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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aeol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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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光暗之心] 陽光大秦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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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6-29 22:11:5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九章 【澠池會盟】


    澠池是個很有趣的地方,位於韓土,偏偏又與魏秦接壤,半分河西之後,魏國控制下的幾大郡縣像個多情的漢子,緊緊將它摟抱入懷,秦國則像個虎視眈眈的第三~者,駐紮在函谷關一線的大軍只要半個時辰就能殺到此處。兩國會盟自然首選此處,背後都有大軍策應,萬一有變,可快速退回本國。

    若說秦國還有一絲擔心,魏嬰則是毫無顧慮,馬陵之戰前,魏國是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強國,降趙韓、敗楚齊,睥睨天下莫有敢當者。這次聯合秦國討伐義渠,不是因為義渠太強,而是因為義渠國土橫連魏秦,東至『界戎牆』西到隴東高原,而且又是個半農半牧的民族,在魏國手裡吃了虧,就會退入隴東高原,魏軍一退,便又殺回,實在夾纏;魏國近來與楚國頗有摩擦,說不定還要用兵,魏嬰想要一舉消滅這個心腹之患,唯有聯合老秦東西夾攻才能收預期之效,因此魏嬰是很有誠意的,從他親切的笑容就能看出來。

    老贏連心情很好,魏嬰真是太給面子了,拉著他的手走過盟碑,為他念誦碑刻上那些熱情洋溢的文字-『王九年,魏王嬰會秦公於此,慷慨熱欣,乃為華夏之除戎狄也,蓋世有義渠,為天陰之狼,陷我國土、奪我倉稟、子民奔呼號哭......』

    總之就是先痛罵義渠,而後將秦魏會盟描繪的光芒四射,兩國一王一公會盟,簡直就是東方紅日昇,照破層層陰霾,乃是尊王攘夷、不世之大功也。只可惜魏嬰自己也稱了王,此刻卻說什麼尊崇周天子,怎麼聽都透著古怪。

    巴巴從洛邑趕來的天子使臣高高舉起了胙肉、目光複雜地望著贏連和魏嬰跪接天子賜物;白棟甚至看到了這位名為『東陽君』的周天使眼中蘊含的淚光,也難怪他會悲憤流淚,天下共主有名無實。平日裡各國諸侯是萬萬想不到他的,只有在相王會盟時,才會想到原來天下還有位周天子在。如今『賣胙肉』就是周天子的主要業務,真的是賣啊,事後諸侯會『敬獻』金帛,也算略解周王室困窘的經濟。

    拜完天地和周天子,贏連與魏嬰相互對拜。就跟後世結婚差不多。白棟其實很想笑,倆老頭兒一本正經地對拜,心裡還不定怎麼罵對方呢,只不過秦魏再怎樣不合,好歹也同為華夏,又有了十年和約;義渠卻是真正的戎狄外族。華夏人內斗歸內鬥,遇到外族入侵時卻還是能夠一致對外的,這年頭兒或許有趙奸韓奸魏奸,卻唯獨沒有華夏奸。

    一王一公履行完會盟儀式,魏嬰與贏連先請『周天使』入座,而後手牽手的被地主韓侯請上會盟台。司禮官看到三國國君入座了,才將秦魏兩國臣子先後請入坐席。白棟也記下了一個個熟悉或者陌生的名字,公叔痤、龐涓、龍賈、公子昂、王子申......

    公叔痤似乎跟老贏連一個毛病,都有些老糊塗了,老眼半睜半閉,也不知他在想些什麼;龐涓在對白棟點頭微笑,在這裡見到小師弟他似乎很開心;龍賈一看就是個忠心慣戰的大將,目光凌厲如劍,正與子岸車英相互瞪視。三個人就像是隨時會炸開的爆竹,硬是為這場和諧的盟會增添了幾許火藥味......

    白棟對短命鬼王子申沒什麼興趣,便把目光轉向了公子昂。這次澠池會盟,最讓他期待的就是魏嬰和這位公子昂了;魏嬰算是可圈可點,正當壯年,儀表堂堂,瞳孔黑亮、耳有肉輪。絕對是早睡早起身體好,腰力強硬不腎虧的好漢子,事實上他也是華夏歷史上最長壽的君王之一,足足活了82歲。在醫療條件落後的戰國時代就是一個奇跡。

    公子昂和魏嬰有幾分相似,就是臉小了些,人中略短,偏偏還長了個肉頭鼻子,讓他看上去十分親切可笑。他被後世編劇黑得最為慘烈,在白棟最喜歡的某部電視劇中,直接被塑造成了一個貪戀美~色、尤愛外行指揮內行的傻~逼二貨青年;今天見到真人,似乎也沒這麼慘,至少也算落落大方、神采飛揚,而且似乎對白棟很有好感,從贏連魏嬰履行盟禮時就衝他笑,如今落座了,還是忍不住會偷看他幾眼,表露出無限好感,這讓白棟很是愕然,一度懷疑自己其實是個大姑娘。

    這個時代的王遇王,哪怕是友善會盟,也是要暗中較量一番的,更何況秦魏會盟的目的是要用兵義渠,其中更有無數利益之爭,看兩國君主都帶來了成名大將就知道了。

    不過競爭開始時要隱晦一些,開口就比拚國力疆土,顯擺自己有多少雄兵強將,那是暴發戶的嘴臉,豈是傳宗數十代的諸侯貴族們所為?於是就有比拚文養的、比拚國運的,文養無非就是辭賦了,國運如何彰顯?那就要效仿先賢,軒轅黃帝當年征伐炎帝、蚩尤,每每都有吉獸護衛,據說還有真龍,這才是聖天子浩蕩國運,屈人於不戰的手段。

    只是白棟猜不出魏嬰是如何想的,居然一心要見哼哼?說是老秦天降祥瑞,連魏國人都知道了,這只貔貅可曾帶來?贏連點點頭,他才不信魏國也有此等祥獸呢,當即傳下命去,要哼哼登台亮相;魏嬰微微一笑,對公子昂點點頭,公子昂頓時面露喜色。

    有陰謀,估計還是衝著哼哼來的。白棟看了滿面竊喜的公子昂一眼,心中倒是毫無壓力;哼哼是一隻熊貓,卻絕非一隻普通的熊貓,鬼谷子親自訓練出來的神獸,爾等也敢打它的主意?等著被虐吧。

    李敵和聶諸可是都說過,哼哼靈動如電,更兼力大無窮,雙爪能破銅鐵,可撕虎豹。別看它憨頭憨腦的樣子,其實比猴兒都精,公子少官和幾個白家小子想打它的主意,結果倒霉的卻是這幾位,被哼哼用屁股狠狠坐過了還不算,最後得到眾人同情的還是最最『無辜』的哼哼......

    哼哼今天被打扮的很是威嚴,草兒親手縫製的頭巾不見了,換了頂彷彿冠冕一般的東西,固定在兩耳之間,像是一個倒長的羊角;圓滾滾的腦袋上突然多了這麼個東西,立即給人一種沉穩成熟的感覺,雖然那對黑眼圈兒還是如此銷~魂,卻從只會賣萌撒嬌的小女生昇華到了中年熟~婦的程度。

    身上穿了件說披風不像披風,說成衣不算成衣的東西,剛好裹住後背,露出它白花花的肚皮,上面繡了一個大大的『秦』字,證明這是秦國祥瑞、天降神獸,誰都不要妄想打它的主意。

    簡直惡俗啊!白棟看得差點沒噴出來,轉頭狠狠瞪了公子少官一眼。這傢伙對哼哼矢志不渝,這次前來澠池會盟,主動要求負責照顧哼哼,估計哼哼這身裝扮就是他搞出來的。看看哼哼頭上那是什麼啊?還不如草兒的頭巾呢。

    哼哼倒是很淡定,穩穩坐在四名秦國大漢抬起的木托盤中,採取的還是標準坐姿,兩條小短腿微微盤起,雙眼似睜似閉,若不是樣子實在太可愛,簡直就是寶相莊嚴。畢竟清溪出身,那也是見過世面的!

    公子昂看了一眼哼哼,眼中奇光四射,起身笑道:「秦國祥瑞,果然名不虛傳。不過我魏國也有一隻貔貅,若是能與秦國神獸同出,必將為今次會盟流傳一段佳話,不知我王與秦公可能應允。」

    「呵呵,今日兩國會盟、再續秦晉之好,本王自無異議,秦公應也不會反對吧?」魏嬰笑著望向贏連,若是贏連拒絕,這第一場較量,就算是魏國贏了。

    贏連哈哈笑道:「原來魏國也找到了神獸?如此正好,就讓兩隻神獸同場獻瑞,正是本公期待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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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6-29 22:12:39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aeolian 於 2014-6-29 22:24 編輯

第一百四十九章【哼哼的『春天』】(作者又標錯章節)

               
        『哼哼......』

        魏國的貔貅一出場,立即引起了哼哼的注意,挪動屁股跳下木盤,哼哼在對著這只貔貅打招呼。童年的記憶很模糊,它都記不得自己是多大離開的父母族群了,只知道有記憶時眼前就是個怪老頭兒,每天除了訓練就是訓練,光是兇猛的虎豹就足足被他裂了十幾隻,卻從沒見過同類,今天見到了,居然還是個身材『窈窕』的母熊貓。白棟他們自然是看不出,哼哼卻認為這只母熊貓太好看了,比草兒『姐姐』還要漂亮!

        「嗚哇!」

        這只母熊貓卻似乎並不友好,身體被鐵鏈拴住,還在努力掙扎,眼光兇狠,對來自哼哼的善意表示視如不見。

        「秦公看我大魏的貔貅如何?」魏嬰哈哈一笑,言下頗有些驕傲。

        「似乎很是兇猛,不比我老秦的貔貅溫馴可愛。」

        「呵呵,秦公似是忘記了。貔貅本是猛獸,當年軒轅帝征服四夷,就有神獸貔貅在車前裂敵。我國這只正是上古遺種,至今掌下已裂虎豹十餘隻......」

        「王上,成器所裂虎豹共是一十七隻,其中還有三隻是白額吊睛的成年雄虎。」公子昂在旁邊補充了一句,原來這只貔貅的名字叫『成器』。

        「不錯,正是一十七隻,尋常幾十名武卒若無弓弩也難近它身。秦公,方今天下四戰不休,本王以為既是國之祥獸,就該有此等勇力才是,莫非糾糾老秦的祥獸卻只是聽話的小狗麼?」

        魏嬰哈哈大笑,只看哼哼呆萌的樣子,他就知道這一場大魏贏定了;雙方都是貔貅神獸,一個神武能戰,一個卻乖巧如狗,勝負一望可知。魏國的史官甚至已經開始開筆記載了:『王九年、天地有神獸出。或曰貔貅,降於魏秦,澠池初遇,魏者悍猛如龍,秦者猥瑣如狗也......』這也不算人家記載失實,憨呼呼的哼哼真的很像乖巧的小狗,說是神獸還不如說是寵物。

        「呵呵。魏王豈不聞『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外貌兇猛的人未必就是真正的勇士,面容和善者也未必懦弱,如此武斷豈是為君為王之道?」

        「哦?既然秦公如此說,那不如就讓兩隻貔貅戰上一場,勇士弱者自可分辨。你為我也不必做此口舌之爭了,秦公以為如何呢?」

        贏連微微沉吟,望向白棟道:「神獸貔貅一直是五大夫代國豢養,五大夫以為如何?」魏國貔貅看來極是兇猛,而哼哼卻怎麼看都像個弱者,老贏連還真是有些拿不準。

        「想不到五大夫不但聰明絕頂、發明筆墨紙硯,寫出《幼學叢林》這般教化天下的佳作。竟然還是位馴獸能手?」公子昂喜孜孜地望著白棟:「昂對五大夫傾慕已久,最喜的正是五大夫難住了楊朱的那道半費之辯;不瞞五大夫,昂平生最喜豢養異獸,後園中虎豹烏猱也有數十隻,你我既為同~好,不如就讓兩隻貔貅當場比試,不知五大夫意下如何?」

        公子少官頓時來了精神:「哥哥,答應他!哼哼才不會輸呢。」他是親眼見過小母熊是如何被哼哼蹂躪的。對哼哼大有信心。

        白棟看了眼公子昂,後世的編劇可真是錯怪你了,原來閣下不是貪戀美~色、胡亂指揮壞了大軍的禍國之徒,卻是個開動物園的;想要鬥獸可以啊?清溪出品的大熊貓保證讓你大吃一驚,不過哼哼身份高貴,說起來還是老子與龐涓的『小師弟』,白斗可是不行的。於是略做沉吟才道:「君上,既然魏王與公子昂都有此意,我老秦豈可不應?不過神獸相鬥,可不比尋常貴族斗犬取樂。貴族斗犬尚且還有賭彩,神獸相鬥只怕應該有更大的綵頭兒吧?」

        「好,白五大夫爽快!本王喜歡。也罷,秦公啊,你我各以貔貅相鬥,輸者奉獻萬金,你看如何?」

        贏連心中一動,白棟向來是不出手則已,既要出手必有把握,他是信得過的,老秦苦寒,萬金可不算少了。正想點頭答應,卻見白棟微微搖頭,伸手指了指腳下的地面。

        贏連是何等聰明的人,立即明白白棟是要他賭地!兩國國君對賭,自然不會向地主們那樣賭上幾畝地,國君賭地,那就是城池人民!他瞪眼看著白棟,見這小子一臉肯定的表情,暗中一咬牙,也罷,就信這小子一次,魏嬰欺人太甚,若能贏他一座城池,也算出老夫一口惡氣!

        「神獸相鬥,只是萬金未免菲薄,本公欲賭一座城池,不知魏王意下如何?」

        「賭城?你要如何賭法!」魏嬰頓時雙目一亮。

        「秦國若輸,則鄭縣歸於魏國,魏國若輸,我要你的武城!這兩城皆在國界,無論大小、位置,都是半斤八兩,魏王以為還算公平麼?」

        鄭縣武城都在魏長城之南,都是縣級小城;不過秦國若得武城,則魏國長城就成了擺設,日後秦國若是興兵入魏,魏長城將無法起到阻敵的作用,反之秦國失去鄭縣,不過就是一縣之地、不傷筋骨。贏連不愧是一塊老薑,提出的賭注看似公平,其實對秦國大大有利,魏嬰若是拒絕,堂堂大魏就要丟了氣勢。

        「呵呵,秦公好算計啊。不過我大魏本處四戰之地,卻一樣橫行天下,靠得就是國勢強盛,豈獨一長城哉?也好,就依你吧!公子昂,放出『成器』!」

        鎖鏈一去,熊貓成器立即撲向哼哼,它早就看面前的小傢伙不順眼了。

        哼哼很委屈。第一次見到同族,為什麼對方竟這樣兇殘呢?母熊貓特有的誘~惑味道讓它很難上來就『辣手摧花』,所以只是輕輕轉身,躲開了成器的第一次撲擊,『嗚哇嗚哇』叫了兩聲,轉過身開始扭動自己的大屁股,左三圈右三圈,同時還不忘晃晃脖子,這是熊貓示愛的表示。

        白棟眼都看直了,在後世見過大熊貓,聽飼養員解說過,自然知道熊貓示愛的方式,可他萬萬不曾想到,哼哼居然在這個時候發~情了?而且貌似還是走得『御~姐』路子。這場比鬥可是關係到一座城啊,哥們兒你不要瞎搞成不成?

        「砰!」

        成器就像個傲嬌的女王,渾然不顧哼哼的溫柔示愛,看到哼哼扭動不止的屁股,頓時變得更加瘋狂了。閃電般衝到哼哼身後,一掌拍在它的屁股上,哼哼只慘叫了半聲,便彷彿皮球般滾了出去,足足滾出五六丈遠,才坐起身子,委屈地望著成器。它想不明白大家都是熊貓,為啥就不能彼此友善一些,你親親我、我抱抱你,讓世界充滿愛不是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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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6-29 22:27:1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章【功夫熊貓】


    會盟台下煙塵蔽日,兩頭熊貓你來我往,打得不可開交。

    哼哼是個風度翩翩的紳士,原本將心向明月,奈何小妞太凶殘,連續被成器虐了十幾次後,終於放棄了純情路線,改為暴~力對抗;只是它還在試探對方的實力,沒有一開始就下殺手,畢竟遇到個同族太不容易了,千年等一回啊。

    兩國君臣看得痛快無比,就連身為地主的韓昭侯和東陽君都看得無比激動;他們也只是聽說貔貅神武、能撕虎裂豹的傳說,不想今天卻是看到兩頭活貔貅交手,真是太痛快了!而且這就等於是秦魏兩國交手一般,無論韓昭侯還是東陽君,都恨不得秦魏就此反目了才好,韓國或許還有一絲依賴魏國的心思,畢竟要抗強楚沒有魏國翼護是不成的,東陽君卻是恨極了這些諸侯,這些眼中沒有周王室的強豪都該死!

    幾個回合戰下來,哼哼漸漸厭煩,成器的攻擊套路太簡單了,無非就是一撲二抱三呼臉,沒有任何學習和參考價值,而且隨著成器的攻擊速度越來越快,母熊貓特有的味道越發濃郁,哼哼有些忍耐不住了,它已經有了某些生~理方面的反應。

    呼!成器再次躍起,用腦袋頂向哼哼的腹部;熊貓有貓科動物般的靈活、熊一般的力量,速度快力量大,就是老虎被它這一下頂上,也得痛暈過去,而後就會被它撕成碎片;可惜哼哼是比它更靈活的熊貓,眼看成器就要頂到,哼哼忽然做出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動作,兩條後腿一蹬,竟是當場來了一個『旱地拔蔥』。

    這太驚悚了,別說這些文臣,龐涓都險些將眼珠子瞪出來,他出山早,沒見過哼哼。自然將它當成一隻普通的熊貓,比如成器這般,就算速度再快、力量再如何強大,也還是屬於動物的範疇;可秦國的這只熊貓算什麼,這不是遊俠兒擅長的輕身功夫麼?連他龐涓都不會!白棟若非知道鬼谷子那老頭兒親自訓練過哼哼,都會懷疑哼哼的爸爸是只鴨子......

    其實這就是訓練的方向性所致,例如人類如果長時間學習動物那樣用四肢奔跑。未必就比兩條腿跑得慢,可奧林匹克沒這項目,自然也沒人會練;鬼谷子就牛在這裡,別人訓練熊貓只是激發其凶性,提高其力量和速度,他老人家卻是另闢蹊徑。哼哼這一身的『功夫』並不在普通遊俠之下,若論速度力量,更讓人類高手為之汗顏,否則當日如何能夠接下聶諸的飛刃、拯救大兵白棟?

    就見哼哼高高躍起,兩條肥短的小腿左右一分,就如同後世的體操運動員一般,來了個漂亮的一字馬!成器頓時攻擊落空。不等它做出任何反應,哼哼兩隻前掌左右開弓,來了個『雙風灌耳』,狠狠打在了成器的兩側耳根上,成器哀嚎一聲,贏是被哼哼打得翻躺過來,『性~感』的白肚皮正對著天空。

    哼哼發出一聲狼嚎般的叫聲,雙腿微微一偏。不歪不斜剛好落在成器身上,還是個騎跨式,真的太帥了!

    秦國那只貔貅在做什麼?前三下後三下......兩隻熊掌抱得可真緊啊,成器在哀鳴!大魏國就這樣被一隻貔貅壓在身下了麼?

    夏風再起,一股酸溜溜騷哄哄的味道撲鼻而來,會盟台上的君君臣臣都看傻了。東陽君渾然忘記了自己『周天使』的身份,屁股離開筵席。脖子伸長,猶如一隻老甲魚;魏嬰大張著嘴,想要發出命令,卻感覺喉嚨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樣。硬是發不出聲來,贏連你個混蛋啊,讓寡人丟臉丟大了!

    白棟都不忍再看了,感覺那位便宜師傅太沒溜兒,您怎麼什麼都教給哼哼呢?哎,有辱國體啊......當然是魏國的國體;最激動的還是公子少官和公子昂,這兩位都是真正的動物愛好者和配~種專家,對專業的熱愛已經跨越了狹隘的國別之見,他們迅速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熱情,就像素不相識的球迷一樣,他們手握著手,肩並著肩,很想高唱一首熱情的歌曲,可惜搜索枯腸也只是找到了『關關雎鳩』,並不貼合當前的場景,好吧,湊合著唱吧,反正都是在謳歌愛情。

    這個夏天是屬於熊貓的。這個夏天屬於哼哼、屬於成器、屬於老秦、屬於這兩位配種專家......不知過去了多久,魏嬰才算勉強順過氣兒來,大吼一聲:「來人,分開!把它們分開!」

    老贏連跟著呵呵笑:「是啊,快快將兩隻神獸分開。哎呀,贏連多謝魏王的武城啊,哇哈哈......」老頭兒真是開心壞了,還有什麼比在會盟大典上當眾強~奸了魏國更讓人激動的呢?哼哼真乃我大秦祥瑞啊,既是神獸之身,又為我大秦贏下一座城池,當封!老傢伙真是太壞了,不顧傷心欲絕的魏嬰,竟當場下令:「史官記下了,寡人今封神獸哼哼為武城令!自今日起,受我老秦俸祿、萬民敬奉!」

    「君上英明!」

    神獸受封乃是從上古賢王時就有的規矩,老秦文武不會感覺受到了侮辱,反覺是理所當然;更何況哼哼為國爭光,讓老秦人胸中塊磊盡去、暢快無比,正是件妙事。

    韓昭侯和東陽君幸災樂禍地望著魏國君臣,兩人臉都憋紫了,用了吃奶的力氣才勉強忍住了笑;魏國臣子個個面紅如火,想要駁斥秦人,可實在是沒臉啊......

    唯有公子昂沒羞沒臊的還在與公子少官激烈爭論,兩人已經開始討論未來的小貔貅該歸秦國所有還是魏國所有了;公子昂很是不講道理,說什麼成器將來生下小貔貅,自然該歸魏國所有,公子少官都懶得理他,你家婆姨生了孩子算你的還是娘家的?還魏國公子呢,讀過周禮沒有?

    魏嬰實在看不下去了,怒吼一聲:「昂,還不住口!」

    沒人敢上去分開哼哼與成器,兩頭神獸太兇猛了,這個時候去打擾它們真會吃人的,何況其中有一頭還是別國神獸,萬一傷到就是國家之爭,誰能承擔責任?好在哼哼和成器很快完事兒,哼哼昂首挺胸,十分驕傲地走了回來,成器則完全變了一副樣子,黑眼圈中再無凶狠之色,換成了脈脈溫情;跟在哼哼的屁股後面,總想著用熊掌撩撥『情人』,哼哼轉頭瞪它一眼,立即嚇得『哇哇』亂叫,每逢此時,哼哼就會別回頭去,展現出自己的大丈夫氣概,不與小女子一般見識,於是成器眼中的溫柔之色就更濃烈了。

    已經沒人能夠拆開這對『情侶』了......魏嬰看得無奈,揮揮手,示意隨成器去吧,魏國丟不起這個人。

    「呵呵,魏王寬信仁厚,果然不虛,寡人多謝魏王贈城兼贈神獸之德啊?哇哈哈......」老贏連聲如洪鐘,大笑聲足足傳到了會盟台下,彷彿一瞬間年輕了三十歲,又變回了當初那個殺伐果斷、神采飛揚的公子連。

    「哼,區區一座小城和一隻貔貅而已,我大魏還輸得起。今日會盟,正當商討共伐義渠之事,秦公不會如此耽於賭樂吧?」諸侯會盟常有文臣作辭成賦,既為會盟增添幾分風雅,也算是一種暗中較量,魏嬰第一次輸的太慘,已經沒心情搞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了,乾脆直入主題。

    「自然,義渠與老秦百年為仇,秦國早欲伐之,此次將出精銳三萬,掃蕩隴東。」談到義渠,贏連立即收斂了笑容;義氣之爭就應適可而止,若是因此耽誤了征伐義渠的大事,那就得不償失了。

    「三萬精銳?可是你駐紮在雍都的老軍麼?」

    魏嬰微微一愣,沒想到秦國竟然肯下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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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千萬軍資!】

               
        魏嬰很滿意,老秦肯出動雍都老軍,可見對此戰的重視程度。世人都知道秦國最強的軍力不在櫟陽,而在雍都,就是因為義渠吞併西北諸戎後,舉國從隴西高原牽至隴東,建城擴國,一眼望著老秦的根本所在渭水流域,一眼望著山東諸國。亦耕亦牧的戎族是最可怕的,他們會建立根據地,也能隨時策馬中原,就連魏國都會為之頭疼;秦國為保根本之地不失,就算在河西之戰時都不曾調動這只半職業化軍隊。

        雍都老軍是秦國最精銳的戰士,他們不用生產,自有農奴奉養,他們有鮮明的衣甲和武器,不用自己準備,他們很多都出自老世族,對秦國有著天然的歸屬感和榮譽感,他們會惡狠狠地欺凌雍西農奴,甚至不把他們當做人看,卻會在關鍵時刻為老秦流盡最後一滴血。

        調動這只精銳要耗費的軍資極大,基本是『屯兵』的三倍,開戰一月,耗費就要上百萬,老秦這是不準備過日子了?魏嬰很是疑惑地望著贏連,他擔心的不是老秦窮、而是老秦藏了某個他並不知道的寶藏,表面苦寒其實卻是富甲天下。秦穆公也曾經是春秋五霸之一,不可不防啊。

        「魏王不用如此看本公,河西一戰,老秦耗費巨大,如今除非是本公肯下『征發令』,否則是湊不出幾百萬軍資的......」

        贏連笑吟吟地望著魏嬰,這個老對手很像故去的魏武侯,你越說自己窮,他就會越開心,忍不住就要彰顯大國風度。反正魏國不缺錢,瘋子龐涓做了上將軍後,四處打一些毫無意義的仗也沒見打窮了魏國,自己不裝窮才是傻瓜。

        聽到贏連叫窮,魏嬰果然哈哈大笑。原來你老秦的神獸再厲害也是無用,窮鬼就是窮鬼,在周天使面前,本王還是要佔足了上風:「秦公啊,既是合盟,魏國自然有幫助盟友之責。這樣吧,魏國出五十萬錢。放心,不用你歸還的。本王向來仁慈,怎忍見到秦國將士光著兩條腿上戰場呢?」

        「呵呵,五十萬怎麼夠呢?三萬精銳進襲隴東,面對的可是義渠精兵,這一仗打下來。最少都要一個多月,恐怕要三百萬軍資才夠。」

        「秦公......莫要貪心,五十萬不能再多了,魏國雖富,也沒有挖掘不完的金山銅山。除非是......」

        魏嬰看了眼白棟:「本王宮中已開始換用白五大夫的筆墨紙硯,那本《幼學叢林》本王也讀過了,都是好東西。不過最好的還是『印刷術』。此法囿於老秦未免太過可惜,若是能拿出交換,莫說是三百萬,就是五百萬錢也值得。」

        白棟微微一愣。魏嬰不傻啊?竟然能夠看到印刷術背後的巨大動能,這東西可不僅僅是賺錢,一天壟斷了這項技術,一天就能把握這個時代的話語權。百家諸子想要出書,哪一個不得求白家?如今白家精壯每日都要布下明樁暗哨。就連景監也調動了不少高手暗中衛護,就是怕各國生出異心、想要窺探印刷技術。好在老秦雖不是天下強國,卻也不弱,就是魏齊這類強國,僅憑密探也休想窺探到什麼。

        「魏王差了,我國已頒佈《發明專利法》,印刷術是由公輸家獲得專利。而後無償轉讓白家,所以就算寡人也不能隨意窺取,除非是白五大夫同意。」

        見魏嬰望向了自己,白棟笑道:「王上。棟聽說真正的君子是不會奪人所愛的,印刷術正是棟心頭所愛,自是不會用來交換,何況魏國學風鼎盛,代有才人出,這等推動文事的手段,還是留在老秦更合適一些;不過若是王上肯出千萬軍資,棟倒有一物獻於王上。」說著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小的羊皮包,遞給了魏嬰,包中裝的正是提純後的精鹽。

        魏嬰有些疑惑地接過皮包,先讓衛士取出一些驗過無毒,才拈了些放入口中。正如老贏連初見精鹽時一樣,魏嬰也沒出息多少,精鹽入口,頓時面色大震,無比激動地將精鹽送到公叔痤手中:「上大夫也來嘗一嘗!」

        公叔痤等一眾臣子分別嘗過,除了龐涓是個只對打仗殺人感興趣的,餘者無不興奮,公叔痤霍然起身:「王上,此等妙物,當真可值千萬!」

        白棟看了老公叔一眼,自己果然沒有猜錯,魏國做超級大國做的習慣了,遇到這種劃時代的技術只會想到能給自己帶來多大的好處,絕計不會考慮其它國家的反應,更不會擔心因此成為眾矢之的,魏國怕過誰?

        魏嬰哈哈大笑,竟而走下王座,親切拉住白棟的手:「好個白五大夫,好個清溪弟子啊......寡人深喜之。五大夫,你師兄龐涓便在寡人座下為臣,你何不也來魏國?師兄弟朝夕相對,豈非人生樂事?」這就要挖牆腳了,而且還是當著老贏連的面掄鋤頭。

        龐涓又不是大美女,我跟他朝夕相對做什麼?表忠心的時刻到了,白棟面色湛然、果斷搖頭道:「王上,棟乃秦人。是涇渭之水養育了我,是栗面粥養活我長大,所以我生為老秦人、死為老秦鬼,此事再也休提!」

        就這一段話,感動的老贏連眼淚差點流下來,嬴渠梁望著白棟,眼中異彩四射,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五大夫真乃國之忠臣也,公子連何幸!」魏嬰連連點頭,仍是抓著白棟的手不肯放:「這等手段,公何以教我?」

        「只等武城歸了秦國、千萬軍資進入秦境,棟便將此法告於魏國,絕不食言!」

        這一番對話說得是煉鹽之法,卻偏偏不提精鹽二字,白棟和魏國君臣都不傻,此法越是保密就越值錢,沒必要讓韓昭侯和周天使聽到。

        ***

        在魏嬰看來,千萬軍資換到白棟的煉鹽法,魏國無疑是佔了大便宜,有此利器在手,不用三年,就可控制山東各國鹽市,再過兩年。連楚國都要低頭。至於燕趙會否聯合提高基礎鹽價,讓魏國無鹽可煉,在魏嬰看來這完全不是問題,敢違逆天下霸主,讓龐涓帶兵直接打過去就是了,反正打仗就是他的最大愛好。

        武城要移交,千萬軍資要送入秦境、龐涓要與菌改嬴渠梁他們擬定攻伐義渠的計劃。這都需要一定的時間,老贏連和甘龍等一眾文臣先行回秦,白棟卻要留下來等待秦國傳回消息,才會將煉鹽之法傳於魏國的鹽官;據這名鹽官說,魏國已經開始秘密建設大型鹽場,準備調動萬名奴隸和數千軍隊負責提煉精鹽。

        看來魏嬰很著急。此刻估計已經在考慮征服義渠後的一統天下大計了。白棟甚至都有些懷疑自己會不會算錯了,魏國實在太過強大,煉鹽術可千萬不要成為魏嬰徹底壓死諸國的最後一根稻草。想到歷史記載中的魏國將會盛極而衰,秦齊將相繼奮起,才覺心中寬慰,這個時代還是天下均勢,魏國固然強大。一個煉鹽法也無法幫助它打破這個天下均衡之局,自己真是想多了。

        在公子少官的陪同下,哼哼帶上它的『御~姐』先行回秦了。人家現在是武城令,神獸受封,有一套隆重的儀式要舉行,以後武城令大人再不能睡草窩裡了,人家得建府,白棟已經計劃好了。這筆錢要老贏連出,一個城池可不是白給你掙的,該表示就得表示。

        國內遲遲沒有消息傳回,白棟閒極無聊,也去參與了幾次『軍事會議』,發現自己在龐涓這種當代名將面前完全插不上嘴,偶爾發表一次意見。還惹得菌改老臉發紅,最後生生被人趕了出去。

        算了,不參加就不參加,弄到一千萬軍資他的任務就算完成了。以後跟隨大軍征伐,不過就是隨手撈些軍功,讓老贏連不至過於內疚而已;有這時間不如四處逛逛,澠池是秦、魏、韓三國交界之處,關市繁華、商旅如雲,在這裡能看到很多朝堂上看不到的東西。

        在聶諸的陪同保護下,白棟在澠池關市轉了一圈兒。很滿意,白家的筆墨紙硯已經傳到了此處,連《幼學叢林》都有,價格甚至比文華超市的還要高。這裡都是奸商啊......是否應該效仿後世開個連鎖超市什麼的?就是難度大了些,這個時代列國如林,今天好的可以同穿一條褲子,明日可能就會反目為仇,遇到戰時,還有亂兵盜匪為亂,太讓人頭疼。

        不覺到了午時,耳邊忽然傳來一陣嘰裡咕嚕的響聲,卻是從聶諸肚子裡發出的。這傢伙居然還會臉紅?白棟哈哈大笑,指著面前一家飯肆道:「這家飯肆倒也獨特,居然掛上了招牌。嗯......范家食肆,莫非韓國也學了我們的《商標法》?」

        「應該不是,招牌上刻有荷花圖案,說明這是天下聞名的范家商社所屬。秦地白家、齊地范家、魯地陳家,這都是天下著名的商社;在你沒有推行商標法前,雍都白家也如這范家一樣,是要陳列招牌的。」

        「原來如此。我聽說范蠡別越入齊,還是繼續做他的大商人,莫非這個范家商社就是他的後人在主持?」

        聶諸點頭:「正是。」

        「那就有意思了,我對這范家商社很好奇。走吧,我們進去,看看店裡有沒有天下聞名的黃河大鯉魚?」

        白棟笑著看了聶諸一眼,這貨怕是早就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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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6-29 22:28:5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二章 【東陽的橄欖枝】


    走進范家食肆便有一股魚腥氣撲面而來,看來聶諸很有吃福,真的是有黃河大鯉魚,正在地板上撲騰著,足足有三尺長,估摸著能有一百多斤!這樣大的鯉魚可是罕見的很,難得還是條活的,澠池距離黃河不算太遠,卻也說不上近,也不知是如何運來的。

    一幫子食客圍著大鯉魚嘖嘖稱讚,有說該紅燒的、有說該青燉的,還有說如此大魚就該做成了魚丸,配合窖藏秋菘煮了,那才叫好吃呢!

    一名華衣玉冠的胖子笑嘻嘻陪了一人站在旁邊,這人青衣高冠,,面白無鬚,五官很平凡,說不上俊秀卻也絕對不醜,就是雙眉間一道豎立的劍紋十分顯眼,眉毛微微一皺,就彷彿要刺破了蒼穹一般。如此樣貌的人未必是大賢、卻一定是大忠,平生不侍二主!

    「這才叫貴人登門,必有吉慶呢。今天承蒙東陽君為小店賜字,結果運來的魚車上就出了這條特大的黃河鯉,沒什麼好說的,此魚當為東陽君食,凡人豈可沾染?該如何吃這條魚,還請姬公示下......」華衣玉冠的胖子語帶討好的道。

    「姬姓,東陽君?這可是周室王族,范家老店光彩啊......怪不得店主今日光彩照人。原來是攀扯上了天子近人。范家想不發財都難了!」

    「是啊是啊。早聞東陽君之名,這可是當代大家。不知他是如何吃魚法,咱們都要用心記下,日後傳給子孫,就說這是王室食魚之法,可以光耀後代!」

    當今雖說是禮崩樂壞,天子失勢,但這是諸侯層面的事情。一般的貴族黎民對周王室還是有種發自內心的尊崇;文王與周公教化之功綿延數百年,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呵呵,如此鮮魚,自當食膾,不知白子可願與東陽對桌同飲,共品魚鮮麼?」東陽君抬頭望向白棟,卻見白棟也在笑著看他:「原來東陽君還未離去,真是好興致啊?」

    換了是別國的貴族大臣,一定會因為政治上的需要親近或者疏遠周王室中人,白棟就沒有這許多的顧慮。在老秦生活了十八年是沒錯,卻有一顆穿越者的心。與人接觸交往只憑本心,管你是不男不女的景公公還是慷慨悲歌的聶諸?看得順眼就可以做朋友。這位東陽君還算順眼,至少不會讓他討厭。

    「未能與白子一醉,如何肯去?」

    「好的很。剛才說到要吃魚膾,巧了,我這位兄弟手法一流,讓他來切魚才不會糟蹋了這條黃河大鯉魚啊。」白棟笑嘻嘻地望著聶諸,這傢伙早就手癢了,剛才摸了幾回魚腸劍。

    食客們也跟著起哄,胖乎乎的店主很有廣告意識,當即命人抬了菜案過來,聶諸瞥了一眼菜刀,微微搖頭,抽出自己的魚腸劍,腳尖輕輕一挑,這條百多斤重的黃河大鯉魚便飛上了菜案,東陽君看得雙眼一亮:「好一位壯士!」

    只見劍光如雪,所到之處魚鱗盡去,魚肉紛紛落入盤中,無絲毫偏差;店中頓時彩聲大作,東陽君拉住白棟的手哈哈大笑:「好,好一位劍客!白子如此奇人,正該配此等奇士也。」周王室的人原來也會拍馬屁的,而且拍的十分內行、不落痕跡,輕輕一句話,將白棟捧了,也將聶諸捧了;聶諸這般冷漠的人,居然也抬頭看看東陽君,露出一絲微笑。

    這個范家食肆居然還藏得有冰,整塊的大冰被碾碎了放在一個尺半長的陶盤上,鋪上一層層薄如蟬翼的魚膾,用食箸夾起一片對著光亮處看去,彷彿透明的美玉。聶諸的劍太快了,魚血未及流出,便被冰鎮住,形成了一條條紅痕,就像是玉中的血沁。

    這盤魚膾無論『刀工』和選材,都要遠遠超過了後世的島國魚生,唯一遺憾是沒有芥末;不過范家食肆自有手段,特別調配的拌料十分不錯,輕輕蘸上些許,入口鮮美冰涼、絲毫沒有魚腥氣,而後才是鹹、麻、辣的味道升起,彷彿有一團火焰在口中炸開,冰火兩重天;其中應該有醬油、鹽、花椒、姜和一些不知名的中藥,調配出的味道竟不比芥末差多少,而且更為王道。否則讓東陽君吃芥末估計就是個悲劇,不難受的一把鼻涕一把淚才是怪事。

    「我為天下人敬白子一尊!這位先生也請吧......」

    東陽君是個很豪爽的人,他們這是長桌對飲,並非分案而食,聶諸一看就是白棟的隨從,剛才甚至還親自操劍切魚,白棟卻讓這樣一個人同坐,東陽君卻毫無芥蒂,而且主動敬酒。聶諸都有些觸動,雙手舉起酒尊道:「多謝先生。」

    「多謝東陽君。不過棟受得是先生之酒,天下人敬酒就不敢當了。我的身體很瘦弱、肩膀也不夠寬闊有力,太重的擔子會壓垮它的......」白棟笑著喝盡尊中酒,話中有話。

    「哦?可在東陽看來,白子卻是雙肩可擔日月,一身能挑乾坤之人,擔得了的。」

    「東陽君看差了,擔不得滴......」

    兩人四目相對,忽然爆發出大笑。白棟笑得很輕鬆,東陽卻笑得很是沉重,笑畢長歎一聲:「清溪高弟、舌服衛楊、一張綾紙動天下、筆墨紙硯興文事......這些也就罷了,若白子不肯為天下擔,何以來得法令新行?若白子只是誇誇之輩,以魏嬰的聰明,會甘心拿出一城之地、千萬軍資?白子啊......天下諸侯坐大,世人只見魏齊強盛、楚國富庶、韓趙虎狼之心、老秦糾糾勇武,可還有人記得在洛邑的周天子麼?天子統御四海,豈只是趁禮送肉之人!嗚呼,嗚呼呀......」說著說著眼淚橫流,居然還哭上了。

    「東陽君忘形了,還是喝酒吧。」

    白棟連忙阻止。真怕他學屈原啊,這裡沒有江,卻是在二樓,范家建的樓還挺高......好好的喝頓酒,若是變成了『周天使淚對白大夫,東陽君大義墜樓』,自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的。

    「東陽之意,白子當真不明麼?東陽不敢奢求,只求白子日後若掌老秦權柄,能夠感慨王室遭遇,略有旁顧,則東陽感激不盡,天子亦有報還......」

    「好吧,東陽君既然這樣說,那就莫怪小子直言了。周天子除去虛名,還剩下什麼?我是老秦人,為老秦出力就是為自家出力,老秦強盛了,我的親人族人就能安定生活。可我為何要為周王室出力,略有旁顧?東陽君可真是會說話,需知王室衰落至此,非是旁人不肯旁顧,而是自做孽也。自做孽,不可活!」

    若說對老秦有好感,那是因為出身老秦、家在老秦,人不親土親、土不親水還親呢。至於天下諸侯,還有這個奄奄一息的周王室,白棟是沒有半分好感的,周王和魏嬰的區別無非一個是『成功的吃~人者』一個是『不成功的吃~人者』而已,做個吃~人者都做不好,憑什麼要自己旁顧?

    被白棟這樣當面指責,東陽君竟然沒有羞惱,反倒抹去了淚水,昂然望著白棟:「白子說得好!周室有今日,確是自作孽!不過白子可知名正則言順、言順則事利的道理?我觀白子懈怠於外,雷霆於內,否則又豈會步局文事,掌控最為重要的印刷之法?呵呵......今天你我不做深談,東陽先行告辭,只望白子記得你我今日之晤,他日若要正名,周王室隨時都可幫助你,需知天子一日在,便是天下正統,秦公也未必能及!告辭。」

    說完站起身來、恭恭敬敬對白棟行了一禮,轉身大步而去。

    聶諸望著東陽君的背影:「這人怎麼說走就走了?魚膾都沒吃幾塊。」

    「他就不是來吃魚的,他是來找我說話。」

    白棟輕輕一笑:「話說完了,自然也就該走了。他還留下了一件東西,你估計是不清楚的,這東西叫橄欖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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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6-29 22:31:36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aeolian 於 2014-6-29 22:51 編輯

第一百五十三章【丹書鐵券】
               

    『棟本清溪閒人,平生無戀權位、且有不世之功。此子一日不違法紀,凡我贏姓子孫,斷無相逼,千秋萬世,勿忘此訓!』

    景監派去的大小兔子們已經帶回了最好的消息,魏嬰徹底瘋了。魏國是山東諸國中最先變法的一個,經過歷代賢臣的努力,奴隸制度幾近消除,就連公叔痤這種最頑固的老派貴族都『賜予』了許多奴隸自由;要保證強橫的經濟,就必須靠那些新興地主階級和自由農民,這已經不需要爭辯的真理。可魏嬰還是強行征發了近萬名奴隸,就在大梁旁建起了他的『秘密鹽場』,這一次新興地主階級沒有反對,他們在和魏嬰一同發瘋,每天都做著征服天下的美夢。

    魏嬰絲毫不擔心白棟這個發明者。在如今這個時代只有技術沒有足夠的力量是不行的,秦國沒有鹽,就算和垂垂將死的田午穿上同一條內褲,齊國也沒本事越過三晉之地將鹽送到秦國來;而且在拿出武城和千萬軍資時他就已經與老贏連約定了,煉鹽之法老秦亦可自用,若敢洩露,魏國將舉傾國之兵伐秦,不破櫟陽雍都誓不回師!白棟對此很歡迎,有了這個理由,日後就是齊國來問,也好把一切都推在魏嬰頭上;齊國與老秦向來友善,到時只會怪魏嬰貪婪,原諒自己的老朋友。

    公叔痤死了,不知他在死前有沒有告訴魏嬰要殺了衛鞅。贏連懷著無限的悲痛去看了自己的老朋友,順便也觀察了一下魏國的風氣。魏國君臣已經陷入了一種莫名的亢奮,哪怕是彼此遇到問句吃了沒,也是個個兩眼放光;魏國到處都是在秘密調動的軍隊,有些是按照兩國約定奔赴義渠前線,有些則是在光天化日下消失了......

    正如白棟猜測的那樣,巨大的利益終於催生出了天下第一支『秘密軍隊』;在勉強讓老贏連瞭解這個概念的同時,他的腦袋裡總是會出現7、3和1這幾個恐怖的數字。

    一切都在按照白棟的構想進行。魏國的結果幾乎已可預見。贏連這些日子又生病了,雖能勉強起身,卻也知自己年壽不久;他是個聰明人,當即下令將白棟的功勞寫入贏氏家訓,這就算是預付款,慷慨的老國君用最真誠的態度對待臣子,還怕日後這位臣子不忠心老秦麼?

    有個秘密贏連沒對外人說過。只有嬴渠梁一個人知道。贏連一生最討厭有人弄假,白棟對嬴渠梁的提醒甚至干擾了他選擇繼承人的大計,若是換了旁人多嘴,腦袋固然要砍,嬴渠梁也會被他從秦國儲君的侯選名單中剔除出去。可這一次老傢伙沒有聲張,只是告訴嬴渠梁他很幸運。交到了一個可為國之柱石的朋友......

    白棟永遠都猜不到,『柱石』這個字是贏連與老甘龍共議得出的結果。兩個老傢伙真心希望他能成為國之柱石,這次用苦酒的名聲相脅,也是因為這小子太過懈怠,不鞭策就是個混吃等死的貴族紈袴,讓人看著心疼!

    聽著范強高聲唸誦君書,白棟微微點頭。他對這個結果很是滿意。這個時代的君王比起後世那些梟雄君主還算是有底線的,就算禮崩樂壞,眼中沒有了周天子,至少還有祖宗。有這句話寫入贏氏家訓,他就算不能像嬴渠梁承諾的那樣橫行老秦,也算有了一張護身符,而後他就可以成為白家莊的護身符,做一個有力量保護自己和家人的燈中魔神。

    「收起來吧。最好是鎖在鐵皮包裹的箱子裡,讓聶諸日夜看守。如此殊榮前人未有,范伯都怕有人會嫉妒你、算計你這冊副本家訓。」

    老贏連真的很貼心,似乎是怕後世子孫翻臉無情、白棟手中沒個憑據,居然讓嬴渠梁親手謄錄了一本家訓副本,然後自己簽上大名,讓范強親自送來。白棟明白得很。這就像是宋太祖賜予柴家的丹書鐵券,要安自己之心,讓自己做一個老秦的忠臣、能臣。

    「多謝范伯。」

    白棟雙手接過副本家訓,轉身交給了聶諸:「兄弟。拜託了!」

    聶諸頓時全身大震,面現紅潮、眼中淚光湧現,若不是白棟快速扶住他,他能當場磕頭謝主隆恩!

    「這個年代的士啊......總是容易激動。老贏連估計也希望我像聶諸一般吧?真是君家心思如海如江。」

    白棟不會做動不動就以身保國的死士,對老秦和嬴渠梁有感情是一回事,若是歷史真的發生劇變,老秦要亡國滅種了,他保證會第一個跑路,帶上草兒和娘親,跑得越快越好。天涯何處無芳草、哪裡的黃土不養人呢?不過還是喜歡聶諸這種忠心耿耿的人,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卻希望兄弟或者手下能夠做到,這是後世帶來的壞毛病麼?

    「傳書已畢,范伯要趕回櫟陽了。小子,這一次大軍開動,你獨領三千軍充當後軍警戒,是仲公子體貼你,也是對你的考驗。你可知道這三千人不是雍都老軍,而是訓練不到一月的屯兵麼?別用這種眼光看我......君上對魏嬰說過的話你也能信?雍都老軍是老秦最後的精銳,這次只調動了一萬人,半分在上將軍和伯公子帳下,你就不用想了。」

    「君上豈可如此待我!」

    白棟萬分悲憤。說是讓自己殿後,誰不知道義渠人生下來就長在馬背上?就算這個時代無鞍無鐙,他們也是最好的弓騎兵!最愛做的事情就是繞到大軍後面打野食,後軍才是最危險的啊!

    這不是欺負人不懂軍事麼?看著這三千人衣甲也算周整,還以為真的是雍都老軍呢,若非范伯是個好人,到現在自己還被蒙在鼓裡。怪不得那幾名領軍的千夫主個個貼心,開拔至今都沒讓自己操過什麼心,原來是藏著秘密,怕自己知曉真相後撂挑子不干。如今可好,眼見再有幾日就要進入隴東,想回白家莊都不成了,真的想哭啊......

    「君上說了,白棟那小子有神鬼手段,粗鹽都能在他手中變成讓魏嬰瘋狂的精鹽,杜摯這等奸滑能人都對他死心塌地,三千屯兵在他手中必成百戰精銳也,寡人十分期待......」

    范強眉開眼笑地重複了一遍贏連的話:「小子,范伯其實也很期待。其實這三千屯兵也不算差,訓練了足有一個月呢。你看看,他們拿在手裡的不是鋤頭,是真正的武器。」

    「范伯,請您回覆君上,我很滿意這些士兵,都是咱老秦的漢子,莫說還訓練了一個月,就算不曾經過訓練,也定是能戰強兵!這真是太好了。」

    「你小子少來這套。陰陽怪氣的說話,怕不是出自你的本心吧?上將軍和仲公子將至隴東,你可是落後了,若不能迅速趕上,難免要觸犯軍法,贏姓家訓也幫不得你。」

    范強嘆口氣:「別說范伯沒有提醒你,我問過幾名千夫主,都說你是個寬厚仁慈的好長官,身為副將,卻百事不理、任由他們施展,只定下了一個規矩,每日行軍不僅要午休,日頭一到西山還要休息。似這樣一日休息兩次,每每還要士兵睡到天明才起,一日才行四十里路!你待下寬厚是好事,卻會誤了軍期,到時上將軍就是再喜歡你,也要砍你的腦袋!」

    「天氣炎熱,越是靠近隴東越是如此,軍士們又要防備義渠遊騎,戈不能離手甲不得離身,若是不能保證休息,會死人的!」

    「死人就死人!大軍急行死上幾百人都是常事,身為大將豈可有婦人之心?」

    「小子不想與范伯爭,不就是依照上將軍指點的時間到達隴東麼?我自有辦法讓士兵快速行走又不至被熱暑傷害,只是要請范伯幫一個小忙。請問范伯,百里之內,可有我老秦的補給之所?」

    「有卻是有,不過你軍中諸物一應具備,到達隴東後自有上將軍分派糧食補給,你問這個做什麼?」

    「小子只缺一些必須的東西,有了它們,當可一日百里,且令士卒無損。范伯是個從不坑騙小子的大好人,也只有請您出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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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6-30 00:47:5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四章【秦越人歸隊】


        軍帳中擺放著熱騰騰的肥羊燉、香噴噴的羊奶、甚至還有幾枚顏色鮮豔的野果,色香味俱全,看著就讓人想吃。

        菌改一向是個很會享受的人,每日都要吃三餐,而且餐餐準時。這是儒家『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精神,別說孔子崇尚節儉,困於陳蔡之間時那是什麼都吃,一旦脫離困境就變得講究起來,而且認為這是修養的一種,人若連吃都不夠精細,學問還能精細麼?

        午飯時間早就過了,菌改卻沒有什麼胃口,抖動著手中的一卷帛書,鬍子翹起老高,喝聲猶如雷鳴:「豈有此理,豈有此理啊!龐涓豎子,氣煞老夫了!」

        嬴渠梁接過帛書一看,不覺也皺起了雙眉,龐涓確是有些過分,居然說什麼『義渠猛如虎狼,秦人可能持否?若秦公不拒,涓當提武卒深入隴東......』竟如此侮慢老秦,能怪上將軍惱怒麼?

        龐涓很狂,不過就算是菌改也只能罵他無理狷狂,對其用兵卻是無話可說。這才半個月不到,龐涓便已提兵越過了辱水,連下義渠七城,如今正在圍困『休屠』這座老獂王多年經營的東疆重鎮。義渠人龜縮在城內,完全不敢與龐涓正面作戰。

        「魏武卒甲備精良,義渠弓射對他們沒有太大的威脅;而且東義渠多受王化,民多農耕,以城池為中心,偏偏說到守城之法,又不比山東各國,龐涓最擅長的就是攻城之術,據說只是攻城器具就有十七種之多。他自然打得順手了。」

        嬴渠梁耐心勸解著菌改:「而隴東則不同。這裡是義渠根本,民多遊牧,不以城邦為念,能戰則戰、不勝即去,所謂城池,不過兵鎮而已,無民在內。取之何用?所以我軍艱難,要一舉全勝,除非是直搗義渠王城。」

        「直搗王城是萬萬不可的,我軍只三萬人,就算白棟那小子趕到,軍力也不足以攻略整個隴東草原。仲公子有所不知。老夫也非為這些事情煩惱,只是今年與往年不同,入夏便炎熱無比,為百年來所無,老秦人耐得嚴寒,卻最怕暑熱,這才幾日。就有上千士兵被暑毒侵襲,如此下去這仗還用打麼?他娘的!魏嬰該不是有意害我老秦罷?他的人可以舒舒服服的一座座拔城過去,我們卻要在隴東草海跑來跑去,這是要累死我老秦精兵啊!」

        「魏王應無此意,何況天氣炎熱,義渠人也是一樣會熱的......」嬴渠梁想了想道:「不過天氣如此炎熱,士卒不耐久行,平安郎或是因此才行得緩慢。如今還有兩天時間。若是他無法率軍趕到,多半也是天不假時,非人力能夠勉強啊?」

        「仲公子就不必為那小子開脫了,你我如何就能率軍提前趕到,偏偏他卻不行?老夫也喜這小子,可他若是誤了軍期,一樣不能饒!就......就打他四十皮鞭罷!」

        嬴渠梁不覺暗笑。他與菌改率領的是真正精銳,白棟那些屯兵如何能比?不過菌改雖然表面嚴厲,卻在不動聲色間將砍頭的重罪改成了四十皮鞭,這可是天大的人情。估計與那《書經旁義》不無關係。

        ***

        剛剛經歷過一場戰鬥,草地上、河灘下,到處都是扭曲的屍體,有的身體完整,卻被一枝利箭刺穿了咽喉、有的上半身還在河灘上,下身卻早已被湍急的河水不知衝去了何處、千萬不要抬頭,會有一雙滴血的眼睛在看著你,那是一顆拋飛在樹杈上的人頭......

        這就是戰爭,血淋淋的人間慘劇。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渡陰山,這些詩句是多麼的唯美、多麼的豪壯啊?身穿金甲的飛將軍一定很迷人,萬人衝殺的戰場該有多麼氣勢磅礴?恐怕唯有親身經歷過戰場的人,才會明白生命是如此脆弱,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深閨夢裡人,這才是最最真實的寫照!

        白棟一直在嘔吐,明明身處在烈日下,人都快被烤乾了,身體卻在瑟瑟發抖,臉色更是白如綾紙。那些身經百戰的百夫主和千夫主看著他,沒有一個人會嘲笑這位初次上戰場的白副將,因為每個人都有第一次,他們當年比白棟更為不堪,不僅會吐,還會像瘋子一樣狂叫痛哭呢。

        「義渠人都是狐狸一樣狡猾的傢伙,他們一定是看到了我們行軍緩慢,很多都是屯兵,而且人數不多。五大夫......不,副將主,兄弟們都知道您寬厚仁慈,可是真的不能這樣下去了,我們必須加快行軍速度,寧願熱死、累死一些兄弟,也比被義渠人慢慢殺光要好上百倍!這些義渠人居然有銅鐵製成的箭頭,恐怕是義渠獂王的精銳主力!現在來的還是遊騎小隊,恐怕很快就是大隊人馬了!」

        看著手中的箭矢,一名千夫主面含憂色。弓箭是消耗量最大的東西,除了魏齊楚這樣的強國,就連秦軍也要掰著手指使用,更不用說是義渠了,普通的義渠人就像後世的匈奴騎兵一樣,大多只有魚骨或獸骨磨成的箭頭,有些干脆就是用削尖的木枝,能夠使用銅鐵箭頭的,一定是義渠獂王最精銳的部隊。

        「打掃戰場,無論敵我,屍體都要深埋在土中,還要踩實了,不能讓野狗扒出來。這是對死者的尊重,也是為活人考慮,屍體如果曝露在外,很容易讓人染上怪病,那將是無法可醫的。」

        「說得好!小子,你果然精通醫術啊?」

        白棟的話音未落,就聽一個聲音遠遠傳來;秦越人端坐在一匹黑馬上,無鞍無鐙,卻像個久經沙場的老軍一般坐得穩穩的,轉瞬就來到他面前。似乎是看慣了這類場面,秦越人跳下馬就去指揮那些士兵該如何掩埋屍體,士兵們多半認識這位大名鼎鼎的神醫,都願意聽他的命令。

        戰場打掃完畢,秦越人才回到白棟面前,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小子醫術不錯,就是有一點不像醫者,怎麼就見不得死人呢?吐完了吧,老秦我餓了,想吃你的咪咪。」

        白棟終於笑了,笑得很大聲,摟著秦越人的肩膀壓低了聲音對他說:「老秦,我就告訴你一個人......以後要管那東西叫饅頭,別叫咪咪了,更不要說什麼吃我的咪咪......嗯,別問為什麼,反正我有我的道理。」

        「你小子總是有道理的,不過辦法也多。老秦我在路上遇到了送補給的軍隊,他們拉了布匹、據說還有幾袋子飴糖,說是給你送來的?也幸虧有他們指路,我才沒有走錯方向。你小子要布匹做什麼?難道要給這些士兵一人做一身新衣裳?」

        「嘿嘿,天氣這麼熱,要趕在軍期前到達隴東,不用些手段還成?你很快就會明白的。先告訴我你怎麼來了,兩千本書都送完了?」

        「書是沒送完,不過聽到你出征的消息,我認為應該來。大軍出行,沒有我這個神醫還成?當然這要算在你的賬上,老秦我欠了你兩千本書賬,這下全抵了。」

        「說得好,全抵了,哈哈哈!走,我們去吃酒吃肉,都吐出來了,我現在很餓。」

        白棟搭著秦越人的肩膀,心中一陣陣的溫暖,老秦來了,是為朋友來的......

        吃喝到一半,送補給的秦軍就到了,領頭的官主是扳著臉與白棟交接的;范強手中有君主令牌,他不敢不送,可白棟這支兵是給足了補給的,他必須要存疑,而且還要向上峰迴報,追究白棟貪墨軍資的過錯!這就是老秦人,管你是大名鼎鼎的白五大夫還是新晉副將,一樣要公事公辦。

        白棟也不解釋什麼,送走了這位官主後便迅速傳下命令,分撥出兩百秦軍,將成匹成匹的好布統統扯成布條,另外將飴糖打碎,配上他早就備好的精鹽,按比例釋入燒開的水中,每名秦軍都必須要裝上一皮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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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7-1 00:36:0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五章 【綁腿與電解質】


    大清早太陽就升的老高,在這種天氣裡哪怕只是動動牙齒都會流上一身汗;面朝黃土背靠青天平日為農戰時為兵的老秦屯軍們個個身體強壯,可是真的出不起汗啊......大量喝水都沒用,只能稍減口渴,然後就會很快感到疲累、腿會發酸,最後整個身子都會發軟,只想躺下來美美地睡上一覺,可惜連地面也是火熱的,能燙掉一層皮。

    在這種天氣裡加快行軍本來就很要命,一向仁厚的副將主也不知是如何想的,居然在昨天的軍事會議上決定要改變行軍路線?老天爺啊!原本是沿著涇水支流一路向北,雖不是什麼陽關大道,好歹也是條最短的路線,就這都未必趕得上軍期,如今還要繞上一個大圈子?雖然沒學過後世的數學,弓弦和弓背的區別虱子還是能分清楚的,他感覺白棟這是在坑爹!

    虱子為此激烈抗爭過,一將成名萬骨枯的著名詩句還沒被人寫出來,可這個時代的將領卻見多了生死,在他們看來,多死幾個人沒啥,前日那場遭遇戰是損失了一百多士兵,可義渠人也付出了相應的代價,值了!因為這個就要繞遠路,這豈非等同向義渠人宣告老秦人怕了?不能忍啊!

    白棟狠狠批評了虱子和一眾抗議的軍官。就是要走弓背路!而且每個士兵都要像自己交代的那樣將布條纏在腿上,纏得越緊越好!身體健康的士兵步行。受傷的士兵就由秦先生治療。坐在戰車上。戰車滿了,本副將與諸位同樣步行!

    早就該練練身體了,白棟認為這是個好機會。

    或許前日遭遇的只是義渠一隻哨探游騎,又或者義渠將領萬萬想不到白棟會選擇弓背路迂迴前進,路上再沒有遭遇戰鬥,而且虱子驚奇地發現士兵們居然越跑越快了?似乎在腿上纏了花花綠綠的布條子後,腿就真的不會發軟發酸了?真他娘的神奇,這算是個什麼道理?

    最神奇的還是白副將弄出的那些鹽糖水。味道很淡,幾乎感覺不出鹹和甜的滋味,可當他們按照白副將的要求,在出了一身大汗後立即喝一口,就發現奇跡出現了,雖然身體還是一樣會流汗,卻不會腿軟身乏想著要躺下睡一覺了,力氣雖然還在緩慢的消逝,卻不會再有那種突然被抽空的感覺。這又是什麼道理,真是他娘的神了。就憑那兌了鹽和糖的水麼?

    人不怕流汗,這本來就是人體降低溫度的自我保護機制。之所以會在大量出汗後失去力氣,是因為在流汗的同時人體也失去了大量的電解質,當電解質流失到一定程度,就算是狗熊一樣強壯的漢子也會變成嬌柔的小白兔。

    古人不明白這個道理,越出汗就越喝水,然後就會流出更多汗,電解質流失的速度就會越發的快,最後一個個不軟癱了才怪。白棟弄出的鹽糖水不是標準的生理鹽水,若是直接注射到人體內會要老命,可如果用來解渴卻是最妙不過的,因為它可以快速補充人體失去的電解質,讓老秦士兵擁有持續行軍的能力。

    再加上綁腿,這些老秦漢子簡直可以嗷嗷叫,也就是沒有汽車啊,否則就能再次上演一出雙腿跑贏四個輪子的奇跡。義渠人又如何?就算他們人人都有馬,也一樣會在烈日下大量出汗、然後失去力氣,誰比誰走得快還說不准呢。

    虱子很快就發現了其中的秘密,為了鼓舞士氣,他和另外兩名千夫主都在用11路前進,結果發現自己步履如飛,每每身體疲勞後,喝上幾口鹽糖水立即就能恢復,這他娘的就不是水,是仙藥!光靠加些鹽和糖能行麼?這定是白副將施了法術啊!鬼谷子先生據說就是懂法術的!

    照例是中午休息一個時辰,日頭落西就紮營休息,回頭計算一下走過的路程,虱子那張嘴險些比獅子張得還大,足足一百二十里啊!在這種天氣下?這他娘的不比騎在馬上的義渠人慢多少了,而且在吃過晚飯後,士兵們居然還有力氣聚在一起唱歌?起頭的還是白副將,這些王~八羔子彷彿都有使不完的力氣一般......

    「副將主,兄弟們都很好奇呢。您讓大家在腿部綁上布條,還有喝那種鹽糖水,怎麼就不會累了呢?就算現在義渠人追上來,大家都有信心戰而勝之!」

    虱子眼望白棟,開始有些崇拜這位見到死人還會吐的年輕上司了。真是神了,隨便弄些布條、鹽糖水,就能抗衡這炎熱的天氣;這還不算,白副將連作歌也是一流,聽聽人家那歌詞吧—『余也兵張,國之無殤,離離家娘,千里為疆、娘親白髮、紅顏倚望、夢中佳人、駐我心帳......』

    白棟隨手改編的這首《咱當兵的人》,讓秦軍們唱得是熱淚盈眶,想起了老秦多艱,想起了白髮親娘,想起了倚門遠望、每日都期盼自己歸家的小媳婦小情~人,沒有老婆情~人的就在心中意~淫女神,這太鼓舞士氣了,義渠人不來則罷,若是當真敢來,保證殺他一個人仰馬翻!

    這就是士氣,這就是軍曲!說到熱血激昂慷慨壯烈,或許不如那首『赳赳老秦』;可要說到纏綿悱惻,令秦軍頓生保衛老秦就是衛護娘親和自家女人的萬千柔腸、同時還能刺激一下雄~性激素腎上腺素什麼的,『赳赳老秦』就遠遠比不上白副將的這首《兵者》了,真好!

    白棟都沒想到會有如此效果,《咱當兵的人》都是如此,若是《國際歌》又該如何?可惜這首歌要改成詩歌的調調兒太難了,得有才!

    看了好奇的虱子一眼,白棟擺擺手,示意這幫五音不全的傢伙先停一下:「我給大家講個故事......」

    白副將要講故事了!

    在這個火熱的日子裡,白副將總是會講一些精彩的故事,很多秦軍就指著這個活了。都說白副將曾經去過神奇的夢中之國,大家本來還不相信,自從聽過故事就信了,那些讓人熱血沸騰的故事,那些戰鬥~英雄,真是讓人不能自已啊......現在想起被東夷殺害的王二小同學,大家還想流淚呢。不過也有些疑問,東夷不同北狄西戎,何時變得如此強悍了,居然能殺到中原來?白棟一解釋大家才明白,原來在夢中之國也有個東夷,它們還有個別名叫小鬼子。小鬼子就是該死!

    月亮在白蓮花般的雲朵裡穿行,白棟講著從媽媽那裡聽來的故事。在夢中之國、在老秦的土地上,也曾活躍著一群戰士,他們為了理想而奮鬥;他們擊敗東夷、定鼎天下;他們吃的也是栗米飯;他們縱橫在山河之間,靠得就是這緊緊縛在腿上的布條;這東西就叫綁腿,配合鹽糖水,就可以讓戰士們擁有長期快速奔跑的能力。你知道嗎?這些戰士曾經靠雙腿跑贏了敵人的車......呃,是馬車輪子,我不騙你們的。

    無數個鮮活的英雄人物撲面而來,秦軍將士個個都聽得入了神,低頭看一眼自己的綁腿,個個都把胸膛挺得老高。虱子相信,如果現在把這幫小子放出去,保證個個嗷嗷叫,比那幫雍都老軍更為兇猛!

    白棟很滿意,在故事中,將士們與自己漸漸貼近了,再不僅僅是對上官的畏懼和尊崇,他們願為老秦而戰、為家人而戰、為自己而戰!

    這就是教導員的重要性吧?思想業務要兩手抓,缺一不可。白棟忽然有個想法,是否應該向上將軍提議,將秦軍以百人為單位、每百人就安排一個專門做思想工作、講故事的教導員呢?

    這個主意似乎很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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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7-1 00:37:1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六章【全軍抗法!】


        烈日肆虐,空中看不到一絲云跡。老天爺看來很固執,短時間內是不準備下雨了,秦軍大營中到處充斥著汗臭味,讓人聞上一口就會發瘋;菌改已經發了性子,連日來都在喝酒罵天、罵龐涓,憑啥這個戰爭狂魔就會有如此的好運氣?東義渠那邊已經傳過消息來了,前幾日剛剛下過一場雨,魏武卒藉著大雨掩護,連夜攻破了木屠城,此時正在高歌猛進、掃蕩整個東義渠。

        反觀隴東這面,秦軍簡直就是在與老天對抗。斥候騎兵帶回的消息很不好,最靠近秦軍的『固海城』已經空了,義渠兵不知去了哪裡,就連附近的牧民也消失的無影無蹤;這就是一座軍鎮,人家說放棄就放棄,老秦幾萬大軍枕戈待旦,硬是找不到對手,莫說是菌改這種火爆脾氣,就連嬴渠梁都有些耐不住性子了,真想不管不顧率軍深入草海,找義渠人去拚命才會痛快。

        菌改的如雷喝聲又在耳邊響起,三名軍法官和幾名法兵已經擺開了陣勢;光了一對膀子的上將軍手執酒碗,喝一口,就歪頭看一眼插在大帳前的木棍。

        快到午時了,木棍的影子正在一點點縮短,等到完全看不到影子的時候,平安郎可就誤了軍期,哪怕是不砍頭,挨上四十鞭子也會要命的,如此炎熱的天氣,傷口都很難癒合。

        菌改眼看計時木的影子越縮越短,終於消失不見,怒哼一聲,狠狠將酒碗摔落地上:「白副將若是入營,不用回報我,直接鞭怠八十就好!」

        「諾!」

        這是懲罰高等貴族、軍中副將,三名軍法官要彼此監督,絕不會因為這是上了贏姓家訓的白五大夫就手下留情。

        「慢!」

        嬴渠梁微微皺眉:「上將軍。怎麼多了四十鞭?」若非為他,白棟也不會被逼至軍中,嬴渠梁認為自己有義務為兄弟力爭;四十鞭還好,平安郎自己就是神醫,還能勉強捱得下,八十鞭就不一樣了,身子稍弱一些的人真會被活活抽死!

        「為什麼多了四十鞭?陰涇一線的補給主官向上官回報。快馬飛傳那小子貪墨軍資的消息都到了我這裡!好大的膽子啊,走得居然還是范強的路子,也不知范強是如何被他欺騙的。老夫不但要鞭責他,日後還要向君上回稟,范強雖是老臣,也要領個不察之罪!」

        「范伯不會如此糊塗。恐怕是誤會了。」

        「誤會?你可知道他都要了些什麼?飴糖十袋、布五十匹!這些東西是用來行軍還是作戰?若他要些糧草軍械,老夫尚可無視,飴糖是供戰時受傷的貴族所用,布匹是冬寒之時為大軍添置衣袍的,他要這些東西做什麼?不是有心貪墨,莫非還是要為軍士們做新衣裳?」

        「布匹和飴糖?」

        嬴渠梁一時無語。平安郎這是做的什麼糊塗事?白家有的是錢,會缺這些東西?此事定有蹊蹺。

        木棍的影子又出現了。這回是影子越長嬴渠梁就越擔心。按老秦軍規,為將者誤軍期若在一個時辰內,可罰可斬,主官通常會首先考慮肉罰之刑;到了兩個時辰,可斬可罰,主官會首先考慮斬首;若是過了兩個時辰,除非是有國君的特赦,否則必斬!眼看就要到兩個時辰了。大軍遠在隴東,此時卻到哪裡去討公父的特赦?

        「這個臭小子!你就不能走快些,當真要伯伯砍下你的頭麼?哎!」

        菌改目不轉睛地望著計時木,看似滿臉怒火,其實他比嬴渠梁更緊張;殺人不眨眼的上將軍心跳加速,好像動了春心的大姑娘。

        「上將軍,已過兩個時辰。白副將當斬,標下請將軍收回鞭怠之命!」

        「娘的!」

        嬴渠梁猛然望向說話的軍法官,真想衝過去一腳踹翻了這個王~八羔子。上將軍都沒發話呢,要你討的什麼令。平安郎與你有仇?

        菌改抬頭看天,做沉思狀,似乎是不曾聽到。

        「請上將軍收回成命!白副將誤期已過兩個時辰,按法當斬!」

        這次是三名軍法官同時請命,一個個面色陰沉,冷酷如冰,讓人懷疑這就是三塊沒有人性的木頭。

        「大膽!本將軍並非不明軍法,還要尓等提醒不成?」

        菌改怒視三人,手指計時木道:「本將軍看來,這計時木多半是插得不正,可能計時有誤啊?你們三個以為如何?」

        「回上將軍,已經仔細驗證,插木無誤,計時無誤。」

        「你......」

        菌改一時無語。這三個軍法官都是雍都老軍中的彪悍人物,雖為軍官,卻都是士子出身,而且都是法家傳人,認起真來是不給任何人面子的。這他~娘的算什麼,老子才是上將軍,莫非還要聽你們三個的不成?正要命人拉下這三個混蛋、先關上兩天再說,忽聽大營南方響起一陣嘹喨的歌聲:「余也兵張,國之無殤,離離家娘,千里為疆、娘親白髮、紅顏倚望、夢中佳人、駐我心帳......」

        有斥候快速來報,白副將率領三千人馬,已抵大營!

        ***

        是咱老秦的隊伍沒錯,可這是什麼軍歌啊?聽著居然比『糾糾老秦』更有感覺?寫這歌的人太壞了,讓人不覺就想起了娘親,還有那隔著河岸與俺對過歌的大姑娘;記得俺出征那天,她跑過來塞了一把紅棗給俺,交代俺要慢慢吃......牛尾!是你偷了俺的棗吧?老子要打破你的頭!

        連主官們都被歌聲驚動,忘記了約束屬下,一身汗臭百無聊賴的秦國大兵們哪裡還忍得住?一個個從寨欄後探出腦袋,瞪眼看著這只奇形怪狀的隊伍。

        真是太古怪了,好好的麻布纏在了腿上,一個個跑得比發情的公馬還快?別說還真挺好看的,一雙雙腿子被這麻布條子裹上,就是比咱那寬寬的褲腳精神。

        這是白副將帶的隊伍?清溪門人是不是都愛用布條子纏腿呢?別說了,這次白副將辦法再多也沒用了,誤軍期超過兩個時辰,這是斬首大罪,沒看到出來了三名軍法官麼?可惜啊......敵酋未滅,咱老秦就先折了一個天才!

        當著萬千軍士,還有三個冷冰冰的倔種監督,菌改猶豫再三,還是下令綁了白棟,可惜過去的法兵還沒等靠近白棟,都不用聶諸出手,就先被幾個綁腿的撂倒了。他娘的,要殺白副將可不行!沒了白副將誰給咱們講故事聽?要殺他先殺了咱們三千兄弟!什麼雍都來的老軍精銳,狗屁!信不信老子立刻干翻了你?

        菌改大怒。他是捨不得白棟,卻也不准這些士兵當眾違抗軍令,這與造反何異?正要調動大軍圍住白棟這支隊伍,只見隊中三名千夫主衝到自己面前,紛紛跪地高呼。

        「白副將無過,若非白副將神妙手段,三千大軍能余幾人?」

        「我等遇到義渠主力精銳,天氣炎熱,士卒難行,是白副將下令綁腿、飲鹽糖之水,雖是晚了兩個時辰,上將軍可知我軍繞行遠途,比原路多了五百里?」

        「要殺白將軍,請先斬蝨子之頭,我也不活了!」

        「老子雖是個屯兵,卻也曾參與河西之戰,大小戰數十,見過的官主無數,卻只有白副將讓俺心服。他不是將主,他是俺的大哥哥一樣,要殺他,先殺俺!」

        一個鬍子邋遢的屯兵挺身而出,說的話讓嬴渠梁聽了都想吐,你這傢伙沒有四十也有三十多了吧?叫平安郎大哥哥?卻不知白棟在講述那些故事時,不覺就摻雜了許多人生道理,士兵們漸漸受其感染,不覺就把他看成了長輩親人一樣,這一句大哥哥實在是發乎於情,真的不是在拍馬屁。

        「要斬白副將,請先斬我等!」

        三千大軍呼啦啦同時跪落,竟是要以全軍之命力保白棟一人。

        菌改看傻了,嬴渠梁看傻了,三名軍法官也看傻了......大營中的三萬秦軍同時懷疑自己在做夢,違抗軍法的咱見過,可如此大的場面,咱可真是第一次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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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7-1 00:39:2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七章【這裡的教導員們】

               
        夏季的草原上青碧滿眼,如果再能來上一場潤物細雨,那就更加美妙了。說來就來,彷彿隨著白棟的到來,運氣終於開始眷顧起老秦了,真的下雨了,聽著雨點打在軍帳上的聲響,菌改感動的想哭,他感覺這才是最美妙的雅樂。

        那些被暑熱侵襲的士兵已經恢復了大半,白棟發明的鹽糖水每天喝一碗,再配上秦越人開的去暑方子,很快就變得生龍活虎;菌改起初還有些懷疑,當他像個老頑童一樣打上綁腿揣上一袋鹽糖水跑了個馬拉松回來,看白棟的眼神兒都不一樣了,讓人直起雞皮疙瘩,太像是景監看嬴渠梁的味道了。

        景監與未來的秦國雄主在隴東草原相會了,有沒有淚眼相望、執手淚千行沒人知道,不過他卻帶來了所有人都在期待的好消息;那是贏連的君命,白棟非但無過、而且有功,以後那種可幫助士兵快速行走的綁腿要大力推廣,鹽糖水的秘密更要極力保守,軍中如今已經下了封口令,但凡有洩露機密者,夷三族,還要連坐五鄰!

        如今已升入『商標發明司請處』的白崇還委託景監帶了口信來,問白棟要不要給這鹽糖水起個名字,申請個發明專利什麼的?他現在的幹勁很足,看著一項項發明、一個個商標通過自己的手得到確立、受到國法保護,同時為國家帶來大量收入,開心的就好像是自己發財了一般。在他的引導下,櫟陽一些貴族世家已經成立了類似『研究中心』一類的機構,圍繞著各自的生意內容開始了各種研究活動,有這些貴族世家的財力做後盾,一些類似公輸家的能工巧匠很願意加入其中獲取穩定的報酬,工家的地位有如此之高,可謂自白子始。

        這個結果其實早在白棟意料之中,商標法的好處人人可見,發明專利法則不同。一開始會被某些貴族世家牴觸,可當他們逐漸明白了掌握專利的好處,就會投入其中,最後變為自己的擁躉。

        貴族世家之間其實也是有競爭的,如果只是投入一些生產資料,聚集一幫能工巧匠和極盡巧思的人,就能發明並且壟斷某項技術。而且再也不用擔心被同為貴族的競爭者模仿竊取,這該是多大的好處?如果還不能看出其中的利害,這些人也不配成為秦國的貴族了。

        至於那些不肯依附『貴族研究所』的能者,或者一開始會被陰謀算計、甚至是被打壓,可當此法漸漸被貴族世家接受,並且從中得到好處後。他們就會逐漸變成此項法律的維護者。良性氛圍一旦建立,再有國法為後盾,單體發明者的權利也將得到保障。這就像是多米諾骨牌,只需要給一個原始力量,就會不停的動下去,白棟只需要略做引導,然後就可以看著無數人在自己定好的框架中努力耕耘。開枝散葉,最後結成碩果。

        白棟最終還是拒絕了白崇的好意,鹽糖加水組成的『運動飲料』可以算是發明,可白棟卻沒興趣賺這類小錢。秦國軍方的大員們都在巴巴看著他呢,就怕這位五大夫掉進了錢眼兒裡,以後秦軍喝個鹽糖水都要先付給白家錢,得罪軍方從來就不是什麼明智的做法,白棟做出了最正確的決定。

        現在全軍都在等待補給的布匹和飴糖送來。這場雨維繫不了幾天,雨一停天該熱還是會熱。義渠人的策略很明顯,他們或許是把更多兵力調去東面應付龐涓了;也可能正在草原深處張開自己的獠牙,準備一口吞下秦軍,菌改派出的斥候已經深入草原五百里,卻只能見到空空如也的軍城和偶爾出現的平民牧人,義渠人就像是打游擊的高手。居然也明白敵進我退的道理?

        白棟不是什麼游擊戰高手,菌改和嬴渠梁顯然也不擅于歸納總結從而寫本兵書出來;他們現在就知道一件事,老秦得天之寵才會出了白棟這麼個妖孽。若非是妖孽一般的天才,如何就能用幾根布條幫助士兵快速行軍?如何就知道用極少量的鹽和糖配入水中就能讓士兵長期在烈日下堅持?

        菌改可是親自試過的。他配出的鹽糖水不是喝了就口渴,就是喝了沒多大用,白白浪費了許多的鹽和糖,只有按照白棟給的比例,普通白水才會變成神奇的『仙藥』。這小子一定還藏有更多的秘密吧?比如他曾經隨口提出的『教導員』制度,看看那三千個不惜為他抗法的屯兵就知道,這個制度可以鑄成一隻鐵軍,迅速提高秦軍的士氣。

        「老秦人最值得稱道的是什麼?是精神!我老秦先祖曾為周天子的牧馬人,而後成為西陲大夫,進而成為諸侯中最後一個封爵者,開疆拓土、以戰立國,靠得就是這股精神!記住,你們要讓每一名老秦戰士記住這份精神,甚至要轉化為信仰,只有擁有堅定信仰的戰士才是天下無敵的,無論是面對甲備精良的魏武卒、或是面對騎射天下無雙的義渠人,只要有這份精神和信仰在,老秦將士皆可戰而勝之!」

        秦軍中挑選出的百多名略知文字的『未來教導員』都在痴痴地聽著白棟講課。

        白棟很擅長通過故事來幫助他們瞭解自己需要傳遞的理念,精神、信仰......這些或許早就存在於每一個老秦戰士的血液中,只是不曾明確化,更不曾將其豎立為一種老秦人獨有的愛~國主義。那首『赳赳老秦』的軍歌或許能夠讓戰士們熱血沸騰,可惜還缺少更進一步的深度挖掘,這需要由白棟來完成。他不是要將老秦戰士變成高喊口號的『炮灰』,只是希望在面對不可避免的殘酷戰爭時,強烈的愛~國主義情操會轉化為強大的戰鬥力,這將會大大降低秦軍的傷亡。

        「身為一名教導員,你們首先要做的就是要讓戰士們真心接納你,那麼如何才能做到呢?忘記自己的官長身份,嘗試進入他們的內心深處......人心是肉做的,不是銅鐵鑄成,他們會不會思念父母親?會不會想念那個隔河對唱的姑娘?會不會困惑?會不會因為被處罰了一次,從而懷恨自己的官主?教導員不是軍法官,我不要你們擺出官長的架子喝斥甚至是懲罰他們,你們應該去與戰士談心,做他們的朋友,消除他們心中的邪魔......只有心變得純淨了,戰士們才會變得更為強大。記住,未來的教導員們,你們將與老秦的軍法一樣,成為老秦國最為鋒利的兩把利劍!老秦的軍隊有了你們,亦將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大家不用這樣看著我,只要用心去做,你們都會成為最合格的教導員......」

        「說得好!老夫本就對你提出的這個『教導員制度』非常期待,如今是更為期待了!能不能提升軍隊戰力且不論,有了這些教導員,至少可以大大減少軍變的可能!好小子,比起你的鹽糖水和綁腿來,這才是真正的功勞!回軍之時,老夫將親自為你請功,僅憑這一個教導員制度,你小子當封左庶長!」

        別看菌改的性格火爆,其實他是個真正允文允武的儒將,只是旁聽幾句,就看出白棟提出的所謂精神、信仰,都是圍繞著君王的。以君王為中心,以這些教導員為傳遞者,很可能打造出一支永遠忠於贏家、忠於老秦的軍隊!兵家之聖有孫子、吳子,無不是從士兵訓練、戰陣演變、陰謀陽謀處下手,像白棟這樣從戰士內心入手的,可謂是前無古人!

        「不敢當,上將軍過譽了......」

        白棟心中一動,他的出發點其實非常單純,只是希望用盡一切手段提升秦軍的戰鬥力,少幾具馬革裹尸、多幾名歸家良子,被菌改這一提醒,才想到這個制度的可怕之處。無論他的動機如何,戰國從此就有了『思想改造』一說,從此除軍法之外,還多了一項洗~腦的手段,若是被有心人學去為禍天下,倒是自己的錯了。

        「老夫是在誇獎你呢,你小子為何變得面色如此難看?」

        菌改揮揮手,示意教導員同志們先行散去,走到白棟面前皺眉看看他,用力拍了下他的肩膀:「小子,老夫能猜到你在顧慮些什麼......放心,老夫當年是顧慮太多,你小子則無需如此。以仲公子對你的關愛友情,你還有何可擔心的?」

        「上將軍說得是......」

        「又不是在軍帳之內,叫什麼上將軍?叫伯伯!伯伯正欲問你,義渠主力總是這樣龜縮不出,我軍又不宜輕入草海,整日被那龐涓取笑可不成,你可有解決之法?」

        「我?」

        白棟不覺苦笑,我又不是神,怎麼什麼事都來問我,再說人家要打游擊,我能有什麼辦法?黃~埔畢業的也不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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