“典將軍,你說呢?”荀彧反問,微笑說道:“如果誣陷大公子的奸計得逞,我們這些老人聯手逼著大公子退了位,誰最有可能被我們扶上主位?”

“二……,二公子?”典韋聲音顫抖了,道:“怎麼可能是他?他不是幫著大公子說話,還自告奮勇要幫著韋康調查此事麼?”

“參與調查,不是有機會消滅可能被遺漏的證據麼?”荀彧笑得更是開心了,又飛快說道:“典將軍,曹將軍,你們一個掌握主公府的衛隊,一個掌握長安城防,暗中盯緊二公子和他的人,發現異常也不要打草驚蛇,暗中通知我們就是了。”

“那這件事要不要讓大公子知道?”典韋又問道。

“不必了,我們暗中替他辦就是了。”荀彧搖頭,面無表情的說道:“奉孝雖然逼著大公子在老主公靈前立了誓,大公子也不太可能違背誓言,但是為了預防萬一,我們還是小心一點的好。不管怎麼說,二公子無論心機還是隱忍都遠在大公子之上,又堅決敵對陶應奸賊,或許……,未嘗……。”

荀彧並沒有把話說完,但幾個曹軍老人卻都聽明白了他的意思,也都在心里替他補充完了整個句子,“或許二公子,未嘗不是一個比大公子更好的選擇!”

靠著荀彧和郭嘉等曹軍老臣的過人洞察和暗中維護,曹昂總算是勉強通過了蔣干失蹤這一考驗關,並沒有象某些人希望那些被曹軍老臣轟下臺,得到了一點喘氣的機會整頓內部。然而外部的形勢卻益發的惡劣了起來,河東與弘農二郡都是接連告急,報告說徐州軍偏師臧霸隊伍已然打到安邑城下,並且在鹽湖戰場上擊敗了曹軍守兵,端掉了安邑境內的鹽湖鹽場,切斷了曹軍最大的軍費來源,守河東的任峻和裴茂隊伍毫無還手之力,只得死守城池牽制臧霸偏師。

正面的弘農戰場這邊,曹家兄弟能夠在大敵當前的情況下仍然爭權奪利,其實靠的就是弘農太守鐘繇在正面戰場上為他們爭取時間,為了遲滯徐州軍主力的進攻速度,為潼關布防爭取時間,鐘繇以區區四千軍隊困守弘農孤城,抗衡牽制兵力數十于己的徐州主力,盡管地處崤函古道的弘農城池也算得上是易守難攻,但也架不住徐州主力大軍的輪番攻打,陰謀詭計層出不窮的明攻暗取,在徐州軍隊的強攻巧取面前傷亡慘重,難以招架。被迫無奈之下,鐘繇也只好派遣使者急回長安,報告弘農守軍的具體情況,請求曹昂盡快允許自己撤回潼關。

在帶有淚痕的告急書信上,鐘繇告訴曹昂,如果曹昂一定要自己堅持到九月初一再突圍返回潼關,那麼弘農守軍的下場就只有一個,就是全軍覆沒!對此,鐘繇本人雖然已經有所心理準備,但是鐘繇卻不敢擔保麾下隊伍會隨著自己死戰到底,因為徐州軍隊的攻心戰術實在太厲害了,在兵力占據絕對優勢的情況下,仍然堅決采取圍三缺一的攻心戰術,又不斷安排曹軍降兵到弘農城下喊話,宣揚徐州軍的善待俘虜政策,曹軍隊伍的凝聚力在這時代也算得上夠強了,可軍心士氣還是受到不小影響,鐘繇致書曹昂的頭一天晚上,弘農守軍都已經出現了士兵偷偷溜下城墻向徐州軍投降的情況。

鐘繇的告急書信送到長安城時,時間已經是建安十一年的八月十九,超過了劉皇叔承諾的增援長安時間四天,可是皇叔軍不僅沒有抵達長安城下,最新送來的斥候探報還清楚表明,截止到八月十六的傍晚,皇叔軍仍然還在陳倉一帶按兵不動,沒有絲毫東進增援長安的跡象。

弘農已經搖搖欲墜了,劉皇叔卻還在陳倉一帶游山玩水緬懷祖先,原打算驅狼斗虎的曹昂也沒了辦法,只能是趕緊召集荀彧、郭嘉和程昱等人商議對策。可是面對這一局面,王佐鬼謀如荀彧和郭嘉也是無計可施了,所以稍做商議后,首席謀臣荀彧只能是向曹昂說道:“主公,別無選擇了,不管大耳賊是為了什麼按兵不動,我們的驅狼斗虎之計都沒有機會成功了,只能是讓鐘元常立即撤回潼關了。”

“主公,文若先生言之有理。”郭嘉也無奈的說道:“沒辦法誘使大耳賊出關迎敵,我們的軍隊也不可能出關決戰,再讓鐘元常在弘農堅守下去已經毫無意義,讓他突圍回關吧,不然的話,鐘繇或許連回關的機會都沒有了。”

“好,我即刻傳令。”曹昂表情無奈的點頭,稍一盤算后,曹昂又吩咐道:“讓張郃從華陰出兵,率軍四千出關,接應鐘元常回關。”

“主公,不能弄險。”程昱提醒道:“潼關以東是桃林塞,地形復雜,小路極多,陶賊又兵多將廣,要防著他分兵伏擊我軍,我們的主力戰兵可不多了。”

曹昂沉默了一下,然后堅持說道:“必須要讓張郃出兵,鐘元常的隊伍為了我們替主力布防和休整爭取時間,已經犧牲得太多,能多救一人回來,就一定要盡力多救一人回來。就這麼辦了,仲達,即刻替我擬令。”

巴不得曹軍主力早些完蛋的司馬懿答應,立即提筆做書,荀彧和郭嘉等人卻悄悄嘆氣,暗道:“這位大公子,如果是在太平歲月,天下安定時,一定是一位仁君聖主,可是在這天下大亂時,害人啊。”

說來也巧,就在這時候,奉命調查蔣干失蹤案的韋康和曹丕也來到了大堂上,向曹昂呈交了第一階段的調查成果,並且還推斷出了兩個蔣干失蹤的可能,一是徐州軍細作深入到了潼關以西,冒充曹昂部下救走了蔣干,二是曹軍內奸所為,有曹奸內奸安排心腹幫兇冒充曹昂部下,騙走了蔣干使其失蹤。

“我軍中的內奸所為?”曹昂有些驚奇,問道:“我軍內奸為什麼要這麼做?如果是為了討好陶應,又有膽量和能力如此行事,那他為什麼不在陶賊兵臨潼關時再發起內應,換取更大功勞?為什麼要冒如此奇險,救一個無關緊要的吊喪使者?這一點豈非太不符合情理?”

“能明白這點,算你不蠢。”荀彧和郭嘉等人一起心里嘀咕,可誰也沒有聲張,只是把目光都悄悄集中到了曹丕身上。

早有如此懷疑的韋康不敢吭聲,曹丕卻拱手說道:“兄長恕罪,小弟有一言,不知兄長留心到了沒有?蔣干失蹤之后,在父親的靈堂上,有人立即利用此事大做文章,把矛頭對準了兄長你……。”

曹昂臉色一變,低下頭盤算半晌,還是搖了搖頭,說道:“四弟不是這樣的人,他雖然恃才放曠,但他做不出這樣的事。你們再繼續調查,有了確鑿證據后再報我。”

韋康和曹丕趕緊唱諾答應,那邊荀彧和郭嘉等人則互相對視了一眼,雖然都有些不滿曹丕的一再骨肉相殘,卻也暗暗贊賞曹丕的嫁禍手段,也再一次確認了一點,曹丕遠比曹昂更加適合擔任曹軍統帥,與同樣陰險狠毒狡詐卑鄙的陶副主任抗衡。同時荀彧還生出了這麼一個念頭,想要盡快與曹丕單獨談談,咨詢他對潼關決戰的看法,乘機了解曹丕的軍事能力。

如果曹丕能有上帝視角,知道荀彧和郭嘉等人已經十分欣賞自己,那麼曹丕肯定不會有接下來的動作,但很可惜,曹丕沒有這個視角——曹丕只是看到司馬懿把一道公文呈到了曹昂面前,曹昂仔細檢查后這才簽名用印,然后還拿出了調動軍隊專用的兵符,連同書信一起交給司馬懿,讓司馬懿派人傳令,所以曹丕立即就表情輕松的隨口問道:“兄長,出什麼事了?需要動用兵符?”

“弘農守不下去了。”曹昂隨口答道:“我已經讓鐘繇放棄弘農,撤回潼關,安排張郃率軍出關接應,盡可能的把鐘元常的隊伍救回來。”

“弘農的戰事已經嚴峻到了這地步?”曹丕臉上大驚失色,心中卻暗暗歡喜,暗道:“好,玄德公等的就是這個消息,得馬上讓玄德公知道!只要玄德公的隊伍到了長安,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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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5-12 22:55:35
第四百四十五章 矛盾擴大

曹丕公子和他的父親曹老大一樣,都是說做就做的實干派,終于等到了曹昂下令放棄弘農的消息后,剛回到了位于長安西門的家里,曹丕馬上就把情況寫成書信,派遣心腹出城,日夜兼程的送往陳倉交給劉皇叔——劉皇叔期盼這個消息,可是盼得連眼睛都快直了。

曹丕公子這麼做又釀成了一個意外的后果,前面說過,因為懷疑曹丕就是制造蔣干失蹤的幕后元兇,荀彧和郭嘉等曹軍老狐貍密令了典韋和曹洪派人暗中監視曹丕公子,因為曹丕小心謹慎的緣故,制造蔣干失蹤的證據沒被典韋和曹洪的人發現,結果曹丕派遣心腹出城急赴向西這一點,卻被典韋和曹洪分別安排的密探雙雙發現,又急報到了典韋和曹洪面前。

派人出城公干對于曹丕而言其實只是一件小事,按理來說很難引起典韋和曹洪等人懷疑重視,但曹丕錯就錯在派了他的心腹幕賓應瑒策馬出城,導致典、曹二人安排的密探都不敢掉以輕心,悄悄跟蹤應瑒出了長安城池,親眼看到了應瑒一路疾馳向西,行程匆忙的直往正西方向。密探將消息送回城中后,典韋和曹洪都覺得事情有些古怪,鬧不清楚曹丕派遣應瑒往正西方向去干什麼,疑惑下便都把消息送到了荀彧等人面前,請幾個曹軍老狐貍分析此事。

“二公子的幕賓應瑒去了長安正西?”

荀彧和郭嘉等人對此也有些疑惑,因為蔣干事件的發生地點是在方向截然相反的長安正東,同時已經被曹軍隊伍發現的蔣干囚車位置,也證明了蔣干已經抄了秦嶺小道逃往弘農,絕不可能出現在長安的正西方向,所以荀彧和郭嘉等人難免都覺得事情有些古怪,但也沒有最壞的方向去想,只是交代了曹洪派遣兩名認識應瑒的精細密探,策馬去追應瑒,偵察應瑒的出城目的地,然后就暫時把這件小事放在一邊,專心去準備迎戰徐州軍攻打潼關的大事。

因為已經決定放棄弘農與驅狼斗虎計劃的緣故,潼關保衛戰就已經是迫在眉睫了,軍隊和糧草是早就準備好了的,郭嘉和張遼等人護送曹老大靈柩返回長安時,順手已經把弘農能夠轉移的糧草都帶回了潼關——也是少得可憐的糧草,劉皇叔贊助曹軍隊伍的二十多萬斛糧草,也已經拿出了一半囤積在了潼關和華陰一帶備用。還有從函谷關帶回來的曹軍主力戰兵隊伍,也被張遼和張郃領著駐扎在了華陰休整,隨時可以投入潼關戰場援助曹仁和滿寵,在已經無軍可派的情況下,曹軍能夠參戰的隊伍實際上早就已經部署到位。

為難的是主帥問題,曹軍隊伍必須有一名能夠指揮全局的主帥坐鎮潼關戰場,也必須有一名可靠的人留守長安,居中指揮、聯絡協調和置辦后續糧草,也順便提防出了名喜歡以客吞主的盟友劉皇叔。荀彧等人有意勸說曹昂親赴潼關戰場與徐州軍決戰,卻找不到一個可靠的人留守長安居中指揮,更擔心曹昂到了潼關后與陶副主任久別重逢,沖動之下鑄成大錯,猶豫再三始終拿不定主意。

“要不就讓曹仁將軍擔任潼關主帥吧,請大公子留守長安即可。”郭嘉建議道:“曹仁將軍是老主公的堂弟,乃老主公心腹大將,素來忠勇,穩重可靠,且多有獨自領兵的經歷,有經驗可期,有教訓可鑒,擔任潼關主帥正為合適。我們中間,再去一兩個人幫著滿伯寧輔佐于他,便足以和陶賊的陰謀詭計抗衡。”

“曹仁當然合適擔任潼關主帥,但也有兩個問題。”荀彧皺眉說道:“一是張遼和張郃的問題,他們的官職與曹仁齊平,且張遼還是老主公逝世時指定的臨時主帥,足見老主公對張文遠的能力忠勇也相當肯定,陡然之間讓曹仁凌駕到張遼和張郃二人頭上,若是二張不服,便會誤了大事。”

“曹仁在我軍中的資歷遠在張遼、張郃之上,兩位張將軍也是通情達理的人,未必就會因此不服。”郭嘉堅持道。

“還有二,大公子的問題。”荀彧嘆了口氣,說道:“不管怎麼說,大公子都已經是我們現在事實上的主公了,我們如果強逼著他任命曹仁為潼關主帥,長安的隊伍又被曹洪和典韋控制,等于就是把他給徹底架空了,大公子如果心中不服,只怕情況會更加不妙。如果釀成不測,你我將來有何顏面去見主公?”

郭嘉閉上嘴巴了,因為曹軍文武老臣現在實際上就是已經把曹昂給架空了的,沒有曹洪或者典韋同意,曹昂就連長安城里一個曲的兵馬都無法調動,沒有荀彧和郭嘉等人點頭,曹昂的政令就連自家大門都送不出去,對此曹昂本人雖然沒有抱怨過一字一句,但心中怎麼想卻沒人知道,同時曹軍其他文武也未必沒有怨言,並沒有奪權打算的荀彧和郭嘉等人也不得不考慮一下這個重要問題。

閉上嘴巴仔細盤算了許久,郭嘉忽然又說道:“我還是認為大公子絕對不能去潼關,前幾天我們逼著大公子在主公靈前立誓抗陶時,情況你們也都看見了,大公子的舉動言語明顯就有降陶之心,如果讓大公子去了潼關親自統帥三軍,他又突然下令降陶,那我們怎麼辦?就算我們反對,阻止他率領全軍降陶,他背著我們打開潼關大門迎接陶賊入關,我們又怎麼能防范?他現在可是主公,做到這一點輕而易舉。”

“我也覺得大公子絕對不能擔任潼關主帥。”程昱也說道:“姑且不論大公子是否會決意降陶,他的才具能力也絕對不是陶應奸賊的對手,即便有我們幫著,他在戰術決策上只要稍有失誤,后果就將不堪設想!為了替主公報仇,為了主公辛苦創建的基業,也為了三軍將士的安全,欺主弄權的這個罵名我們值得背,主公的在天之靈,也會原諒我們!”

荀彧盤算了半晌,冷靜說道:“把典韋和曹洪請來,只要他們也贊同我們這麼做,這口黑鍋我們可以背,那怕是強迫,也要逼著大公子留在長安,由曹仁出任潼關主帥。”

身為武將的典韋和曹洪態度遠比荀彧等人堅決,也比荀彧等人更加擔心曹昂的親陶立場,所以當荀彧等人與曹洪、典韋秘密會面,告知了文臣決意並征求武將意見時,典韋和曹洪立即一起叫好,高舉雙手贊同荀彧等人的決定,還主動表示願意和荀彧等人統一戰線,逼迫曹昂留在長安,任命曹仁為潼關主帥。為此,對曹老大忠心耿耿的典韋還慷慨激昂的說道:“這件事如果做錯,所有罪責我一個人背!但主公留下的基業,絕不能毀在大公子這位軟弱的新主公手里!”

統一了口風陣線,次日上午,長安城里的五大曹軍重臣也就聯袂求見曹昂了,當面請求曹昂任命曹仁為潼關主帥,率領張遼和張郃的隊伍共同堅守潼關,本打算親自統兵御敵的曹昂聞言大驚,忙說道:“幾位叔父,非是曹仁叔父不能御敵,只是張遼將軍與張郃將軍一貫與曹仁叔父平級,陡然之間曹仁叔父凌駕他們之上,二位張將軍如何能服?將帥不和,豈不誤了大事?”

“主公請放心,張遼與張郃二位將軍對兩代主公忠心耿耿,又歷來通情達理,必然不會介意此事。”荀彧有些生硬的說道:“況且曹子孝與兩代主公同族,親疏有別,主公重用余他,使其凌駕諸將之上,在旁人看來也是合情合理,無話可說。”

“旁人怎麼可能無話可說?小侄至少也要落一個任人唯親的罵名。”曹昂只是忠厚卻並不笨,又道:“幾位叔父,關于這件事小侄也正想找你們商議,小侄想要效仿父親,親臨潼關指揮三軍御敵,你們以為如何?”

“絕對不可。”荀彧趕緊說道:“主公,長安不能離人鎮守,你必須留在長安。”

“荀叔父,你和曹洪叔父留守長安就行了,我信得過你們。”曹昂堅持要親自率軍出征,道:“潼關一戰,關系我軍的生死存亡,小侄身為全軍主帥,若不親臨前線御敵,如何能鼓舞士氣,振奮三軍?”

荀彧等人還是堅持不聽,繼續找借口勸說曹昂留在長安,一會說曹老大新亡,曹昂必須為曹老大守靈,一會說盟友皇叔軍不知何時趕來增援,需要有人居中調節聯盟事務,還干脆連曹昂不是陶副主任對手的坦白話都說了出來,與曹昂爭執不下,誰也說服不了誰,最后曹昂急了,干脆效仿曹老大一拍案幾說道:“親臨潼關御敵,我意已決,幾位叔父不必再勸!”

“臣等萬死不敢領命!”荀彧、郭嘉、程昱、典韋和曹洪五人異口同聲的整齊拒絕。

“這……。”曹昂終于醒過了味來,看了看老爸留給自己的幾大文武重臣,曹昂狐疑的問道:“幾位叔父,你們該不是私下里商量好了,決心要讓我留在長安吧?”

荀彧和郭嘉等人啞口無言,只有典韋直人快語,道:“主公,你不必問了,我們也是為了你好,你就留在長安吧。”

“果然是商量好的。”泥人也有三分土性情,曹昂再是忠厚好脾氣也忍不住有些憤怒了,怒道:“幾位叔父,你們太過了吧?小侄敬你們是長輩是老臣,平時對你們也算是言聽計從了,可是攸關我軍存亡的潼關決戰主帥人選,你們都要替小侄做主,是否太過?”

“臣等有罪。”荀彧拱手道罪,又道:“主公,臣等雖是早有商量,但臣等確實是出自一片忠心,為主公與三軍將士、先主基業著想,請主公明查。”

“如果我堅持要親自去潼關統兵,你們怎麼辦?”曹昂大怒問道。

“臣等萬死不敢領命!”荀彧和典韋等人還是同一句話,這次還干脆一起向曹昂雙膝跪下。

“我是主公,潼關主帥的人選我說了算!決定權在我!”曹昂更是大怒,也干脆站了起來,“你們同意也好,不同意也好,總之潼關我是去定了!除非你們把我廢了,另立新主!”

說罷,曹昂拂袖離開了大堂,留下了荀彧和郭嘉等老臣跪在堂中,心事重重的半天都沒有說一句話,腦海里盤算的,也全是如何阻止曹昂親赴潼關,讓曹昂留在長安守城。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盡管當事雙方都十分理智和克制的沒有張揚這件事,但是沒過多少時間,曹昂與輔政老臣沖突這個好消息還是很快傳到了曹丕和曹植兩兄弟的耳朵里。大喜過望之下,年幼沖動的曹植干脆跑進了荀彧家里,直接勸說荀彧聯絡曹軍諸舊臣廢掉曹昂,另立新主,結果荀彧當然是勃然大怒,當面把曹植罵了一個狗血淋頭,驅逐出府,還直接告訴曹植說,自己是看在曹老大的舊日情面上放曹植一馬,曹植下次如果再敢有這樣的心思,自己就馬上報到曹昂面前,奏請曹昂將曹植逐出宗譜,碰了一鼻子灰的曹植狼狽而去。

曹丕的奸詐遠在曹植之上,知道以荀彧和典韋等人對老爸的忠心,就算與曹昂起了沖突,一時半會也下不定決心廢掉曹昂另立新主,除非曹昂和荀彧等人的沖突繼續擴大,矛盾激化到不可調和的地步,否則荀彧和典韋等人就絕對狠不下這個心廢掉曹昂。

在這樣的情況下,最有效的辦法莫過于離間,但曹丕倉促之間卻又想不出什麼辦法離間曹昂和曹軍來人,便只能是寄希望于足智多謀的劉皇叔隊伍,同時為了爭取時間和樹立形象,曹丕又站了出來充當好人,勸說曹昂保持冷靜,與荀彧等人重新協商溝通,又勸說荀彧等人不要對曹昂逼迫過甚,要理解曹昂身為人主需要樹立權威的心思,建議暫且擱置潼關主帥人選之爭,由曹仁先堅守潼關只守不戰,等到劉備援軍抵達長安后再決定潼關主帥。

曹丕說好話做好事存好心當好人這步棋算是走對了,在軍政權力全被老臣控制的情況下人單影孤的曹昂聽了曹丕好話,對曹丕難免是更加感激和信任,對曹丕更加托以心腹。而荀彧和典韋等曹軍老臣卻益發覺得曹丕才堪大用,能屈能伸有手段是個當主公的料——事實上也確實如此,以至于在潛意識中,荀彧等曹軍老臣都已經生出了曹昂之后必是曹丕的念頭。

還好,鐘繇的弘農隊伍還沒撤回潼關,隊伍龐大的徐州主力大軍十天半個月內還打不到潼關城下,同時長安到潼關快馬疾馳也就不到兩天的路程,曹昂和荀彧等老臣還有坐下來協商的時間。然而讓曹昂和荀彧等曹軍老人意外的是,當曹昂已經悄悄動心已經準備讓步的時候,曹昂與曹軍老人沖突的第五天,陳倉那邊忽然傳來了喜訊,說是劉皇叔的援軍終于向東開拔,還是在劉皇叔的親自率領下,以日行八十里的急行軍速度向長安趕來——如果持續這個速度的話,皇叔軍三天之內就將抵達長安!

聞知這一消息,被徐州軍洗腦鄙夷劉皇叔入骨的曹昂破天荒的拍案大罵,罵劉皇叔這個烏龜終于舍得出殼了,然后開始發愁如何應付劉皇叔這條不安好心的白眼狼。荀彧和郭嘉等老狐貍聞訊卻是萬分詫異,因為荀彧等人發現,劉皇叔的出兵時機簡直太巧了,巧得就好象是曹軍隊伍剛下令放棄弘農退守潼關,馬上就有人快馬趕到陳倉給劉皇叔通風報信一樣。

“難道是大耳賊的細作所為?探得消息飛報到了陳倉?”荀彧心中盤算,可又暗暗疑惑道:“不對啊,讓鐘繇放棄弘農退守潼關這件事,我們並沒有向外公布啊?大耳賊怎麼可能這麼快就探得明細?”

正疑惑不解的時候,曹洪忽然匆匆進到了荀彧所在的簽押房內,先示意荀彧憑退左右,然后才附到了荀彧的耳邊低聲說道:“文若先生,六天前出城的二公子幕賓應瑒回來了,那天我派去跟蹤尋找他的人,一直追到了武功都沒有發現他的蹤跡,但是今天上午,應瑒不知為了什麼又悄悄回到長安城內,還穿了一身百姓衣服,馬腿上盡是灰塵,應該是走了很遠的路。”

“什麼?!”荀彧大驚失色,脫口說道:“難道是他?!”

“什麼難道是他?”曹洪滿頭霧水。

“現在還不能確定,或許只是巧合。”荀彧搖著頭答非所問,也不願把事情往最壞處想,然后荀彧又稍一思索,便說道:“子廉將軍,繼續嚴密二公子府的情況,這次要嚴密監視二公子的本人,他如果有什麼異動,立即派人報知與我或者奉孝、仲德。”

“好。”曹洪點頭,然后又說道:“對了,我剛才進刺史府的時候,正好撞見了二公子,他好象是來拜見大公子,這會應該已經見面了。”

“什麼?!”荀彧又是一驚,趕緊隨手拿起了一道公文,“子廉,這件事有勞你了,我馬上去見大公子,看兩位公子說些什麼,你自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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