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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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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9 16:07:56
第二百二十章:抉擇

  析秋跟在蕭四郎身後進了書房,就瞧見韓承如坐針氈一般,坐在椅子上。

  見蕭四郎進來立刻大步迎了過來:「老四!」目光一轉看到蕭四郎身後的析秋,便抱拳道:「弟妹!」

  「韓大人!」析秋側身回了禮。

  蕭四郎微微點頭:「都坐了說話吧。」率先在韓承對面坐了下來,析秋則走到他手邊的椅子上落座,天敬端了茶進來奉上。

  韓承始終垂著眼眸,端著茶有些嘆氣的樣子。

  「你急匆匆的來……」又看看析秋:「可是有什麼事。」蕭四郎端了茶吃了一口。

  「唉!」韓承滿臉無奈的抬起頭來:「我來是想找弟妹幫忙的。」說著看向始終含笑面色的析秋,就道:「不知道弟妹可聽說了,我那妻妹剛剛去了佟府。」

  析秋微微點了點頭,如實回道:「我也是剛剛從娘家回來,聽大嫂說了洪夫人的事。」

  「沒想到弟妹也在!」韓承說著搖了搖頭:「既然弟妹已經知道了事情的始末,韓某也就無臉再說了,其實我妻妹人很好,但可能從小跟在家師身邊習武,說話做事都是與男子打交道較多,為人難免粗糙了些……」說著站了起來,朝析秋抱拳一揖到底:「定是惹了大嫂閒氣,所以韓某冒昧登門,是想請弟妹幫我解釋解釋。」

  解釋什麼呢?析秋並未說話。

  「這樣作甚,有話說話!」蕭四郎擰了眉頭:「你那位妻妹到底怎麼回事,怎麼無端端的跑去佟府上鬧一通?」

  韓承擺著手坐了下來:「她也是一片好心,想要去幫問問四小姐的答覆,如今倒好,好心辦壞事了,她一個粗人哪能說出什麼好聽的話。」又看向析秋:「佟府又是有名的書香門第。」意思是說,她說的話要是粗人來聽或許不會生氣,但是文人想的多些,敏感些就難免生氣……

  「韓大人。」析秋看了眼蕭四郎,對韓承道:「洪夫人已將原話細細轉述與你聽了?」

  韓承一愣,一時沒明白析秋的意思,想了小片刻才恍然明白,就點著頭道:「是,她已細細說與我聽,只說大嫂子走時有些不悅,她心中甚是惶恐!」

  果然是這樣,析秋微微點頭道:「恐怕我幫不了您,韓大人不如去找大老爺或者大嫂,四姐的婚事我作為妹妹,也只能給些意見,大事上自是還要聽父母兄嫂的。」

  韓承又是一愣,一把抹了頭上的汗珠,又端著茶牛飲了,下了決心一樣點頭道:「行,那我聽弟妹的,去尋佟侍郎。」說著就再次站了起來。

  析秋微微點隨著蕭四郎也起了身,韓承大步朝外走,走到門口忽然停了腳步,回頭問析秋道:「弟妹,韓某有個不情之請。」

  析秋一怔,點了點頭:「韓大人請講。」

  「能不能勞煩弟妹告訴四小姐,我韓某人對四小姐一片真心,日月可鑒!」說完,頭也不回的出了門。

  析秋愣在那裡,第一次體會到武將和文官之間真正的區別所在。

  若非禮教不允,韓承只怕要直接去找佟析硯說了,想到這裡她無奈的搖了搖頭……

  蕭四郎側目看著她,問道:「怎麼了?」析秋笑著回道:「沒什麼,只是想說其實他並未弄清楚事情的癥結所在,這樣奔波也無濟於事。」

  蕭四郎聞言眉梢一挑,問道:「那依你之見,問題的癥結在何處?」

  析秋擰了擰眉頭,笑看著他,問道:「四爺不知道?」顯然不相信蕭四郎會不知道。

  不知道,蕭四郎很實誠的點了點頭,一副等著析秋告訴他答案的樣子。

  析秋輕笑,低聲回道:「其實,重點不是洪夫人去和大嫂說了什麼……而是,洪夫人這個人。」她頓了頓看向蕭四郎:「前些日子韓大人就說要為洪夫人重新置辦宅子,送她出府,可是過了這麼多天,他現在是提也不提了,我相信以韓大人為人不應該食言,那麼就只有一種可能,就是他有不能讓她搬的理由!」

  蕭四郎臉上露出怪異的表情來,就聽析秋接著又道:「您看,她一個小姨子,不管以前和韓夫人,韓大人感情多好,可現在姐姐去世了,她卻依舊踏踏實實住在韓府裡,料理中饋照顧韓大人父子,這說明了什麼問題?」

  蕭四郎挑眉:「嗯?」析秋便挽了他胳膊,回道:「說明……他們感情真的很好唄。」說完,鬆開手頭也不回的朝門口而去。

  蕭四郎一愣,隨即笑了起來,搖了搖頭跟著析秋的腳步出了門,兩人並肩走著,蕭四郎彷彿頓悟了一樣,點出了問題的關鍵點:「所以,大嫂覺得這位洪夫人不簡單,只要有她在一天,四姨嫁過去就不會安生……而這些其實並不重要的因素,卻直接影響了韓承求娶的誠心,或者在某種意義上來說,甚至更重要?」

  「孺子可教!」析秋笑著點頭,這就是男人和女人考慮問題時的角度不同,男人認為我娶你進門讓你吃飽穿暖因他的地位而受人尊敬,這就是他應該做的,而女人呢,女人其實很簡單,就是你愛我,全心全意愛我……其他的都順位在後。

  蕭四郎失笑,抬手輕敲了析秋的腦袋:「那你呢,你最在乎什麼?」

  析秋腳步一怔,回頭看向蕭四郎,很自然的岔開了話題:「快回去吧,炙哥兒該睡醒了。」說著朝正房的方向而去。

  「嗯?」蕭四郎脣角一勾,抓住了她的手臂一拉將她摟進懷裡,問道:「不說?」臉一點一點朝析秋的面上靠近。

  析秋瞧著這架勢,頓時紅了臉,院子裡守著的天敬和天誠識趣的退了出去,門口的丫頭婆子探了探臉又縮了回去,析秋推著他真怕他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親了下去,那明天她這個主母可就成了下人的談資了。

  「說,說。」析秋識時務的點著頭:「妾身說!」

  蕭四郎微微頷首,依舊這樣半摟著她,根本沒有打算將她放開她的意思,析秋動了動看著蕭四郎就回道:「妾身以前最在乎的,應該是活著吧,在有限的空間和條件下,能自由自主的活著……後來呢,妾身嫁給四爺之後,就想著一切靜好,最在乎的就是闔府和睦……再後來……」她面含微笑目光包含深情鎖在蕭四郎的面容之上,意思不言而喻。

  蕭四郎顯然很滿意她的答覆,脣角一勾低頭在她臉上啄了一口,又牽著析秋的手道:「我們回去吧,炙哥兒該醒了。」一副析秋耽誤時間的樣子。

  析秋哭笑不得。

  韓承一路去了佟府,恰好大老爺從衙門回來,韓承在書房和大老爺說了良久,佟析硯氣呼呼的從繡莊回來,一聽韓承在這裡,就擰了眉頭:「走,我去看看!」

  「四妹!」江氏擰了眉頭拉著佟析硯在椅子上坐下來:「你去有什麼用,這件事韓大人並不知情,質問他又有何用。」

  佟析硯氣難平,回道:「難道就讓你白白受了這頓氣!」

  江氏在她身邊坐了下來,握著佟析硯的手:「我受氣不受氣的,根本不重要。」她說著一頓又道:「最重要的,是你心裡到底怎麼想的。」

  佟析硯一怔,就看著江氏問道:「大嫂什麼意思?」

  江氏就嘆了口氣,拍了拍佟析硯的手語重心長道:「傻丫頭,當然是你對韓大人是什麼樣的想法。他對你確實很用心思,一等兩年,試問幾個男子能做到,而他的為人也算不錯,一言九鼎的將軍,你若嫁給他我倒也放心,想必他一定能和他所說的那樣,疼惜你的。」

  佟析硯微微紅了臉,江氏卻是話鋒一轉又道:「他家境也不算複雜,唯獨就是這位姨太太……」

  「大嫂。」您不如直接告訴我,您到底怎麼想的。

  江氏頓了一頓,看著佟析硯就道:「若按我的意思,只要韓大人能將這位姨太太遠遠的送出去,這門親事就能應,若是不能哪怕有一些勉強,這門親事你就要再思考思考。」有的男人面對大事時果斷英明,但一旦和後宅扯上關係,就變得優柔寡斷,這樣的男人便是身份再高貴,也要三思而行。

  「大嫂。」佟析硯沉默了片刻,突然看向江氏就道:「我想見一見他。」

  江氏一怔,想了想點頭道:「好,我去安排!」一頓又道:「但是……」佟析硯點著頭:「我知道,我知道,我不會胡亂說話的。」

  江氏就起身出了門,她本來是想將周家的事告訴佟析硯,可現在韓承的事迫在眉睫的,她若是將周家也扯進來,問題就變得更加複雜了,不如先不說,佟析硯若是定了韓承就證明她和周大人真的是無緣,若是拒絕了韓承,那麼她們再回頭仔細去考量周家的婚事,即便兩家都不成也無所謂,她是佟家的姑奶奶,便是一生住在家中,她們也養得起,況且,佟析硯也不需要她們養。

  佟析硯和韓承在二房的院子裡見的面,那邊來往的人少,如今佟敏之和佟全之都不在府裡,園子裡就留了幾個下人守著,將這邊的二門一關那邊的下人攆了出去倒也周全,江氏坐在佟慎之以前院子的房裡,出了門就能看見佟析硯和韓承。

  「韓大人。」佟析硯微微行了禮,抬頭直接朝韓承看來,穿著一身靛藍色暗紋直綴,五官剛毅下頜上有青青的鬍渣,負手立著似乎就有他策馬殺敵的威嚴,佟析硯暗暗點頭,以前她對武將一直存有輕視,總覺得那些人字都識不全,也只能戰場殺敵罷了,後來認識了蕭四郎,就漸漸有所改觀,如今佟府裡也即將出一位武將,她對武將的印象越發的好了一些。

  韓承也朝她看了過來,佟析硯穿著一件粉白蜀錦撒花褙子,頭上點著幾隻朱釵,亭亭玉立在眼前,雙手橫握與腹前面容微垂,舉手投足間盡顯大家閨秀的風範,與他平日接觸的女子皆不相同。

  他又想到析秋,剛剛並未敢直視,只餘光看了眼,倒覺得不愧是兩姐妹,氣度風韻都是極好的。

  「四小姐。」韓承姿態很低,抱拳回禮,目光微垂:「今日能再見四小姐,韓某真是三生有幸。」

  佟析硯對他咬文嚼字並不關心,直接問道:「韓大人今日到府中來找我父親,所為何事?」

  韓承回的磊落也不拐彎抹角:「今天上午,家中妻妹曾來府中拜訪大嫂,妻妹並未讀書識字也不多,乃是粗婦,韓某怕她所言有失禮之處,所以親自登門替她賠禮道歉。」

  「哦?」佟析硯挑眉:「這麼說,韓大人是知道洪夫人說了什麼了?」

  韓大人就點了點頭,佟析硯臉頓時就冷了下來:「你果然是知道的,虧得大嫂剛剛還說你不知道的。」

  「這怎麼說?」韓承一愣,滿臉不解的。

  佟析硯則面含慍色,問道:「我問你,你我之間可有媒妁之言?」

  不過是他上門來提親,並沒有請媒人,他搖了搖頭:「沒有。」佟析硯便又問道:「可有婚書?」

  那就更是沒有的事兒了,韓承搖頭。

  佟析硯冷哼一聲:「那我父親或是大哥,可曾應承與你,答應婚事?」韓承依舊是搖了搖頭。

  「既是如此,你憑什麼讓你什麼妻妹到府上來,說那樣的話?你有什麼資格?」說著逼看著韓承:「你分明就是想要敗壞我名聲。」

  韓承額頭上流下汗來,有些不適應佟析硯咄咄逼人的樣子,朝後退了一步露出窘迫:「四小姐誤會了,不管是我妻妹還是韓某本人都不可能有這樣的想法,韓某對四小姐實乃真情實意。」

  佟析硯沒料到他說的這麼直白,有些尷尬的咳嗽了一聲,聲勢就弱了一些,可一想到洪夫人又忍不住道:「真情實意,你若真的是真情實意就該請媒人上門,八字都沒有一撇,就上門來催婚,這是哪裡的真情實意?」

  韓承有些尷尬,也意識到佟析硯是真的生氣了,不由問道:「那四小姐要怎麼樣才能消了這怒。」

  佟析硯凝了凝眉頭,甩袖道:「這怒不會消,還勞煩韓大人以後不要再多費心思了!」說完轉身就要回佟慎之的院子裡,畢竟私下見面已是於理不合,該說的都說了,她也不想多待!

  「四小姐。」韓承徹底沒了輒,在他印象中,若是朋友鬧了矛盾,最多打一架或是將話說清楚就成,從來沒有想過,這有矛盾還要藏著繞著的不說明白,他著急走了幾步:「四小姐,你聽我解釋。」

  佟析硯頭也不回的回走。

  這時候邱媽媽從裡面走了出來:「韓大人留步。」邱媽媽笑著行了禮。

  韓承只得目送佟析硯的身影消失。

  「韓大人,借一步說話。」邱媽媽笑盈盈的伸出手:「請!」

  韓承拂袖點了點頭,跟著邱媽媽回走了幾步,邱媽媽笑著道:「奴婢是大奶奶身邊的邱媽媽,想要替我們大奶奶問韓大人一件事,若有冒犯還望大人海涵。」

  聽說是江氏要傳的話,韓承立刻點了頭:「請說。」

  邱媽媽就點了點頭,依舊是半躬著身體面容尊敬,慢慢道:「我們大奶奶說,若韓大人真心想要這門親事,那麼她就只有一個要求,只要韓大人您能做得到,餘下的事情就交給我們大奶奶去辦!」

  韓承眼睛一亮,有些激動的道:「媽媽請說,韓某一定竭盡所能。」

  邱媽媽就回道:「其實並非難事。」頓了一頓又道:「聽說韓夫人祖籍太原,韓大人不如將洪夫人送去太原,太原山清水秀魚米之鄉,想必洪夫人在太原也能過得安逸。」

  原來還是為了這件事,韓承面上稍一猶豫:「定要送去太原?」

  邱媽媽就點了點頭:「韓大人也不用為難,畢竟洪夫人是先韓夫人嫡親的妹妹……倒顯得我們有些不盡人情,韓大人,話我已經帶到,大人也不必多說,三日之內我們大奶奶等您的消息。」說完行禮而去。

  韓承蹙了眉頭,若有所思的看了眼關著門的院子,心不在焉的出了佟府。

  一路回到家裡,才進來門就有婆子過來:「老爺,姨太太正在收拾東西,說要搬回老宅裡去。」

  韓承一愣,婆子又道:「兩個哥兒正在旁邊勸著,可姨太太執意要走,老爺您也去勸勸吧。」

  「我去看看。」韓承負手進了門,腳下的步子邁的略快,等將要到門口時聽到裡面兩個兒子的說話聲,他忽然頓住了腳步,腦海中就想到邱媽媽說的話,略有遲疑……

  「你進去,看看可有什麼能幫得上的。」說完,又朝房裡深看了眼,轉身便要離開。

  媽媽一愣,喊道:「大人。」顯得有些意外。

  韓承頭也不回的就要出門而去,忽然身後洪夫人掀了簾子出來:「姐夫!」聲音顯得凄柔,韓承聞言轉目過來看她,就見她眼睛紅紅的還有淚滴掛在眼角,他微微點頭道:「老宅已經破舊,你若要搬不如我送你回太原吧。」

  洪夫人一怔,眼淚再忍不住落了下來,目光緊緊鎖在韓承的臉上,步步走近,韓承側開目光不忍再見。

  「如姐夫所願,小妹還是回太原吧。」說著朝韓承蹲身行了禮:「小妹祝姐夫和新夫人能舉案齊眉白首到老。」

  韓承眉頭緊緊鎖了起來,嘆了口氣道:「謝謝!」一頓又道:「等回了太原,你若有事就讓人帶信給我,不要委屈了自己。」

  洪夫人點頭應是,見韓承要走,忽然又道:「姐夫,四小姐沒有生我的氣吧?」說著一頓又自嘲的道:「想想也是,她出身書香門第,琴棋書畫才學淵博,怎麼會和我這鄙婦一般見識呢……」嘲諷的搖了搖頭。

  「何必這樣說。」韓承擰了眉頭:「她沒有生氣,和你們彼此身份並無相關,你不要胡思亂想了。」

  洪夫人點了點頭,此時院子裡丫頭婆子皆已經退下,她走近幾步又道:「我此一去恐此生不再回京城,妹妹懇請姐夫,無論朝中事務多麼繁忙,還請姐夫不要忽略兩個哥兒,他們年幼喪母,如今我又要離去,這府裡除了姐夫您以外,再沒有人知冷知熱了……」一頓看向韓承:「旁的丫頭婆子照顧,主僕有別又非至親總是要差上一層,所以姐夫一定要多多對他們看顧,免得兩個好好的孩子被人帶上了歪路。」不是至親便不會用心,自是暗指繼母也逃不過這一層。

  韓承沒有說話,微微點頭。

  洪夫人看著他並沒有什麼反應,目光一動垂面低聲泣了起來,這時候屋子裡就有兩個少年跑了出來,一個扶住韓夫人,拿憤恨的目光瞪著韓承,一個跪在了韓承面前:「父親,兒子和弟弟從小喪母,這麼幾年都是姨母撫養我們,陪我們讀書寫字,為我們縫補漿洗,便是府中大小事務也打理的井井有條。」說著一頓目光堅毅的看著韓承:「家裡離不開姨母,便是我和弟弟也離不開姨母!」

  韓承看看自己的大兒子,又看看用眼睛瞪著他,滿目疏離憤懣的小兒子,眉頭略蹙,跪在地上的大兒子又道:「所以,父親若是要為了娶新夫人進門而將姨母送走的話,那不如將我和弟弟一起送走吧,想必新夫人也不會喜歡我們,我們三個為她讓位,今後父親與新夫人再生個弟弟,我兄弟二人也絕不會肖想家中祖產。」說完,砰砰給韓承磕了頭。

  「胡說什麼。」洪夫人一下子過去,半跪在地上抱住了他:「他是你父親,你怎麼能這麼說話。」說完又氣不過拍了他一下:「快和父親道歉。」

  兩個孩子皆是滿臉的倔強,洪夫人一臉不安惶恐的對韓承道:「姐夫,童言無忌,他們還小,您千萬不要生氣!」

  韓承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攥了拳頭,目光深邃的看著兩個兒子,忽然想到夫人在時的情景,一家人其樂融融的坐在一起,不如別人家吟詩作對作風韻雅致,卻也能比試拳腳歡聲笑語……又想到那一天在督都府院中驚鴻一瞥,他從未那樣的女子,清麗的如出水的芙蓉,既有女子的嬌羞卻又沒有病弱自憐,他看著就覺得酒意即刻醒了三分,卻又在那一刻醉得更深,自此再難忘懷。

  本以為是冒犯,是肖想是不恥,卻沒有想到她竟然是佟四小姐,她和蔣士林的事他也略知一二,他忽然很高興她和蔣士林和離了,這樣他所想的一切就不再是肖想,他第一次體會道欣喜若狂,比打了勝仗還要讓他高興。

  苦熬了兩年終於等她孝滿……卻沒有想到卻釀成今天這種局面。

  不自覺的臉上就暈出一股怒意。

  洪夫人一驚,立刻抱住兩個孩子:「姐夫,您別生氣,我走,我立刻就走!」說完又回頭對兩個孩子道:「你們好好在家中,等新夫人進門她就是你們的母親,你們一定要好好孝敬她,知道嗎!」

  「不要!」兩個孩子異口同聲,不留半分餘地:「要走我們一起走,這個家誰愛住誰就去住,我們只有一個娘,她已經去世了!」

  「好好。」韓承氣的不行,抬頭欲打卻又滯留在半空中,就看見洪夫人攔在兩人面前,梨花帶雨:「姐夫,他們只是孩子啊。」

  「哼!」韓承拂袖轉身,頭也不回的出了院子裡。

  院子裡,三個人皆是一愣,隨後兩個孩子抱住洪夫人,激動道:「姨母,父親是不是不要您走了?」

  洪夫人就朝門口看去,目光幽暗難辨。

  三日後。

  炙哥兒從門外跑進來,一身的汗:「娘,我好熱啊。」衝進了門。

  析秋放了手裡的書:「這麼熱的天別出去了,娘帶你去洗澡,就會舒服些了。」炙哥兒卻是直轉了個方向,朝房中正擺著的冰塊跑過去,一下子撲在上頭熊抱在懷裡,還拿臉蹭了蹭,舒服的嘆了口氣:「好舒服啊!」

  周氏看著一驚:「哥兒,太冷了!」要去拉他,炙哥兒擺著手:「不冷,不冷,正正好!」還伸出小舌頭舔了一口,嘖嘖嘆道:「真好吃,就是不甜。」

  「這上面哪能趴著。」析秋走過來拉著他起來:「你若是熱了娘帶你去洗澡。」

  炙哥兒站起來,拽著自己的衣裳,指著冰塊對析秋道:「娘,我們在冰塊裡放點糖吧!」析秋一愣,問道:「為什麼要放點糖?」

  炙哥兒就笑嘻嘻的道:「剛剛吃了一口覺得不甜,但是很舒服,要是放點糖,肯定又好吃又舒服。」扯著析秋的袖子:「娘,您試試吧。」

  析秋看著他熱的紅撲撲的小臉,想了想點頭道:「那你去洗澡,娘來想辦法,好不好?」

  炙哥兒眼睛一亮,點頭道:「好!」拉著周氏的手,就去了淨室。

  析秋轉頭吩咐春柳:「去冰窖起塊冰來。」春柳應是,碧梧一聽有的吃立刻跟著春柳後面出去,不一會兒春柳端著塊冰回來,碧梧湊過來問道:「夫人,難道真的要在上頭淋些糖嗎?」

  析秋輕笑,敲了碧梧的腦袋,挑眉問道:「想吃嗎?」碧梧點頭不迭:「想!」咽了口水。

  「那拿個榔頭包著布,將這些都敲碎了。」析秋笑著道,碧梧也不問為什麼,轉身就去找了個木榔頭來包著布認認真真的敲冰,析秋又吩咐春柳去廚房端些綠豆沙來……

  炙哥兒急急忙忙的洗了澡,穿著肚兜就跑了過來:「娘,我的冰呢。」說著就瞧見桌子上淋著綠豆沙的冰沙,頓時笑眯了眼睛,什麼也不說就拿了勺子大口吃起來,邊吃邊笑著道:「真好吃!」

  析秋失笑,吩咐春柳給敏哥兒和季先生送一些去,又做了一些讓幾個丫頭們分了,碧梧端著碗和炙哥兒兩個人就吃了兩大盤子。

  下午炙哥兒出奇的好得很,碧梧卻開始跑肚子,拉得腿腳發軟扶著門框還在問:「哥兒,給奴婢留點。」

  碧槐瞪著她,直接把她拖回房裡歇著。

  炙哥兒嘿嘿笑著,又吃了半碗,析秋不敢讓他多吃,就奪了下來,炙哥兒知道自己理虧也不鬧騰,深深看了眼半碗的冰沙,滿臉平靜的出了門,析秋讓春柳收起來別讓炙哥兒瞧見了……

  炙哥兒卻是貼在門口跟著春柳後面出去,等春柳前腳離開,後面就偷偷潛了進廚房,將剩下的半碗吃了,又倒了點水在裡面。

  「夫人。」春柳端著半碗水:「可能被哥兒吃了。」怕炙哥兒吃多了會生病。

  析秋找來炙哥兒,指著半碗水問道:「是你吃的?」炙哥兒搖著頭,煞有其事的道:「娘,這麼熱的天,冰塊不吃就化成水了,哪裡是我吃的。」

  析秋看著兒子忽閃忽閃的丹鳳眼,一陣無語,若不是他吃的,這些冰化成了水,難道豆沙也化成水了?

  正要說話,外頭岑媽媽進來,掀了簾子道:「夫人,周夫人來了。」

  析秋一愣,她怎麼會來了,不是身子不好麼。

  想了想讓周氏和問玉帶著炙哥兒出去玩,她自己則迎出了門,周夫人已經進了院子:「四夫人。」析秋扶住她:「您怎麼來了,有事讓媽媽傳個話便是。」

  「我今天難得精神好,就想出來走動走動。」笑盈盈的和析秋進了門,又道:「我本想去佟府的,可是又有些心虛,就想先到您這邊來看看。」

  析秋一怔,看著她問道:「您這是?」

  周夫人就笑著回道:「去提親!」說著接過春柳奉來的茶,又接著道:「我也不想再等了,這件事定下來我也能安心了。」

  析秋微微蹙了蹙眉頭,在她身邊坐下,問道:「那……周大人同意?」

  「他當然同意。」周夫人很肯定的回道:「他傷了一次四小姐的心,現在有機會讓他將功補過,是他修來的福氣!」

  析秋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周夫人看著她問道:「四夫人是不是有什麼顧忌?」一頓露出緊張的樣子:「您是不是覺得他們不合適?還是佟大人不同意?」

  「沒有,沒有!」析秋笑著搖頭。

  周夫人鬆了口氣,又坐了會兒便站起來道:「時間不早了,醜媳婦總要見公婆,我早去早回吧。」說完,又很樂觀的道:「四夫人等我的好消息。」

  析秋松她出去,周夫人一路去了佟府,江氏迎的她,知道周夫人身體不好就喊了滑竿抬了進去,周夫人笑著道:「真是打擾您了。」

  「夫人太客氣了。」說著請了她入座,心中已經知道周夫人此行的目的,目光又落在她懷中抱著的匣子上,若有所思。

  「大奶奶。」周夫人開門見山:「想必四夫人也和您說過,我今天來是給我兒提親的。」說著一頓又道:「博涵數年前犯渾退了四小姐的親事,兩人歷盡波折又各自落了單,我心想這也許是上天留給他們的機會,也是他們的緣分,就腆著臉再次登門了。」

  果然是這件事。

  江氏心裡想到了韓承,三天了,沒有消息傳回來,韓府的事情她也略有耳聞,洪夫人並未搬走,依舊料理著韓府的中饋,倒是韓大人這幾天請了假,夜夜喝得酩酊大醉……

  不管這中間有什麼隱情,她給的三日之期已經過了。

  江氏暗暗嘆了口氣,看向周夫人:「什麼腆著臉不腆著臉的,您說得太嚴重了。」一頓又道:「正如您說的,這也是他們的緣分,若真能成真是極好的事情。」說著端著茶喝了一口,歇了片刻看向周夫人道:「不過,我畢竟是做嫂子的,這件事若能成我張羅裡外是應該的,可是若要我給您答覆,我確實不敢斷言,公爹的意思,四妹妹畢竟傷過一次,若是再嫁這親事定要她自己來定,我們只能給些意見。」

  周夫人含笑點頭:「大奶奶言之有理!」看向江氏:「不知,我能否見一見四小姐?」

  江氏目光頓了頓,想了想點頭道:「那夫人稍等,我去請四妹妹過來。」周夫人點了點頭,江氏親自去了佟析硯那邊。

  過了一刻,佟析硯獨自進來,面色有些奇怪,朝周夫人行了禮,喊道:「周夫人。」

  「四小姐。」說著起身扶著佟析硯的手:「我們之間就不要客氣了,今天是我冒昧打擾,失禮了。」

  佟析硯已經知道周夫人的來意,被她扶著的手就有些僵硬,她怎麼也沒有想到,周夫人會再次和向她提親……她也終於明白,上次為什麼周夫人突然請六妹妹上門,恐怕就為了這件事吧?

  六妹妹當時沒有告訴她,是不是因為當時韓承求親未果,她不想讓她難以抉擇,所以就忍了此話?

  佟析硯想到析秋心中微暖,看向周夫人回道:「夫人請坐!」

  周夫人卻是點了點頭,和佟析硯並肩坐了下來,打量著佟析硯滿心的滿意,暗暗點頭面上道:「想必大奶奶已經將我來意和四小姐言明。」佟析硯臉微紅,側開臉點了點頭。

  周夫人鬆了口氣,轉身將自己剛剛抱進來的紅木匣子端放在炕幾上,又從荷包裡拿了鑰匙打開,佟析硯面露疑惑看過來,就見匣子打開裡面整整齊齊鋪了許多的東西,有印章,有銀票,還有地契以及幾本賬本。

  她不解,朝周夫人看去。

  周夫人就面露鄭重道:「四小姐,這裡是我們全部的家當,所有的莊子,店鋪和府裡的銀子還有這幾年進出帳的賬本,悉數在此。」一頓又從裡面拿了封紅色封面的硬紙面的摺子出來:「這是博涵的任職文書,這是他是私章……」

  佟析硯越發的迷惑,問道:「夫人這是?」

  周夫人就微笑著道:「我今天將這些帶來,沒有別的意思,文書和博涵的私章一直是他收著的,今天知道我要來就讓我將這些帶來。」說著合上匣子鎖上,將鑰匙握在手裡,又伸手過來握住佟析硯的手……

  佟析硯一怔,手僵硬的朝後縮了縮,似乎已經意識到她要做什麼了。

  果然,周夫人就將鑰匙放在她的手裡:「從今日開始,這個家就交給你打理,我敢保證,只要四小姐同意再給博涵一次機會,他定能傾盡所愛對四小姐,絕不會讓你受半分的委屈,相信我!」

  佟析硯握著鑰匙,就彷彿握了一塊炙熱的烈碳:「這……這使不得,周夫人!」說著就要將鑰匙放下來。

  「我知道,四小姐定是對博涵還有怨怒,當年是他犯了渾做出錯誤的決定從而誤了終生,又害了四小姐,所以……」她站了起來,滿臉堅決的就蹲了身子要給佟析硯跪下,佟析硯一驚跳了起來忙彎腰去扶周夫人:「夫人,您身子不好,快坐下說話!」

  周夫人反手握住佟析硯的手,接了話道:「所以,求四小姐給他一次機會,人生漫漫誰能無過,他是錯了但現在已經醒悟了,請四小姐再給他一次機會。」說著眼淚已經落了下來。

  佟析硯看著她也紅了眼睛。

  周夫人伸手去幫她擦了眼角的淚珠:「你也是個苦命的孩子,婚姻不順,如今母親又是早逝,這等大事卻無人為你做主……博涵也是,我已是將死之人,等我一走這世上就剩他一人……你們都是苦命的孩子,或許互相慰藉卻能比和旁人相偎更炙熱呢,人常說,受過傷才懂得珍惜……何不給彼此一個機會呢,四小姐!」

  佟析硯已經哭成了淚人,周夫人就嘆了口將她摟在懷中:「我多想做你的母親代替佟夫人給你寵愛,可惜我沒有這個福分,不過若是能在有生之年聽你喊我一聲母親,我便是死也能瞑目了。」

  「周夫人!」佟析硯想到她的身體,心痛如絞。

  周夫人放開她,拿了帕子輕輕柔柔給她擦著眼淚,又給她將耳邊的碎髮捋在耳後,柔聲道:「相信我,好孩子,你和博涵將會是最合適的人。」

  佟析硯抬眼看著她,周夫人朝她微微一笑,笑容中滿是母親對孩兒的慈愛和包容還有無盡的耐心。

  「周夫人……」她呢喃道,周夫人又將鑰匙交給了她,捏著她的手,輕輕一笑:「博涵在外院,你要不要隔著屏風見他一面,也瞧瞧滿不滿意?」

  佟析硯臉一紅。

  周夫人就攜了她的手一路出了門,大老爺已經下衙回來了,佟析硯帶著周夫人去了書房,站在院子裡,就瞧見換了便服的大老爺高坐在堂上,底下有一年輕男子跪著堂中,身形筆直,聲音鏗鏘:「晚輩並不敢保證能帶給四小姐錦繡未來,也不敢許她此生不渝,但晚輩卻能保證,但凡有我周博涵在一日,必傾覆全力護她終生,但凡有我周博涵在一日,絕不會讓她再掉一滴淚!」

  大老爺沒有說話,目光就越過周博涵,遠遠的落在佟析硯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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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9 16:08:20
第二百二十一章:落定

  佟析硯怔怔的坐在那裡,腦海中蔣士林的身影不期然的浮現在眼前。

  曾幾何時,也有一位男子和她說過同樣的話,她以為她得到的幸福,卻沒有想到彼此卻漸行漸遠,以至於再相見心中愛已生恨,她不自覺的後退了一步,就在這時,手卻被人握住,江氏含笑看著她。

  佟析硯心中微定,眼前又浮現出周博涵的樣子,他轉頭過來看她,眸中坦蕩磊落沒有半絲的雜念,是那樣的堅韌自信,不知道為什麼在那一刻她卻覺得心安……

  她一直信奉愛情,覺得這一生若不能嫁給摯愛,便是孤獨終老了此殘生也不會有所憾缺,可這一刻呢,她突然生出了動搖。

  「大嫂。」佟析硯靠在江氏的肩頭,聲音低低的問道:「我該不該答應。」周夫人的話說的那樣誠摯,她並沒有強迫自己,她只是在將周博涵最好的一面展現給她,在用誠心求娶,正如她臨走前說的話,最後的選擇權還是在她的手中。

  「四妹妹。」江氏回道:「我與你大哥定親時不過十二歲,那時候什麼也不懂,整日在房裡繡花看書,非常自在,我以為我會就這樣安安穩穩的等著出嫁的那一天,可是沒有想到後面經歷了那麼多的波折,先是你大哥守孝,再來又是我守孝,我那時候就好怕,娘家逐漸落魄,又要讓大爺等我三年,我怕大太太等不及給大爺退婚,整日裡提心吊膽的。」她說著握住佟析硯的手,又面露微笑道:「你知道嗎,當我聽說大爺拒絕退婚,說他此生非我不娶,我真的好高興好高興……我記得我躲在被子裡,又笑又哭……」

  佟析硯坐直了身體,看向江氏。

  江氏眼中已有淚花,笑著道:「我和大爺在此之前並未見過,我們對彼此的了解,只怕也是從道聽途說中得知的,所以我很確定大爺並非是因為愛我才說出那樣的話。」說著她看著佟析硯:「他是因為責任……有的人從不輕易承諾,可但凡說出口的話,他必定能傾覆全力的做到,大爺是這樣的人,所以我覺得我的堅守我的努力和付出,所有的一切都是對的,哪怕讓我為他死,我也甘之如飴,因為我知道這個男人,此生必不會辜負我。」

  佟析硯目露迷惑,江氏卻又道:「可有的人,甜言蜜語日日說的你心醉神迷,可一旦面對考驗,他的變化和退縮比什麼都要快,這樣的人便不可信……四妹,我並不了解周大人,所以我不敢去斷定他是什麼樣的人……」輕輕嘆了口氣:「我只是告訴你,憑著自己的直覺去決定吧,大嫂都支持你。」

  「大嫂!」佟析硯抱住江氏,久久的沒有說話。

  她該怎麼辦,周夫人那樣的懇求,說沒有心軟那是不可能,周博涵一表人才又是磊落坦蕩君子之風,說沒有動搖那是不可能的,可是這一切卻不能立刻抹殺掉她內心的恐懼,所以她猶豫彷徨,無措!

  佟析硯長長的嘆了口氣,拿著周夫人給她的鑰匙,發起待來!

  第二日,周家去佟侍郎府上提親的事情,引起半城的轟動,若是尋常男女的婚事,自是不會有這麼大的動靜,可是周博涵和佟析硯不同,知情的人知道,周博涵和佟析硯早在數年前就曾定過親,後來兩人退婚又各自成家,數年後一個和離回了娘家,一個成了鰥夫,卻沒有想到,周家竟然又上佟府去提親了。

  這像是一個笑話,卻讓很多人唏噓不已,又心生感慨。

  「老四。」韓承撐著額頭坐在蕭四郎的書房裡,下頜上青灰的鬍渣將他本就憔悴的面容,映襯的越發頹廢,他斷了酒壺又灌下半壺,喝道:「我好恨我自己。」

  蕭四郎凝眉深看了眼韓承,腦中就想到析秋說的那句話,問題的癥結並非是洪夫人說了什麼,而是她這個人。

  果然,析秋所料不錯,這位洪夫人確實不簡單。

  「喝酒吧。我陪你喝!」蕭四郎走過來,提了酒壺和他碰了碰,又抬手捶了韓承的胸口:「你什麼時候變得這般優柔寡斷了,這可不像我認識的韓承。」

  韓承凝結著眉頭,滿臉的痛苦,他抱著頭道:「當年你對弟妹說,此生絕不納妾時我還笑話你,現在我終於感受你的感受了。」

  「我什麼感受,你少說這些沒用的。」蕭四郎陪著他喝了一口,又道:「你要不然現在就去佟府,要不然就回家睡覺,這樣算得了什麼,比周博涵一介書生都不如!」

  韓承頭也不抬,擺了擺手:「老四,你不懂!」他嘆了口氣:「我那兩個孩兒是她留下來的,我曾在她靈前發誓,一定會好好照顧兩個孩子,即便再娶也絕不會厚此薄彼,可現在……」他滿臉的鬱悶,有些說不下去。

  蕭四郎眉頭一擰,抬腿踹了他一腳:「兩個孩子懂什麼,你不想辦法解決問題,卻在這裡自哀自憐。」說著擺著手:「你快走,快走,少在此處礙我眼!」

  韓承一怔,就朝蕭四郎看來,蕭四郎又道:「即便不是佟四小姐,也可能是別的女子,難道你此生不再續弦?若你有此意那就當我沒說,若你沒有,那麼這個問題就一直存在,你打算逃避多久?」

  韓承突然就站了起來,目光灼灼的看著蕭四郎,點頭道:「你說的沒有錯,便是老子做了鰥夫,這兩個熊孩子也得收拾了。」說完,大步隨風的跨了出去。

  蕭四郎眉頭動了動,又搖了搖酒壺,隨手丟在桌面上,負手朝內院而去。

  蔣士林提著筆,一滴墨落在文案之上,心中宛若利刃割過一樣,尖銳的痛讓他腦中一片模糊。

  她要成親了?

  慌亂間,他失魂落魄的丟了手中的狼毫,跌跌撞撞的出了衙門,一路上同僚與他招呼,他皆是視而不見,大家面露狐疑在他背後指點著道:「蔣大人這是怎麼了?難道是被聖上訓斥了?」

  「這一上午還沒過去,他也沒進宮,哪裡可能是被聖上訓斥了。」另一人眉梢一挑,就壓著聲音,指了指翰林院所在的方向:「我瞧著,是不是跟周大人有關?」

  兩人目光撞在一起,頓時一片了然。

  男人的占有欲便是這樣,我的東西我可以不要可以丟棄可以糟踐,但是不代表我丟了的東西允許別人去撿……兩人心領神會的看著蔣士林腳步虛浮的漸漸走遠。

  蔣士林回了蔣府,站在門口就想到裡面的幾個女人,心中一陣煩悶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一路去了鴻雁樓,正是午飯之時樓中一片熱鬧沸騰,議論最多的自是這周佟兩家的奇緣,雖沒有最後定下,但現在也足也成為他們的談資。

  錢孝廉端著酒盅笑眯眯的喝著,目光就落在從樓梯上來的蔣士林身上,眼中一陣詫異,隨即又想到今日街面上的流言,更是立刻明白了原由,他譏誚的笑笑……他和蔣士林也算是天涯淪落人啊。

  「錢公子,咱們以茶代酒。」旁邊的同好邀杯於他,笑道:「你是有福之人,雖是婚事未成,卻拜在佟侍郎門下,又有小佟大人這樣的摯友,但凡你高中前途必定無可限量啊。」

  「哪裡,哪裡!」錢孝廉回敬,就瞧見蔣士林在窗邊撿了座位坐下,單點了酒獨自一人自斟自飲。

  直到日落西山,蔣士林才搖搖晃晃的出了鴻雁樓,迷濛著眼睛不知不覺就走到了佟府門外,藉著酒勁就拍響了佟府的大門,守門的小廝瞧見他一怔,又聞到他滿身的酒氣,小心問道:「蔣侍郎?您可是有事?」

  「我要見析硯。」他手臂一揮推開小廝:「聽到沒有,我要見析硯。」跨進了門就進了府內,小廝臉上露出為難之色,以他和佟府的關係和他本身的地位,他還真不知道是攔是迎,想了想他喊了婆子來,吩咐道:「快進去告訴老爺和大奶奶,就說蔣士林蔣大人在這裡。」婆子飛快進了院子內。

  「蔣大人,蔣侍郎……」小廝不敢攔著可又不敢讓他進,左右為難。

  蔣士林一把推開他:「滾!」大步走了進去,邊走便抬著手比劃,像是在辨別佟府的西跨院到底在哪裡……

  好好的內院,怎麼可能讓他肆無忌憚的闖進去,一時間便有七八個婆子小廝將蔣士林圍在中間,也不敢用強只是不讓他再繼續朝裡頭去……

  不一會兒,大老爺發了話:讓身邊兩個貼身長隨和來總管,送醉酒的蔣大人回府去。

  蔣士林此刻心裡只剩一個念頭,就是想見一見佟析硯,沒有理由,他甚至不知道見佟析硯要說什麼,就只是想見一見她。

  外院裡鬧騰起來,蔣士林藉著酒勁橫衝直撞,旁的人也不敢傷了他,反而一時間被他占了上風。

  「他到底想幹什麼。」佟析硯騰的一下站了起來,怒容滿面的扶著代菊的手:「走,我們出去看看。」

  「小姐!」代菊面露猶豫:「這會兒外面可都是人,若是明天傳出去……」小姐現在已經享譽京城了,若是再有蔣大人這一出鬧將出去,只怕是更難以收場了。

  佟析硯緊緊蹙了眉頭:「難道就讓他這樣鬧下去不成。」說完也不再和代菊說話,頭也不回的出了房門,一路去了二門。

  代菊怔怔的看著佟析硯背影,心裡就嘆了口氣,小姐其實還是放不下蔣大人吧!

  蔣士林扶牆站著,看著眼前的人就有重影,他眯著眼睛看了許久,才分辨出眼前人的面容,隨即就是一怔酒勁清醒了兩分,喃喃的道:「析硯!」

  佟析硯看著眼前髮髻鬆散,衣襟斜敞沒有半分氣宇軒昂,宛若醉漢一般的蔣士林,就緊緊皺了起來眉頭,她看著眼前的人一步步走近,她忽然覺得他很陌生,陌生的讓她開始懷疑,他們之間是不是曾經認識過,眼前這個人是不是她曾經深愛的人。

  佟析硯後退了一步,有些難以接受的搖了搖頭,蔣士林盯著她看著,出聲確認道:「析硯……你還好嗎?」

  佟析硯語氣冰冷不帶半分的情緒:「我很好,多謝蔣大人關心。」

  佟析硯的無動於衷讓蔣士林一怔,看著她就伸出手想要觸碰她,佟析硯卻是身體一側避開他的手,怒道:「蔣大人請自重。」說著一頓又道:「天色已晚,蔣大人還是早些回去吧。」

  「析硯。」蔣士林道:「我只是想和你說說話,我只是來看看你過得好不好。」

  「送蔣大人回去。」佟析硯拂袖冷冷看了眼蔣士林:「蔣大人還是早些回去吧,否則明天御史可有多一條彈劾您的理由了。」一頓,她目光一轉回頭沉聲吩咐道:「去蔣府,告訴蔣夫人蔣大人醉酒了,讓她派人來接蔣大人回去。」說完,頭也不回的進了如意門。

  蔣士林見她要走,就要追過去:「析硯,析硯!」

  佟析硯卻已經進了門內,轉身的一瞬眼淚便落了下來,她以為她曾經堅守的摯愛,此一生都會在她心中,至死難忘,即便是受了傷害也將是她這一生都難以愈合和正視的痛,卻沒有想到,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所有的一切都在悄悄發生著變化……

  愛已經不再是愛,甚至連恨都已經不存在了,她怎麼會這麼平靜呢,平靜的看著蔣士林,平靜的回視著過往的一切,心裡未起半分的波瀾……

  她突然想到析秋當初說的話:「時間是這世上最好的良藥……」

  她是被時間治癒了嗎?

  蔣士林被佟府的小廝推拉至門外,外面有馬車早就備好了,來總管指揮著也不管蔣士林如何反抗,幾個人而話不說將他扛上了車,鞭子一揮直奔蔣府。

  蔣夫人早早得了消息,帶著丫頭婆子候在了儀門門口,蔣老夫人也帶著梅姨娘和何姨娘從另一邊迎了過來,蔣老夫人一見蔣夫人在此頓時眉頭一擰面露不悅。

  蔣夫人也沒空和她們扯嘴皮子,心裡頭不停的想著回來報信的人說的話:二爺喝了酩酊大醉,卻一路跑去了佟府上,吵著要見四小姐還在佟府大鬧了一通,被人扔了出來。

  蔣夫人想想,就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彷彿被人當面打了一個耳光,恨得牙癢癢。

  佟析硯和周博涵的事她也聽說了,只當一場好戲看,等著鬧出笑話出來才好,卻沒有想到,他們還沒有成為笑話,她自己卻成了別人的笑柄!

  蔣夫人手扶在樹幹之上,長長的指甲用力之下便崩斷成幾段落在地上。

  誰不給她臉,那就不要怪她不要客氣!

  終於門外聽到馬車聲和眾人的喧嘩聲,蔣夫人將心裡的氣壓下去,露出焦急擔憂的樣子當先跑了出去:「相公,相公!」

  佟府來的人已經回去了,蔣夫人掀開車簾,頓時一股濃烈的酒味撲鼻而來,她用帕子捂住鼻子眯著眼睛去看,就看江蔣士林已經昏迷了一般睡在裡面,衣襟上皆是吐得污穢,狼狽的樣子讓她壓抑的火頓時竄了起來,她眉頭一擰回頭對梅姨娘和何姨娘道:「還矗在這裡做什麼,扶他進去!」

  兩位姨娘用手指著自己,不敢置信道:「我們?」

  蔣夫人臉一沉:「不是你們,難道還有別人,還不快去。」說完看也不看蔣老夫人一眼,率先往內院裡走:「送他去書房!」

  蔣老夫人正心疼兒子,一見蔣夫人這麼不待見自己的兒子,怒火立刻燒了起來,喝道:「你這是什麼態度,他是你的相公,你就這樣伺候他的?讓他們兩個扶老二進去,還送書房,你不配做他的妻子。」

  蔣夫人腳步募地停下來,似笑非笑的看著蔣老夫人就道:「我看您是老糊塗了,我是不是她的妻子,難道你不知道?」

  蔣老夫人被她說的一噎,就指著蔣夫人罵道:「你這個潑婦養的東西,竟是連婆婆也罵,你這個沒教養的東西!」說著用帕子捂住眼睛哭了起來,趴在蔣士林的身上:「我的兒啊,你快醒過來,你看看你的好媳婦,竟然連你老娘都罵啊……」一把鼻涕一把淚的。

  梅姨娘看看蔣老夫人,又看看蔣夫人,就走過去扶住了蔣老夫人乖巧的勸道:「娘,您不要哭了,要注意身子啊。」

  啪!

  梅姨娘的話還沒有說話,臉上便就是一痛,她捂住臉轉頭去看,就瞧見蔣夫人正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冷冷的道:「你喊她什麼?娘?你以為你是誰,嗯?」

  「你?」所有的人愣住,梅姨娘不敢置信的看著她。

  「不服?」蔣夫人就指著一邊站著的何姨娘道:「給我打,打到她知錯為止。」何姨娘害怕的腿一抖,朝後退縮了一步,蔣夫人就眼睛一眯譏誚著道:「給我想清楚,在這個家裡我是主母,你們的去留就要看我高不高興,若是我不高興養著兩個吃白飯妾室,你說我會如何處理呢?」

  何姨娘又是一抖,猶豫著走到梅姨娘身邊。

  「何姐姐。」梅姨娘瞪著眼睛看著何姨娘,此時何姨娘滿臉的惶恐不安,梅姨娘就朝蔣老夫人看去,喊道:「娘,救我。」

  蔣老夫人才反應過來,一巴掌拍在馬車壁上,叉腰指著蔣夫人就道:「你還有沒有王法,竟然當著婆母的面責打妾室,你這是做給誰看呢,這不是打我臉呢麼。」

  「娘啊。」蔣夫人轉身驚恐的看著蔣老夫人:「您可是誤會我了,我哪敢給您臉色看!她們是我房裡的人,我這個主母難道連這點權利都沒有麼。」說完臉色一變轉頭就對何姨娘道:「給我打!」

  何姨娘一抖,抬手就給了梅姨娘一巴掌。

  梅姨娘耳朵嗡嗡的響,還沒等她緩過起來,又挨了一巴掌,梅姨娘氣的紅了眼睛,也不管不顧衝著何姨娘的臉就啪啪抽了兩下,又抓住了何姨娘的頭髮,兩個人就在二門處,當著闔府下人的面就扭打了起來……

  「住手,給我住手!」蔣老夫人氣的扶住李媽媽:「馬氏,你這個潑婦,你這個潑婦!」

  蔣夫人目光中冷冽不留半分溫度,她看著蔣老夫人就道:「我是潑婦?娘不要忘了,我可是出身高門,自小學的可是宮中的禮儀,我怎麼可能是潑婦。」說完,又湊近蔣老夫人面前,低聲道:「我若是潑婦,那也是你們逼我的!」

  說完,哈哈笑著看也不看蔣士林一眼,在激烈的扭打咒罵哭泣聲,愉悅的回了院子。

  蔣老夫人戳著手杖,痛哭流涕:「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說著,一拐杖拍向梅何兩位姨娘,怒道:「你們這兩個蠢貨,沒用的東西!」又想到自從何姨娘早些娘懷孕滑胎後,家中幾個女人就再沒有動靜,喝道:「這麼多年,竟一個人都沒有動靜。」生個兒子,也能壓一壓馬氏的氣焰。

  梅何二人此時已各自都是滿臉的血痕,狼狽不堪,雙雙停了手哪裡還聽得見蔣老夫人說的話,各自帶著丫頭婆子飛奔回自己的院子。

  蔣老夫人扶著自己人事不省得兒子,覺得無比的委屈,大聲咒罵著!

  析秋正陪著太夫人說話,說起蕭延箏就問道:「二妹那邊也不知怎麼樣了,娘,這兩天你可讓媽媽過去瞧過?」

  「昨兒才去的。」太夫人樂呵呵的笑著道:「才四個月肚子就已經瞧得分明了,又是能吃的,一餐能吃許多的東西……」太夫人笑著搖搖頭,又道:「這姑爺也不管管她,回頭吃的太多,孩子反倒難生。」

  析秋聽著抿脣輕笑道:「姑爺巴不得將他捧在手心裡,她若是要吃,姑爺哪裡捨得不讓她吃。」說起來,龐貴彬對蕭延箏真是好,自從二老回了廣西,這兩年蕭延箏生孩子坐月子,聽說他一個男人照顧孩子都要比奶娘做得熟練,因此朝中許多同僚嘲笑與他,他卻半分不在乎,日日下了衙就回家,帶著琴姐兒玩,又陪著蕭延箏,不說半個不耐煩。

  說到自己的女婿,太夫人顯得很滿意,點頭道:「這孩子,我果真是沒有看錯人。」

  析秋掩面而笑,朝對面的大夫人看去,大夫人抱著炙哥兒正低聲和他說著話,聞言抬頭接了話道:「可不是,娘看人一向準得很。」

  太夫人呵呵笑了起來,隨即又漸漸收斂了下去。

  析秋怕她一直待在家中對身子不好,就對紫薇吩咐道:「早上陪著她在院子裡散散步,婁老太君那邊也可以走動走動,總比一直待在家裡頭的好。」

  紫薇應是。

  炙哥兒陪太夫人說話,析秋便和大夫人站在一處,析秋低聲問道:「聽說唐二公子訂了阮平蓉?」

  「是!定了明年開春的日子。」大夫人脣角微勾,露出一抹嘲諷來,朝析秋看來就道:「這樣,往後可真算是一家人了。」

  析秋聞言一愣,過了幾日才陸續打聽道,唐大奶奶定阮平蓉的事,大夫人還特意回了娘家幾次,不同意兩家結親,可是唐大奶奶卻是一意與錦鄉侯走得近,還自作主張的將婚事定了下來,想要生米做成熟飯,她們想反對也沒有用了。

  所以大夫人說起兩家的婚事來,才會這樣氣怒。

  析秋也嘆了口氣,不過比大夫人心態卻要樂觀許多,下午回到府裡,讓周氏帶著炙哥兒去歇午覺,她找來春柳道:「這段時間你就不要在跟前伺候了,一些大小事就讓碧槐去做,她若忙不過來就提個小丫頭上來幫襯著,你自己手裡的活兒不能耽誤了,雖說不用繡嫁衣,可被褥枕套荷包,還有公婆相公小叔子的鞋襪總是不能少的,你若是再耽誤時間可來不及了。」

  春柳紅了臉,垂著頭道:「奴婢晚上繡,夫人不用特意讓奴婢去歇著。」

  「這怎麼行,白天事情已經很多,你可不能一直這麼熬著!」試著一頓又道:「我看,就這麼定了!」

  春柳羞羞答答的應是。

  正說著,外頭有丫頭隔著簾子回道:「夫人,四小姐來了。」

  佟析硯來了?析秋笑著迎了出去,就瞧見佟析硯由代菊扶著已經過了穿堂。

  「六妹!」佟析硯快步走了過來,析秋也是笑著道:「你不過來,我還想著明天回去一趟呢。」一頓又道:「快進去說話,外頭熱。」

  兩人在玫瑰床上坐了下來,春柳上了茶退了出去,析秋就問道:「昨天是怎麼回事?我怎麼聽說蔣大人去府裡鬧了,可有此事?」

  佟析硯臉色一沉,就點頭道:「是!吃了酒鬧了一通。」說著長長嘆了口氣。

  析秋看著她,就嘆氣道:「真是不知道他是如何想的,經他這麼一鬧,今兒可就成了滿京城的笑柄,早上就聽說有御史彈劾他了!」蔣府裡鬧騰了一夜,如今也傳遍了大街小巷。

  「誰能知道他是怎麼想的。」佟析硯低頭喝了一口茶,面上卻並無常常會露出的失落或是傷心,析秋微微疑惑。

  佟析硯沉默了片刻,放了茶盅仿似做夢一般的對析秋道:「昨兒我再見到他,我以為我會傷心,我會不捨,會如那幾年那樣痛不欲生……」說著看著析秋目露迷茫:「可是我卻格外的平靜,甚至看到他醉醺醺的在我眼前,我就覺得好陌生,彷彿不認識他一樣。」

  析秋鬆了口氣,微微笑了起來:「這是好事啊。」她一頓又道:「說明你真的從以往的傷痛中走了出來,真的對他沒有留戀了。」

  「真的嗎?」佟析硯看著析秋,不確定的道:「我真的走出來了嗎?」

  析秋抿脣微笑,很肯定的答道:「是。」

  佟析硯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不知道該為自己高興,還是難過。

  原來,你曾經以為的天長地久摯愛永生,在漫長的時間磨礪之後,卻只剩下可笑的諷刺。

  析秋也沒有再說話,默默的陪著她坐了一會兒,過了許久佟析硯恢復了常態,看向析秋問道:「周家的事你早就知道了吧,昨天周夫人去府上了。」

  析秋已經聽說了,便點了點頭。

  佟析硯又道:「其實,韓大人為我做了那麼多,我還是有些感動的,我心想如果我找一個和蔣士林完全的不同的人,說不定就能過得平靜……」說完又搖搖頭,將邱媽媽和韓承說的話,以及韓承後面的反應對析秋說了一遍:「……他沒有再來。」

  析秋料到了,韓承或許對洪夫人沒有感情,可是洪夫人在府中這麼多年,兩個孩子是她一手撫養長大,韓大人便是什麼也不顧,也要顧著兩個孩子的感受……

  其實,若他為了追求自己的幸福,而不顧一切的將兩個孩子和洪夫人送走,這樣的韓承只怕也不是他們所願意見到的韓承吧。

  「你是怎麼想的。」析秋頓了一頓:「對於周家。」

  佟析硯就嘆了口氣,從手邊的荷包裡拿出周夫人給她的那把鑰匙,將周夫人的話說給析秋聽:「我很心疼她,周大人有這樣一位母親,他真的很幸福。」

  只誇了周夫人,卻不提周博涵是不是合適。

  佟析硯卻是一頓,又道:「我想,有這樣一位母親,她教育出來的孩子,應該不會很差的吧。」說著搖頭笑著:「至少不會如蔣老夫人那樣,你說呢。」

  雖是用玩笑的語氣說出來,析秋卻聽明白她話中的心意,問道:「你答應周家了?」

  「我記得我以前說過,不嫁給蔣士林,嫁給誰我都無所謂!」佟析硯看向析秋:「就如周夫人說的,為何不給自己一次機會呢,又能成全了她的心願……何樂而不為呢。」

  「四姐!」析秋握住她的手,輕輕嘆道:「你一定會幸福的。」

  佟析硯抿脣微笑,點了點頭。

  在雷公公回京述職的那日,周家請了錢夫人做媒人,正式上佟府提親,由於考慮到周夫人的身體,雙方就定了十月的日子,雖有點急可因為兩家要求並不高又不願意張揚,倒也算充裕。

  析秋為佟析硯高興,回家一家人在一起吃了一頓飯,席間談起坤哥兒啟蒙的事,江氏就問析秋:「炙哥兒何時啟蒙?」

  「明年開春吧。」析秋說著摸了摸炙哥兒的頭又道:「他性子活,大一些也記得多一些。」

  江氏微微點頭,欲言又止,析秋心中一動,看向江氏就道:「大嫂若是不著急,不如將坤哥兒送去我那邊,也省得你單獨請了先生啟蒙。」又朝佟析環看了眼:「不如將十二妹一起帶上。」

  佟析環聽道她也要啟蒙,頓時高興起來,怯生生的去看大老爺,大老爺就捋著鬍鬚,微微點頭道:「也好,雖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可我們家不同別家,女子多讀書還是有好處的。」

  大家皆是認同的點頭,佟析環抱著析秋就甜甜的道:「謝謝六姐。」佟析硯就皺著鼻子:「就知道你喜歡你六姐不喜歡我。」

  「沒有,沒有!」佟析環擺著手:「我也喜歡四姐的。」很緊張不安的樣子。

  大家一起笑了起來,沒有人提起佟析玉和梅姨娘。

  大老爺和蕭四郎以及佟慎之說起雷公公回來的事,大老爺就道:「摺子已經遞上去了,聖上已批覆,讓我們拿出具體的方案,只等雷公公過了八月帶去福建。」

  福建,廣東幾處的市舶司提舉司終於要落定了。

  蕭四郎微微點頭,大老爺又傾了身子問蕭四郎:「你對漁業稅如何看?」朝中前幾年打了幾次不大不小的戰役,江南又是連著兩年鬧了災荒,國庫經過兩年的調整總算緩了口氣,可依舊是捉襟見肘,前兩日吳閣老就對聖上提議,加收漁業稅。

  一時激起千層浪,朝中立時就炸開了鍋。

  有人贊同,有人反對,而反對最為激烈的便是文淵閣大學士。

  蕭四郎不緊不慢的喝了口茶,看向大老爺就回道:「重開海禁一事歷時四載,如今也不過初見成效,漁業稅吳閣老雖說的如夢如幻,可若實施起來,只怕是困難重重,首先不會的同意的,可能就是……」沈家。

  這兩年,沈家通過重開海禁,走海上貿易以及漁業,早就賺得盆滿缽滿,若是加重漁業稅,沈家怎麼可能同意。

  大老爺捋著鬍子,點頭道:「督都說的在理,這件事只怕也是吳閣老一人的美夢啊。」說完,看向佟慎之:「聞賢,適當的時候你也勸他一勸。」

  吳閣老是佟慎之的恩師。

  佟慎之目光微垂,回道:「前幾日張閣老壽辰,吳閣老還在宴中大醉而歸。」說著一頓朝大老爺和蕭四郎看來……意思不言而喻。

  大老爺和蕭四郎各自低頭喝茶,已是心中有數。

  析秋和江氏對視一樣,領著幾個孩子出了門,天空中漫天的繁星,析秋笑著道:「大嫂何時再給我添個外甥女?」

  江氏臉一紅,啐了析秋一口,道:「我還沒說你,你反倒說起我來了!」兩人說完,就朝佟析硯看去,佟析硯一愣:「看著我作甚,我的身子大夫可是說過的,極難有孕!」

  江氏見她全然不在乎的樣子,不由瞪了她一眼,回道:「哪裡有人這樣說自己的!」

  佟析硯不以為然,一本正經道:「我說的可是實話!」江氏不想聽,拉著析秋便道:「走,去我房裡說話去。」

  析秋掩面輕笑了起來。

  晚上析秋和蕭四郎回到府裡,兩人隨意聊著:「我記得蔣大人是張閣老的門生吧?」張閣老是當朝唯一一位經歷三朝的閣老。

  「嗯。」蕭四郎脫了外套,析秋就拿了扇子輕輕給他打著,蕭四郎又接過扇子拿在自己手裡,反手過來給析秋搖著,邊道:「吳閣老初衷是好的,可是眼下海禁重啟,沿海一帶恐生事端,若再加重漁業稅,只怕會引起動亂,有張閣老擋一擋,聖上自也會慎重考慮的。」

  析秋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又道:「沈家又是怎麼回事?沒聽說沈家有做海運啊?」

  蕭四郎就用扇子敲了析秋的腦袋,笑道:「傻丫頭,你以為當初藤家那麼大的家當,是落到誰的手裡了?」

  析秋一愣,隨即明白了蕭四郎暗指的意思,當初藤甲富可敵國的家當自是充了國庫,可藤家最值錢不是可見的財富,而是那些多少年營運積累的人脈和關係,她當時就想到此事,後來又覺得既然雷公公在那邊,又是親自督查,想必那些東西都歸了朝廷,要不然也納在市舶司了,卻沒有想到卻被沈家接手了。

  「沈太夫人不愧是皇室出生,巾幗不讓須眉啊!」析秋感嘆。

  蕭四郎就目光微斂,沒有說話。

  析秋又問道:「說是鮑先生今天要回來?他這兩年一直待在河南道,聖上應是會有所嘉獎吧?」蕭四郎聞言點了點頭,回道:「可能會在岳父手下某份差事。」

  那也是好事,鮑先生是蕭延亦的幕僚大家就算是自己人,在大老爺手下做事,說不定能成為大老爺的左膀右臂呢。

  過了幾日,漁業稅的事將本來對重開福建市舶司提舉司的事,持有反對的意見徹底壓了下去,眾人開始不再爭論要不要開福建的海禁,目光悉數放在了漁業稅上,反倒市舶司提舉司一議便通過了。

  析秋甚至有些懷疑吳閣老的原本的用意……

  析秋哄了炙哥兒睡覺,又配合敏哥兒寫了會兒,蕭四郎才從衙門回來,析秋迎過去端了茶給他,就見蕭四郎面色有些複雜的看向析秋。

  析秋心裡咯噔一聲,問道:「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蕭四郎放了茶盅,又握了她的手,將她拉在自己身邊坐了下來。

  析秋心裡砰砰的跳,在蕭四郎身邊坐穩:「到底什麼事?」

  蕭四郎就慢慢的道:「今日有人上折,推薦聞賢為皇長子侍講。」一頓又道:「我看聖上恐也有此意。」

  「大哥?」析秋愣住:「做皇長子侍講?」

  蕭四郎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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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9 16:09:52
第二百二十二章:芥蒂

  不知道為什麼,析秋就想到沈太夫人有次和她說過的話。

  皇長子日漸長大,啟蒙在即……啟蒙老師可是一生良師,其地位榮寵不可忽視,大周歷朝歷代曾做過太子侍講的大臣,其後無不是入閣拜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無疑是至上的榮耀。

  「是何人上的摺子?朝中有能力勝任的人不勝枚舉,何以獨獨推薦了大哥?」析秋擰了眉頭問道。

  蕭四郎端了茶給她,示意她不要緊張,輕聲道:「前些日子便已有人推舉岳父兼侍講……這些日子卻又說起聞賢。」蕭四郎摸了摸析秋的頭髮:「其實,這件事對於聞賢而言也並非壞事。」

  析秋明白,佟慎之如今要做的就是積累資歷,等在朝中將老一輩的人都熬下去,他就是未來朝中肱骨重臣,所以大多數在這個時候選擇是穩妥的,若是可以盡量不要參與到皇室中去,這兩年宮中大皇子二皇子漸漸長大,後宮之中又陸續添了三位皇子雖還是嗷嗷待哺,但誰又能預料明天會變成什麼樣兒……

  做皇子侍講,就無疑是和皇子綁到一起去了……

  析秋不願意佟慎之冒這個險。

  「四爺怎麼看?」析秋朝蕭四郎看去,問道。

  蕭四郎沉默了一刻,回道:「此事我看也不是沒有法子應對!」說著一頓朝析秋看去,便回道:「浙江知府年事已高,已擬好了辭呈不日就會呈於宮中……聞賢若是有意,倒是可以去浙江。」

  浙江知府辭呈還沒送出來,他都已經知道了,看來若是佟慎之有意,浙江知府必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析秋歪著頭思索了片刻,覺得這個辦法確實不錯!

  「那我回頭問問大哥吧,看看他是什麼意思。」析秋回道。

  蕭四郎點了點頭。

  第二日析秋就將這事兒和佟慎之說了,佟慎之只說考慮考慮,並沒有直接答覆……

  朝中,周博涵遞了奏摺,立場鮮明支持吳閣老的漁業稅,張閣老立刻在朝堂之上反擊,只道:「這兩年大周在航運貿易和漁利動作太多,難免引起沿海地區的動盪,經濟動盪造成貧富落差,漁民生活艱苦卻要交出大量的稅,而港口貿易卻是日趨漸盛,帶動當地經濟繁榮只怕及時無人再下河打漁,人人憑藉港口貿易做利益往來的生意,這樣反而得不償失。」也就是說,「打漁者」本來就利薄,你再加收漁業稅他們還有沒有必要「打漁」呢,全部走航運貿易不就可以了,到時候你不但收不到漁業稅,反而很可能拉低現階段已經達成的稅收額度。

  吳閣老卻道:「這只是小部分現象,不能以偏概全!」

  張閣老還擊,吳閣老也不相讓,朝中一時間反對者有,贊同者也有,甚至以兩位閣老門生界限畫出了黨派,戰況日趨激烈,聖上高坐寶座之上卻轉身偷偷去和蕭四郎以及幾位近臣商議福建市舶司提舉司一事,泉州港,廣州港,寧波港等等的問題……

  雷公公拿著工部給出的方案,於六月初頂著烈日遠赴福建,大老爺隨後派遣了工部的吏目趕赴福建,協助雷公公督建提舉司,福建海禁也將在年底正式開放。

  朝中爭執持續不下,析秋卻擔憂佟慎之的事,蕭四郎和佟慎之本人卻是風淡雲輕的樣子,並不算掛心。

  「四嬸嬸。」鑫哥兒和晟哥兒衝析秋抱拳,析秋點著頭含笑看著兩個人,指著面前的椅子:「坐下說話。」又對碧槐吩咐道:「將廚房冰鎮的酸梅湯端來。」

  碧槐應是,析秋又看向鑫哥兒:「今天沒有課嗎?」

  「是,宋先生同僚到了京城,和二伯父告了三日的假,今天是第一天!」晟哥兒說著眼眸晶亮,顯得很高興,鑫哥兒則在一邊抿脣輕笑,四處看了遍問道:「炙哥兒呢?」

  「在釣魚呢。」析秋輕笑著道:「他每天上午都會去清河裡釣魚。」又看看時間:「恐怕還有會兒,你們要不要去看看?」

  晟哥兒聽著就側目去看鑫哥兒:「我們也去釣魚吧,索性三弟還沒下學呢。」鑫哥兒若有所思,點了點頭道:「也好!」

  碧槐正好端著酸梅湯進來,析秋就叮囑她:「去庫房給晟哥兒和鑫哥兒各找一副釣具出來。」說完又看著兩人:「戴了斗笠,別曬著了。」

  兩個孩子應是,隨起身和析秋告辭直接去了後院的清河邊上,遠遠的就看到炙哥兒果然坐在棧道上,兩隻手提著魚竿,兩隻腳卻是垂在棧道下沒在水裡擺來擺去。

  「炙哥兒。」晟哥兒飛快的跑過去,得瑟的從身後提出個小巧的鳥籠子來:「看,這是什麼!」

  炙哥兒回頭一看,就瞧見一隻幼鳥在裡面撲騰,身上羽毛的顏色很艷麗,炙哥兒眼睛一亮問道:「大哥,這隻鸚鵡真好看!」

  「什麼鸚鵡!」晟哥兒撇著嘴:「瞧你就是不識貨的。」說完得瑟著籠子,抖了抖去的道:「我告訴你,這叫黃鸝。黃鸝你見過沒有,叫聲可好聽了,此聲只因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哪……」

  炙哥兒聽著神情一怔,將手裡的魚竿丟給慶山,光著小腳站了起來,湊著眼睛一本正經的去觀察黃鸝,又露出果然如此的樣子:「好像是有些不一樣。」說著一頓又道:「那你讓它叫一聲聽聽,我聽聽有多好看。」

  「呵呵……」鑫哥兒笑著過來,對炙哥兒道:「別聽大哥胡亂的吹捧,不過是隻叫聲清脆的鳥兒,哪裡有那麼神奇。」說著,拉著炙哥兒去看他棧道下垂著的魚簍:「釣到魚了沒有?」

  炙哥兒依舊是盯著鳥籠子,頭也不回的答道:「釣到了兩條,不過還不夠我想多釣一點,如果每個人都能有一條,那就更好了。」

  鑫哥兒失笑,從身邊長隨手裡接過已經掛了魚餌的漁竿,回道:「那我幫你吧,我們人多一定能多釣一些的。」說著提著魚竿朝另外一邊而去。

  晟哥兒瞧見炙哥兒喜歡他手裡的黃鸝,頓時有種揚眉吐氣的感覺,把鳥籠子朝炙哥兒面前一遞,就道:「拿去,以後可不準再說我說話不作數了。」

  「給我的?」炙哥兒抱著鳥籠子愛不釋手,隨即笑眯了眼睛:「謝謝大哥!」

  晟哥兒挑著眉梢,顯得很高興,擺著手一副大哥的樣子:「不用謝,以後有什麼想要的,儘管和我說!」

  炙哥兒看著黃鸝,點頭不迭!

  鑫哥兒回頭看兩個人無聲笑著,想到後天要和父親一起出門拜見長輩,面色又沉了下來,暗暗嘆了口氣。

  三個人在河邊坐了一個上午,釣了七八條魚,讓慶山和慶元抱著魚簍,幾個人直接去了廚房,一條一條拿出來,比著大小:「這條紅燒,這條燉湯,這條清蒸……」鑫哥兒搖著頭:「這條很大,不如做水煮魚片吧,四嬸嬸最愛吃的。」

  炙哥兒點著頭:「好!這條做水煮魚片!」說完又笑嘻嘻的道:「剩下四條晚上我們烤著吃!」

  鑫哥兒和晟哥兒點著頭:「好,等三弟回來,我們就在院子裡架火烤魚吃。」在四嬸嬸這邊,四嬸嬸總是可以讓他們「為所欲為」,鑫哥兒和晟哥兒也是躍躍欲試的樣子。

  三個人回去正房裡,析秋讓人伺候各自洗了澡,又找了敏哥兒的衣裳來給鑫哥兒和晟哥兒換上:「……若是再出去也要等到下午,日頭柔和些才可以!」

  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到要烤魚暗暗竊喜偷笑。

  「母親!」敏哥兒從外面進來,瞧見晟哥兒和鑫哥兒也在,笑著行禮道:「大哥,二哥!」

  晟哥兒拍著敏哥兒的肩膀:「就等你回來了,你再不回來我可要餓死了。」敏哥兒靦腆的笑著,鑫哥兒則是回道:「你哪裡會餓,剛剛還吃了一塊馬蹄糕。」說著又對敏哥兒道:「別聽他的,他就是想吃自己釣的魚而已。」

  「今天去釣魚了?」敏哥兒問著,幾個人皆是點頭,敏哥兒就低頭含笑問炙哥兒:「釣了幾條?」

  炙哥兒想也不想就回道:「我釣了兩條,大哥釣了三條,二哥釣了兩條,還有一條是慶山抓的。」慶山下水抓上來的。

  「這麼厲害。」敏哥兒滿臉的笑容,析秋笑著走過來:「都別說話了,快去洗手一會兒吃飯了。」

  幾個人又打鬧著各自去洗手,炙哥兒就提著鳥籠子給析秋看:「娘,大哥說這個叫黃鸝,歌聲很好聽,我把她掛在你門口好不好?」

  「掛在我的屋檐下?」析秋眉梢一挑,蹲在炙哥兒身邊:「炙哥兒這麼喜歡它,為什麼不掛在自己的屋檐下?」

  「這樣娘就能聽到了啊,我每天都在娘這邊,也會聽得到。」炙哥兒搖頭晃腦的說著,就掀了簾子跑出去,析秋站在門口看著炙哥兒指著慶山和慶元將鳥籠子掛上去,炙哥兒又回頭看著析秋直笑,撅著嘴逗黃鸝:「你唱支歌吧,快唱歌!」

  析秋失笑,將他拉進門裡來,對慶山和慶元以及二銓道:「你們都去吃飯歇著吧!」又低頭對炙哥兒笑著:「她還小,再養養就會唱歌了。」

  「四嬸嬸說的對。」晟哥兒走過來:「就數你最心急了!」

  炙哥兒嘿嘿笑著。

  吃了飯,析秋帶著幾個人在次間裡歇著,幾個人不想歇午覺,析秋又怕他們出去亂跑,就笑著道:「我們來玩遊戲吧。」

  一聽玩遊戲,各人頓時來了精神,晟哥兒問道:「玩什麼遊戲?」一頓又道:「不會是踢毽子或是是翻繩吧?」那都是女孩子玩的遊戲,他們可都是男子漢,決計不能玩那些東西。

  析秋想了想:「投壺!」看著幾個人:「誰輸了,就罰誰表演一個節目。」

  「好啊,好啊!」炙哥兒率先拍手:「投壺好玩。」敏哥兒卻是抿脣笑問他:「你知道投壺怎麼玩的?」

  炙哥兒一愣,搖了搖頭,又回頭問析秋:「娘,投壺怎麼玩的。」

  大家皆是笑了起來,敏哥兒過來拉著炙哥兒的手道:「一會兒我來教你。」炙哥兒點頭不迭。

  碧槐找了壺,又從蕭四郎的書房裡拿了幾支箭來,幾個人關了門就在房裡玩了起來。

  晟哥兒舉手,顯得很興奮:「我先來,我年紀最長。」鑫哥兒拍著他的頭:「應該讓四嬸嬸先來,四嬸嬸年紀最長。」

  「也對。」晟哥兒將箭給析秋:「四嬸嬸,您先來!」

  析秋也不謙讓,拿了箭便投了出去,箭在壺外轉了個圈兒落在了地上,炙哥兒就不忍的看著析秋:「娘,您不要傷心,一會兒我幫你投進去。」

  「好,娘就靠你了!」析秋笑著點頭,在炙哥兒臉上親了一口。

  這也是她第一次玩這種遊戲。

  輪到晟哥兒,只見他手臂一抬箭就穩穩的插了進去,興高采烈的挑著眉梢道:「瞧見了沒,我很厲害吧。」

  「大哥真厲害。」炙哥兒是不管是誰說話,他總是第一個捧場的人,聽得晟哥兒心花怒放。

  鑫哥兒輕笑,也撿了箭投了過去,輪到敏哥兒也是如此,到炙哥兒這邊他卻拿著箭比劃來比劃去,晟哥兒拍著他的腦門,問道:「在磨蹭什麼呢。」

  炙哥兒很認真的瞄著,回道:「我要想想怎麼樣才能投進去啊。」又回頭看著眾人:「我能不能試一次?」

  「試吧,試吧!」晟哥兒揮著手,炙哥兒就擰著短短的眉頭,一本正經的去比試,終於手臂一揮箭丟了出去,啪嗒落在外面……晟哥兒就道:「你那小胳膊,肯定投不進去的嘛!」

  敏哥兒而摸著他的頭道:「沒關係的。」

  析秋坐在一邊看著,又仔細去觀察炙哥兒的表情,就見他全神貫注的極其的用心,還用手比劃著似乎在從剛剛的失敗中吸取經驗,她生出好奇來,等著他下一次的投射。

  果然,比劃了許久之後,炙哥兒手臂一揮終於丟了出去,這一次卻是擦著壺口穩穩的落進了壺中。

  大家皆是一愣,沒想到炙哥兒能投進去。

  「不錯啊。」晟哥兒拍著他的肩膀:「第一次玩就投進去了。」鑫哥兒也顯得很驚訝,看向析秋問道:「四嬸嬸,炙哥兒真的是第一次玩嗎?」

  析秋輕笑微微點了點頭,炙哥兒叉著腰昂著頭道:「這點小事兒,難不倒我!」

  晟哥兒帶頭哈哈笑了起來,指著炙哥兒道:「真是不知羞!」

  析秋輸了!

  鑫哥兒和敏哥兒對視一眼,敏哥兒道:「母親,不如我和敏哥兒代替您表演節目吧。」

  「好啊,謝謝你們!」析秋高興的道:「那你們要表演什麼?」

  鑫哥兒和敏哥兒就湊在一起說了幾句,抬頭就道:「那我們給大家合奏一曲。」他們好久沒有在一起合奏曲子了。

  析秋點頭同意,和晟哥兒以及炙哥兒坐在了椅子上,看著兩個人試了幾回音後,一首悠揚動聽的《姑蘇行》如行雲流水一般瀉了出來……

  「真好聽。」析秋鼓掌,炙哥兒也拍著手:「好聽,好聽!」

  幾個人又玩了幾輪,敏哥兒和鑫哥兒以及晟哥兒一起去了外院,析秋叮囑他們兩人不準出門去,兩人點頭應了保證不隨便出去,她才放了心,揪著炙哥兒躺在玫瑰床上,她給他打著扇子:「快睡覺,否則你下午可就沒精神和哥哥們玩嘍。」

  炙哥兒就乖巧的閉著眼睛,一會兒就發出均勻的呼吸聲。

  析秋摸著他的頭,想到剛剛投壺時他的樣子,就覺得像極了蕭四郎,好像做什麼事都極不上心懶散的樣子,可是一旦動手卻總能很快得心應手……她微微笑著在炙哥兒臉上親了一口,暗暗想著要不要讓他早點啟蒙?

  鑫哥兒和敏哥兒並肩朝外院走,邊走邊道:「明天唐二公子邀請我們去他家中賞花,在他們後院的水榭裡擺宴,我們一起去可好?」

  「我不要去了。」敏哥兒擺著手:「二哥去吧。」並沒有邀請他。

  鑫哥兒就拉著他,勸著道:「他們都知道你的,對你好奇得很,都想見一見你。」說著一頓又道:「我上次畫的那副春江夜圖,唐公子和吳公子見到了,都說我畫得好,後來我說我畫可不及你一半,他們就讚嘆不已呢。」說著求證似的看著晟哥兒:「大哥,我說的對吧。」

  「嗯!」晟哥兒點著頭,對敏哥兒道:「你整天悶在家裡有什麼有趣的,我娘說我們應該多結交一些朋友,將來官場上也好無論哪裡都用得上,你若一直待在家裡不結交朋友,便是將來有大出息,沒有朋友恭賀分享有什麼意思。」

  敏哥兒有些被說動了,猶豫了片刻對兩人道:「那……我請示過母親後,再答覆你們吧。」

  兩個人應了。

  晚上送走鑫哥兒和晟哥兒,敏哥兒陪著析秋和蕭四郎喝茶,看著炙哥兒在房裡拿著箭一支一支朝壺裡投著,他欲言又止……

  析秋看著他,就面露疑惑問道:「怎麼了,可是有事?」

  敏哥兒一愣,想了想搖頭道:「沒……沒有。」他長這麼大,母親雖對他很好,卻從來沒有帶他出去見過客,便是去祖父家也是,以前還經常去,這兩年去的越發的少,私心裡他雖然也不喜歡外祖父,因為外祖父每次見到他時,表情總是很奇怪,目光深深,讓他……有些猜不透。

  或許,母親也覺察了吧?還是母親也不願意讓他出去呢?

  他暗暗嘆了口氣,放了茶盅站了起來:「父親,母親,我先回去了。」

  析秋朝蕭四郎看了一眼,蕭四郎並未有什麼異色,顯然沒有注意到敏哥兒的尷尬,她站了起來道:「好,那你早點回去歇著吧。」說著送他到門口:「明天鑫哥兒他們還會來,你要不要和先生請半天的假?」

  敏哥兒和析秋一起出了門,搖頭道:「還是不了,明天先生說要開始講論語,我不想耽誤了……」一頓又道:「他們常來,也不在乎這半天的。」

  敏哥兒比平常孩子成熟得要早些,有時候析秋也覺得有種無力感,她努力了許久,總想讓他和別的孩子一樣,天真活潑無憂無慮,可是儘管這幾年他有所改變,有什麼事也不會總放在心裡,可依舊比起鑫哥兒晟哥兒來,心思要重了許多。

  「你自己決定吧。」析秋笑著,如以前一樣揉了揉他的髮髻:「路上當心些。」

  敏哥兒點頭應是:「母親也早點歇著。」析秋微微一笑,轉頭對候在外頭的二銓吩咐道:「你娘昨兒進來,說你明天要回去一趟,可是家裡進了木匠,你回去幫忙?」

  「是!」二銓正在變聲期,聲音粗粗的:「娘說,有些東西要搬出來,讓我回去幫著點。」一頓又道:「不過我下午就回回來的。」

  析秋點了頭笑著道:「沒事,不著急!我們二銓也長大了,也能幫家裡做事了。」

  二銓憨憨的笑著。

  「回去吧。」析秋擺著手,敏哥兒就行了禮徑直出了院子。

  析秋看著敏哥兒出了門,就回到房裡,炙哥兒還在投壺,又將距離拉得遠了點,聚精會神樂此不彼的一試再試。

  「怎麼了?可是有事?」蕭四郎見她進來問道,析秋就擰了眉頭道:「不知道,就覺得這孩子有心事,試探了也不說。」嘆了口氣。

  蕭四郎頓了頓,回道:「明天問問鑫哥兒,他們年紀一般大,有事應該會彼此知道。」說著一頓又道:「若不然,去問問季先生。」

  這是不是母親和父親的區別呢,析秋總覺得孩子是自己的,他有什麼心事若非是她第一個知道,心裡就會有些失落感,總覺得孩子大了與自己疏遠了,心裡有事她也不再是第一個知道的人。

  長長的嘆了口氣,她道:「妾身再觀察觀察吧!」還是想等敏哥兒自己告訴她。

  「好了,好了!」蕭四郎走過去拍了炙哥兒的小屁股:「明天再玩,快回去睡覺。」炙哥兒擰著眉頭:「父親您看,我在前頭每次都能投進去,距離拉開了我卻投不進去了。」說著一頓:「所以,我要再練練,要站在這裡也能投進去。」

  蕭四郎挑著眉頭目測了距離,也不再催炙哥兒,負手點了點下頜:「那你投一次給我看看。」有指點的意思。

  炙哥兒一樂,捋起袖子就丟了一隻出去,又抬頭看著蕭四郎:「姿勢對不對?」

  蕭四郎皺眉,彎腰拍著他的手臂:「手抬高一些,腰背挺直了……」炙哥兒依言又投了一次,還是沒有進,就側著臉對蕭四郎投來一道質疑的目光……

  析秋看著他的表情覺得好笑,忍著笑他道:「你那是什麼眼神,不准這樣看父親!」

  「父親說的不對!」炙哥兒就歪著頭道:「抬這麼高,就更難瞄準了!」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

  蕭四郎冷嗤一聲:「那我投給你瞧瞧。」抓了桌上的三支箭,又推開了兩三步,對炙哥兒道:「瞄準,不是用眼睛,而是要用感覺!」說完,三支箭已經飛了出去,穩穩的齊落在壺裡。

  「爹,您真棒!」炙哥兒一改質疑:「什麼是感覺?」

  蕭四郎就刮了一下兒子的鼻子:「剛剛誰質疑我的,嗯?」

  炙哥兒嘿嘿笑著,抱著蕭四郎的大腿,昂著頭笑的見牙不見眼:「誤會,誤會!」

  析秋哈哈笑了起來,也點著兒子的額頭道:「鬼機靈。」

  第二天下午,鑫哥兒和晟哥兒來府裡接敏哥兒,鑫哥兒卻是看著析秋滿臉不知情的樣子,便問道:「四嬸嬸不知道,三弟沒有和您說嗎?」

  「嗯?」析秋疑惑,敏哥兒並未和他說過什麼:「他沒說,是什麼事?」

  鑫哥兒和晟哥兒對視一眼,雙雙撓著頭道:「那……還是等三弟回來告訴您吧。」

  析秋想到昨晚敏哥兒的樣子,難道昨晚要說未說的事,就是這件事?

  終於等到敏哥兒下學,鑫哥兒就問他:「三弟,你沒有和四嬸嬸說嗎?」

  析秋看向敏哥兒。

  敏哥兒一怔,目光飛快的閃了閃,拉著鑫哥兒道:「你……你們去吧,我就不去了!」晟哥兒就擰了眉頭道:「我都和他們說了,說你今天會去,他們都等著你呢。」

  鑫哥兒拉著他的手,小聲問道:「你怎麼了?是不是怕四嬸嬸不讓你去?那我和四嬸嬸說吧。」

  「不用!」敏哥兒擺著手,偷偷看了眼正在低頭喝茶的析秋,抿了抿脣道:「還是我去說吧。」說著就繞過鑫哥兒去了析秋身邊。

  析秋放了手中的茶盅,微笑著問道:「怎麼了?」也不強問他。

  敏哥兒頓了頓,猶豫了片刻才道:「鑫哥兒要去誠意伯府裡做客……邀請我……一起去!」有些不確定的樣子,又偷偷看了眼析秋。

  原來是為了這件事!

  析秋微微凝起了眉頭,這兩年她確實有意無意的不讓敏哥兒出去,便是佟府也很少帶他出去,家中來了客人除非極是熟悉的,否則並不讓敏哥兒常常在外走動,這孩子是感覺到了,所以說到出去會客,才會這樣緊張和忐忑不安嗎?

  她又想到那個月黑風高的夜幕中,蕭四郎抱著剛剛出生的敏哥兒出現在她面前……

  「母親!」敏哥兒見析秋面色有些不悅的樣子,頓時一驚立刻便道:「我……今天先生布置了許多功課,我……我不想去的。」說完,又回頭對鑫哥兒和晟哥兒道:「你們去吧,我要做功課,明天先生要檢查!」

  鑫哥兒和晟哥兒看著他,面面相斥也不知要說什麼。

  「敏哥兒!」析秋拉著他,讓他看著自己,她和顏悅色的問道:「你想去嗎?誠意伯家也是大伯母的娘家……你想去嗎?」

  敏哥兒愣了一愣,眼底劃過異色,依舊是搖著頭道:「我不想去。」鑫哥兒從後面跑過來,搶白道:「四嬸嬸,他想去的,就是怕您不同意!」

  析秋看著敏哥兒沒有說話。

  敏哥兒垂著頭,沉默了許久道:「……聽說誠意伯府的水榭裡,荷花開的極是艷麗。」也就是想去!

  析秋點了點頭,就笑著道:「那你和鑫哥兒去吧,不過記得早點回來!」

  敏哥兒眼睛一亮,析秋又叮囑鑫哥兒和晟哥兒:「雖說是誠意伯家我也放心,不過畢竟不在家中,你們要客氣些,也不能滿園子亂跑。」又指了指了晟哥兒皺著鼻子笑道:「尤其是你,個子這麼高,回頭驚嚇了女眷!」

  析秋都答應了,再提點要求算什麼,三個人皆是點頭不迭。

  析秋就吩咐了岑媽媽和容媽媽兩個人跟著,又帶著小廝和丫頭,還有侯府那邊太夫人派的丫頭婆子,一群人護著三個孩子去了誠意伯府。

  蕭四郎從衙門回來,析秋和他講了敏哥兒的事:「……看他的樣子想出去走走,妾身就沒攔著他。」他這麼大了,總不能一直攔著。

  「嗯。」蕭四郎點了點頭,一頓回道:「隨他去吧,誠意伯不比旁家,去的幾個孩子我也知道,都很懂事。」

  和析秋擔心的點不一樣!

  析秋想了想,又覺得自己想的是不是多了些,或許事情也並非她想的這樣。

  定下心來,她邊和炙哥兒玩,邊等著敏哥兒回來,不過才了吃了飯過了一刻鐘,敏哥兒就回來了,隔著簾子與蕭四郎和析秋說話:「父親,母親,孩兒回去睡覺了。」情緒很低落。

  析秋一愣,和蕭四郎對視了一眼,她掀了簾子出門去看,就看見敏哥兒已經轉身下了台階,疾步出了院子。

  「怎麼回事?」析秋和蕭四郎問道:「是不是在外面受了什麼委屈?」

  蕭四郎也緊緊擰了眉頭,負手而道:「我去看看!」說完,隨著敏哥兒出了院子。

  他們是父子,或許溝通起來比她容易,析秋心裡不安的回房裡等著蕭四郎回來,蕭四郎還沒有回來,鑫哥兒和晟哥兒卻是過來了,兩個人跑的滿頭大汗的:「四嬸嬸,敏哥兒回來了嗎?」

  析秋點了點頭,問鑫哥兒道:「我看他像是不高興,你和四嬸嬸說說,今晚那邊都去了哪些人,出了什麼事?」

  「沒有幾個人。唐家的三位公子,還有吳公子,錢公子和阮公子……」鑫哥兒一一說著,又道:「我們也不知道敏哥兒為什麼不高興,前頭玩得很好,敏哥兒還畫了一副畫,吳公子和阮公子都說要,還爭執了起來……後來敏哥兒說要更衣,唐二公子就陪著他去了前頭,回來的時候就只見到唐二公子沒有見到三弟……我們兩個心裡擔心,就急匆匆的趕回來了。」一頓又問道:「三弟他,沒事吧?」

  析秋眉頭緊緊蹙了起來,搖了搖頭道:「你們四叔去了,這會兒也說不好。」又拿了帕子給鑫哥兒擦了擦汗,對兩人道:「時候不早了,你們也早些回去吧,免得祖母擔心。」

  「嗯。那我們就先回去了,明天再來看敏哥兒吧。」鑫哥兒和晟哥兒就結伴回了侯府。

  一會兒蕭四郎從榮恩院回來,析秋就問道:「四爺,可問出來什麼事來?」

  蕭四郎在析秋身邊坐下,端了茶喝了一口,想到敏哥兒剛剛說的話:為什麼他們看我的眼神都那麼奇怪,像是見了多麼可怕的東西……

  「說在後院碰見了唐大爺。」蕭四郎擰了眉頭:「見著他神情狐疑,還抓著敏哥兒問了許多的問題……」

  怎麼會這樣。

  析秋臉上暈出怒意來:「這位唐大爺怎麼這麼沒有分寸,大奶奶一直在侯府裡走動,即便是不認識敏哥兒,也該知道今兒晚上去了哪些府裡的孩子吧,這樣冒失!」敏哥兒自尊心極強,這樣抓著他問東問西,難免不讓他胡思亂想,自尊心受挫。

  她站了起來:「我去看看他!」蕭四郎卻是拉著她,搖了搖頭道:「讓他自己待著吧,他比我們想像的要成熟許多。」

  「四爺!」析秋依舊有些不放心。

  蕭四郎卻是握著她的手,點頭道:「我們不能陪著他一世,有的事情總要他自己去面對的。」

  析秋目光一怔,看著蕭四郎,就見他微微點了點頭。

  第二天敏哥兒早早去了學堂,析秋問冬靈:「敏爺昨晚什麼時辰睡得,睡得可好?」

  「奴婢看著等,近子時燈還亮著的。」冬靈也露出擔憂的樣子:「早上起來奴婢瞧著臉色不大好,也沒吃什麼東西!」

  析秋嘆了口氣,揮手道:「你給他送些糕點去,盯著他吃點!」

  冬靈應是。

  析秋想著一會兒親自去外院瞧瞧,這邊唐大奶奶和大夫人來了,一進門唐大奶奶就賠著滿臉的笑:「昨天晚上大爺吃了酒,七分醉的樣子也認不清人,就瞧著敏哥兒眼生多問了幾句,只怕是得罪這孩子了!」

  大夫人擰了眉頭,有些不悅的看了眼唐大奶奶,析秋就迎了兩人進門,卻沒有像以前一樣客氣的回了唐大奶奶的話。

  唐大奶奶看了眼析秋,心中就是咯噔一聲,暗暗叫冤……難不成四夫人真的生了大爺的氣?

  大爺也真是的,平日裡好好的,難得喝次酒就發了酒瘋一樣,逮著個孩子胡亂問了一通,回來還瘋言瘋語了半天,吵著要來督都府,說有事要問蕭四郎……敏哥兒也敏感得很,當時就變了臉色,直接坐了車就回來了,也不管她怎麼留!

  「大奶奶。」析秋淺淺笑著:「昨天大爺說了什麼?」

  唐大奶奶一愣,問道:「四夫人還不知道?」析秋就點了點頭:「不瞞您說,他昨晚回來,這會兒還沒有和我說過話呢。」

  唐大奶奶一驚,知道析秋是真的有些不悅了,這邊大夫人也擰了眉頭道:「大嫂,您直接說了吧,免得四弟妹擔心。」

  「是這樣的。」唐大奶奶就道:「其實你知道,大爺就是再醉了也不可能說的太過分,他就是瞧著敏哥兒面生,就拉著他,你是誰家的孩子,怎麼來這裡的……還仔細打量了許久……」

  「就這些?」大夫人問道。

  唐大奶奶就點了點頭:「大爺說就問了這麼多!」說著又對大夫人解釋道:「你還不知道你大哥,他生得面善,還從沒有嚇著哪個孩子,反倒是孩子們見了他都極是親近的……」說完又看向析秋:「……也不知道,敏哥兒就跑出了門,昨兒晚上我們也被婆母罵了一夜,擔心哥兒出事,原本昨晚就想來的,最後想想還是忍了一夜,今兒一早就趕過來瞧瞧……」

  析秋擰了眉頭,看了眼唐大奶奶,如果唐大爺真的只是問了這幾個問題,敏哥兒怎麼會反應這麼強烈?

  敏哥兒雖是敏感,可也是識大體的,在人家做客不可能就這樣招呼也不打就離開了。

  大夫人也覺得奇怪,唐大奶奶雖有些咋咋呼呼,但還不至於撒謊,那為什麼敏哥兒這麼生氣?

  她和析秋對視一樣,皆顯得很疑惑。

  送走唐大奶奶,中午敏哥兒在外院吃的飯,析秋也不催他就在家中等著他,等該下學時敏哥兒還沒有回來,析秋有些擔心便讓碧槐去看看,不一會兒碧槐回來道:「敏爺正在練字,說是寫夠二十張就回來……」

  「我們去看看。」析秋有些坐不住,讓碧槐服侍著換了衣裳,便要去外院,剛到了儀門口,遠遠的就瞧見天誠衝著這邊跑了過來:「夫人!」

  析秋停了腳步,問道:「什麼事?」

  天誠就回頭看了眼,低聲道:「四爺讓我回來告訴夫人一聲,說晚上就不回來吃了!」

  析秋點了點頭應了,又覺得天誠表情有些奇怪,追問道:「怎麼了?這副樣子。」

  天誠就有些誠惶誠恐的咳嗽了一聲,回道:「是聖上……聖上在外院。」

  析秋一愣,聖上在外院?

  這幾年聖上並未來過,今兒怎麼會突然駕臨督都府,看樣子還是輕車從簡微服私訪……

  他來做什麼,是和蕭四郎論朝事?朝事為何不在宮中說?談私事?

  還是關於皇長子侍講的事兒,讓蕭四郎這個妹夫支持佟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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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三章:初見

  「回去吧!」析秋頓了一頓,朝天誠看去:「去將敏哥兒喊回來。」

  天誠應是,轉身離開,析秋則坐著來時的轎子又回了崇恩居,進了房裡炙哥兒正趴在窗戶上逗黃鸝,見析秋回來,笑著問道:「娘,三哥怎麼還沒有回來?」

  「是不是餓了?」析秋跨進了門裡,摸著炙哥兒的頭道:「哥哥在做功課,一會兒就回來了。」

  炙哥兒點了點頭,析秋便轉身坐在玫瑰床上,腦中在想著聖上突然來到底會有什麼事。

  朝中這幾日事情確實很多,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難道是她想多了?

  等了許久,炙哥兒直喊餓,也不見敏哥兒回來,析秋拿了一塊點心給他,又對外頭的慶山道:「你小心些去二門看看,敏爺怎麼還沒有回來。」

  慶山應是,跑著出了院子。

  析秋如坐針氈,也和炙哥兒一樣,伸著頭去看窗外,可依舊不見敏哥兒的身影。

  過了許久,慶山氣喘吁吁的跑回來,回道:「夫人,找不到敏爺!」

  剛剛還在,這會兒怎麼又不見了。

  析秋騰的一下站起來,嚇得慶山和碧槐幾人一驚,她又覺得自己反應太大,回坐了下來吩咐道:「二銓呢,二銓在不在?」

  「二銓在呢,說是他只是去小解了,回來敏爺就不見了。」說完有些不安看著析秋,他們兩個年紀也漸長大,許多事情雖還是朦朦朧朧但心中也有分寸輕重,現在外院人人屏息靜氣的繃著弦,又聯想到四爺正在接待客人,他們大概也能猜得七八分。

  敏爺一向穩重機敏,不可能不知道外院有貴客來而到處亂走,想必是回了內院了吧。

  「你們兩個去和二銓在外院瞧瞧,不要驚動了旁人,若是實在找不到就再等等……」析秋吩咐著又回頭看著碧槐:「你和岑媽媽,容媽媽帶幾個婆子在內院看看,人在家裡也不要興師動眾的,找到了就說我在等他吃飯。」

  幾個人皆是應是出了門。

  「娘,三哥去哪裡了。」炙哥兒也跑過來滿臉的擔憂的道:「要不然,我也去找找三哥吧。」

  「三哥沒有事,一會兒就回來了。」析秋笑眯眯的說著,摸著炙哥兒頭道:「你先吃飯好不好!」

  炙哥兒點了點頭,又搖搖頭摸著肚子道:「我不餓,還是等爹和三哥一起回來吃吧。」析秋心疼的看著他,點頭道:「那好,那我們等爹還有三哥一起吃吧。」

  外院中,敏哥兒一路沿著抄手遊廊走著,天誠說聖上駕臨,正和父親在書房說話……

  他腦海中就想到昨晚唐家大爺說的話:「你是誰家的孩子?」

  他答:「侄兒是蕭氏懷敏,家父乃左軍都督蕭四郎。」唐大爺用一種很驚怔奇怪的眼神看著他,好像他說了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他知道,唐大爺吃了酒,所以並不想多留,行了禮便要告退。

  「等等。」唐大爺卻是步履踉蹌的走了過來,抓著他的肩膀,抓的他好痛可是他怕失禮有損了體面,便沒有動看著唐大爺,唐大爺就挑著眉頭質疑道:「哦,你就是蕭四郎撿回來的庶子?」

  很多年沒有人這麼說過他了,從什麼開始呢,是從母親嫁進侯府後吧?

  儘管如此,他心裡還是騰的一下掀起一股無名的火,久違的恥辱感襲上心頭。

  為什麼說他是撿回來的,難道就因為她母親的身份卑賤,就沒有資格做她的母親,所以才寧願說他是撿回來的,也不願說他是那個女人生的嗎。

  可那是事實,先生說人是沒有權利選擇出生的,我們能做的就只有憑藉自己的努力,去改變自己的人生,用後天的成就去彌補那些不足!

  想要別人尊敬,就要先自己尊重自己,直視面對自己的一切。

  他從未忘記也不覺得是恥辱,他很努力,他要正大光明通過自己贏得別人真正的敬重。

  可唐大爺的話彷彿將他所有的努力,又打回了起點,他有些生氣便動了動肩膀,語氣並不如方才客氣:「唐叔伯,小侄還有事就不打擾了,告辭!」

  「等等,等等!」唐大爺總算鬆開了手,可又彎腰盯著他的臉,湊近了看看又離遠了確認,擰著眉頭道:「我……我怎麼覺得你這麼眼熟呢。」

  敏哥兒已經不想和他說話了,和一個醉漢說話,他過後什麼都不記得,可他的胡言亂語卻會一直傷著別人的心,他討厭吃酒的人,更討厭吃了酒無法自制約束自己的人!

  「侄兒告退!」敏哥兒後退了一步!

  唐大爺卻在這時驚呼一聲:「我想起來了,聖上!」說著兩步趕了過來,拉著敏哥兒左看右看,指著敏哥兒的臉:「我就說我看著這麼眼熟呢,真是像極了……尤其是這對眉毛……嗯,對!」

  敏哥兒只覺得他在胡言亂語,已經對他徹底沒了好感。

  唐大爺卻毫無察覺,又自言自語的擺著手:「不對,蕭四郎的兒子怎麼會像聖上呢。」又打了個酒嗝,朝皇城方向抱拳行禮:「酒後胡言,酒後胡言,聖上莫怪,微臣不敢了!」

  細細碎碎的念叨完,他又轉頭來看著敏哥兒,點著頭道:「不過,倒真的有幾分像。」說完,看著敏哥兒道:「你見過你生母嗎?」

  「沒有!」敏哥兒後退一步,意圖離他遠些。

  唐大爺就果然如此的點著頭,又感嘆的道:「不見也罷,不見也罷!」說著拍了拍敏哥兒的肩膀:「好好孝順你的母親,她才是你的母親,知道嗎!」

  敏哥兒眉頭微微一擰,他從來沒有懷疑過析秋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但有的事情是事實,便不是你去逃避就不存在的,母親是嫡母,是高貴受人尊敬的,那麼他的生母就該被人鄙視嗎。

  敏哥兒慍怒的看著唐大爺,冷哼一聲,頭也不回的按著記憶中馬車進來的方向跑去。

  唐大爺搖搖頭又盯著敏哥兒看了一眼:「奇怪,怎麼就這麼像呢!」

  敏哥兒聽著背後的咕噥聲,只覺得心煩氣躁……

  本來忘掉的話,剛剛聽到天誠說聖上駕臨府中,他心中止不住的就生出好奇心來,唐大爺說他像聖上?

  想必應該是像的吧,否則他怎麼會一直念念有詞,像是見了鬼一樣。

  不期然的,他又想到祖父看到他時的表情,也是和唐大爺一樣,充斥著不解和懷疑……

  腦中胡思亂想的,敏哥兒已經到了書房門外,他知道一條小路,可以直接到書房後的窗戶,那麼就可以不引起任何人的警覺了,心裡想著他已經從倒座前一扇小門鑽了過去,已經能聽到裡面說話的聲音。

  是父親在說話,還有一個低沉的陌生的聲音。

  他踮著腳一路到窗戶底下,窗戶開了半扇,他不敢探頭卻又忍不住好奇,就靠在窗戶底下聽著裡面的人說話。

  房內,蕭四郎目光頓了頓,目光掠過右側的窗戶,眉頭微擰又若無其事端茶啜了一口,看向聖上道:「在兩岸加強民兵巡邏,進入港口需有身份文牒才能過關,此法雖好,卻也是治標不治本。」

  聖上點了點頭,回道:「福建這幾年歸於平靜,與此法也不無關係,但若是一旦開通了貿易,港口來往人流增多,如此查證難免引起不滿,確實如你所言,需研究出更加簡易有效的方法。」說著一頓又擺擺手道:「不說了,不說了,說好了只是來這裡坐坐散散心,怎麼又說起朝中的事情了。」

  蕭四郎回道:「聖上憂國憂民,乃大周百姓之福!」

  「你竟也學會了那些文官的溜鬚拍馬了。」又哈哈笑了起來,指著蕭四郎:「我可不吃你這一套!」

  蕭四郎也陪著笑了起來。

  聖上卻是話鋒一轉,笑著問道:「你家小子已有三歲了吧,準備何時啟蒙?」蕭四郎便答道:「我與內子商議,等明年開春後給他啟蒙!」

  聖上微微點頭,贊道:「也好,孩童時是最無憂無慮的時光,一生之中再難尋那樣的好年華,讓他多玩樂幾年也好,等年長再回憶,也甚覺有趣!」說著看向蕭四郎又道:「……記得我們年幼時,有一次在侯府後院裡泅水,不知怎麼就有一隻螃蟹夾住了老錢的手指,他嚇得一連喝了幾口泥水……」目光悠遠的,顯得很高興。

  蕭四郎也記得,笑著點頭道:「他小指上現如今還留著疤。」

  「是嗎。」聖上越發的興起:「改日朕要仔細瞧瞧」說著搖了搖頭:「此後,我們再沒有下過河裡泅水了。」

  其實有,那一年聖上從三皇子包圍中逃走時,他和蕭四郎兩人帶著兩個親衛,便是從通州運河泅水過到對岸,當時若非蕭四郎拖著他,他只怕已經凍死在冰冷的河水裡。

  這段往事,他不會提蕭四郎更加不可能提,而那兩個親衛早已經死去,知道的人也只有他們兩個人而已。

  想到這裡,聖上面露唏噓低頭喝茶掩飾面上異色,過了一刻又回到方才的話題:「還是上次見的,不如將小子抱來與朕瞧瞧!」

  蕭四郎眉梢一挑,心中有些猶豫,可面上還是點了頭道:「是!」便站起來到門口和天誠說了幾句,天誠目光一怔鄭重的點了點頭,卻沒有去內院而是直接轉去了書房後面。

  聖上也站起身,在蕭四郎房中隨意瀏覽,待他走到窗邊時,外面就響起一陣細微的腳步聲,隨即便有人叱道:「什麼人!」

  周圍雖不見人,可在暗中聖上所在之處的周圍,皆是布滿了侍衛。

  「出了什麼事。」是施勝傑的聲音,隨即嘩啦啦的走了窗戶外,候在外面的常公公連忙進了房內:「聖上,您沒事吧。」又有些不安的看了眼蕭四郎。

  蕭四郎眉頭微擰並未多少反應。

  聖上問道:「什麼事?在老四府裡何必大驚小怪的。」常公公就回了話道:「是……是奴才們大驚小怪了。」又站到窗戶邊對外面道:「將人帶走吧!」

  「是!」施勝傑抱拳,帶著外面的敏哥兒就要離開。

  聖上朝蕭四郎挑了挑眉,頗有些打趣的意思:「看來,你的府裡也要仔細規整規整才好啊。」

  「是!」蕭四郎滿臉認真。

  聖上就擺著手:「無趣,無趣,朕回去了。」也不再等著見炙哥兒拂袖出門,蕭四郎落後三步送他出門,常公公緊隨其後。

  剛剛出了門,就看到施勝傑帶著個個子矮小的人,從前面遊廊過去,他眉梢微挑朝身邊蕭四郎問道:「這是什麼人?」

  蕭四郎目光一凝,朝那邊看去眼底就劃過厲光,隨即咳嗽一聲頓了一頓,回道:「回聖上,是微臣的長子!」

  長子!

  聖上身體便就是一怔,無數的記憶彷彿洪水一般,從心底早已經隱藏遺忘的最深處湧了出來,他愣愣的看著遠處漸漸走遠的背影,挺直背每一步都走得很穩的少年,影像就和記憶中的影子重疊在一起。

  「等等!」沒有思索的,他抬手喊了,又驚覺自己有些失態,只是蕭四郎府中的庶子,他若是特意點名要見豈不是要驚著旁的人,一瞬遲疑之後常公公已道:「原來是大都督的長子,早聞言大公子小小年紀才學驚人,前天在誠意伯府中一幅畫引得吳阮兩位公子掙搶了半日。」說完又看向蕭四郎:「督都,說的是您的長公子沒錯吧。」

  蕭四郎微笑頷首:「公公謬讚了,不過胡頑罷了,難登大雅!」

  兩人說了幾句,算是解了聖上的尷尬,他轉頭看向常公公:「哦?竟然有此事?」常公公點頭應是,將誠意伯府裡的事和聖上說了一遍,聖上微微點頭,頷首道:「沒想到老四一介粗人,竟還能養出這等孩子來,朕倒真有些好奇了。」

  蕭四郎眉頭禁不住的凝結起來,朝聖上看去,聖上也含笑看著他,目光顯得很堅定。

  「是!」蕭四郎慢慢收回目光抱拳躬身應是,這邊常公公提著尖尖的聲音道:「施大人,將蕭公子請到這邊來。」

  轉眼之間,敏哥兒由施勝傑領著走了過來。

  聖上低頭去打量,少年身形清瘦,垂著頭兩隻手絞在前面顯得有些緊張,但步伐卻是穩健不見錯亂,他暗暗點頭又去看他的面容,粗濃的劍眉,鼻梁高挺脣瓣豐潤,面相端正……

  「蕭氏懷敏叩見聖上,祝聖上萬福康健。」一字一句的敏哥兒跪在聖上面前,垂著頭。

  「好!」聖上回神過來,指著敏哥兒道:「起來說話。」敏哥兒謝恩站了起來,聖上又道:「抬頭給朕瞧瞧!」

  敏哥兒依言抬起頭來。

  一雙眸子明亮如星辰,他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記憶中的畫面愈發的清晰。

  他巨震,就忍不住盯著他的眼睛。

  敏哥兒也在打量聖上,只是一眼已將對方面容印在腦海中,心中生出疑惑來……唐家大爺說他像聖上,怎麼他覺得沒有半分相像!

  心裡一點好奇消失,敏哥兒才驚覺自己今天的舉動實在太冒險了!

  他飛快的掃了眼蕭四郎,就見父親正負手站在聖上身後,面容之上並無異色,但看他的目光卻比以往多了一分情緒,是什麼?他有些看不懂!無奈?

  「書讀到哪裡了?」聖上淡淡的問道。

  「回聖上的話,先生昨天開始講論語!」敏哥兒一字一句清晰的答道。

  聖上微微點頭,問道:「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所先後,則近道矣……何解?」

  敏哥兒一怔,不光他便是蕭四郎也是愣了一愣,這並非《論語》而是《大學》中警句……他朝敏哥兒看去。

  敏哥兒垂著頭,周圍一陣寂默,眾人都看著敏哥兒。

  一片靜謐,敏哥兒卻朗朗開口了:「大學的宗旨,就在於發揚光明正大的德行,在於更新民風,在於達到德才完美的最高境界。志向所定。後方能靜心,方舒適,方能認真考慮,有所獲。任何事物都有根本和枝節,有終有始,明了先後,便近合理。」說完衝聖上一抱拳。

  蕭四郎微微挑了挑眉,朝聖上看去,心底卻暗暗鬆了口氣。

  聖上心裡掠起驚濤駭浪,看著敏哥兒的眼睛,手指便動了動,面上卻是滿意的點了點頭道:「好好!德性好,又聰明好學謙虛機敏。」說完,回頭看向蕭四郎:「老四,這孩子你教得不錯,不錯!」

  蕭四郎抿脣,走過去和敏哥兒站在一起,父子兩人朝聖上行禮。

  聖上點了點頭,大笑道:「老常,我記得我那邊有暹羅進宮來的懷錶吧,回頭給他送一塊來!」說完看了眼敏哥兒,點頭道:「好好讀書,但也要勞逸結合,切莫辜負你父親對你的細心栽培。」又深看了眼敏哥兒。

  「學生領命!」敏哥兒抱拳,低低的躬著腰,聖上含笑和蕭四郎道:「朕回宮了。」說完,頭也不回的大步出了院子。

  敏哥兒跟著蕭四郎後面送聖上離開,待院子裡沒了旁人,敏哥兒頓時臉色一變在蕭四郎面前跪了下來:「孩兒魯莽,懇請父親責罰!」

  蕭四郎目光微動,看著他點頭道:「知道自己魯莽,還有救!」說著一頓又道:「回去吧,去你母親那邊,她正擔心你呢……稍後再來我這裡領罰。」

  「孩兒領命!」敏哥兒起身,朝蕭四郎抱拳施禮,轉身挺著腰背便回了內院。

  析秋正站在門口等敏哥兒,見他過了穿堂進來,頓時心裡提著的一塊石頭便落了下來,鬆了口氣。

  「三哥!」炙哥兒從析秋身後飛跑出去:「你總算回來了,不然我和娘要去找你了。」

  敏哥兒接住炙哥兒小小的身體,牽著他的手,目光就朝析秋投了過來,析秋和他點頭,側目對碧槐吩咐道:「將飯菜拿下去熱一熱!」

  敏哥兒看著她,心中滿是歉疚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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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9 16:10:38
第二百二十四章:影響

  敏哥兒走近,站在析秋面前垂著頭,有些內疚的喊道:「母親!」

  析秋朝他柔柔的一笑,點了點頭道:「先吃飯吧!」說著一手牽著炙哥兒一手牽著敏哥兒進了房裡。

  「去看看四爺回來了沒有。」

  碧槐應是,掀了簾子正要出門,蕭四郎已經負手進了房裡來,目光就落在敏哥兒的臉上,微微一頓便未有過多的變化,析秋已經迎了過來:「四爺,吃飯吧!」

  是怕他斥責敏哥兒吧?蕭四郎點頭。

  這邊丫頭們將飯菜擺好,一家人便安靜的坐在桌前吃著飯。

  炙哥兒彷彿是覺察到氣氛的不對,便時不時咧著沾滿飯粒的小嘴對眾人傻笑,析秋抿脣笑著夾了一塊栗子雞塊給他,炙哥兒笑彎了眉眼,敏哥兒看著他也抿脣笑笑,學著析秋朝他碗裡送菜,炙哥兒顯得很高興,埋頭吃著。

  等吃了飯,析秋讓周氏和問玉陪著炙哥兒去院子裡玩兒,敏哥兒手放在腿上有些不安的看了眼炙哥兒的背影,又看看蕭四郎……

  蕭四郎端著茶眉目之間看不出情緒。

  「敏哥兒。」析秋微笑看著他:「今天鑫哥兒和晟哥兒來,你瞧見了吧?」敏哥兒點點頭,析秋又道:「先生布置的功課都做完了?」

  敏哥兒又點點頭。

  析秋看著又道:「今兒也累了一天,那你早些回去歇著吧!」沒有提昨天的事兒,也沒有說剛剛的事兒,只讓他回去歇著。

  「母親!」敏哥兒一愣,隨即開口道:「孩兒知道錯了。」

  析秋眉梢輕挑,抿脣笑著道:「傻孩子,你沒有錯!」析秋很高興他能主動和自己說,便朝敏哥兒招招手:「坐這邊來。」

  敏哥兒看了眼蕭四郎,見他依舊是面色無波的喝著茶,他便走了過來坐在析秋的邊上,析秋看著他,輕聲細語的道:「為什麼覺得是自己錯了?」

  敏哥兒垂著頭想了想,又抬起頭來道:「孩兒昨天在誠意伯府不該不辭而別……也不該讓父親和母親擔心,今天……今天還莽莽撞撞的跑到外院去了。」說著抬頭看了眼析秋,見她還是笑吟吟的看著自己,敏哥兒心裡一鬆,便道:「其實,唐大爺也沒有說錯什麼,是我想得太多了。」

  「敏哥兒!」析秋低頭看著他,與他平視:「你能和母親說說,昨天唐大爺都和你說了什麼?」

  敏哥兒頓了頓,就將當時的事情和析秋原原本本說了一遍:「……我很生氣。」又小心的看了眼析秋和蕭四郎,畢竟牽扯到他生母的事情,他怕蕭四郎生氣析秋會介意。

  「是這樣!」析秋點了點頭,唐大奶奶來說時,她就覺得奇怪,敏哥兒脾氣一向溫和,為何反應這麼激烈,她看著敏哥兒就輕聲道:「你生氣是對的,做的也對!」

  敏哥兒一怔,母親也覺得他生氣是對的?

  他本以為今天一天自己的反應,再加上提到自己的生母,雖有把握母親不會生氣,可心裡總會有些不高興,可怎麼也沒有想到,母親不但沒有介意還認同他的做法。

  「母親?」有些激動的,敏哥兒看著析秋。

  析秋就如以往一樣摸了摸他的頭,面露認真的道:「若是換做我的話,我也會生氣。」她點了點頭:「生育之恩比天大,無論她是什麼身份,高低貴賤,可這些都無法去否決掉她做母親的資格。」說著一頓又道:「況且,背後道人長短本就不對,此一事是唐大爺的錯,與你無關,想必他也知道自己錯了,否則今兒唐大奶奶也不會登門道歉,所以你不必為此生出歉意!」

  敏哥兒長長的鬆了口氣,又偷眼去看了眼蕭四郎,就見蕭四郎依舊如同方才的表情,他彷彿受到巨大的鼓舞,重重點了點頭:「謝謝母親。」

  「敏哥兒。」析秋笑著道,敏哥兒認真的看著析秋,聽著她說話:「既然你心中坦蕩,就不該為這些子虛烏有的事情生氣,要知道,只有我們心中真正的放下,是平常心,那麼無論別人說什麼,於我們而言都是不重要的,你說呢。」

  敏哥兒低頭想了想就點了點頭:「孩兒明白了,以後再不生這種閒氣了。」析秋笑了起來:「是啊,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我們敏哥兒可是磊落的君子呢。」

  敏哥兒笑了起來,析秋卻是話鋒一轉,問道:「所以,因為唐大爺說你長的像聖上,你就想去確認一下,是嗎?」

  「嗯。」敏哥兒點著頭,望著析秋已經沒有方才的忐忑:「他說得很肯定,我就很好奇……聖上到底長的是什麼樣兒……」說著看了眼析秋又低著頭道:「因為唐大爺看我的眼神,和祖父看我的眼神很相似,充滿了疑惑和懷疑,我就鬼使神差的去了。」

  原來他真的在意了大老爺看他時的眼神,孩子真的很敏感,有的時候你以為他不在意或者沒有注意,其實他不但知道還深深刻在了心裡,她點了點頭認真的道:「那你確認之後,覺得像不像?」

  敏哥兒搖著頭:「不像!」敏哥兒搖著頭:「不過眉毛確實有點像,都是濃濃的……」說著又看看蕭四郎,低聲道:「不過,父親的眉毛也是濃濃的……」

  也就說,比起聖上他覺得自己更像蕭四郎吧!

  析秋笑點頭,也如敏哥兒一般回頭看了看蕭四郎:「嗯,父親的眉毛也是粗粗的。」

  蕭四郎眉梢一挑,見母子兩人說著話卻說到他身上了,咳嗽一聲對析秋道:「聖上賞了他一塊懷錶,回頭你讓人拿了擺在他房裡的供案上。」

  析秋應是:「妾身知道了,稍後就讓容媽媽帶著人搬了供案過去。」又看著敏哥兒:「長長的供案只擺一件物什有些空,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庫房挑些東西裝飾一下?」

  「好啊。」敏哥兒點著頭,析秋便拉著他站起來,回頭對蕭四郎道:「四爺要不要去?」氣氛輕鬆起來。

  蕭四郎一怔,看著笑吟吟的析秋,再去看一改方才情緒低落的敏哥兒,目光頓了頓回道:「我去外院!」不在看他們。

  析秋和敏哥兒對視一眼,眼底都有笑意,牽著敏哥兒的手便出了院子。

  「你喜歡什麼,花瓢還是梅瓶?」析秋邊走邊道:「懷錶很小,不如讓天誠去給你打個架子吧,覺得怎麼樣。」

  敏哥兒點著頭:「好!」說著一頓又道:「母親,我上次在庫房瞧見一副鵲華秋色圖,我能不能也掛在中堂裡?」

  「行啊。」析秋語氣輕鬆:「那是你的院子,你想怎麼擺怎麼裝飾都由你做主。」

  敏哥兒昂著頭,看著析秋抿脣笑著。

  母子兩人挑了一隻青花海水雲龍紋盤口瓶,一隻青花釉裡紅天球瓶,拿了鵲華秋色圖,帶著幾個婆子去了榮恩院,二銓站在桌子上掛圖,敏哥兒在下面指揮:「朝左去些,對對……再高些……」

  析秋站在他後面,看著他興致盎然的樣子,心裡總算是鬆了口氣,對於敏哥兒她其實很矛盾,又想他不要那麼懂事,能快樂無憂的生活著,可又想他能夠堅強勇敢……

  可是不管她怎麼想,他都在不斷成長,一天比一天成熟,雖依舊敏感卻學會了隱藏,依舊脆弱卻學會了自衛,這樣的敏哥兒真的讓她又愛又心疼。

  「母親!」恍惚間,敏哥兒回頭來看析秋,就見析秋正看著他目光仿似很悠遠,他愣了一愣隨即又笑著道:「這樣掛行不行?」

  析秋移開目光,看著二銓忙了半天的成果,點著頭道:「很漂亮!」目光又落在供案上:「等宮裡賞賜來了,擺放好了就更加好看了。」

  敏哥兒笑了起來。

  炙哥兒從屋外蹬蹬跑了進來,也昂著頭盯著敏哥兒重新裝飾過的中堂,眨巴眨巴眼睛問道:「那幅畫,畫的是什麼?怎麼都是樹……」又歪著頭:「樹上為什麼沒有鳥?」

  析秋和敏哥兒皆是笑了起來!

  析秋陪著炙哥兒回去洗澡,哄他睡覺,敏哥兒則出了門一路去了外院,站在蕭四郎的書房外,天誠躬身問道:「敏爺,您有事?」

  「父親可在裡面?」敏哥兒輕聲說著,天誠就看了眼亮著燈的書房點頭道:「爺在裡面,小人幫您傳一聲?」

  敏哥兒點了點頭,天誠就敲了門:「爺,大公子來了。」

  裡面應了一聲,天誠轉頭過來看著敏哥兒:「敏爺請進。」說著幫他開了門,敏哥兒略有躊躇之後抬腳跨了進去。

  房間四處的牆角上點著八角燈,燈光明亮,蕭四郎正低頭坐在桌前看著奏章,頭也不抬的對敏哥兒道:「坐吧。」

  敏哥兒在蕭四郎的對面坐下,兩人之間隔了一個桌子,天誠上了茶又關了門出去。

  敏哥兒看著正低頭看著奏章的父親,又用眼角的餘光掃了眼書架的書,坐的板板整整的,並未著急開口。

  蕭四郎用點了硃砂的筆改改畫畫,翻了幾本後他突然抬起頭看向敏哥兒,便放了手裡的筆問道:「有事?」

  「是。」敏哥兒一愣,見蕭四郎問話他立刻答道:「孩兒來領罰。」

  蕭四郎挑著眉頭微微點了點頭,目光深邃的看著敏哥兒,就問道:「可知錯在哪裡?」敏哥兒點頭:「孩兒做事莽撞,未經三思,差點釀成大禍!」若非施大人熟悉又在自己府裡,他這會兒只怕已是刀下亡魂了。

  「嗯。」蕭四郎點頭認可:「聖上駕臨不曾明言,可你既能知道,不管是有人告知與你,還是你自己觀察所得結論,前者說明你平日為人處事妥當,旁人信任才敢與你明說,若是後者你能從細微末節判別找到根源,也是觀察細微……」

  敏哥兒一愣,父親這是在誇他?

  蕭四郎話鋒一轉,略顯嚴厲:「雖如此,可你依舊有三錯!」

  「一,你既出生侯府,就該明白眼睛所見不一定為真,書房內外雖不見侍衛林立,可該知道暗中定有護衛相守,你自以為是走捷徑卻不想早已經在他人監視之下……此錯為盲目自大,輕視旁人!」

  「二,你既有好奇之心,為何不光明正大回稟求見,卻鬼鬼祟祟行小人之徑?」

  「三,你既有膽量做以上之事,何以目的未達卻半途自廢,行為被人所查不坦蕩承認卻自哀自憐戚戚弱弱?」蕭四郎直視著敏哥兒,一字一句道:「此三錯,你可認?」

  敏哥兒巨震,他知道自己錯了,卻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父親所說的三錯,他怔在那裡看著蕭四郎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蕭四郎雙後置於桌面之上,認真的等著敏哥兒答覆。

  敏哥兒心中巨蕩,是啊,父親說的對,他是蕭四郎的長子,是府中的大公子,若他有意拜見就該正大光明堂堂正正的去回稟,即便被拒絕那也是君子磊落之風,萬不該憑一時好奇衝動,就偷偷走了後門如梁上君子無知粗婦聽人牆角……

  這不該是堂堂侯府三公子該做的,也不該是左軍都督長子該有的行為。

  心思飛快的轉著敏哥兒看著父親,鄭重的點了點頭:「父親,孩兒知錯了!」又站起來朝蕭四郎深深的鞠了一躬。

  蕭四郎擺擺手:「坐下說話。」

  敏哥兒依言重新坐下。

  蕭四郎讚賞的點點頭:「看來,你已明白我的意思。」敏哥兒點頭,蕭四郎又道:「如今晚之事,往後我不想看到,可記住?」

  「是,孩兒謹記父親教誨!」敏哥兒點頭應是。

  蕭四郎端茶吃了一口,房間中緊繃的氣氛稍稍緩和,敏哥兒見父親的面色不如方才那般嚴厲,他也暗暗鬆了口氣。

  過了一刻,蕭四郎放下茶盅,抬頭看著敏哥兒,聲音也不禁柔和了一分:「你的生母……」敏哥兒一怔,這是父親第一次在他面前提到生母的事,就聽蕭四郎道:「堅持你的想法,正如你母親所言,這世上所有的母親是沒有貴賤之分的。」

  無盡的喜悅自心底漫出來,父親從不提生母的事情,他以為父親是和其他人一樣是厭惡她的,卻沒有想到他今天會在父親的口中聽到他的肯定,原來是他多想了,父親並沒有他想的那樣討厭她。

  他面上的表情悉數落在蕭四郎的眼中,他頓了一頓,語氣肯定的道:「還有,你的生母身份並不低賤!」

  不低賤?什麼意思?

  敏哥兒面露迷惑?他只聽人生母乃是一介戲子,最後還跟旁人私奔了,這樣的身份為何父親用這種語氣肯定的說她並不低賤?

  難道有什麼事,是他不知道的?

  再想確認,蕭四郎卻已經站了起來:「回去吧,早些歇著!」敏哥兒一愣,問道:「父親,那孩兒的責罰?」

  蕭四郎走過來,高大的身影站在他面前,又伸出手來拍拍他的肩膀,道:「你既認錯,那便下不為例!」

  也就是說責罰免了?

  「走吧!」蕭四郎不再說話,負手轉身便出了書房了門,敏哥兒心裡提著的石頭落了下去,跟著蕭四郎後面亦步亦趨……蕭四郎回頭問道:「聽說你在誠意伯府畫了幅畫?引得吳阮兩位公子爭搶?」

  父親也知道了?敏哥兒回道:「孩兒胡亂塗鴉,是兩位公子捧場!」很謙虛。

  蕭四郎眼底略過滿意,點了點頭又一時興起問起漁業稅的事,敏哥兒道:「孩兒覺得,漁業稅想法很好,可若實施只怕還要從長計議。」

  蕭四郎略顯訝異,又問道:「哦?那你認為要如何從長計議?」

  敏哥兒有些不確定的搖了搖頭,回道:「孩兒也說不好,只是覺得時機還不成熟。」

  蕭四郎突然停了腳步,朝敏哥兒看了過來,他說時機還不成熟?是理解漁業稅所針對的意義所在了嗎?

  敏哥兒見父親用審視的目光看著他,心中一提問道:「父親,孩兒說錯了?」蕭四郎收回目光,便又重新朝走,又慢了兩步等敏哥兒走上來,父子二人並肩而走,許久他才回道:「沒有,你小小年紀有如此見識已是不易!」

  今晚和父母的對話,已經顛覆了他以往許多的理解和看法,此一刻敏哥兒已經不知道用什麼話來回父親的話,垂著頭默默的走在蕭四郎身邊,面上的表情卻是無比的喜悅。

  兩人漫步回到崇恩居中,析秋正站在台階上等著他們,見敏哥兒安然回來,遂笑了起來,敏哥兒行禮道:「母親!」

  析秋微微點頭:「時候不早了,快回去歇著吧。」敏哥兒應是,和蕭四郎和析秋道別回了自己的院子。

  析秋迎蕭四郎進門,幫他脫了外套,笑著問道:「四爺怎麼沒有責罰敏哥兒?」語氣輕快,蕭四郎回眸看著他,眉梢高高揚起:「夫人有何指教?」

  「不敢。」又煞有其事的朝窗戶外頭探了探頭,蕭四郎在玫瑰床上坐下來,問道:「看什麼?」

  析秋掩面而笑:「妾身只是看看,這會讓太陽是不是出來了。」

  蕭四郎眉頭一擰假裝慍怒,但眼底卻掩不住的溢出笑意來,析秋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收了玩笑之心,問道:「四爺,聖上……見到敏哥兒還說了什麼?」

  蕭四郎就將當時的情景和她說了一遍,問道:「怎麼了?」

  析秋若有所思,便朝蕭四郎看去,面露鄭重:「妾身心裡一直有個疑問,四爺能不能給妾身解開?」

  蕭四郎頷首。

  「當年,四爺抱去的孩兒,真的是四爺自己的孩子嗎?」只說當年不提現在。

  對於她的猜測,蕭四郎並未顯得多驚訝,以析秋的聰明猜倒也在他預料之中,這麼多年他不提是覺得敏哥兒還小,有的事情說多了難免會讓他多想,他又是敏感的總能從蛛絲馬跡中尋找出自己想要的答案,這件事情既然已經是秘密,那就一直留在他心中罷了。

  「那天情景混亂,四處皆是追兵,孩子又剛剛出生無處可藏,我便想到你那裡,一個外放知府府中的小姐閨房,想必不會有人懷疑……」他頓了一頓又道:「敏哥兒的身世,正如你所想。」

  雖然早就猜到幾乎可以肯定,但如今得到蕭四郎的親口證實,析秋還是忍不住驚了一驚,她擰眉問道:「那這件事還有多少人知道?」

  「只有我們幾人,二哥我也言明。」蕭四郎慢慢回了,又道:「先皇子妃沈氏早已敗落,獨剩一脈殘留於福建,這麼多年也一直在暗中查探敏哥兒的下落,所以他的行蹤不宜暴露,若不然不等旁人去查,沈家的可疑行徑也會將他推至風浪之前。」說著他站起來負手看著窗外:「時機未成熟前,我們只能靜靜等待。」

  析秋騰的一下站起來,看著蕭四郎就問道:「四爺的意思是……」要敏哥兒重回皇室,找回屬於他的一切?

  可是,這件事談何容易!

  先不論沈氏的勢力,就是現在他的身份已是蕭四郎的庶長子,若想要推翻這層身份勢必要費很多周折,即便此也不論,聖上當年能順利登基博得朝中群臣之心,也是因為先皇后和皇子一屍兩命的慘劇而引起同情繼而加分,如今若皇子安然無恙空降回去,勢必有人對當年真相生出疑問,甚至對聖上德行也有質疑。

  聖上會同意嗎?又是如何打算的?

  蕭四郎轉身過來看她,握了她的手在手心之中,淡淡的道:「這些年,我對敏哥兒並不親近,便是有所接觸時也是疏離嚴厲,便是想他能更快的成長……」說完一頓析秋便接了話:「妾身明白,四爺是想讓他獨立,不對你這個父親生出過多的留戀,以免將來影響他人生的決斷,是不是?」

  蕭四郎微微頷首。

  析秋便嘆了口氣,她要怎麼說呢,蕭四郎平時很少說這樣的話,也是第一次他們這樣深刻的去談敏哥兒的事,析秋覺得他做的沒有錯,敏哥兒若真只是他的兒子,那麼將來出息一些便入閣拜相萬人之上,大多時候很可能捐個閒官娶妻生子悠閒的過一生,可是,蕭四郎知道他不是自己的兒子,他的身份不知道何時會暴露在人前,一旦暴露就會帶來無盡的危險和很可能顛翻朝堂的風波,背負這樣的風險之下,敏哥兒就不得不堅強,不謹慎不步步為艱,他也不得不更為嚴厲一些……

  蕭四郎也是用心良苦,他不能給他的人生定下方向,他只能去引導,希望敏哥兒會有一個正確的價值觀和世界觀,能做一個正直的人,最後的選擇的權其實還在敏哥兒的手中,人生怎麼走,還看他如何抉擇,但無論他如何抉擇,曾經那些正面的對人生的理解,看待事物的角度都已經形成,不管結果如何那些都將會是支撐敏哥兒勇敢走下去的支撐和源頭。

  析秋也覺得心頭沉沉的,彷彿一個窗戶紙,若永遠不將真相告訴敏哥兒,對於他來說未免有些不公,可是告訴他呢,他對於自己的身份能不能接受,有沒有能力把握?她不敢確定,畢竟與已經成熟的沈氏比起來,他一個沒有外戚相護卻地位直接能威脅皇長子身份的他來說,沈氏的勢力猶如一個隨時能傾覆給與他滅頂之災的大山,他有沒有能力保護自己?

  有許多個選擇,但每一個選擇的背後,危險也與之相生!

  步步危艱。

  「四爺。」她回握住蕭四郎的手,目光篤定的看著他:「不管將來,敏哥兒做什麼決定,妾身都會永遠支持你!」

  蕭四郎抱著,抬手揉揉的她的髮頂,將下頜抵在她的頭頂,輕聲道:「傻丫頭,我不願告訴你,就是怕你胡思亂想,不管發生什麼事都有我在。」說完又低頭看著她,沉聲而道:「朝中之事風雲詭變,明日之事誰又能預言吉凶。」語氣中,卻儼然已是胸有成竹。

  沈府中,沈太夫人正與沈季以及沈夫人說話,她疑惑的問道:「聖上停留了多久?」

  「約莫一個時辰。」沈季很肯定的回了話,又道:「在書房裡不知說了什麼,出來時聖上顯得很高興,還賞了蕭四郎庶長子一塊懷錶,這會兒宮裡只怕已經送過去了。」

  沈夫人接了話道:「就是叫敏哥兒的那個孩子吧……聽說極是聽話懂事,小小年紀學問做得也很好。」有些羨慕的樣子,嘆道:「四夫人將那孩子教得極好。」

  沈太夫人不看她,又問沈季:「只賞了那孩子一人?我記得老四還有位嫡子吧,可賞了?」

  沈季搖頭:「聽說只賞了那孩子一人。」一頓又道:「說是問了學到哪裡,孩子說學了論語,聖上卻提了毫不相關的問題……那孩子答得極好,聖上一時高興便賞了。」

  沈太夫人眼露疑惑,聖上不是一時興起的性子,怎麼會突然去考一個孩子,便讓沈季將當時的情況仔細說了一遍,聽完後她眯起眼睛露出若有所思的樣子,沈季不明白母親何以這般嚴正的態度:「娘,有什麼問題?」

  沈太夫人端著茶,沒有說話,只覺得有些奇怪可有說不出哪裡不對,便擺著手道:「算了,不說這件事了,你且問你,朝中這兩日可還在說漁業稅的事?」

  「吳閣老還緊咬不放!」說著有些氣惱的樣子:「這個老頑固,當初真不該讓他入閣!」

  「說這些做什麼!」沈太夫人道:「今晚你再去張閣老那邊一趟,他知道該怎麼做,還有,幾個港口那邊的漁民和貨商,是時候也給他們通通氣……」沈季聽著眼睛一亮,問道:「娘的意思是,讓漁民反應激烈一些?」給他們一種,政策還未實施就已經引起動亂,聖上定然會生出退意。

  沈太夫人點了點頭,擺著手道:「你們回去歇著吧,我明日還要進宮一趟!」沈夫人一愣問道:「娘,要不要兒媳陪您去?」

  「不用,聽說聖上這些日子都歇在樂安宮裡,我去瞧瞧皇后。」沈太夫人淡淡說著。

  沈夫人聽著就擰了眉頭,嘟囔道:「聖上也是,樂貴妃都懷了身子,怎麼還夜夜去她那邊!」放著宮裡這麼多美人不臨幸,卻守著一個懷了身子的女人,果真是被樂袖的美色迷住了。

  沈太夫人瞪她一眼:「你懂什麼,他這樣才好,那樂袖懷了身子卻如此行為不檢,聖上若真對她有心就不該此時去她宮中,他這麼做就等於將樂袖置於虎口之中,我看他不是保護,根本就是在試探。」

  沈夫人一愣,有些不明白,沈季卻是若有所悟的點點頭,沈太夫人已經站了起來,扶著身邊媽媽的手道:「日子還長呢,就讓她先安心養著胎吧……」朝外走著,又回頭對小夫妻道:「去歇著吧!」

  沈季夫婦就站起來送她出門,沈太夫人走到門口忽然停了腳步,目光如炬的看著沈季:「老四的庶長子,你可見過?」

  「沒有!」沈季搖了搖頭,沈夫人卻是點了點頭:「兒媳見過,濃眉大眼機敏沉靜。」

  沈太夫人若有所思,點了點頭,自言自語道:「算算年紀該有七歲了吧……」說著人已離去。

  沈季夫婦不明白她的意思,便有些面面相斥。

  第二日,韓承整理了朝服,昨晚伺候的姨娘將官帽遞給他,扶著韓承出門,韓承回頭看著她就道:「既有了身子,就在房裡好生歇著吧,不用再送。」

  「妾身知道了,老爺您慢走!」說著盈盈施了一禮!

  韓承點頭,大步出了院門。

  待韓承一走,姨娘身邊的丫頭便過來扶著她,笑著道:「姨娘,您如今有了身子,老爺對您比以前還要疼愛,這兩日都陪著您呢。」姨娘掩面笑著,啐道:「老爺雨露均沾,你這話若是被人聽到還以為我施了什麼妖術迷了老爺呢。」

  丫頭連連道:「奴婢該死,奴婢不敢說了。」可語氣卻是含笑,又湊到姨娘耳邊:「姨娘,您出生又好,就是先夫人比起來也不及您的身份,她不過是武夫的女兒,您說老爺這麼多年未娶,前些日子好不容易動了心思,卻又無果而終……姨娘,不如您動員動員,說不定……」指了指正房的位置:「就是您的了呢。」

  「胡說!」姨娘瞪了丫頭一眼,卻是目露深思。

  兩人進了門,隨即院子外面就有婆子喊道:「姨太太,您有和吩咐。」

  韓承一路去了朝堂,等下了朝又與蕭四郎沈季以及吳閣老,張閣老一起去了御書房中,聖上端了茶瞧見韓承面色萎靡,眉梢一挑問道:「老韓,我記得韓夫人去世有幾年了吧?」

  韓承一驚,抱拳回道:「回聖上,有三年了。」

  聖上微微點頭,挑眉打趣道:「何以到現在還不續弦?你是朕的愛卿,這後宅無人料理朕怎能忍心……」一頓又問道:「可是無合適之人,不如朕給你指一個?」

  「微臣私事不敢勞聖上掛心。」韓承急忙回了:「微臣一直未娶,只是心中難以忘記先夫人,況且,微臣已不再年少,早沒有風花雪月之雅趣,只想追隨聖上忠心為聖上辦事!」

  聖上就指著他滿臉的笑意,對吳閣老道:「瞧瞧,他說得真是極好聽的,他鰥夫倒是為了朕了。」

  吳閣老就應和:「韓大人一片忠心,依老臣看,不如給韓大人指一門門當戶對的閨閣小姐,不求才華橫溢只要溫良嫻淑能將韓大人後院料理周全,讓韓大人為聖上辦事時也能不為凡事所擾,亦是成全他一片忠心,再說。」又捋著鬍鬚看向韓承:「也能成就一段良緣美談,豈不是兩全其美!」

  「好,好!甚好!」聖上撫掌而笑,便指著吳閣老和錢忠道:「我看,這件事就交給你們兩個辦,三日內給朕交一份答卷上來,朕要親自給老韓挑一美嬌娘。」

  韓承不能再推,值得抱拳受恩謝賞,臉色卻顯得有些灰敗。

  第二日,錢忠和吳閣老則選了七八個良家女子姓名八字呈了上去,聖上瀏覽了一遍,正要提筆勾勒,皇后自殿外蓮步走了進來,手中端著釉裡紅的湯盅:「聖上,妾身聽常公公說您早上沒有吃東西,就特意囑咐了御膳房給您頓了雪蛤燕窩盅,火候剛好,你用些!」

  聖上放了筆,含笑看向皇后,點頭道:「皇后有心了。」皇后便走過去,接過常公公遞來的碗盛了一碗出來,又用勺子舀了餵給聖上:「您嘗嘗,味道好不好。」

  「好!」聖上輕抿了一口,點頭道:「不錯。」皇后笑了起來:「那你多吃點。」說完,餵著聖上吃了半碗,又拿了帕子幫他擦了嘴角,目光一轉就落在龍案上一溜的女子名字,好奇道:「這是什麼?」

  聖上不經意答道:「給韓承挑選繼室,正在想著哪家的女子更合適。」

  皇后目光一亮,掩面笑了起來:「原來聖上在給韓大人做紅娘啊。」一頓又道:「那妾身能否也討個彩頭,沾沾喜氣呢。」

  聖上含笑問道:「哦?你所提的是誰家的姑娘?」

  皇后就道:「也不是誰家的姑娘,就是有個遠房姑母,前些日子還到府中和娘訴苦,說妹妹今年十六了,高不成低不就的難尋人家求娘做主呢,娘這些年也不出來走動,哪裡有什麼好人家選配的,只和我道了苦水。」一頓又道:「可巧了,這會兒卻瞧見聖上在做這成人之美的事兒,妾身便想到那堂妹,也想沾沾這喜氣呢。」

  聖上目光頓了頓,面上卻是笑著道:「好,好,不如你將那妹妹的名字一併加上去,等老韓來了,讓他仔細選選。」

  皇后一愣,面不改色的笑著點頭,夾了袖子提筆就將女子的名字加了上去。

  「我那妹妹可是一等一標緻的美人,若是能成這杯喜酒,韓大人可是要謝了我才是。」說著抿脣輕笑著。

  聖上看著紙面上多了一道沈氏的名諱,便想到蕭延亦後院之中還有一位沈氏,便沒有說話。

  等皇后出了門,樂袖便由女官嬤嬤扶著站在了門外,聖上親自迎了出去,問道:「不好好歇著,怎麼到這裡來了。」四處看了看不見玉輦:「怎麼不坐玉輦,若是累著了可怎麼是好。」

  樂袖粉面桃腮比之兩年還要美艷幾分,垂著頭羞紅了臉:「妾身整日歇著,就想出來走走……」又半掀了眼簾飛開的看了聖上一眼,面頰更紅:「妾身一上午不見聖上,心裡便空落落的,就想遠遠的看看,不想卻打擾了聖上,妾身該死!」

  一席話說的聖上滿面含笑,扶著她進門:「你啊,總是這樣!坐吧。」樂袖笑著道:「聖上在做什麼,妾身沒打擾您吧。」

  「不過一些小事。」聖上在龍案之後坐下:「給韓承挑一位可心的繼室。」

  樂袖聽著就笑了起來:「聖上實乃明君,連臣子婚事也要您來煩心。」咯咯笑著:「不過,聖上看人一向準得很,能經您挑選,也是韓大人的福氣。」

  聖上便笑了起來,樂袖走了過去:「妾身看看,都是哪些人家的姑娘。」說著走了過去,仔細去看,上頭只列著女子的生辰八字,並無多少的介紹,樂袖隨意掃了一遍。

  聖上就看著她問道:「哦?那你說說,這裡頭誰合適?」

  樂袖目光一轉,隨意指了位姓方的小姐:「妾身覺得這位不錯,嫡女出生,雖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但配韓大人應是不差。」

  皇后在上頭加上自己同族妹妹,而樂袖卻是隨意一指,並不關心……他目光一頓,握住樂袖的手:「好,就依你,定這位方家的小姐!」

  析秋送走蕭四郎和敏哥兒,又讓慶山慶元護著炙哥兒去清河邊釣魚,回來的時候去倒座看窩在房裡繡嫁妝的春柳,回到房裡岑媽媽便拿了封信進來,笑著道:「夫人,剛剛蘇全生拿了封信進來,讓奴婢交給夫人,說是蘇大家的從山東寄來的。」

  析秋接過信,坐回玫瑰床上拆開,上下細看了一遍面上露出笑容來,她果然沒有看錯蘇大壯,這才回去了兩個月,就已經讓鄒伯昌暗中和佟府保定莊子裡的管事來往了數封信,他道只等一個時機,及時析秋只要擺個姿態,鄒伯昌自己就會走。

  析秋輕笑,將信收了笑著道:「蘇全生在外院如何?」岑媽媽點頭道:「是個不錯的孩子,人老實做事又踏實,連天誠都說交給他的事情,沒有辦不周全的。」

  「那就好。」析秋點了點頭,站起來道:「幫我重新梳個髮髻吧,就梳前些日子流行的牡丹髻。」

  岑媽媽一愣,問道:「夫人要出去?」

  析秋含笑點頭,道:「是啊,許久不見阮夫人,今兒得空就去走動走動。」岑媽媽目光一頓,夫人甚少主動去常來的幾位夫人府上走動,今兒怎麼突然想要出去去走動?

  心中想過,面上卻是笑著道:「好!」析秋在梳妝檯上坐下來,又對碧槐吩咐道:「去外院和季先生招呼一聲,就說我下午有事帶兩個孩子出門,和季先生告個假。」

  碧槐應是去了外院。

  析秋便含笑坐下由岑媽媽梳了髮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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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9 16:11:00
第二百二十五章:意外

  敏哥兒穿了件連天碧色的短掛,頭髮束起以一隻木簪別著,劍眉星目頗有儒雅之風,炙哥兒寶藍色短掛鳳眼俏皮活潑可愛,析秋看著兩個孩子微微一笑,一手牽著一個往外走:「娘在家中悶得很,你們陪娘出去走走可好。」

  炙哥兒先點頭:「好!」敏哥兒則是有些狐疑,析秋轉頭過來看他,問:「怎麼了?」

  敏哥兒搖著頭:「沒事!」還是覺得奇怪,母親今天怎麼突然要去別的府邸竄門了呢。

  析秋看著敏哥兒滿臉疑惑的樣子,笑了笑道:「其實也並非突然要出門,只是昨兒中山侯樂夫人到了京城,我便想去拜訪拜訪。」

  敏哥兒一愣,才明白析秋是在向他解釋,遂問道:「淮南中山侯?」

  析秋聞言點了點頭,道:「是啊,就是阮夫人娘家,也是宮中樂貴妃的娘家。」

  敏哥兒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炙哥兒聽不明白,便昂著頭問道:「娘,我們不去找表哥和十二姨玩了嗎?」析秋捏了捏他的臉:「等明年你啟蒙時,十二姨和表哥就會每天都來陪著你了。」

  「哦!」炙哥兒點點頭,又問:「明年是什麼?」

  析秋正想著要如何回答他這個問題,敏哥兒就探頭看著炙哥兒,解釋道:「現在是夏天,等過了秋天和冬天就是過年了,過了年就算是明年了。」

  「哦!」炙哥兒眨巴眨巴眼睛,顯然在思考這時間上的關係。

  母子三人上了去了儀門,又上了馬車,岑媽媽帶著幾個丫頭以及周氏二銓,慶山慶元坐後面的一輛車,其他人則隨車而行。

  錦鄉侯析秋也是第一次去,不過和東昌伯府住的並不算遠,府邸是文宗時便賞了的,府邸很大但因為這麼多年府內各房子嗣興旺,倒顯得並不寬裕,馬車一路進了侯府的二門,得了消息的阮夫人帶著阮平蓉早早候在門口了。

  「四夫人!」阮夫人笑眯眯的迎過來:「您真的是貴客,得知您要來我都不敢相信呢。」

  析秋扶著碧槐和碧梧的手下了凳子,二銓抱著炙哥兒下來,敏哥兒也從車上跳下來,馬車又得的駛了回去。

  析秋笑著走到阮夫人身邊:「好久不見您,便想來看看您。」又回頭對敏哥兒和炙哥兒看了看,兩個孩子乖巧的朝阮夫人和行了禮。

  阮平蓉穿著件豆綠的褙子,月華的挑線裙子,梳著垂柳髻審此案窈窕,笑眯眯的給析秋行禮:「四夫人好!」析秋看著她,兩年不見已經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長相與錢夫人有幾分相近,她笑著點頭:「平蓉出落得越發的標緻了。」

  阮平蓉很大方的受了,阮夫人就道:「四夫人不能誇她,就是不知道羞的。」說著又去拉著炙哥兒和敏哥兒:「走,快進去坐,外面熱得很。」

  一行人便又換了小油車進了內院裡,析秋先去和阮老夫人見了禮,老夫人年歲已高受不得嘈雜,大家磕了頭便退了出來,阮夫人又陪著析秋見了錦鄉侯其他幾房的夫人,由於來來往往的人實在太多,析秋只顧著拿著見面禮出去,炙哥兒和敏哥兒卻忙著收回禮……鬧騰了一個多時辰,總算去了阮夫人房裡歇著了。

  「家裡可真熱鬧。」析秋笑端了茶喝了一口嘆道:「每天來來往往的也有人說話。」

  阮夫人笑的無奈:「這人多有人多的好處,人少有人少的好處,你不知道我可是最羨慕你的,一家四口單獨開府出來住,不知道多自在!」

  「就是冷清了些。」析秋笑著道,阮夫人接了話:「冷清也清淨,若不然這麼一大家我整日裡便忙著中饋的事,夏季衣衫還沒做完又要趕冬天的,一頓飯八房八種菜單個個都要來請示,這邊丫頭配人,那邊婆子出府……我真是……」說著揉著額頭。

  析秋理解,這麼多人哪怕就是芝麻綠豆大的一點小事,也會乘以數倍的放大,每人一件事也夠主母忙活半日的了。

  「這是冰鎮的烏梅湯,你們喝喝看!」阮夫人親自端了湯給敏哥兒和炙哥兒,兩個孩子接了謝過,規規矩矩的坐在一邊。

  阮夫人滿臉的感嘆:「這兩個孩子可真是乖巧啊。」說完又看看炙哥兒:「轉眼長這麼大了。」

  析秋輕笑:「可不是,孩子都是見風長,不見他們長大卻見我們老了。」阮夫人聽著卻是啐道:「你在我面前提老,這不是埋汰我嘛。」

  說著,兩個人笑了起來,阮平蓉也陪在一邊笑著。

  析秋便問道:「聽說中山侯夫人到了京城?」

  阮夫人正要答話,外頭就有人聲傳了進來:「誰在說我呢?」笑呵呵的語氣,阮夫人展顏一笑站了起來:「可不是說曹操,曹操就到了!」說著親自迎了出去。

  析秋也隨著她站了起來,就瞧見門簾子掀開,進來一位穿著絳色撒花牡丹滾邊褙子,月白瀾邊綜裙,梳著圓髻頭上點著兩隻步搖,約莫四十上下的夫人,樣子小巧端莊雍容華貴,她笑著攜了阮夫人的手:「八姑奶奶,我可是聽說有客人來了,是哪位夫人?」說著就朝析秋看了過來,立刻眼露驚艷不待阮夫人說話,便又道:「哎呀呀,真是個俊俏的媳婦兒,我這把年紀還沒見過這麼標緻的美人呢。」

  析秋也回以微笑,斂衽朝樂夫人行禮,阮夫人咯咯的笑介紹道:「嫂嫂,這就是我常和您提起的蕭大督都的夫人,宣寧侯的四夫人。」

  「是了。」樂夫人放了阮夫人的手走了過來:「我就說,這京城我聽說過的美人,可就只有一位四夫人,今兒我真是走了大運,一來就飽了眼福了。」

  「蒲柳之姿,謬讚了。」析秋滿臉的笑容,盈盈立著回道:「夫人才是氣度不凡。」

  樂夫人笑呵呵的道:「還是位嘴皮子厲害的主呢。」析秋也是掩面而笑,轉頭看了眼兩個孩子,敏哥兒就帶著炙哥兒朝樂夫人行禮:「見過夫人!」

  「真是兩個可人疼的孩子。」樂夫人一手扶了敏哥兒一手牽著炙哥兒,嘖嘖嘆道:「真是一家子俊俏的人兒。」

  阮夫人就笑著走過來:「大嫂,您就別誇了,四夫人可是面皮薄的,回頭您得驚著她了。」

  析秋輕笑,樂夫人點著頭:「好好,我忍忍!」一屋子的人跟著笑了起來,析秋抿脣和阮夫人道:「夫人可真是風趣。」

  樂夫人就在主位上坐了下來,又從身邊媽媽手裡拿了見面禮:「第一次見面,也沒有好好準備,倉促了些,兩個哥兒拿去玩。」

  敏哥兒帶著炙哥兒落落大方的接了禮,是成色上等的玉牌,一看便是價值不菲,可不像樂夫人所言能隨便玩的物什。

  「夫人一路長途跋涉,路上可還順利?」析秋笑著問道。

  樂夫人笑著點頭:「就是天氣熱得很,一路走走停停,瑤丫頭又水土不服,可算是遭了一番罪了!」說著,又解釋道:「瑤丫頭是我最小的女兒,聽說是來拜見貴妃娘娘,便吵著要來!」

  看得出來樂夫人很喜歡這位麼女。

  有丫頭上了茶,便問道:「沒瞧見樂小姐,身子可好些了?」樂夫人點頭:「就是還有些虛,這會兒還賴在床上不肯起來呢,真是失禮了。」

  析秋輕笑搖頭道:「夫人太見外了,她身子不適就該好好歇歇才是,等養好了身子讓平蓉陪著她去京城裡逛逛,眼見著要到盂蘭節後頭又是七巧,正是熱鬧得時候。」

  「她可不就是惦記著來逛廟會麼!」樂夫人笑眯眯的回了,又看向敏哥兒和炙哥兒始終規規矩矩坐在一邊也不打鬧,贊道:「這兩個孩子真是懂事乖巧。」

  阮夫人也點著頭:「是啊!」說著又對身邊的婆子道:「兩個哥兒坐著無趣,將昨兒侯爺帶回來的龍眼剝給兩個哥兒吃。」

  炙哥兒扭了扭屁股,其實已經有些坐不住,敏哥兒就笑著朝幾位夫人回禮,悄悄在炙哥兒手心裡撓了撓,炙哥兒又坐穩了不再動。

  「哪裡乖巧,不過是覺得外頭熱,躲在裡頭貪涼罷了,在家裡頭這會兒早不見人影了。」析秋謙虛的回了,阮夫人便接了話,又轉頭問樂夫人:「大嫂可遞了牌子進宮?要不然我讓劉管事給您去辦吧。」

  樂夫人來的目的就是要進宮探望懷了身子的樂袖。

  「那勞煩姑奶奶了,京城我這還是第二次來,還真是人生地不熟的。」說著看向析秋打趣道:「不怕您笑話,我連這宮中的規矩,還是連來前抱佛腳的呢。」

  析秋輕笑:「我哪敢笑話您,我也是次次進宮,都要在腦子裡將規矩禮數過一遍,生怕走錯了一步惹了別人笑話呢。」

  彷彿是交換了秘密,樂夫人只覺得和析秋又近了一層,滿臉的笑容,析秋又道:「我也是好久不見樂貴妃,夫人改日進宮,還勞煩您也幫妾身請個安。」

  樂夫人眼睛一亮,即點頭道:「一定,一定!」說完,外面有婆子進來回事:「夫人,小姐吵著說要見您。」

  「這孩子,真是越來越沒規矩了。」樂夫人擰了擰眉頭,阮夫人就笑著道:「她年紀還小,又是生地兒自是離不開您的,您就去看看吧,四夫人也不是外人!」

  析秋點頭應和:「是啊,您去忙吧,改日去我那邊我們再仔細說話。」

  「好,好一定要去四夫人那邊坐坐的。」樂夫人起身朝析秋告了罪,便由析秋和阮夫人送出了門,析秋進來便和阮夫人道:「我也不多留了,難得出來趁著天色早,想去一趟周府,周夫人許久不見,也不知身子如何了。」

  「說起來我也要去一趟才是,博涵和四小姐定了親事,我一直忙著還沒有去看望她。」阮夫人說著一頓就攜了析秋的手:「這樣,您等等我,我收拾一下和您一起去吧。」

  析秋笑著應是:「有您作伴,那自是極好的。」

  阮夫人便回去換了衣裳又吩咐了府裡的事兒,便陪著析秋和府裡諸位告別,又出了府去了郊外的周府。

  路上,阮夫人笑著道:「適才,我讓人去了東昌伯,叫上了姑奶奶,咱們三兒一起去,這樣也熱鬧一些。」

  「那果真是熱鬧的。」析秋笑著點頭:「還是您想得周到。」

  果然,兩人到了周府的宅子裡時,錢夫人的馬車已經在門外等著了,她探出頭來笑著打了招呼,幾輛馬車就進了府裡去了。

  依舊是周媽媽接的,看見幾位夫人笑的合不攏嘴:「三位夫人光臨,奴婢頓時覺得府裡也亮堂不少。」顯然和阮夫人以及錢夫人和熟悉。

  錢夫人笑著道:「真是老不休的,拿我們打趣。」說著一起進了門問周媽媽:「我們來的急也沒能提前打個招呼,嫂嫂在家中吧?」

  「在,在!」周媽媽連忙回了:「正和丫頭抱著算盤算賬呢。」呵呵笑著。

  析秋帶著敏哥兒和炙哥兒跟在後面,錢夫人就回頭和析秋說話:「這會兒你們也成了親家了吧,我們也算是一家人了。」

  「是啊。」析秋笑著回道:「他們也真是有緣分的。」

  錢夫人點著頭,也流露出唏噓的樣子,想到當初因為周博涵的退婚的事見到析秋她還有些尷尬,沒想到兜兜轉轉他們竟然還是在一起了,這天下的事真是說不清楚。

  幾個人進了門,周夫人已經站在院子外頭迎著,見著炙哥兒和敏哥兒滿臉的高興:「兩個哥兒可是第一次來!」等進了房裡就急著給了見面禮,又道:「今兒正好博涵休沐,不如讓博涵帶著他們在府裡轉轉吧。」

  不待析秋說話,錢夫人已經笑著道:「這敢情好,博涵也算是他們未來的姨父呢,可不能見外了。」幾個人皆是笑了起來。

  周夫人就讓周媽媽送敏哥兒和炙哥兒去找周博涵,敏哥兒和炙哥兒朝周博涵行了禮,炙哥兒歪著頭問道:「您是四姨夫?」

  周博涵一怔,有些尷尬的紅了臉。

  敏哥兒拉了拉炙哥兒的衣袖,炙哥兒就看了眼周博涵嘟了嘟嘴沒再說話,周博涵看著他的樣兒,咳嗽一聲邀請兩人坐下,又送了見面禮,他問敏哥兒道:「聽說讀論語了?」

  敏哥兒一本正經的回道:「是。」周博涵點點頭,又看向炙哥兒:「啟蒙了嗎?」

  炙哥兒搖著頭:「娘說明年給我啟蒙。」又問周博涵:「您和大舅舅都是在翰林院是不是?」

  周博涵應是,笑著道:「不過你大舅舅官級比我高。」似乎適應了和孩子說話。

  炙哥兒點著頭,不再和周博涵說話,四處打量書房裡的裝飾,周博涵就問敏哥兒的功課,炙哥兒坐了一會兒,實在有些難受跳下了椅子,昂著頭問周博涵:「四姨夫,你家有沒有什麼好玩的。」

  一聲四姨夫,周博涵鬧了個大紅臉,有些窘迫的回道:「你想玩什麼?」

  炙哥兒就擺著手:「隨便什麼都行。」反正不能一直在房裡坐著,上午已經憋了一個上午了,這會兒和四姨夫玩總不用拘著了吧。

  周博涵想了想,便回道:「院子後頭就是東山,不如我帶你們去爬山好不好?」

  「好!」炙哥兒高興的點頭:「爬山好玩。」

  敏哥兒則在一邊笑看著他,周博涵又深深看了眼敏哥兒眼底露出深思來。

  「夫人。」周媽媽進門來回道:「少爺說帶著兩個哥兒去後面爬山去了,讓奴婢進來和幾位夫人說一聲,只道一會兒就回來。」

  周夫人擰了擰眉頭看向析秋,析秋就笑著道:「這下可好了,炙哥兒該高興的蹦起來才是。」

  周夫人見她並無介意的樣子放了心,又問周媽媽:「身邊可帶了人。」

  「七八個婆子小廝跟著的。」周媽媽回道。

  周夫人這才放了心,點頭道:「你也去吧,提著水和點心在山腳下候著,一會兒爬了山指定會餓。」周媽媽應是出門去了。

  析秋看著周夫人,比前些日子精神好些,人也胖了一點,看來有喜事忙著人果然是不一樣了。

  「我們打葉子牌吧。」錢夫人笑呵呵說著:「難道咱們湊到一起來。」阮夫人應是,周夫人詢問似的看著析秋,析秋點頭道:「我不大會,只怕會拖了你們的後退。」

  「我們可都是半調子的水平。」阮夫人笑著回了,這邊周夫人就讓人搬了桌椅,幾個人就在房裡打葉子牌。

  周夫人出了牌,問錢夫人道:「聽說昨兒聖上給韓大人賜婚了,聖旨可下了?」

  錢夫人笑著道:「一早上就下了,這會兒韓府裡可是熱鬧非凡呢。」說著一頓,周夫人停了牌問道:「是誰家的小姐?」

  「你們猜!」錢夫人掩面笑了起來:「連我啊也想不到呢……是方少詹士的嫡次女。」

  析秋一愣,難道是方夫人的次女,當年在武進伯府時見過一次方小姐,不過那位方小姐早就遠嫁了,這會兒訂了既然是次女,那麼應該是方小姐的妹妹吧。

  竟然這麼巧。

  周夫人便就是一愣,隨即笑了起來,點頭道:「果然是巧得很。」說完看向析秋,解釋道:「四夫人年輕可能還不知道,這方家也算是世家了,祖籍在湖廣,方大人當年高中便是拜在吳閣老門下做了門生,這些年來往甚密……」已有所指的樣子。

  析秋恍然大悟,韓承府中關係簡單與京中各處府中都無姻親來往,不管他私下裡和誰走得近,但他並不屬於那系族,可這兩年韓承連立了大功也是不可忽視的勢力,聖上卻將他的繼室交給錢伯爺和吳閣老挑選,這無疑是給二人一個暗示,兩個人都是聰明的人,列的人名看上去毫不相干,但卻是盤根錯節的有著聯繫。

  所以,韓承但凡成了親便就有外家,和外家的勢力不能分割,那麼連帶著他也就有的派系。

  聖上可謂是用意深深。

  只是,他的目的又是什麼,真的只是扶持樂貴妃外戚壯大?

  析秋卻覺得不會如此簡單。

  心思飛快的轉動著,她忽然一驚,想到佟慎之也是吳閣老的門生,難道……

  她又搖搖頭,覺得自己想得太多了。

  「四夫人,您怎麼又胡了。」錢夫人推了牌指著析秋道:「還說不會玩,這會兒我可是輸了不少銀子了。」

  析秋抿脣笑了起來「是你們讓著我,我這還不是胡亂玩的。」

  阮夫人將銀子給析秋,錢夫人便問阮夫人:「樂夫人到了吧?我原想著今兒過去拜見的,卻不想早上耽誤了事兒!」阮夫人笑著道:「急什麼,她也不是住一日兩日,不管如何我也要把人留到過了中秋才是,你哪天去都不失禮。」

  錢夫人應是:「那我索性心安理得再等幾天罷了。」呵呵笑了起來。

  析秋看著兩人說話,手上不停心中卻是不停的思索著,嘴上問道:「聽說後日是常公公的壽辰,我原挑件合適的禮送去,可又沒什麼經驗,正愁著不知道送什麼。」

  「這有什麼難的。」錢夫人笑著回道:「常公公最大的愛好,便是收集各式各樣的鼻煙壺,聽說他的房裡多寶格上,滿滿的擺著的可都是鼻煙壺,但凡送去只要奇巧他便來者不拒。」

  「是嗎,那我回去找找。」

  下午回到家裡,析秋和蕭四郎說起韓承賜婚的事兒:「定的是方小姐?」

  「嗯。」蕭四郎點了點頭:「因為兩方年紀都不小了就定了明年年初的日子。」蕭四郎端著茶吃了一口,又問析秋:「你今天去錦鄉侯府了?」

  析秋應是,將去的場景和蕭四郎說了一遍:「……阮夫人端了盤龍眼給敏哥兒和炙哥兒吃。」

  蕭四郎看著析秋,眼底含笑的摸了摸她的頭,並未說話。

  析秋也是笑了起來,龍眼這會兒也就福建那邊有吧!

  「常出去走走也好。」蕭四郎點了點頭,有種和析秋心有靈犀的感覺,這種感覺讓他五內服帖,看著她歡喜得很。

  析秋應是,點頭道:「就是累得很!」訴苦的樣子,蕭四郎知道她一向不喜出門,就攜了她的手,放在嘴邊親了親:「哪裡痛,我給你揉揉。」

  「每次與四爺說話,四爺總是這樣不正經。」面上卻是笑了起來,蕭四郎就煞有其事的道:「給夫人按摩哪裡不正經,我覺著是最正經的事。」

  析秋笑倒在他懷裡,蕭四郎攬著她正有些情不自禁,耳朵一動就聽到外面的腳步聲,頓時想到那天炙哥兒樣子,就無奈的嘆了口氣。

  「娘,我洗好澡了。」話音未落人已經跑了進來,見蕭四郎也在就笑嘻嘻的喊了聲:「爹!」跑過去就毫不客氣的擠在兩人中間坐下:「我們什麼時候吃飯,我好餓啊。」

  蕭四郎擰眉:「怎麼整日都在聽你喊餓?」炙哥兒就歪著頭回道:「娘說我在長身體,所以才會這樣。」

  析秋抿脣輕笑起來,揉了揉炙哥兒的道,看著被頂了嘴正擰著眉頭的蕭四郎道:「他下午和周大人一起去爬山的。」

  蕭四郎眉梢一挑,低頭問炙哥兒:「和周大人爬山?」

  炙哥兒點著頭:「四姨父人很不錯!」勞神在在的,蕭四郎也禁不住輕笑起來,想到周博涵文文弱弱的帶著一向行動很快,轉眼就能不見了人影的炙哥兒爬山……

  過了兩日,樂夫人進宮拜見樂袖,因為並非親生的母親,能說的其實也並不多,樂夫人坐了一會兒,樂袖便陪著她去給皇后娘娘辭別,才進了鳳梧宮中,一小內侍橫衝直撞的朝樂袖這邊撞了過來,樂夫人大驚之下倒也反應得快,身體一轉將樂袖護在了身後。

  好在小內侍不過七八歲的樣子,撞在了樂夫人身上也並不重。

  皇長子凝眉走了過來,面色陰冷指著內侍就道:「來人,將這個不長眼的東西給我杖斃!」說完抱拳和樂夫人以及樂袖賠禮道歉。

  「並無大礙,皇長子不用如此介懷。」樂袖白著臉側身讓開皇長子的禮,樂夫人也是笑著回道:「是啊,皇長子勿怪,也是我們進來得太突然了。」卻緊緊牽住了樂袖的手。

  皇長子目光在樂夫人手上一轉,眸色幽暗,等樂袖和進了宮內去,他便怒道:「給我打!」隨即便有幾個年長的嬤嬤,拿下小內侍壓在凳子上又堵了他的嘴,劈裡啪啦的板子聲就打了起來。

  不過七八歲的孩子,皮嬌柔嫩十來下便出了血,翻著白眼暈了過去。

  二皇子縮在嬤嬤身後,探了頭對皇長子道:「皇兄,別……別打了。」已經嚇白了臉。

  皇長子回頭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婦人之仁。」頓了一頓又道:「這樣沒有輕重不長腦子的人,早死了也是為他好!」說著又對周圍的人道:「他就是榜樣,以後你們都給我緊著心了。」

  周圍一片死寂,無人敢言!

  二皇子弱弱的盯著那紅殷殷的已經露了肉的屁股,白眼一翻就倒了下去。

  一片嘈雜之下,眾人忙著去扶二皇子,皇長子眉頭一擰喝道:「拖下去!」說著轉頭去看二皇子,外面混亂裡頭皇后和樂袖幾人也聽到動靜,跟著皇后出了門,皇后不悅的問道:「這是怎麼了,亂哄哄的。」隨即目光在拖出去的內侍轉了一圈,厭惡道:「礙眼的東西,快丟出去。」又看到二皇子被人抱在手裡,她問道:「怎麼了?」

  便有人語速極快的報了事由,皇后蹙眉:「這孩子就是膽子小。」又對毛姑姑叮囑:「將人送回去,請了太醫去瞧瞧。」

  樂袖看著那被拖出去的內侍,樂袖目光一轉扶著樂夫人身體一抖,樂夫人一怔:「貴妃娘娘,您怎麼了。」很驚慌的樣子。

  皇后瞧見立時一驚,毛姑姑一驚伸出手去扶樂袖,胳膊肘一頂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便頂在樂袖的腹部……

  樂袖暈了過去。

  當夜,宮中便亂了套,二皇子高燒不斷連夜胡話,樂貴妃回了宮便喊著肚子痛,聖上忙了一夜,宮中太醫也是人仰馬翻……

  聖山滿臉的怒容,指著一干太醫便喝道:「都是些不中用的東西。」

  樂夫人跪在一邊拿著帕子低聲哭著,又握著昏迷著面色如紙的樂袖的手,哀慟難言。

  聖上聽著一屋子的哭聲焦躁難安。

  「聖上。」皇后自外頭帶著毛姑姑幾個貼身的進來:「老二那邊好些了,這會兒已經退燒了,您不用擔心。」

  聖上緊緊蹙了眉頭,就看著皇后道:「你說說看,到底是怎麼回事,一個下午竟就出了這麼多的事。」

  皇后一愣,隨即解釋道:「那小內侍也著實是該死的,毛手毛腳,也不知是不是他撞了樂妹妹……至於老二,向來膽子小見不得血……」長長的嘆了口氣。

  聖上深看了她一眼,沒有再說話,恰好瑾瑜從裡面白著臉跌跌撞撞的跑了出來:「聖上,聖上不好了。」

  「怎麼了?」

  瑾瑜滿臉的驚恐,結結巴巴的回道:「娘……娘……出血不止……」

  這可不是正常的狀況,便是連皇后也是驚訝不已。

  析秋從睡夢中驚醒過來,看著剛剛從宮中回來的蕭四郎就問道:「樂貴妃滑胎了?」

  「嗯。」蕭四郎鬆了髮髻,又將外衣脫了回道:「說是受了驚嚇。」

  析秋頓時睡意全無,又問道:「怎麼好好的受了驚呢?」蕭四郎便將下午在宮中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那小內侍皮開肉綻,拖走時恰好樂貴妃從鳳梧宮中出來。」

  那內侍確實該死,皇長子說的話也並非毫無道理,可即便是處死也有許多的法子……

  析秋也下了床,在蕭四郎對面坐了下來,面色極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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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9 16:11:24
第二百二十六章:伴讀

  析秋覺得樂袖滑胎之事有些奇怪。

  按月份算這會兒她已經過了三個月了,胎位逐漸穩當,怎麼只是受了驚嚇就滑了胎?前頭也沒有聽人說起過胎位不穩的事情。

  她看向蕭四郎,將自己的想法說了,擰眉問道:「聖上是如何態度?」

  蕭四郎握住了她的手,覺察到她指尖冰涼,不由捂在手心輕聲道:「聖上自是惱怒,將鳳梧宮中內侍悉數罰了一遍。」

  析秋知道,實際上,這件事並不好查也不用查,表面上看上去極其的簡單,皇長子懲罰莽撞的奴才並沒有錯,只是手法太過了些,或者說他該預料到二皇子和樂貴妃怕血,將人丟出去打,也就不會引起這樣的後果,最多也只是個年少不懂事罷了。

  而皇后身為後宮之主,也做了她應該做的,情理上沒有半分的偏差。

  事情很明白,聖上也不可能為了這件事去罰皇長子和皇后,最多也只是提點一兩句。

  「早點睡吧。」蕭四郎拉著她站起來:「明日應該還有事兒。」析秋點頭應是,服侍蕭四郎梳洗,兩個人便上了床,析秋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腦中不停想著樂袖的事兒,又從樂袖的事兒上想到敏哥兒,心裡總是有些不安,覺得這件事不會是表面看上去那麼簡單。

  她轉身去看蕭四郎,輕聲問道:「這件事,會不會對敏哥兒有影響?」

  蕭四郎以手枕頭側身看著她,柔聲回道:「二皇子身母在世時不過是宮中美人,並不得先帝眷顧,是以二皇子在七歲那邊便賜府出宮開了門戶,出宮時身邊只跟著一位年老的內侍……當時太子還在因為是嫡長子,年長穩重辦事妥當,膝下早早有了子嗣,深得先帝的歡心,朝中局勢穩定若無意外皇位已沒有懸念……」

  析秋靜靜聽他說著,蕭四郎頓了頓又道:「二皇子行事低調,除了在府中讀書便很少出門交友,除了我們府中便只有東昌伯府,長此之後朝中也鮮少有人記得宮外還有位二皇子……有次,當年還留任福建布政司的沈大人進京中述職……沈大人為人剛正在朝中少有同好,又因在福建多年根基早已穩固,述職之事便一拖再拖,沈大人便托了人找到了大哥……」

  「難道沈大人述職的事,最後是二皇子辦成的?」析秋接了話問道。

  蕭四郎點了點頭:「過了幾年沈大人就將嫡長女嫁給早過了婚配年紀二皇子,其後沈大人無論在錢財還是朝中政見之上,都給了他莫大的幫助。」

  析秋明白,其實皇子並非真的如世人所想的那樣搶手,正好相反一個不受寵的皇子,不但在其身份上得不到任何的助益,反而與之相隨的危險卻要比普通的姻親高出許多。

  沈大人雖為外放官員,但他在福建經營多年其勢力已是不可小覷,他受了點滴之恩卻湧泉相報將自己的嫡女嫁給二皇子,這樣的恩情對於當時人微言輕勢單力薄的二皇子來說,無疑是最大的助力。

  「那夜,先皇后難產,他其實有許多機會從府中逃走,卻硬是等到了最後,當看到他含淚抱著敏哥兒出來,面上滿是決絕赴死之意……」

  是心灰意冷吧。

  看著自己的妻子死在自己面前,剛剛出生的孩兒也有可能不保,傾盡全力扶持相助的外家也將受他連累,他能有赴死之心倒也在情理之中。

  析秋知道,蕭四郎和她說這些的目的,自然不是要介紹聖上的過去,總結道:「四爺是想告訴妾身,聖上對於敏哥兒或許無愛,但也不會讓他受到傷害?」

  蕭四郎輕點了頭,回道:「事情倒也並非如此簡單。」一頓又看著析秋:「這是一個契機。」

  析秋此刻並不知道蕭四郎說的契機是什麼,等到第二天一早是阮夫人和樂夫人抹著眼淚來,她才隱隱覺察到一些。

  「四夫人,你說事情怎麼會鬧成這樣。」樂夫人一夜沒有休息,此刻眼睛紅紅的腫了起來,很是憔悴:「我去的時候還好好的,突然的就……」而且,樂袖當時暈過去她是知道是假裝的,卻怎麼也沒有想到,最後假戲變成真了。

  「您喝杯茶順順氣。」析秋端了茶給她和阮夫人,問道:「太醫怎麼說?」

  阮夫人抹了眼淚,搖了搖頭看向析秋,面色有些灰敗:「太醫只說,以後只怕再難有孕。」

  心裡咯噔一聲,析秋驚訝的說不出話來:「怎麼會這麼嚴重。」樂袖年紀輕輕的,滑胎一次養些日子也就無事了,怎麼就以後再難有孕了呢。

  樂夫人放了茶盅,嘆氣道:「太醫說她身子陰寒,胎位本就有些不穩,所以才會受了驚就滑了胎,吃了清宮的藥又引起了血崩,所以就……」又抹了抹眼淚,阮夫人扶著樂夫人,安慰道:「嫂子,說是難有孕,我們也想的開些,她年紀還輕聖上又正當年,定還有再有的。」

  樂夫人嘆了口氣,析秋沉吟一刻便問道:「貴妃娘娘這會兒定是傷了心,她還好吧?」

  「不吃不喝的,便是連聖上親自端了吃食喂,她也不吃一口,也不哭鬧就在那裡發待。」阮夫人說的擔心不已:「就怕她想不開。」

  這樣的結果是誰也沒有想到的,析秋嘆了口氣道:「要有人在她身邊勸一勸也好些,便是沒有子嗣,往後她收個皇子在膝下養著也不是不可以,也能寬寬她的心,逗逗悶不是。」一頓又道:「況且,世事難料以後說不定還會有呢。」

  「正是您說的這個理,我也是這麼勸她的,現在她正是隆恩聖寵之時,切不能為了一時意氣,惹了聖上的怒,女人的好日子也就這麼幾年,將來養個皇子公主在膝下承嗯,也是和生母一樣的。」阮夫人搖頭說著,滿臉的無奈:「也不知她聽進去沒有。」

  析秋陪著兩人哭了一陣,見兩人情緒好了些就讓碧槐打了水給兩人重新梳洗:「總不能讓外人瞧見。」

  樂夫人感激的看向析秋,攜著她的手半天沒有說話。

  等兩人梳洗乾淨,整理了頭面重新坐下,樂夫人緊緊蹙了眉頭,析秋看著她知道她心裡不舒服,花了那麼多心思培養樂袖,進宮來自也費了許多的功夫,指望她能誕下皇子哪怕是公主在宮中也能站穩了腳跟,卻怎麼也沒有想到,事情竟然演變成這樣的局面。

  不但滑了胎,今後還再難有孕,她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

  「您也寬寬心。」析秋輕聲安慰道:「娘娘現在也沒個主事的人,您若是也病著了,她哪裡受得了。」

  樂夫人點點頭,嘆道:「她也是個苦命的孩子。」

  析秋沒有說話,以她的身份也不好進宮去探望,說多了反而無益。

  「她一個人在宮中,也沒有解悶說話的人,整日悶在那裡心事只會越來越重,可怎麼是好!」阮夫人嘆著道。

  析秋想了想便回道:「要不然,送個什麼玩什進去,讓她解解悶?」阮夫人聽著眼睛一亮,朝樂夫人看去:「大嫂,我看四夫人這個主意好,進宮去公主身邊不是養了一條卷毛的獅子狗,要不我們也弄一條送去給貴妃娘娘,您覺得怎麼樣。」

  樂夫人心思沒放在這上頭,聞言意興闌珊的點點頭:「這事兒你看著辦吧。」

  析秋和阮夫人對視一眼,也雙雙沒了話。

  又坐了一會兒,樂夫人和阮夫人告辭,兩個人上了馬車,樂夫人彷彿全身的力氣被抽淨了一樣靠在車壁上,閉著眼睛也不願說話,阮夫人就小聲的問道:「大嫂,一直亂哄哄的,我也沒有仔細問您,這好好的怎麼就滑胎了呢?」

  樂夫人沒有動,卻突然睜開眼睛,眼底寒芒乍現冷冷的道:「她昨晚疼的時候就和我說,皇后娘娘身邊的毛姑姑扶著她的時候,胳膊肘使勁的頂了她的肚子……也不知用了什麼巧勁,她竟然哼都沒來得及哼一聲就暈了過去。」

  阮夫人臉色一變,緊張的聲音忍不住壓的低低的:「她的意思是,毛姑姑是故意的?」樂夫人目露厲光沉沉的點了點頭。

  「真是防不勝防!」阮夫人也是氣的白了臉:「自從知道她有孕後我日夜擔心,沒有想到避無可避的,還是出了這種事!」這樣的事沒有證據,便是告訴聖上也沒有用,說不定還會被皇后倒打一耙,得不償失。

  樂夫人冷著臉,目光犀利的看著被風吹著微微飄動的車簾,又道:「不單這件事。」她轉頭看著阮夫人:「胎滑了人還好好的,只是有些虛,後來太醫院的太醫端了碗藥來,是我親自的餵的,吃了之後就出血不止……」之後就說損了身子,恐難有孕。

  阮夫人忍不住打了個顫慄,他們生在鼎食之家,宅門內這樣的事也見怪不怪,可還是忍不住生出冷意,這樣的層出的手段不管是臨時起意還是早有預謀,都讓人不寒而慄,用心之毒令人咬牙切齒。

  「聖上竟是查也不查!」樂夫人氣的捏緊了拳頭。

  阮夫人也癱軟的靠在車壁上,捶了炕幾道:「……也太猖狂目中無人了。」俗話說打狗還要看主人,沈皇后一出手就這樣不留餘地,分明就是沒有將他們放在眼中。

  樂夫人也眯起了眼睛。

  碧槐將茶盅碗碟收拾出去,析秋出了門一個人在院中漫無目的的走著,樂袖如今在宮中是最得聖寵的,聽說她有孕期間聖上還日日在她宮中滯留,如此眷寵如何不引人嫉妒,但是若是讓她說這件事是皇后背後操縱,她卻有些不信。

  樂袖雖羽翼漸豐,外戚勢力也與她不相上下,她有心除之也在情理之中……可是,她是皇后主掌六宮,若有意實在太多的機會,完全沒有必要做的這麼明顯,又是事出在自己宮中,事因由皇長子而引起的,一旦出事所有人都首先會懷疑到她,這樣沒有城府的手法,實在難以讓她相信是皇后所為。

  那麼會是誰?

  析秋將宮中所有育有子嗣的妃嬪悉數想了一遍,卻不得結果。

  長長嘆了口氣,後宮動盪每每都是與朝堂分割不開,她所願的也只是希望家中的人能夠不受波及。

  下午,樂袖在樂安宮中令退所有宮人,獨自在殿中懸梁之上懸白綾一條欲自縊,幸好貼身的女官瑾瑜覺察到事有反常推門進去,頓時大驚將樂袖救下,聖上連朝服都未換便匆匆趕去,樂袖伏在聖上懷中慟哭不止。

  卻自始至終沒有開口責怪任何人,聖上心中感動連著幾夜都在樂安宮中陪著她,寸步不離。

  皇后亦是問藥問病,甚至還要帶著皇長子去致歉,雖被聖上制止但作為後宮之主她能做到這般田地已顯其寬容仁慈體恤之心,朝中更是人人誇讚皇后賢能。

  「聖上!」吳閣老低著頭一字一句的勸解道:「皇長子年歲尚幼,處事卻已如此果斷,聖上大可不必憂心!」說完,看了眼聖上。

  聖上緊緊擰了眉頭,靠在龍椅之上揉著額頭道:「若真如吳愛卿所言,朕將來也放心將江山交予他,可是……」顯然並不滿意。

  吳閣老聽著就看了眼張閣老,正要開口,張閣老卻是搶先道:「聖上若真為此憂心,微臣倒有一想法。」

  聖上聞言一愣,睜開眼睛看著他,問道:「張愛卿請講。」張閣老目光一轉,回道:「依微臣之見,聖上既已定為皇長子啟蒙,何不在群臣家中選一兩位穩重年長的孩子伴讀?一來人以群分,相互處之也能互相影響,吸收優點,再以先生引導,必有所獲!」

  張閣老的意思是,人以群分,挑兩個品德好教育好年紀大些的孩子陪著皇長子學習成長,時間長了皇長子也會受影響,況且,皇長子與重臣的孩子交往甚密,將來也定是為皇長子所用,這個方法可畏是百利而無害。

  「此法甚好!」聖上撫掌,眼眸明亮繼續問道:「那依愛卿之見,哪些人家中的孩兒品德優秀堪當此任?」

  張閣老看了眼吳閣老,繼續搶白道:「依微臣之見,沈大人家中長子自是最合適不過,年紀相當,又是近親自是比旁人要合適。」

  聖上聞言微微點頭,卻不曾接話目光掃了眼吳閣老,吳閣老眉梢一挑便道:「沈大人長子臣若未記錯,今年實歲也未及五歲,是不是年紀稚幼了些?」

  「那吳大人的意思是?」張閣老反問。

  吳閣老捋著鬍子,搖了搖頭道:「微臣並未合適人選!」

  反對他的意見,又說不出更加好的辦法,張閣老氣急,朝聖上看去,聖上擺手道:「兩位愛卿務須爭執,不如讓朝中位及二品之內的官員,將家中年紀合適的子嗣俱都報備入宮,你們看如何?」

  吳閣老沒有異議,點頭道:「聖上聖明!」張閣老動了動只得跟著道:「聖上聖明。」

  析秋聞言一愣,問蕭四郎道:「四爺也要提交名單?」蕭四郎放了茶盅,點了點頭凝眉道:「自是要交!」

  宣寧侯府中,能符合條件的也只有敏哥兒,晟哥兒畢竟是侯府庶出的一枝身份上不合適,而鑫哥兒貴為世子自是不可能送宮中伴讀。

  「四爺要將敏哥兒的名字遞上去?」析秋滿臉的擔憂。

  蕭四郎頓了一頓道:「過程上自是要走一走的。」並無過多的言語。

  析秋心就跟著提了起來,第二日蕭四郎將敏哥兒的名字呈了上去,她在家中忐忑不安的等著結果,直到下午蕭四郎還是沒有回來,析秋喊來天誠:「你去衙門看看,四爺是在衙門還是入了宮?」

  天誠應是而去,過了一個多時辰才匆匆趕了回來,回稟道:「四爺今天一天都在宮中沒有出來,小人在宮門外打聽了一下,聽說聖上也是從中午到現在都沒有用膳,像是有事在與群臣商議。」

  難道就是為了皇長子伴讀的事?

  她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天誠出了門去了外院。

  析秋剛剛和敏哥兒以及炙哥兒吃了晚飯,這邊太夫人和大夫人趕了過來,析秋迎了太夫人在玫瑰床上坐了下來,道:「娘,您若是有事就派人來傳一聲,兒媳去您那邊便是,這時候卻讓您跟著顛簸。」

  「我沒事。」太夫人擺著手直接問道:「老四還沒有回來?」

  析秋點了點頭,太夫人又道:「說是遞了敏哥兒的名字進了宮,可有此事?」

  「是,聖上下了口諭,說是朝中二品以上的官員,都要將家中適齡男兒的名字都要遞進去,四爺只得將敏哥兒的名字遞進去。」

  太夫人端著茶吃了一口,沉了臉道:「自古陪讀就非輕鬆的事兒,敏哥兒在家中我們如珠如寶,可進了宮和皇子們在一起,難免身份有差受人冷落……」於心不忍的樣子:「阿彌陀佛,保佑我們敏哥兒不要被選中。」

  大夫人看了眼析秋,勸太夫人道:「聽說遞進去許多孩子名單,也不一定就能挑到敏哥兒!」

  析秋也點頭應和:「敏哥兒在身份上畢竟是庶出,便是聖上同意皇后娘娘也不會同意的。」

  析秋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若家世相當,那麼個人的身份便是比對的因素,嫡出的無論在那一方面都要比庶出的高出許多。

  「希望如此吧。」太夫人嘆了口氣看向析秋道:「這兩日可有消息,樂貴妃身子可安好?」

  析秋點了點頭道:「聽說好多了,年紀輕即便是有一時鑽了牛角尖,過後也總會想開的。」太夫人點了點頭:「這孩子也是命苦,好不容易有了身子卻糟此劫難。」

  「娘。」大夫人握了太夫人的手輕聲道,太夫人點著頭拍了拍她的手道:「不說了,不說了!」

  析秋陪著太夫人在房裡坐著說話,過了一會兒外面就聽到碧槐行禮的聲音,析秋站起來道:「定是四爺回來了。」說著迎了過去,果然見蕭四郎大步跨了進來,瞧見太夫人和大夫人也在並未顯得驚訝,太夫人已經是著急的問道:「老四,結果可出了?」

  蕭四郎朝太夫人和大夫人行了禮,接過析秋奉來的茶,淡淡的回道:「定了。」

  析秋心中一提就朝蕭四郎看去,就見他道:「定了沈季的長子……」又看了眼析秋:「和敏哥兒。」

  「你!」太夫人眉頭一擰:「你怎麼這麼糊塗,這皇長子陪讀豈能那麼容易的,將來這裡裡外外的關係可是理不清割不斷的!」又指著蕭四郎怒其不爭的樣子:「你啊,平日裡聰明得很,怎麼到了關鍵時候卻犯了糊塗呢,你若辦不成,給你二哥去辦便是,何苦害了我們敏哥兒。」

  大夫人卻是垂了眼眸沒有說話,太夫人一時氣急並未深思這背後隱含的意義,既然是皇長子陪讀,就必定是聖上或是皇后挑選的,便是蕭四郎也無能為力,這件事又來得及又無從準備,再說,是天家給你殊榮難道你還能故作清高拒絕不成?

  析秋側目看著蕭四郎,目露疑惑,這件事來的是急沒有錯,可事情是從皇城中傳出來的,以蕭四郎的能力若是不想敏哥兒進宮想必不是難事,為何他卻欣然接受了呢?

  「你啊。」太夫人擺著手:「敏哥兒,把敏哥兒喊過來。」

  析秋站起身應是,讓碧槐去將敏哥兒請了過來。

  太夫人看著細皮嫩肉的敏哥兒,想想他就要進宮伴讀,又是在皇長子的左右,便心疼不已看蕭四郎愈發不滿:「……若是讓敏哥兒受了委屈,我絕不會輕饒了你。」

  蕭四郎低頭喝茶,沒有反駁!

  「娘,天色不早了,這些事明天再說,讓四弟和四弟妹早些休息,我們回去吧。」大夫人扶著太夫人,太夫人早已經沒有以前敏銳,怕她再說出什麼話,令她和蕭四郎之間又生了嫌隙。

  「這麼晚了,要不然今晚就在這裡歇著吧。」析秋看著大夫人道。

  大夫人搖了搖頭:「鑫哥兒一個人在家,我們也不放心。」說著看著析秋道:「你這兩日沒事,帶著兩個孩子過去一趟。」又看了太夫人一眼。

  析秋點頭應是:「好,我去前讓婆子去和您打個招呼。」大夫人點了點頭。

  太夫人依依不捨的握著敏哥兒的手,敏哥兒也覺察道太夫人的情緒不對,可又不方便問,只得默默的跟在後面送太夫人回去。

  等太夫人和大夫人離開,敏哥兒就小聲的問析秋:「母親,出了什麼事?」又看了眼蕭四郎,看得出太夫人是在生蕭四郎的氣。

  析秋牽著他的手往院子裡走,低聲道:「宮中在為皇長子挑選伴讀。」話沒說完,敏哥兒已經敏感的一怔,看著析秋,就聽析秋道:「二品官員家中適齡的孩子都要交了名單上去……」

  「母親的意思是?」敏哥兒怔怔的問道。

  析秋就嘆了口氣,握著他的手心裡也是不忍:「聖上就挑了你做皇長子的伴讀!」

  敏哥兒的眉頭緊緊蹙了起來,似乎還在想伴讀的利弊,析秋已道:「你也不用擔心,這件事才定下來。」說著看了眼蕭四郎對敏哥兒道:「你先回去休息,明天我再仔細與你說。」

  敏哥兒此時滿腦子都是伴讀陪讀的事兒,怔怔的點了點頭回了自己的院子。

  析秋看著他離開,就和蕭四郎回到房裡,見了蕭四郎就直接問道:「四爺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她想到蕭四郎說的契機。

  蕭四郎毫不避諱的點了點頭,析秋有些不悅的問道:「那你為何不與妾身明說?」

  「我見你擔心樂貴妃,便不忍與你說此事。」析秋明白他所說的,是怕她覺得他有些落井下石的意思,她一愣回道:「可是妾身現在也很生氣。」

  蕭四郎就握了他的手,輕聲道:「這……也是聖上的意思。」

  析秋一怔,看著他不敢置信的問道:「聖上的意思?」蕭四郎就點了點頭,道:「聖上見了敏哥兒之後,便生了此意。」

  怎麼會這樣!

  聖上那日見了敏哥兒就生了此意?所以他才會臨時起意考校敏哥兒的學問?

  可是讓敏哥兒做皇長子伴讀,不等於將他置於危險之中,聖上是覺得這樣對敏哥兒是種歷練,還是說他有能力保護敏哥兒安全?或者說聖上有意認回敏哥兒,讓他們兄弟在年幼時日夜相伴,到最後即便生出分歧也會顧忌手足情分?

  她覺得有些無力感,忽然能理解蕭四郎的感受,敏哥兒是皇子,現在親生的父親由於種種緣由要將自己的孩子帶在身邊,哪怕不是為了公布天下,作為他們也無力干涉。

  說得多了,聖上只會覺得他們有要挾居功之嫌,甚至對蕭四郎生出嫌隙來,只有順著聖上的意思,讓敏哥兒入宮,其後再在暗中保護他。

  「四爺有何打算?」析秋沉聲問道。

  蕭四郎的食指輕輕敲著桌面,一字一句道:「我並不反對聖上如此做,若將來敏哥兒勢必要回去,那麼現在的歷練對於他來說也是成長。」一頓看向析秋又道:「他現在還有我護著,將來卻只有他一人!」

  析秋揉著額頭,便有些說不出話來,是啊,現在他還是蕭四郎的兒子,即便有人質疑也要顧忌蕭四郎,敏哥兒若能在這其中學會徹底的獨立和應付一切的能力,對於他來說也不是壞事。

  即便將來他不會恢復身份,這樣的經歷也並無壞處。

  只是有些委屈他了。

  「娘那邊你勸一勸,他不知道敏哥兒的身份,難免有些激動!」蕭四郎淡淡的道,析秋點頭應是:「妾身明白。」隨即一愣,想到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情:「那皇長子侍講定了何人?」

  難道還是佟慎之?

  果然,蕭四郎慢慢的回道:「定的聞賢!」

  析秋巨震,聖上果然早就有所打算,便是連韓承定了方小姐也一定是其中一項。

  「有聞賢在,你總能放心了吧?」蕭四郎握著析秋的手,淡淡的道。

  析秋擰了眉頭,有佟慎之在自是好了許多,至少在宮中有人照拂,即便是聖上有所疏漏,他也能看顧一二。

  「那大哥可明白聖上的意思?」析秋問道。

  蕭四郎理所當然的點點頭,回道:「聞賢素來敏銳,這些事他心中自是有數。」一頓又道:「我約了他後日來家中,到時候你也聽聽。」

  析秋應是,又想到剛剛敏哥兒離開時的不安,便看著蕭四郎道:「四爺要不要去看看敏哥兒?」

  蕭四郎目光一頓,點了點頭道:「也好,我去看看他。」說著站了起來去了敏哥兒的院子裡。

  敏哥兒正坐在院中,抬著頭看著天上耀目的繁星,臉上有些落寞,蕭四郎大步進去周圍此起彼伏的行禮聲,敏哥兒趕忙也抱拳朝蕭四郎行禮:「父親!」

  蕭四郎負手在他面前停下,深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道:「你隨我進來,我有話交代與你。」

  是母親剛剛提到的伴讀的事嗎?敏哥兒目光一閃低頭應是跟著蕭四郎進了自己的書房。

  蕭四郎在書桌後坐下,看著桌面擺著整整齊齊的宣紙,微微點頭,看向站著的敏哥兒:「坐下說話。」

  敏哥兒應是,在對面坐了下來。

  蕭四郎看著他目光溫和,略沉吟後開了口:「你母親已與你說過,今日聖上為皇長子挑選伴讀一事,你與沈國舅的長子沈聞禮被入選……自七月起,你便要入宮伴讀!」一頓又道:「我知道這件事有些突然,但既已定下便無迴旋餘地,你往後每日寅時與我一同入宮,下學後天誠會去接你,在宮中一言一行都要嚴格要求,少言多聽多看,與你不相關的事不要管更不可強出頭,若有事就告知太傅,自有人為你做主,可記得!?」

  敏哥兒還有些怔怔的反應不過來,忐忑不安的問道:「是要陪皇長子讀書嗎?」既然是聖上決定的,若是他不去父親也會受到責難吧。

  「是!」蕭四郎點了點:「與你而言也是極佳的機會,聖上所選侍講太傅都是極有才學之人,所學內容不單只是書本知識,便是朝中政見也會分析一二,將來不管你是為官還是士農都是一種積累。」

  這一點對於敏哥兒來說很具有吸引力,他問道:「先生也會暢談對史事政治的見解?」重點已經放在學問之上。

  「沒錯!」蕭四郎看著他:「所以你要多學多聽!」

  敏哥兒點點頭,問道:「孩兒還要注意什麼?」

  他能在了解實際情況之後,能迅速從自我的情緒中走出來,並且心平氣和的接受,蕭四郎很是欣慰的點了點頭,讚賞的道:「你只要切記我方才與你說的幾點便可,其他的事自由人為你打點。」一頓又道:「你舅舅已定為皇長子侍講,往後你若有問題,也可私下相告與他。」

  敏哥兒眼睛一亮,提著的心稍稍放了下來,點頭道:「孩兒記住了!」

  蕭四郎微微點頭,站起來道:「一日為師便與你有恩,季先生那邊你明日也與他說一聲,我與他有約,他需在府中暫授你兄弟三年,所以你不用因此生出愧疚之意。」

  「是!」敏哥兒抱拳應是。

  蕭四郎便負手出了門回到正房,析秋問道:「敏哥兒還好吧?」

  「嗯。」蕭四郎將敏哥兒的態度和析秋說了一遍:「他心中明白,也接受了!」

  析秋嘆了口氣在椅子上坐了下來,對蕭四郎道:「四爺適才去敏哥兒那邊時,妾身去了庫房,在裡頭找了兩隻鼻煙壺來,四爺明日若是有空可否捎給常公公?」

  蕭四郎目光在桌面上兩隻鼻煙壺上掠過,笑著道:「常公公那邊我已打點好,你放心吧。」又指指桌面上的鼻煙壺:「不如留著下次!」

  析秋一愣,沒想到蕭四郎早就打點好了,愣了愣問道:「四爺送的也是鼻煙壺?」

  蕭四郎理所當然的點點頭:「恰好手中有,便給了他!」

  析秋應是,讓碧槐將兩隻鼻煙壺收起來留著明年再用。

  第二日,敏哥兒進宮伴讀的事已是人人皆知,錢夫人上了門就發了牢騷:「怎麼就定了敏哥兒,伴讀可不是簡單的事兒,那些先生不敢斥責皇子,自是拿能得罪的伴讀出氣,便是顧忌大都督的身份,暗中還不知使出什麼手段來刁難。」說著慍怒難消的樣子:「我昨天還與伯爺說,他怎麼也不和四爺還有宣寧侯爺好好合計,那麼多人家的孩子,想要將敏哥兒剔除怎麼也是可以的,偏偏這兩個人就這麼領命了,將好好的哥兒送進……」說著壓了聲音咕噥的對析秋道:「送進豺狼窩裡去了。」

  析秋看著她氣呼呼的樣子不由好笑,錢夫人說完一愣也覺得自己反應有些過激了,卻又忍不住的道:「你別怪我多事,樂貴妃的事兒我心裡就積著怒呢,他們沈家也欺人太甚,一件事一件事的壓著我們,如今竟還動起這個腦筋了。」說著就拍了炕幾道:「以後留了哥兒在宮中和皇長子生了兄弟之情,將來我們就為沈氏馬首是瞻了?哼!」

  「好了好了。」析秋端了茶給她:「您也消消氣,這件事雖是沒有什麼好處,但既然是聖上親自下的口諭,我們也沒迴旋的能力,不如接受了,再想辦法保證他在宮中安全就是,其他的,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錢夫人知道析秋說的在理,可心裡就是一口氣下不去:「你啊,就是好欺負,我看就是老四這兩年也不如以前了,隱其鋒芒受人制肘!」

  析秋看著她氣呼呼的樣子失笑,錢夫人見析秋笑了起來,瞪著眼睛憋不住也笑了起來,擺著手道:「好了,好了,我不說了,不說了!」還是嘆了口氣:「我明日去給樂貴妃帶信進去,讓她安排了人在哥兒身邊,怎麼也要照拂著。」

  「謝謝夫人!」析秋笑著道。

  錢夫人拍了她的手,假裝慍怒道:「你我之間,說這些見外的做什麼!」說著站了起來對析秋道:「我還要回趟娘家……」說著湊到析秋耳邊道:「昨晚和伯爺吵了一架,等他出來尋我,我再回去。」

  析秋抿脣輕笑,點頭道:「伯爺這會兒中午該回去了,指不定已經在外頭找您了。」

  錢夫人掩面輕笑:「讓他找去。」說著就出了門。

  錢夫人前腳走,後腳江氏和佟析硯就來了,江氏握著析秋的手道:「我聽大爺說過了,是聖上親自定的,說是有次在外院中見過一次敏哥兒,覺得這孩子聰明懂事……好在有大爺在,即便不能做什麼,可在他眼皮子底下也總歸是放心些。」

  析秋應是,點頭道:「我昨晚聽到大哥侍講的事定了,心裡也踏實了許多,若不然讓敏哥兒一個人在宮中,我怎麼也不能放心。」

  佟析硯讚嘆道:「父親說做皇子伴讀也並非全無好處,太傅一職由吳閣老和戴大學士擔任,戴大學士當年可是三元及第,其才學在大周是無人能及,尤其史記更是見解獨到,敏哥兒能有幸學其一二,將來也有助益。」

  蕭四郎昨晚已與他說過,析秋點頭道:「戴大學士的名聲也有耳聞,敏哥兒聽到他的名字也很高興,回來和我說,季先生也對他是尊崇有加!」

  佟析硯抿脣微笑,和江氏道:「也好,上下學就能和大哥一起!」

  江氏也微微點頭。

  析秋便和佟析硯說起去周府的事情,又提起炙哥兒口中的四姨父,佟析硯紅了臉啐道:「我先回去了!」江氏也呵呵笑了起來,和佟析硯一起辭了析秋回了佟府。

  析秋在房裡,則讓碧槐找了許多的布料出來,和碧梧一起幾個在房裡找了布料來裁,打算給敏哥兒做幾套衣裳,在宮中不與別處,敏哥兒穿的衣衫不能太寒酸可也不能太華貴,無論是從髮飾腰間佩戴的之物,甚至是衣服布料都要細細琢磨一番,不能逾矩也不能讓他在人前失了臉面。

  她挑了寶藍色,天藍色以及品竹色,量了尺寸想要做兩件直綴一件短掛,剛剛擺了布料這邊岑媽媽掀了簾子道:「夫人,沈夫人來了!」

  沈夫人,她們已經有兩年沒有走動了,怎麼今天來府裡走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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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9 16:11:44
第二百二十七章:進宮

  「沈夫人。」析秋笑著迎了出去:「您可算是稀客。」

  沈夫人穿著一件茜紅洋裝金邊褙子,鸚鵡綠的瀾邊綜裙,梳著牡丹髻別著一隻玉蝴蝶紋步搖,一隻貼著殷紅珊瑚的篦子又兩朵粉紅姑戎絹花,兩年時間不見半點變化,卻比以前還要風韻妍麗。

  「一直想來,可家裡實在走不開。」沈夫人笑著走過來,很親熱的攜了析秋的手:「和您一樣,兩個孩子一會兒這事一會兒那事,也脫不開身!」

  析秋應是,迎著她進了次間:「正是您說的這個理。」

  碧槐和碧梧兩個人已經房裡收拾妥當,碧槐端了茶托上來奉了茶,沈夫人在玫瑰床上坐下,四處打量了一眼,點頭道:「果然是別緻得很!」像是早有耳聞一樣。

  「隨意擺的,亂糟糟的!」說著笑著道:「您喝茶。」

  沈夫人笑端了茶左右又說了些別的,才話鋒一轉說起伴讀的事:「我家禮哥兒年紀太小了。」說著看著嘆氣道:「聖上和皇后娘娘能讓他當伴讀是莫大的恩寵,可我就是怕他年紀小,進了宮裡什麼都不懂,到時候還不知會闖出什麼禍來。」

  「您太謙虛了,禮哥兒我也見過,可是懂禮又謙遜的好孩子,您將他教得可真好。」所以一頓又道:「所以啊,您就放心吧。」

  沈夫人嘆了口氣:「借您吉言,只希望那小子不要犯渾就行」沈夫人掩面笑著,羨慕的看著析秋就道:「說起來,您倒是真的可以放心,現如今可是人人都在誇,只說您這個嫡母將庶子教養的半分不比正出的差,那孩子也爭氣言談舉止落落大方,又是聰明好學的,真是難得!」

  析秋微紅了臉:「我哪裡會教他,敏哥兒自小養著祖母膝下,若真要論教也是太夫人教的,我可不敢居功!」

  沈夫人目光一頓,深看了眼析秋,笑著點頭遂問道:「說起太夫人,許久未曾拜見過她老人家,身體可還好?」析秋點頭應道:「身子說不上好,一直湯藥不斷!」

  「唉,我婆母也是,這兩年我也是瞧著一年身體不如一年,心裡頭著急可又無從下手。」沈夫人說著搖了搖頭,又道:「聽說龐夫人又有了身子?她可真是有福氣的,連我都知道龐大人對她是疼寵得進了心了,府裡頭連個妾室都沒有,引得人人羨慕不已!」一頓又道:「說起來,侯爺還好吧?」

  析秋一一回道:「姑奶奶也是有福的,姑爺確實對她很好。」停了停喝了口茶:「侯爺我也好些日子不見了。」

  沈夫人聞言就嘆了口氣,道:「侯爺也是勞碌的命,房裡頭也沒個知冷知熱的。」滿臉感嘆的道:「姨娘總歸是姨娘,哪裡有正妻照顧得
周到!」

  析秋目光一頓,看向沈夫人就見她低頭喝著茶,彷彿方才那句話只是話趕話說出來的一樣,她眼睛微微眯了眯,便沒有開口回話。

  沈夫人見析秋沒有說話,便又說起敏哥兒的事:「哥兒這會兒可在?我還想著趁著還沒開館,讓他們哥兒倆見一見,也熟悉熟悉,往後在一起讀書,也能互相提點照拂一些。」

  「夫人說的在理。」析秋抿脣點頭:「不過他這會兒還在外院的學館裡,要不您稍等等,我讓人將他找回來。」沈夫人聽著就擺擺手:「不用,不用,孩子在讀書哪能為了這點事打擾他。」

  析秋就沒有再強求。

  沈夫人又坐了一會兒,便站起來告辭:「其實也沒什麼事,就想來和您說說話。」一頓又道:「我也回去了,一會兒孩子又該鬧騰了。」

  「那您常來坐!」析秋送她出門,看著沈夫人離開她便露出疑惑的樣子,她來難道只是說兩家孩子伴讀的事兒?

  還是有什麼暗示?

  她擰了眉頭回到次間裡讓碧槐和將布料拿出來,和碧梧三個人在房裡給敏哥兒裁衣衫,炙哥兒就滿頭大汗的從外頭跑了進來,手裡提著那隻黃鸝,嘰嘰喳喳的叫個不停,他興奮的道:「娘,黃鸝唱歌了,唱歌了!」

  析秋放了手裡的針線在他面前蹲下,拿了帕子給他擦額頭上的汗水:「嗯,娘聽到了,真好聽!」說著一頓問道:「剛剛去哪裡了?」

  炙哥兒笑嘻嘻的答道:「保密!」析秋聞言一愣,問道:「保密?和娘也要保密?」

  炙哥兒點著頭,煞有其事的道:「大哥和二哥說就是要對娘保密!」析秋眉梢一挑,手指就伸到炙哥兒咯吱窩下面撓了幾下:「真的保密?」

  炙哥兒咬著嘴脣小臉憋的紅彤彤的:「我不怕癢,爹說男人不能怕癢!」可小身子還是止不住的扭起來。

  蕭四郎哪裡會和他說這樣的話,還不定在哪裡學來的,析秋看著他的樣子覺得實在是可樂,就抓了他按在懷裡,母子兩人倒在玫瑰床上打鬧了一陣。

  碧槐和碧梧兩人站在一邊也是哈哈笑著。

  紫陽用棉的紗布將綠豆一點一點過濾掉,又將冰鎮過的綠豆湯倒在盅裡,綠枝探頭問道:「紫陽姐,你這是做什麼?」

  「敏爺不愛吃綠豆。」紫陽小心的將盅又重新放進冰塊中鎮著,直起腰來看著綠枝道:「你怎麼得了空,二少爺呢?」

  「在夫人房裡呢,我過來找點吃點。」說著拿了桌上給她們幾個大丫頭留著的點心吃了一塊,目光又掠過湯盅:「紫陽姐,馬上春柳姐就要嫁出去了,再回來就是在夫人身邊也定升了管事媽媽,夫人房裡的人也不夠用,您說,夫人會不會從下頭再挑幾個丫頭上去呢?」

  紫陽已經拿了刀挑了個西瓜切開,漫不經心的回綠枝的話:「有可能,你進府也有好幾年了,年紀也不大,我瞧著這次夫人指定會將你要過去的。」

  綠枝一喜,隨即看著紫陽淡然的樣子,問道:「你呢,你不想進房裡去夫人身邊服侍嗎?」

  「給!」紫陽給了塊西瓜給她,自己在旁邊的小杌子上坐下來,搖頭道:「我今年都十六了,以前進不了夫人房裡,以後肯定也不可能了,我早不做這個夢了。」說完,啃著西瓜的動作便頓了頓,又張嘴咬了一口岔開話題道:「真甜,你快吃!」

  「哦!」綠枝點了點頭,也咬了一口,正巧見問玉進來也招呼她:「快來,紫陽姐剛剛切的西瓜可甜了。」

  問玉笑眯眯的進來,紫陽擦了手道:「我去外院,你們慢慢吃!」說著端了剛剛冰的那盅綠豆湯出了門。

  問玉和綠枝目送她出去,兩人就在廚房裡嘻嘻哈哈的吃了起來。

  下午,佟慎之來府裡,析秋讓周氏看顧著炙哥兒,則和敏哥兒一起去了蕭四郎的書房,佟慎之正端著茶和蕭四郎聊著天,見析秋和敏哥兒進來便微微點了點頭,析秋喊道:「大哥。」

  「坐吧。」蕭四郎指著椅子,析秋在蕭四郎身邊坐下,敏哥兒則順延坐在了下首。

  蕭四郎便開了口道:「七月初二便要進宮開館,首日是戴學士首講?」佟慎之聞言點了點頭,又看了眼敏哥兒道:「屆時聖上和幾位閣老都會去。」

  敏哥兒就是一怔,顯得有些緊張,沒有想到內閣幾位學士都要去,他忐忑的看向佟慎之,佟慎之彷彿明白他的意思,解釋道:「你只要安靜坐著,若有人問你話,你便起身回話,若沒有便只管聽著就是。」

  敏哥兒點了點頭,佟慎之又補充道:「下館後也不要亂跑,我送你出去!」

  「是。」敏哥兒應是,依舊有些不安和忐忑。

  析秋看著敏哥兒,安慰道:「你安心讀書,旁的事也不要多想,至於皇長子……」她頓了一頓:「敬著便是。」

  蕭四郎微微點頭,算是同意析秋的說話,又補充道:「……身邊可帶著兩個年紀相仿的長隨跟著,二銓老實讓他跟著,另一個我在京武武官挑了一位,有些拳腳功夫,明日會進府往後就跟在你身邊。」

  析秋一愣,沒想到蕭四郎已經將敏哥兒身邊的長隨都定了,京武武官便是當初佟全之拜的師傅開的武官,收的也大多是一些寒門子弟……挑選個有些拳腳的孩子跟著也是好事。

  敏哥兒感激的看了眼蕭四郎,低頭應是。

  第二日,從武官來的孩子進了府,析秋讓人將他領進來仔細看了看了,皮膚黑黑的憨厚得很,但一雙眼睛卻很機靈,析秋暗暗點頭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他答道:「小的沒有名字,師兄弟便只管喚我四兒。」

  「這樣啊。」析秋微一沉思,又問道:「你家裡還有什麼人。」

  四兒答道:「我是要飯的時候被師傅撿回去的,家裡的人早就死光了。」說著一頓目光一轉就給析秋磕頭:「小的沒有名字,求夫人給小的賜名!」

  析秋一愣,忽然笑了起來,覺得這個孩子著實機靈又不怕生,點頭道:「那你姓氏是什麼?」四兒低著頭回道:「小的姓吳,口天吳!」

  「你還識字?」析秋好奇道,四兒就搖著頭:「回夫人的話,小的不識字,只認識一個吳字!」

  沒有忘本,析秋很滿意,點頭道:「也不要我給你取名字了,既然你以後跟在敏爺後面,就去求了他給你取個名字吧!」

  四兒應是退了出去,晚上敏哥兒來告訴析秋,他給四兒取名吳中。

  去學館的前一天,析秋帶著敏哥兒和炙哥兒去了一趟侯府,太夫人抱著敏哥兒唉聲嘆氣了半天,蕭延箏也挺著肚子坐了車回來,雖不如太夫人那樣擔憂,可還是忍不住叮囑了許多,還偷偷塞了一大包金錁子給敏哥兒:「該打賞的就打賞,別心疼錢。」

  敏哥兒握著沉甸甸的荷包,連連點頭。

  太夫人也拿了兩荷包的金錁子和好幾塊成色普通的玉牌,讓敏哥兒留在身邊用,大夫人卻是笑著道:「看來金錁子是夠用了,我這裡也沒什麼好東西給你。」說著一頓拿出一個雕蘭花的匣子出來:「把這個留著,或許將來也能用得上。」

  敏哥兒看了析秋一眼,析秋微微點頭他才接了,捧在手裡給大夫人行了禮,等回到家裡打開,才知道是幾塊上好的徽州墨,滿匣子溢出淡淡的墨香,久久不散。

  「季先生說戴學士最喜歡的便是徽州墨。」敏哥兒笑著道:「大伯母一定是讓我送給戴學士的。」

  析秋含笑點頭,道:「那你別辜負了大伯母的心意。」說著一頓,又拉著敏哥兒坐下,還是不放心的叮囑了幾句:「進宮後不如在家裡,不管見到誰禮數都要周全,可也不能太過謙卑,有些人見你軟弱好欺,便會處處刁難你,有時候你也適當擺出蕭三公子的威嚴來。」說著看著敏哥兒,目光極是認真:「每個人身份雖有高低之差,可尊嚴卻沒有,你守著禮數循規蹈矩便什麼也不用怕。」

  敏哥兒紅了眼睛點頭道:「母親教誨,孩兒謹記在心。」

  第二天丑時析秋便醒了過來,想著今兒是敏哥兒第一天進宮,急忙拿了衣裳起床,蕭四郎也隨之醒來看著她道:「怎麼不多睡會兒。」

  「睡不著。」析秋抓了衣裳穿上:「我去廚房看看,讓他們將敏哥兒中午的吃食也帶上。」

  蕭四郎也含笑下了床,穿著裡衣披散著頭髮,彎腰幫析秋繫胸前的釦子,低聲道:「宮中不能帶吃食進去,你若真不放心,不如讓人在宮外候著!」

  析秋一愣,拍了額頭道:「妾身竟將這件事忘了。」說著看向蕭四郎叮囑道:「四爺去梳洗,妾身去敏哥兒那邊看看,可還有什麼要準備的。」說著進了淨室梳洗了之後隨便挽了個攥兒去了敏哥兒房裡。

  蕭四郎看著她的背影,好笑的搖搖頭。

  析秋到敏哥兒房裡時,敏哥兒已經穿戴好,析秋見他穿著自己新做的那件寶藍色的直綴,又見他腰間空盪盪的,便指著冬靈道:「將前些日子樂夫人給的那塊玉牌帶著吧!」

  冬靈應是,趕忙將玉牌拿出來給敏哥兒戴上,析秋看了看點了點頭道:「晚上回來我再給你串個絡子,今天就先這樣。」又翻看了敏哥兒的書包:「不缺東西了吧?」

  敏哥兒點頭應是:「按照舅舅說的,都準備了。」析秋還是一一檢查了一遍,總算是鬆了口氣:「那快去洗漱,一會兒到我房裡去吃早飯。」

  敏哥兒應是,洗漱好後跟著析秋去了正房,飯桌上是幾年不變的白煮蛋,敏哥兒和自然拿了一枚,沾了少許的醬油小口小口的吃完,又端了燜著的羊奶飲盡,才開始吃早飯。

  「多吃些飯,回頭餓了也尋不著東西吃。」早上要補充些蛋白質,上午才會更有精力,岑媽媽在一邊滿臉的笑容,事後笑著打趣道:「夫人對兩個哥兒,可是比我這個老婆子平時還要嘮叨。」

  析秋也是哈哈笑了起來。

  敏哥兒和蕭四郎坐的同一輛馬車,在宮門前分了手,敏哥兒則是由宮裡早早候著的小內侍引進門,他身後跟著二銓和吳中,吳中見著小內侍目光一轉就偷偷在他手裡塞了個墨綠色的荷包:「大人拿去買酒吃!」

  小內侍掂了掂份量,臉上的笑容越發的親切,行禮道:「蕭公子請!」帶著敏哥兒一路去了文華殿……

  敏哥兒進了殿中,沈季之子沈聞禮早早已在殿內,身後也是同樣兩個年歲稍長的長隨立著,他與敏哥兒有過一面之緣,互相行禮後沈聞禮悄悄的問:「敏哥,要是學不好,先生會不會罰站?」

  敏哥兒也不清楚,便笑著道:「那你多用功些也就不用怕了。」沈聞禮還是有些忐忑,眼睛一瞟就瞧見門口有人進來,隨後緊了面色噗通在位子上坐了下來,敏哥兒則是不緊不慢的站了起來,朝進來的人行了禮。

  那人不過四十出頭的樣子,蓄著和大老爺相仿的鬍鬚,仙風道骨的樣子,敏哥兒正暗暗疑惑猜測此人的身份,門口便已內侍唱到:「戴學士到!」

  原來他就是戴學士,敏哥兒忍不住又打量了一眼。

  這邊沈聞禮見敏哥兒朝來人行禮,也隨著站了起來抱著拳頭躬身行了禮。

  戴學士朝兩人微微頷首並未多言,隨後吳閣老和張閣老幾位內閣學士悉數進來,敏哥兒在眾人之後瞧見佟慎之也進了門,他暗自鬆了口氣。

  等了約莫半炷香的功夫,皇長子和聖上施施然而來,一眾人行了禮,聖上高坐主位之上,幾位閣老相隨左右,皇長子和沈聞禮以及敏哥兒則在下首盤膝正襟而坐,戴學士朝眾人行了禮,第一堂課便開講。

  敏哥兒拿了筆墨認真記著,目不斜視,但寫字的手卻微微顫抖,竭盡保持著鎮定。

  皇長子一身絳紅雲紋長袍,端坐在最前方,亦是滿臉的嚴肅聽得極其的認真,聖上看著他暗暗點頭,目光又掃過沈聞禮落在敏哥兒身上,見他抬著頭在聽先生講課,手下卻沒有停,他生出好奇不禁傾了身子去看,只見羊毫之下筆鋒端正從容,他一愣回頭頗有興味與佟慎之輕聲議道:「倒是沒想到,他不用看也能寫得如此規整。」

  佟慎之飛快的看了眼聖上,見他並無異色,低頭應是。

  聖上略坐了一刻便帶著諸多學士離開,佟慎之陪同而去,戴學士放了手中的書本,捋著鬍鬚道:「休息半刻鐘!」說完負手走出了殿門。

  聖上離開,又沒了先生,三個孩子不同程度的鬆了口氣,沈聞禮探著頭嘻嘻笑著喊道:「表哥!」皇長子轉頭過來看他,微微凝眉頷首問道:「先生說的,你聽懂了沒有?」

  沈聞禮搖著頭:「有的懂了,有的沒懂!」皇長子挑著眉:「記得回去再復讀一遍。」又看向敏哥兒,敏哥兒朝他點頭行了禮,皇長子的目光在他身上睃了一圈,又面無表情的轉身過去。

  敏哥兒一愣,身後端茶進來的吳中就暗暗拽了拽敏哥兒的衣袖,敏哥兒含笑搖了搖頭道:「無事。」說著端著茶吃了一口。

  等中午休息,幾個人去偏殿吃飯,皇后娘娘進了門,敏哥兒和沈聞禮趕忙跪在地上行禮,皇長子則跑著過去笑著道:「母后,您怎麼來了。」

  皇后摸著他的頭,笑著道:「來看看你有沒有胡鬧。」又對敏哥兒和沈聞禮道:「快起來吧。」

  皇長子沉了臉,鬆開皇后的手,低聲道:「母后,這裡還有外人呢。」皇后呵呵笑了起來:「好好,不說你總可以了吧。」說完,又看向沈聞禮,笑著問道:「膳食可吃的習慣,想吃什麼儘管讓他們去回我,我讓御膳房給你做了送來。」

  「謝謝皇后娘娘!」沈聞禮抱拳謝恩,皇后又朝敏哥兒又看向敏哥兒,隨即一愣眉頭幾不可聞的蹙了起來,她轉頭去看身邊的毛姑姑,就見毛姑姑也是滿臉的驚怔。

  這個樣貌,怎麼與聖上有幾分神似?

  皇后疑惑之下,腦中已是轉了數遍,面上已是換了笑臉,問敏哥兒道:「你是蕭懷敏,蕭督都長子?」敏哥兒低著頭回話:「是!」

  「好,好!」皇后微微點頭,又陪著皇長子吃了午飯,便帶著毛姑姑回了鳳梧宮中。

  「你出宮一趟,讓太夫人下午進宮,就說我有事與她說!」皇后端著茶,眼前又浮現出敏哥兒的樣貌,她見過炙哥兒的長相和蕭四郎極其的相似,卻沒有想到敏哥兒的長相有如此大的不同。

  心中想著,她又搖搖頭,亦覺得是自己想得多了。

  這邊,毛姑姑點頭應是,回房換了衣飾便出了宮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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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9 16:12:09
第二百二十八章:各自

  「娘。」皇后扶著太夫人進了鳳梧宮:「想見您一次還要您來來回回的跑!」扶著沈太夫人坐下。

  沈太夫人嗔瞪了她一眼:「說這些話做什麼,身為一國之母哪能隨隨便便出去的,你以為是那些村野匹婦呢,總有些不便之處!」沈太夫人端了茶喝了一口,畢竟年紀大了坐了馬車就覺得有些累,歇了一口才問道:「怎麼了,這麼急匆匆的找我來,可有什麼事?」

  皇后笑著道:「也沒什麼事,就是有些想您了。」說著一頓又道:「前兩日御膳房新出了一道十樣錦的點心,味道不錯我剛剛吩咐了讓他們去做,您也嘗嘗,若是覺得好,就帶了模子回去,讓家裡的廚房學學,禮哥兒和謙哥兒定會喜歡的。」

  沈太夫人笑眯眯的點了點頭:「皇后娘娘的恩賞,他們哪會不喜歡!」皇后就如孩子一樣湊著沈太夫人就不滿道:「我們娘兒倆,您也說這樣的話打趣我,我給他們東西難道還等著他們來謝我不成!」沈太夫人拍著她的手:「知道,知道,你是做姑姑的一片心意。」

  皇后笑了起來,回頭對毛姑姑吩咐道:「你去御膳房瞧瞧,親自盯著他們一些。」

  毛姑姑目光一頓,立刻點了頭道:「是!」朝皇后和沈太夫人行了禮便帶著一屋子的女官退了出去,留了皇后和沈太夫人在殿內,又仔細關了門。

  「聖上昨兒還歇在樂安宮裡?」沈太夫人開口便問此事,自樂袖滑胎之後,聖上對她的疼寵比從前還要更甚。

  皇后聽到這事兒就擰了眉頭,有些不悅的道:「還不是那邊,連瑩婕妤親自送湯去都沒有所動。」瑩婕妤是新進的美人,正是聖上心頭肉!她說著有些不滿的看著太夫人,道:「娘,那樂袖有什麼好的,怎麼就這麼受他待見呢。」

  沈太夫人也微微蹙了眉頭,看著皇后便道:「她是樂家精心挑選送進宮裡的,若是沒有手段也斷不會選了她!」說著拍了拍皇后的手:「你心放寬些,你是一國之母眼光不要盯在這些小事上,一個人女人靠美色手段能有多長久,這宮中最不缺的便是美人,所以你現在只要安心教養好大皇子,若是能再生一位皇子那自是再好不過,將來他們兄弟之間有個幫襯的,你可明白!」

  「娘!」皇后嘆了口氣:「您說的我都明白,可……」說著扭了臉不看沈太夫人:「可這兩年他就初一十五過來一趟,有時候直說累了倒頭就睡熟了,根本就沒有……便是我想總不能……」

  沈太夫人蹙緊了眉頭,她自小在宮中長大,見慣了這樣的事情,男人都是隻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的:「那你就想想辦法,在身邊放個漂亮的丫頭,先把他留在房裡,不要整日裡拈酸吃醋的,不管什麼時候你做什麼事,都要想一想皇長子,未來你只有靠他,懂不懂?」

  皇后就乖巧柔順的點了點頭:「女兒明白!」

  儘管這麼說,可做為母親誰不希望女兒和女婿能恩愛白頭,沈太夫人心疼的拍了拍女兒的手:「適當的時候也用點手段吧,但要記住你是六宮之主,決不能和那些個嬪妃妾室似的,沒的讓人笑話失了端莊。」

  皇后應是:「女兒便是想用手段……也不會啊。」說著低著頭不說話,沈太夫人又摸了摸她的頭,嘆道:「也不知那時候對你管教太嚴是幫了你,還是害了你!」

  她的女兒生下來便就是做國母的,所以她教習的規矩禮儀也都是按宮中規矩走,至於外面那些上不得檯面的東西,她自是看不上眼。

  母子兩人輕聲細語說了一陣,沈太夫人才問道:「今兒在文華殿教學,皇長子表現如何?」

  「很好,連聖上都誇他聽的認真,不認識的字就用朱筆勾著,謙虛又仔細呢。」皇后說起兒子來面上就露出驕傲的樣子,又想到沈聞禮:「禮哥兒也不錯,年紀雖小卻坐得板板正正的,我瞧著都疼惜得很。」

  沈太夫人也面露笑意,點了點頭道:「皇長子小小年紀能處事周到謹慎,將來必定不可限量。」說著讚賞的看著皇后:「你教的好!」

  皇后也紅著臉,點頭道:「其實還是您教的好,女兒知道的也是您當初教女兒的。」

  「倒變成我們母女互捧了。」沈太夫人微微一笑,又想到蕭四郎的長子:「那孩子怎麼樣?你瞧著如何?」

  皇后想了想,就道:「文文靜靜的,很識禮全不像是庶出的。」隨著一頓就湊近沈太夫人道:「我說了您可別驚訝……我也只是隨便說說。」

  沈太夫人目光一凝,問道:「怎麼說?」皇后就回道:「我瞧著,竟與聖上長得有幾分像!」

  「真有這事?」沈太夫人的反應卻比皇后想像的要大出許多來,皇后便是一愣問道:「怎麼了?您早就知道了?」

  沈太夫人站了起來,在殿中走了兩步,想到沈季說起蕭懷敏在誠意伯府的事情,又想到聖上獨獨賞賜了他的事兒,臉上就滿是深思的樣子,皇后看著著急問道:「娘,到底怎麼了?」

  「沒事!」沈太夫人擺擺手道,又問道:「長得有幾分相像?」

  皇后就回道:「四五分吧,年紀還小也只是個模子樣兒,神似!」一頓又看向沈太夫人:「正在文華殿呢,未時三刻就下了學,讓他們來這裡,您也瞧瞧?」

  沈太夫人點了點頭,回道:「也好,那孩子我還沒見過,只聽四夫人教得好,也不知怎樣個好法!」說著又在皇后身邊坐了下來,這邊毛姑姑從外頭敲了門進來,就端了十樣錦的點心:「娘娘,太夫人請慢用。」又提了茶壺給兩人重新續了熱茶,退了出去。

  沈太夫人就道:「你找我來,就是為了這件事?」皇后聽著笑了起來,搖頭道:「我竟是將正事忘了!」說著頓了頓就和沈太夫人道:「承寧一直瘋瘋癲癲的在府裡關著也不是事兒,宣寧侯正妻的位置也是浪費,您看,我們要不要……」

  「這件事不著急。」沈太夫人擺著手道:「清荷還在侯府裡!」

  皇后就微微點了點頭,兩人又說了別的,等下午文華殿歇了,皇后便讓毛姑姑去將三個孩子請到鳳梧宮中來,皇長子率先朝皇后和沈太夫人行了禮,沈太夫人起身還了禮,皇長子側身讓過便過去扶著她:「祖母,您來了怎麼也沒有讓人告訴我一聲!」

  「讀書可是正事兒,老身可不敢隨意打擾。」說著滿目慈愛的看著他:「坐了一天累了吧。」

  皇長子笑眯眯的搖搖頭:「不累,先生講得很好,不覺得累!」沈夫人滿眼裡的欣慰。

  這邊沈聞禮和敏哥兒起身,又朝沈太夫人行禮,沈太夫人點頭:「也沒有外人,不用多禮。」說著目光就朝敏哥兒看去,眼睛便是一眯,笑著道:「這就是蕭三公子吧,真是個不錯的孩子。」

  敏哥兒低著頭,微紅了臉,沈太夫人看著他,又問道:「今年幾歲了?」他恭敬的答道:「回老夫人的話,今年七歲了。」

  沈太夫人頷首,這邊皇后笑著道:「快坐下,上了一天的課定都是累了。」又看著沈聞禮:「禮哥兒,餓不餓?」

  沈聞禮笑著搖頭:「娘娘,我不累。」又朝自己的祖母看去:「祖母,您是來接禮哥兒的嗎?」

  沈太夫人滿臉的笑容:「是啊,我是來接我們禮哥兒的。」說著,禮哥兒和皇長子一人一個在沈太夫人身邊坐下來,敏哥兒端著身體落座在下首,恭敬的接過毛姑姑奉來的茶:「謝謝姑姑!」毛姑姑又看了他一眼,笑著回道:「蕭公子不用客氣。」

  敏哥兒捧著茶,目不斜視微笑回禮。

  沈太夫人和皇后對視一眼,皆是沒有說話。

  這邊女官奉了點心來,敏哥兒面前擺了一道不曾見過的花樣點心,香氣撲鼻,中午在偏殿用膳和陌生人一起他只吃了幾口便放了筷子,這會兒腹中早已經是餓了,聞著香味便覺得更餓。

  敏哥兒端著茶又喝了一口。

  沈聞禮笑眯了眼睛:「娘娘,這個點心可真好吃。」皇后瞧著就笑著回道:「你若是喜歡,回頭將模子帶回去,讓家裡的廚房給你做。」

  沈聞禮點頭,起身給皇后謝恩。

  皇長子擺著手,凝眉道:「你一個男子,整日裡尋摸著吃食,先生講的課你回去不要忘記複習了。」

  「是!」沈聞禮點頭,皇長子目光又睃了一眼敏哥兒,問道:「你一定是聽懂了吧?」

  敏哥兒放了茶盅,起身回道:「回殿下的話,一知半解!」皇長子就眯了眼睛,有些審視的看著敏哥兒,過後方道:「那就回去好好看書!」說完擰了眉頭回頭對皇后道:「不是聽說在府中已經讀到論語了嗎,怎麼這麼笨!」

  皇后眉頭輕擰:「不可以這麼說蕭公子。」皇長子臉一沉騰的一下站起來,負手頭也不回的出了門。

  「皇兒。」皇后正要說話,遂發現這裡還有旁人在,便擰了眉頭沒有再喊,這邊沈太夫人道:「隨他去吧,許是累了的緣故。」

  敏哥兒站在哪裡,餘光飛快的掃了眼皇長子的背影,依舊是面無表情。

  沈聞禮瑟縮了一下肩膀,小聲和皇后解釋:「祖母說的對,殿下聽得最認真了,肯定是累了。」

  皇后才展顏笑了起來。

  「娘娘,蕭督都請了公公來,問蕭公子可是在這裡,沒有給娘娘添麻煩吧。」正說著,外頭有女官回稟。

  敏哥兒心中一喜,耳邊已聽皇后道:「去回了蕭督都,這就將蕭公子送過去。」女官應是而去。

  皇后又對敏哥兒道:「瞧著孩子拘謹的,快回去吧,別讓你父親久等了!」敏哥兒應是,朝皇后磕頭謝恩,又朝沈太夫人行了禮,便跟門口的女官出了鳳梧宮。

  一出了殿門他心頭就暗暗鬆了一口氣,跟著女官身後腳步輕快的朝宮門前走去。

  沈太夫人也是賜了皇后,帶著沈聞禮出了宮門,回道沈府內她便喊來身邊的媽媽,吩咐道:「你明兒去趟宣寧侯府。」說著拿了一封信出來:「將這封信交給清荷,記住,不要驚動旁人!」

  又找來沈季,問道:「我記得當年蕭四郎是在外頭找了個戲子,生的蕭懷敏,可又此事?」沈季聞言便笑著點頭,當蕭四郎的風流韻事說著:「是,那戲子我還見過,倒是沒有想到竟是有了身孕,老四也太沒魄力了,還讓她生下孩子,這樣的身份帶回府裡也是成了笑柄。」

  「你果真見過那戲子?」沈太夫人問道。

  沈季毫不懷疑:「見過,不過沒有細瞧,就是有次去聽戲旁邊有人指著台下端盤子的,說那是蕭四郎的新歡,我粗看了眼也沒多在意。」說著一愣,母親怎麼突然對蕭四郎這段風流史感興趣了,不由問道:「娘,出了什麼事?」

  沈太夫人看著自己的兒子,就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你不要和皇后說,她心思多難免胡思亂想,沒有證據以前不要聲張。」

  「娘,我看是您想多了吧。」沈季不以為然:「當年先皇后難產離世,三皇子可是派人親自查驗過的,屍首……」指指天上:「都沒來得收,怎麼會有問題!」

  他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三皇子為人沈太夫人清楚得很,做事心狠手辣不留半分餘地,所以先皇后離世之後他必定會派人查驗不可能被人矇騙……

  如此說來,到真的是她想多了?

  頓了一頓,沈太夫人卻依舊不放心,若那孩子真的存在世上,身份將無疑是對皇長子最大的挑釁和威脅,她不能給別人留半分逆轉的機會,所以,即便是費些周折去查探驗證落個高枕無憂,也何嘗不是好事。

  她看向沈季道:「這些事你沒有參與親眼所見,就不要相信道聽途說。」說著一頓又道:「你派人去查一查當年的事情到底是什麼樣的,那戲子說跑了,為什麼跑了,如今又在哪裡,你一定要想方設法的找到。」

  沈季知道自己的母親思慮問題從來滴水不漏,他也一直信任有加從未懷疑,不過這件事卻有些質疑,可縱然心裡有些不認同面上還是順從的回道:「是,孩兒明天就去辦這件事。」

  沈太夫人,滿意的點點頭。

  析秋將蕭四郎和敏哥兒讓進了房裡,上來左右仔細打量了一遍敏哥兒,確認他毫髮無傷的才鬆了口氣:「一切都還順利吧?」

  「順利!」敏哥兒笑眯眯的道:「戴學士和舅舅講得都很好!」

  析秋點了點頭問道:「那和皇長子還有沈公子相處的如何?」敏哥兒目光一頓,想到皇長子看他的眼神,笑著回道:「皇長子平易近人,沈公子聰明可愛,相處的都很好,母親,您就放心吧,一切都好得很。」

  析秋看著敏哥兒,見他真的是滿臉的輕鬆,才稍稍安心了些,卻還忍不住朝蕭四郎看去,確認似的,蕭四郎轉目過來看她,面無表情的未發言論,敏哥兒見析秋如此,就笑著拉著她的袖子:「母親,孩兒餓了,中午在偏殿吃的。」停了停有些難為情:「……我沒有吃飽!」

  析秋一愣,凝眉道:「是不是有些拘謹?」敏哥兒就點了點頭。

  「那現在就擺飯吧。」析秋回頭對岑媽媽道:「就擺在這裡,去把炙哥兒找回來。」岑媽媽應是。

  析秋轉身拿了桌上的點心給敏哥兒:「先吃一塊墊一墊,然後去洗手,一會兒就吃飯。」

  敏哥兒笑眯眯的接了糕點放在嘴裡咬了一口,就覺得格外的香甜可口。

  蕭四郎坐在一側,也朝析秋看去,析秋正拿著敏哥兒的書包檢查,想了想眼睛一亮道:「晚上我在這裡加一個夾層,以後在夾層裡放幾塊點心,你若是餓了就找出沒人的殿裡吃了墊一墊!」

  敏哥兒點頭不迭,蕭四郎卻是笑了起來:「偏殿裡都擺著吃食,他若是餓了讓二銓或是吳中去端了來吃便是,何必這樣勞師動眾的。」

  析秋眉稍一挑朝敏哥兒看去,敏哥兒嘴脣動了動,析秋就已經明白,他定是有些害羞才會寧願忍著餓也不去隔壁找吃的。

  畢竟和皇長子以及沈聞禮不同。

  炙哥兒從外面跑了進來,朝蕭四郎和析秋行了禮便貼到敏哥兒身邊:「三哥,宮裡好玩嗎?有沒有見到那位很奇怪很奇怪的皇子?」

  敏哥兒一愣,炙哥兒就解釋道:「我上次見著了,他看人的眼神好奇怪,像是……像是……」努力在想形容詞,敏哥兒就輕敲了炙哥兒的頭,輕輕的在他耳邊補充:「利箭一樣?」

  炙哥兒點著頭:「對!」哥兒倆湊在一起笑了起來。

  蕭四郎咳嗽一聲,兩人立刻噤聲,大眼瞪小眼不敢再說話,卻皆是憋著笑。

  析秋也輕輕笑了起來,一會兒岑媽媽將飯菜擺了上來,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了飯,又端了茶,析秋問蕭四郎:「這會兒我想去娘那邊一趟,帶著敏哥兒一起,她這會兒定是念著敏哥兒。」

  蕭四郎點了點頭,道:「去看看也好,免得她胡思亂想。」說完,朝炙哥兒招招手:「你是要和母親一起祖母那邊,還是和我在家裡?」

  炙哥兒就想也不想:「和母親一起去看祖母。」

  蕭四郎一臉嚴肅擰了眉頭,析秋看著他就忍不住笑了起來,就道:「四爺和我們一起去吧,我們早去早回,您覺得呢。」

  他也不過和炙哥兒笑鬧著玩,便點了頭:「去吧,我讓天誠準備馬車!」說著起身出了門。

  析秋就和敏哥兒道:「你先回去換了衣裳,功課回來再做可來得及?」

  敏哥兒點頭應是,就帶著二銓和吳中回了榮恩院裡去換衣裳,析秋則給炙哥兒換了衣裳,一家人便坐著車去了侯府。

  太夫人果然很著急的樣子,一見到析秋就問敏哥兒:「敏哥兒可一起來了?」

  「祖母!」敏哥兒笑著過去,太夫人立刻拉著他也是上下看了一通,問道:「沒受委屈吧?」

  「祖母,我很好,沒有受委屈!」敏哥兒坐在太夫人身邊笑著說著,又道:「我長大了,會保護自己的。」

  太夫人心疼的看著他,只得點頭道:「我們敏哥兒真乖!」可還是忍不住去看蕭四郎:「你看看你做的好事,那寫學士閣老雖是講得好,可府裡請的先生也不差,送過去要是受了委屈,我定是要和你算賬的。」

  蕭四郎嘴脣動了動,有些尷尬的挨著太夫人訓,析秋便笑著道:「娘,這事兒是聖上定的,便是四爺也沒有法子的……」

  太夫人心裡也明白,可想到自己家的寶貝孫子,卻要給旁人去伴讀,即便是皇長子,心裡頭還是有些不舒服,想了想又當著孩子的面說他們老子總有些不妥,便停了話又轉頭去和敏哥兒說話。

  析秋無奈的笑笑,若是以前太夫人自是不會這樣說話,現在卻是……

  「祖母!」炙哥兒拉著太夫人的衣裳:「大哥和二哥呢?」

  「哎呀,把我們炙哥兒給忘了。」太夫人摟著炙哥兒親了一口:「小沒良心的,兩日沒見祖母也沒見你問問祖母好不好!」

  炙哥兒嘿嘿笑了起來,摟著太夫人道:「那祖母您好不好?」

  太夫人呵呵笑了起來,點了點頭炙哥兒的額頭,道:「好,祖母有你們不知道有多好。」說著一頓對紫薇道:「去將兩個哥兒請來!」

  紫薇應是而去,不一會兒鑫哥兒和晟哥兒就跑了過來,兩個人朝蕭四郎和析秋行了禮,析秋問鑫哥兒:「最近都沒有去那邊走動,功課緊不緊?」

  鑫哥兒回道:「功課不緊,不過空了就和父親出門見客了,所以就沒有空去您那邊。」說著有些不情願的樣子,析秋點了頭知道鑫哥兒向來不喜歡這些事兒,不由嘆氣,將來侯府他會是當家作主的人,這些應酬交際自是必不可少的一項,蕭延亦常帶著他出去,應該也是有此考慮。

  「敏哥兒,戴學士講的好不好?宋先生說戴學士是三元及第學富五車,是不是真的?」鑫哥兒有些好奇的問道。

  敏哥兒就點了點頭道:「講得很好,不過沒有宋先生和季先生說的有趣。」鑫哥兒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這邊晟哥兒就略顯無趣的道:「那有什麼意思,那些老夫子就知道照本宣科!」

  敏哥兒則是笑笑沒有說話,晟哥兒又拉著炙哥兒小聲問道:「我讓你做的事,你做了沒有?」

  炙哥兒神秘的點著頭:「做了。大哥你什麼時候過去?」晟哥兒又回頭看鑫哥兒,鑫哥兒小聲回道:「再有兩日宋先生休沐,到時候我們過去。」

  「嗯,那我們等你們!」炙哥兒點著頭,又拉著敏哥兒擠擠眼睛,幾個人一副藏著秘密的笑著。

  太夫人就擺著不滿的樣子,道:「怎麼有事也瞞著我們,偷偷在商議什麼?」

  幾個孩子一個口氣的擺著手「沒有,沒有!」一頓晟哥兒就牽著炙哥兒回道:「祖母,你們大人說話,我帶著弟弟們到院子裡去玩。」

  「去吧,去吧!」太夫人笑著道:「天快黑了,你們別亂跑!」幾個孩子一邊行禮朝外走一邊點頭應是。

  岑媽媽跟著幾個孩子出了門,在院子裡就碰見廚房裡做事的張媽媽,兩個人在太夫人院子前聊了起來,張媽媽無不羨慕的道:「還是您有福氣,如今跟著四爺在新府裡,那比我混了一輩子還窩在廚房裡,早知道當初我就該和你一起去四爺的房裡伺候,如今也能和您一樣享清福了。」

  岑媽媽笑著道:「各人有個人的福分,您如今也是管事媽媽,廚房的事還不是你說了算,何必自謙呢。」

  張媽媽笑了起來:「您著是抬舉我,說到天還不是廚房裡那巴掌大的地方,那比得上您,四夫人將整個內院都交給您在管。」岑媽媽一愣,就問道:「聽您這麼說,像是遇著難事了?」

  張媽媽就擺著手:「說起來也不算難事,我們做奴婢的就該為主子鞠躬精粹。」可有不服氣,指了指東南面:「闔府上下,就那邊兩位最難伺候。」

  岑媽媽就一愣,那邊是梅園府裡兩位姨娘住在那邊呢,她目光微轉就沒有再問,張媽媽卻是接著道:「正主子沒事兒,就她們是事情多,哪裡有半夜說肚子餓的,非要捅了爐子給她頓燕窩。」

  「她們也不容易,難得夜裡餓,求到您這裡,您也行個方便唄。」岑媽媽笑著道。

  張媽媽卻不是這樣認為,有些神秘的道:「……聽說王姨娘小日子過了十來天都沒來。」一頓有道:「算算時間,上個月侯爺在她房裡歇過一天。」

  府中的事看著保密,可下人看在眼裡又怎麼會不清楚,岑媽媽好不奇怪,笑了起來:「這也是喜事,怎麼沒有報給太夫人,請了大夫來瞧呢。」

  「定是怕空歡喜一場,想等確定了再說出來唄。」張媽媽頓了頓便又道:「只是這還沒影的事兒,就已經這樣得瑟,廚房的事都要指手畫腳,真拿自己當主母了,這要真的懷了,還不知道怎麼折騰呢。」

  岑媽媽笑著應和,到覺得連翹本不是這樣的人,是張媽媽說得有些誇大了。

  「你不在府裡是不知道。」張媽媽看岑媽媽一副不相信的樣子,正要說話,忽然身後就響起沈姨娘說話的聲音:「張媽媽!」

  張媽媽一愣,轉頭過去就看見沈姨娘立在身後,她立刻改了笑顏回道:「姨娘。」微蹲了蹲。

  「媽媽在和誰說話呢。」沈姨娘穿著一件粉茜雙色撒花的褙子,梳著墜馬髻盈盈走了過來,目光朝張媽媽身後看了過來,一愣遂笑了起來:「原來是岑媽媽。」

  岑媽媽稍行了禮:「姨娘。」沈姨娘側身讓過還了禮,笑著道:「有些日子沒瞧見媽媽了,媽媽今兒怎麼有空過來?」

  「隨夫人來的!」岑媽媽說著就要告辭,畢竟沈姨娘是二房的,她也不便多說,沈姨娘卻是走了過來,朝太夫人院子裡看了看:「原來是四夫人來了。」

  岑媽媽笑笑,沈姨娘就看了眼張媽媽,笑道:「適才來的時候,聽說廚房裡晚上要給兩位小爺說糯米雞的錦雞不見了一隻,媽媽要不要回去看看。」

  這還了得,張媽媽聽著一驚,再留不住辭了岑媽媽和沈姨娘立刻就回了廚房。

  岑媽媽目光一頓,沈姨娘已經笑著過來,問岑媽媽道:「四夫人和四爺帶著小爺一起來的嗎?」

  「是,來看看太夫人,稍後就回去。」岑媽媽回道。

  沈姨娘笑眯眯的點了點頭,就對岑媽媽道:「今兒正巧碰見您,要不然我還想著這幾天讓人去一趟新府裡找您呢。」岑媽媽眉頭一挑不知道沈姨娘找她什麼事,耳邊已聽她道:「是這樣,前些日子得了一匹上好的姑戎,做了好些絨花,府裡的幾個大丫頭我都送了,就新府裡您和春柳幾個沒有,就想讓人也給你們送去,還希望媽媽和幾位姑娘不要嫌棄。」

  原來是為了這件事,岑媽媽點頭道:「姨娘素來手巧,我們歡喜還來不及,怎麼會嫌棄。」沈姨娘就笑著道:「那媽媽不如和我一起去我院子裡吧,我拿了給您,應該不耽誤時間吧?」

  岑媽媽就回頭看了眼院子裡,頓了一頓,心裡思索了一遍,點頭道:「那老婆子就厚著臉皮討姨娘的好東西了。」

  沈姨娘輕笑,岑媽媽去了梅園。

  析秋正和太夫人說炙哥兒啟蒙的事,又問起大夫人的事:「唐老夫人前些日子見了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病了呢。」

  太夫人回道:「人老了便是如此,太醫只說是吃不了東西,日日拿參湯吊著的……」析秋嘆了口氣,正要說話,門簾子一掀開蕭延亦走了進來,析秋站起來朝她行了禮,蕭延亦微微點頭,又和蕭四郎見了禮,在蕭四郎身邊坐了下來。

  「敏哥兒還宮裡還順利吧?」蕭延亦問道,蕭四郎點了點頭,回道:「第一天還好!」

  蕭延亦微微點頭,這邊太夫人已經問道:「你這麼晚回來,可是衙門有事?」蕭延亦便回道:「也沒什麼事,內務府進了一批藥材,太醫院直說質量不好,我和錢忠找了供貨的人,一起說了說事。」

  蕭四郎挑了眉頭問道:「哪裡供的?」蕭延亦便道:「張閣老推薦的,京城同軒堂。」

  不但蕭四郎一愣,便是析秋也是一愣,同軒堂生意果然是越做越大,連皇城內的藥材都開始供應了。

  「太夫人。」岑媽媽走了進來,身後跟著連翹身邊的大丫頭錦紅,太夫人和析秋幾人一愣,錦紅就朝蕭延亦看了一眼,隨後跪了下來,太夫人凝眉問道:「怎麼了?」

  「回太夫人的話。」錦紅有些驚恐的回道:「是我們姨娘,說肚子疼,想求太夫人請了太醫來瞧瞧。」

  蕭延亦眉頭也擰了擰,對錦紅道:「這事你直接去外院找胡總管便是,讓他去宮中請了太醫來。」錦紅應是,磕了頭就小跑了出去。

  析秋朝岑媽媽看去,岑媽媽就不經意的將手放在的肚子上。

  析秋一愣,目光驚訝。

  又了這事兒,興致便沒有方才的高,太夫人就對紫薇道:「你過去瞧瞧,她一向也乖巧,怎麼好好的就肚子疼了呢。」紫薇應是就出了門。

  過了一會兒太醫來了,直接領去了連翹的院子裡,紫薇笑眯眯的回來回話:「給太夫人和侯爺道喜,太醫說王姨娘有了身子!」

  太夫人眼睛一亮,臉上溢出喜色來,笑著點頭道:「府裡許久沒有喜事了。」又朝蕭延亦看去:「她懷了身子,你也去看看吧,省得她胡思亂想的!」

  蕭延亦目光飛快的看了眼析秋,點頭站了起來,道:「好!」說著,負手走了出去,面上並無多少喜色。

  析秋見天色不早,就和蕭四郎帶著兩個孩子辭了太夫人回了府裡。

  她聽岑媽媽說完沈姨娘的事,也是驚訝得很:「沒有說別的,就拿了絨花帶了回來?」岑媽媽應是,又若有所思的道:「不過看樣子這花像是剛做好的,我去的時候炕頭上還擺著碎布料……」一頓又道:「府裡的丫頭進進出出的,沈姨娘和丫頭們關係處得很好,而且聽說王姨娘身子不適,更是滿臉的緊張跑了過去,親自端茶遞水的……」

  沈姨娘一向聰明,能做到這一步倒不奇怪,只是她怎麼突然這麼做?

  自從她滑了胎了之後,在府裡做事做人一向低調,也不常出來走動,怎麼突然的就這樣高調起來了?

  她目露疑惑。

  岑媽媽看著析秋就解釋道:「夫人,您說這沈姨娘是不是……」她是沈氏出來的,一言一行自是不可能隨意的動作,一個妾室這樣頻繁動作,無非就是為了子嗣或是地位,而沈姨娘這兩點都說不上,那麼就只可能和娘家有關係。

  會不會是皇后或是沈太夫人有什麼指示?

  析秋也正是此意,她擰了眉頭吩咐道:「這件事就放在心裡,你改天去和唐媽媽說一聲,讓她注意一下,旁的事也不用多說什麼,畢竟她也沒有什麼逾矩的事情。」析秋警覺,在心底裡還是來源於敏哥兒的身份。

  如今敏哥兒在皇后身邊,沈姨娘又是皇后的姊妹,她不得不多想一些。

  岑媽媽應是,點頭道:「奴婢省得了。」析秋沉吟了片刻,又想到什麼吩咐道:「這樣,你明天回去一趟,給連翹送些東西回去,她懷了身子也是喜事,再找唐媽媽說說話,大夫人那邊也請個安,問一問唐老夫人的病情。」

  岑媽媽應了便出了門。

  析秋回到房裡,蕭四郎洗漱好出來靠在床頭,析秋問道:「四爺餓不餓,妾身這會兒覺著有些餓了,忽然想吃點東西。」

  蕭四郎問道:「想吃什麼,讓廚房去做。」析秋點了頭便吩咐碧槐讓廚房下碗麵條來,等過了一刻碧槐端了麵條進來,析秋抱著碗吃了才舒坦的舒出口氣:「是不是今兒吃的早了,這會兒就覺得餓的難受,吃過後舒服多了。」

  蕭四郎拿了帕子給她擦了嘴,含笑道:「……也養些肉,太瘦了!」

  析秋輕笑,想起要給敏哥兒縫書包,便對蕭四郎道:「四爺先休息,妾身將敏哥兒書包縫好了,明天就能用上了。」

  「我陪著你吧。」蕭四郎將牆角的燈拿來,又挑亮了一些:「我也沒什麼事。」

  析秋笑了笑,拿了針線簍子和蕭四郎面對面坐了,挑了線低頭去縫,蕭四郎則坐在對面拿了書在翻,時不時抬頭看看她又低頭看書,析秋不經意的問道:「聽說韓大人的婚事定了日子了?」

  蕭四郎翻了一頁書,回道:「定了二月二。」析秋笑著點了點頭:「二月二可是好日子,到時候我們送份大禮去才是。」

  「嗯。」蕭四郎應了,抬頭又看向析秋,想起快到七月初九,又想到那年的七月初九他們在別院的旖旎時光,含笑問道:「過幾天我們再去別院住幾天?」

  析秋一愣,抬頭看著他,問道:「怎麼好好的要去別院?」一言盡忽然想到快到她的生辰了,隨即紅了臉就道:「還是在家裡吧,去了那邊來來回回的,孩子們也不知怎麼辦!」

  蕭四郎沒有說話,想了想也不勉強,問道:「想要什麼?」析秋一愣,才明白他說的是生辰禮物,析秋便歪著頭笑著道:「妾身有你有兩個孩子就是最好的禮物了,若是四爺實在想送,不如就休沐一日待在家裡好了。」

  蕭四郎目光含笑,放了書伸手過來握著他的手頷首道:「好!」

  第二日子一早析秋在敏哥兒包裡用帕子仔細包了幾塊點心,囑咐了吳中和二銓,又帶了話給佟慎之,才放心讓敏哥兒出門,等晚上回來的時候敏哥兒則笑著道:「……下午吃茶的時候吃了兩塊點心,不餓了。」

  析秋笑著點頭,吩咐廚房換著花樣做些點心放在裡面,又偷偷給佟慎之帶了點心,讓敏哥兒帶過去。

  為此蕭四郎還打趣她:「不像是學子讀書,倒像是老鼠進了廚房。」析秋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隔日鑫哥兒和晟哥兒過來,和炙哥兒一起躲在房裡嘰嘰咕咕不知道謀劃什麼,析秋問了三個人神神秘秘的不說,析秋無奈就任由他們去了。

  岑媽媽回析秋的話:「王姨娘的禮送去了,說是謝謝您還記得她,也不能過來親自道謝。」說著拿了兩雙鞋出來:「就給兩個哥兒做了兩雙鞋。」

  析秋在兩雙鞋看了一眼,點了點頭道:「拿下去收了吧。」岑媽媽應是,又道:「唐媽媽那邊說,沈姨娘的事大夫人也注意到了,說是她這兩日和紫薇碧蓮也走的極近,暫時還不知道她到底想做什麼,只能靜等著消息。」

  析秋點了點頭,希望是她想多了吧!

  不過沈太夫人實在是太過精明,一點蛛絲馬跡她也有可能察覺得到,有心算無心,她也怕到時候防不勝防。

  晚上她想了想,還是將事情和蕭四郎說了一遍:「要不要派人查一查?」

  蕭四郎凝眉想了想道:「這件事我去辦吧,你來回跑也不方便。」

  析秋有些擔憂的問道:「當初唐大爺見了敏哥兒的長相就那樣驚奇……」她一頓問蕭四郎:「敏哥兒和聖上真的很相像?」

  「四分像吧。」蕭四郎淡淡的回道:「更多的像先皇后。」

  析秋的心便提了起來:「唐大爺有這樣的感覺,那沈太夫人和皇后娘娘會不會也有如此的感覺?」

  蕭四郎彷彿早就想到了,安慰她道:「我心裡有數,你不用擔心!」

  析秋依舊有些不安。

  等七巧那日,岑媽媽和容媽媽帶著眾人做了七巧果子,又將春雁接近府裡來,一大家子的丫頭在屋檐下用碗裝了水,又曬頭髮,晚上則擺了桌椅在院子裡,碧梧抱著碗對著月亮一本正經的許願,碧槐就拉著她問道:「許什麼願呢。」

  問玉不等碧槐說話就打趣道:「碧梧姐姐定是許願明日廚房多做些好吃的呢。」碧梧眼睛一瞪,就追著問玉繞著院子跑了半天。

  析秋託人買了蜘蛛過來,熟悉的幾個府裡的小姐都各送了一份,阮夫人那邊則多送了一份,樂夫人還留在錦鄉侯府,樂小姐這份禮自是不能少了。

  等過了七巧,便就是析秋生辰,初八那日外頭便陸陸續續有人送禮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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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9 16:12:36
第二百二十九章:受傷

  「小人是奉樂妃娘娘之命,來給四夫人送壽禮的。」說著從身後的內侍手裡端出一個蓋著紅綢的托盤:「今兒四夫人壽辰她不能親自前來,就只能遙祝四夫人年年歲歲福壽安康。」

  樂袖送來賀禮她並不驚奇,聽了公公的話她笑著親手接了:「妾身謝貴妃娘娘賞賜。」說著一頓又對送禮的公公道:「公公您請坐!」

  「四夫人,您就喚我小德子就成。」德公公長得很白淨,個子小小的嘴角一顆痣,年紀約莫十一二歲的樣子,大眼睛很機靈,低頭弓腰笑眯眯的道:「奴才就是在樂妃娘娘身邊跑跑腿的!」說著並未坐下:「四夫人可是折煞奴才了,不敢不敢!」

  「公公謙虛了。」析秋笑著道:「跑腿的活兒也不是凡人既能做的!」

  德公公笑眯了眼睛,點頭道:「四夫人真是風趣。」轉身半坐在析秋的下首,這邊碧槐奉茶上來,德公公連聲稱謝接了茶。

  「公公請喝茶,這是福建上的大紅袍,公公吃吃看若是覺得喜歡,回頭您也捎些回去。」析秋笑著道。

  德公公笑著回道:「不敢讓夫人破費。」端了茶吃了一口,吸氣嘆道:「真是好茶,入口清香。」

  析秋微微一笑朝碧槐看了一眼:「去給公公包一些!」碧槐會意的退了下去,德公公聽見就有些受寵若驚的樣子,他在宮中不過是個跑腿的小內侍,與常公公這樣的大人物比起來,那堪比雲泥,析秋卻如此禮遇,他面帶感激的道:「多謝四夫人。」

  「公公太客氣了。」析秋就笑著問道:「早前不曾見過公公,冒昧問一句公公以前在哪處當事?」

  「不敢當。」德公公笑著回道:「小人自入宮便在樂安宮裡,不過一直在後院打雜,今年才托了娘娘的福丟了掃把,拿了拂塵的。」

  原來如此,小小年紀就能當上樂安宮的管事,這已經不是托了誰的福就能辦到的了,暗暗點頭,她又道:「恭喜公公高升!」

  德公公連連擺手,站起來:「謝謝四夫人!」一頓又道:「奴才也祝四夫人年年有今朝,歲歲福澤長。」

  析秋輕笑,德公公便道:「奴才要回宮復命,就不等大督都了,在這裡給大督都請個安。」析秋接了話回道:「公公事務繁忙我就不留公公了,您慢走。」說著看向外面:「天誠,送送德公公。」

  天誠應是,手中已經接過碧槐遞來的茶葉和荷包,送德公公出了門,德公公一路出了院子,還不忍不住回頭瞧了一眼。

  碧梧進來收拾茶具,好奇的朝桌上擺著的托盤看了一眼,問析秋道:「夫人,您怎麼突然對一個小公公這麼客氣?」

  「客氣點總不是壞事。」析秋笑著站了起來,掀了托盤上蓋著的紅綢,裡面是一隻黃白相間通體瑩透鮮艷的翡翠玉佛手,佛手十指纖細而修長,指間光華流轉,瑩瑩玉潤,遠遠望去就有如真人之手,只那透骨的冰涼禁不住便沁潤進了心裡。

  「真好看!」碧梧探頭過來滿臉的驚訝,析秋輕笑回道:「收起來吧。」

  碧梧小心翼翼端起來,邊走邊驚嘆的樣子。

  析秋端了茶目光落在院外,樂袖這兩年每年生辰都會送禮來,今年不是正日子送來,卻數今年的禮是最重的……

  她今年滑了胎,敏哥兒又進宮做了伴讀,她這樣做也是避忌吧!微微嘆了口氣,轉身進了次間裡,炙哥兒正撅著屁股捂著腦袋,嘴裡嘰嘰咕咕不知道在念叨什麼,析秋過去問道:「一個人躲在這裡說什麼?」

  「沒什麼,沒什麼!」炙哥兒一驚趕忙收聲坐了起來:「我在講故事呢,自己給自己講故事。」

  析秋挑了挑眉,給他理了理衣裳問道:「今兒怎麼沒去釣魚了。」炙哥兒擺著手回道:「我有事事情,今天不想去了。」說著滑下了炕朝外頭跑:「娘我回房了。」蹬蹬跑了出去。

  析秋看著他背影直搖頭。

  碧槐提了食盒進來,析秋聞到香味心情頓時愉悅起來,邊拿了筷子邊問碧槐道:「岑媽媽做的酸泡菜還有沒有?」碧槐一愣,回道:「沒有了,夫人若是想吃明兒讓岑媽媽再做些?」

  「好,讓她回頭再做些。」說著拿了筷子低頭去吃麵條,碧槐就站在一邊歪著頭看析秋:「夫人,您這兩日怎麼總是喊餓?」

  析秋一愣又擺著手道:「許是天氣涼快了些胃口好了吧。」

  碧槐動了動嘴問道:「您的小日子……好像遲了一日了。」析秋不以為然,搖頭道:「不準的,遲個一兩日也無妨,再說,四五月那兩個月不是只來了一次。」

  「也是。」碧槐點了點頭,又道:「要不然請太醫回來瞧瞧可好?」

  析秋放了筷子擦了嘴道:「不用,也不是大事,回頭我寫了方子你去醫館抓些藥回來便可,省得請了大夫旁人不知道什麼事,也跟著擔憂。」

  碧槐應是,便沒有再說這事。

  第二天一大早,鑫哥兒和晟哥兒以及太夫人和大夫人蕭延亦便悉數過來,析秋將眾人迎進屋裡來,笑著道:「不過一個小生辰,還讓你們跑一趟!」

  「生辰哪裡有大小的。」太夫人笑著說完賞了禮:「我可是知道今兒有人準備了大禮。」

  析秋一愣,這邊鑫哥兒和晟哥兒就撲倒太夫人懷裡:「祖母,您答應我們不說的。」太夫人哈哈大笑,立刻點頭道:「好好,我不說,不說!」

  析秋狐疑的看著幾個孩子。

  一家人在房裡說著話,外面岑媽媽就笑著道:「夫人,阮夫人,錢夫人,樂夫人和周夫人來了。」析秋站了起來,她沒有請人但這幾位還是來了,不由笑著迎了出去,就見阮夫人幾個妯娌姑嫂前後走了進來,周夫人由周媽媽扶著的精神頭看上去還不錯,阮夫人身邊跟著阮平蓉,樂夫人則帶著一位穿著正紅緞面小褂的小姐,珠圓玉潤得很可愛,樣子約莫十一二歲,和阮夫人有幾分相似。

  「四夫人,賀喜賀喜!」幾位夫人連身進來,阮平蓉和那位穿著紅褂的小姐也走了過來朝析秋行了禮,析秋朝她看去,樂夫人就已經笑著解釋道:「這是瑤兒,我的麼女,平日裡就數她最淘氣。」

  原來這就是樂夫人上次提到的麼女,析秋朝她微微點頭,笑著道:「長得可真標緻,將來定是個美人兒。」

  「謝謝四夫人。」說完自己起了身,朝樂夫人嘴巴撇了撇示威似的,又牽著阮平容的手兩人看著析秋嘰嘰咕咕說著話,樂夫人直搖頭就道:「正和我鬧脾氣呢,非要十五去逛廟會,我不准就和我倔上了。」

  析秋含笑:「也是您疼她,她才和您倔呢,況且,這個年紀的是該多走走看看玩玩的。」樂瑤聽著更是得意得很,一回頭朝樂夫人道:「娘,您聽到了吧,連四夫人也這麼說。」

  樂夫人被噎住,只搖頭嘆氣。

  「快進去坐吧。」析秋過來扶住了周夫人,一眾人朝次間裡去,析秋輕聲問周夫人:「您身子還好吧?」

  「最近越發覺得好多了,精神也比以前足了許多。」周夫人笑著說著,幾個人已經進了門,見太夫人和大夫人在裡面,大家又熱熱鬧鬧互相行禮還禮的,析秋和大夫人以及太夫人又給了樂瑤見面禮,樂夫人又補了鑫哥兒和晟哥兒的禮,這才各自坐了下來喝茶說說話。

  「知道你定是不想宴客。」錢夫人笑著道:「所以我就和嫂嫂商議,索性也不和您打招呼,直接過來罷了!」

  析秋掩面而笑:「你們來我自是歡迎之至!」阮夫人就笑著接了話:「也管你歡迎不歡迎的,反正我們是來了,這碗長壽麵你自是免不了的。」

  說著大家都笑了起來。

  過了一刻阮靜柳到了,析秋有些意外,在門外和她小聲道:「阮夫人和周夫人都在,我還想讓人去告訴你呢。」

  「既來之則安之,她們便是不高興又能耐我何。」阮靜柳微微一笑,又道:「再說,我來你這裡誰還能管著我不成。」

  析秋嘆氣,拉著她進門邊走邊問道:「我讓岑媽媽告訴你的事,你考慮的怎麼樣了?」一頓又道:「天誠一直在外院裡做事,人機靈又老實,我瞧著是不錯的,綰兒雖比他小了幾歲,但也算相配。」

  阮靜柳看著她回道:「我今天來就是和你說這件事的,綰兒那邊我問過她的意思,她和天誠也見過,我瞧著她的態度像是同意似的。」說著又擰了眉:「不過也沒說清楚,我說今天到府裡一來給你賀壽,二來也談一談她的婚事,她便不肯來了,也不知什麼態度。」

  「你啊。」析秋嗔瞪了她一眼:「她一個女孩子家的,你以為所有人都和你一樣大方呢,她既是如此就定是心裡願意的,可嘴上又羞於說出來罷了。」

  阮靜柳一愣,不相信的問道:「真的?」析秋應是:「當然!」說著又笑著道:「既是這樣,大家都沒有什麼意見,回頭就一起定個日子,今年是不行了,時間也來不及,看看明年哪天合適讓他們將婚事辦了,天誠成了親還留在府裡做事,至於綰兒則隨你們了。」

  阮靜柳沒有意見,點頭道:「隨她們吧,我也不能幫著她過日子。」析秋輕笑著牽著她的手,兩個人進了房裡。

  阮靜柳一進去,房間裡的氣氛便頓了頓,阮夫人朝阮靜柳看過來,隨即臉上的笑容就僵了一分,漠然的轉頭過去不再看她,阮靜柳卻是落落大方的和眾人行了禮在周夫人的隔壁坐了下來。

  析秋就見阮夫人表情有些生硬,這邊阮平蓉卻跑過來拉著阮靜柳問道:「姑姑,你怎麼不去家裡玩,好多年都沒有見過您了。」阮靜柳微微一笑,回道:「一直在外面奔波也不得空,你若是有事就去醫館找我便是,我尋常都在醫館裡。」

  阮平蓉點頭不迭:「好,我一定去找你。」說著朝樂瑤招招手:「這就是我靜柳姑姑,世人傳頌醫術高超的張醫女。」

  樂瑤一臉崇拜,蹬蹬跑了過來擠在阮靜柳身邊坐著,睜著大眼睛:「原來你就是張醫女,沒想到這麼年輕!」又道:「你是一個人背著藥箱懸壺濟世走天下的嗎?」很羨慕的樣子。

  此話一出阮夫人和樂夫人頓時臉色一沉,阮靜柳看了兩人一眼,淡淡笑著回道:「走天下不敢當,不過大周各處是遊歷了一遍。」

  「哇!」樂瑤拍著手:「別的地方和京城一樣嗎,還是和江南一樣,我就來了京城,再有就是淮南了,這一次出門沿著運河看了兩岸風光可真是美,別的地方也這樣美麗嗎?」

  「不是!」阮靜柳說完,樂瑤就露出失望的樣子,阮靜柳卻是又道:「大漠、戈壁、雪山、蒼海……比這些都要美!」

  樂瑤眼睛放光,恨不得立刻就能去見一見才好。

  樂夫人臉色已經很不好看了,析秋知道對於她們接受的教育來說,阮靜柳等同離經叛道、有傷風化的,便是再有能力也不足相提,她正要開口解圍,周夫人已經開了口,道:「別聽她說,許多地方幾十里都沒有人煙,夜裡野獸出沒,白日裡盜賊遊蕩、殺人越貨,凶險得很……」樂瑤聽著臉色一白,周夫人又道:「她是運氣好,旁的人哪裡敢這樣四處走動的,這世上最好的還是自己的家最好。」

  樂瑤被嚇著了,癟著嘴不敢說話。

  阮靜柳輕輕一笑,便也沒有再接茬,樂夫人和阮夫人臉色也好了一些。

  析秋暗暗鬆了口氣,沒有料到阮靜柳和阮夫人關係這樣差,太夫人笑著道:「樂夫人這次要在京中住些日子了吧?」

  「準備過了中秋就走。」樂夫人笑著道:「離家久了還真有些不習慣!」

  太夫人點著頭,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房裡的氣氛總算是好了些,這邊江氏帶著坤哥兒,佟析硯帶著佟析環以及佟敏之來了,大家又是一通見禮說話,佟敏之給太夫人行了禮便紅著臉要退出去,偷偷朝鑫哥兒和晟哥兒以及炙哥兒招招手,幾個孩子立刻朝佟敏之身上撲,七舅舅七舅舅的喊著……

  樂瑤一見他們吵的熱鬧又要出去玩的樣子,就高興的挑了眉頭:「你們要去幹什麼?」佟敏之一愣,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樂夫人卻是擰了眉頭:「瑤兒,你做什麼。」

  樂瑤眉頭一擰露出不悅,佟敏之如蒙大赦立刻帶著幾個孩子出了門,他問炙哥兒:「敏哥兒呢,怎麼沒有瞧見?」

  「三哥去館裡了!」炙哥兒奶聲奶氣的回佟敏之的話:「七舅舅,您不是說昨天來的嘛,怎麼沒有來。」鑫哥兒和晟哥兒也點著頭:「我們可都等著你呢。」

  佟敏之嘻嘻笑著:「我去準備一件好東西了,你們跟我來。」幾個孩子就跟著佟敏之跑去了外院。

  樂瑤扯了扯阮平蓉的衣袖,阮平蓉會意立刻站了起來問析秋:「四夫人,淨房在哪裡我和妹妹要去淨房。」

  「碧槐,帶兩位小姐去淨房。」析秋笑著回了,樂瑤和阮平蓉就隨著碧槐出了次間,一出了門樂瑤就對碧槐擺著手道:「你不用陪著我們,我們自己去找就成。」說著拉著阮平蓉的手:「他們去幹什麼了?」

  阮平蓉邊跑邊搖頭:「我們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說著兩個人撇了幾個丫頭就跑出了院子,隨便拉住個婆子問道:「府里幾位少爺去哪裡了?」

  婆子立刻指了外院:「像是去外院了。」阮平蓉和樂瑤就貓著腰跟在後頭一路去了外院……

  中午大家一起吃了長壽麵,又湊了兩桌子葉子牌鬧了一個下午,析秋留了晚飯幾位夫人說要回去,樂瑤和阮平蓉卻是跑得沒影兒,滿院子找不到人,樂夫人笑著搖頭:「這兩個丫頭總也長不大,定是跟著幾個哥兒後頭去玩了。」

  析秋卻是好奇的,這幾日幾個人一直神神秘秘的也不知在折騰什麼,就連佟敏之今天來也是很忙的樣子……

  找不到人,幾個人便只能留下來,析秋和阮靜柳陪在一旁,幾個人又湊了葉子牌!

  侯府裡,沈姨娘提著食盒,看著碧蓮道:「你和王妹妹以前都在一起伺候太夫人,大家都是姐妹相稱,我和王妹妹如今又是姐妹,我們自也親近了一份才是。」

  「奴婢不敢。」碧蓮笑著回道:「姨娘特意來尋我,可是有什麼事?」

  沈姨娘就將食盒放在桌上:「也沒什麼事,我剛剛在廚房做了些小點心,想著太夫人不在家,就留了你一個人定是寂寞得很也沒個說話的人,就來陪陪你。」說著在碧蓮身邊坐了下來。

  碧蓮笑著道:「這多不好意思,謝謝姨娘。」沈姨娘攜了碧蓮的手,笑著道:「要我說,你們幾個丫頭裡頭,最數你最伶俐的。」

  碧蓮笑了起來,沈姨娘又道:「將來若是誰娶了你們,也是他三世修來的福氣。」

  碧蓮紅了臉,沈姨娘目光落在她臉上,嘖嘖嘆道:「平時不細看還不曾發覺,今兒細看碧蓮妹妹,沒想到竟是這麼美,我瞧著這府裡恐怕除了四夫人就是你最好看的了。」

  「不敢和四夫人比,再說,姨娘的姿色也是無人能比的。」碧蓮臉越加的紅:「碧蓮也沒有四夫人的福氣,也沒有姨娘的巧手,實在是雲泥之別。」

  「若說這福氣啊,四夫人確實是有福氣的,四爺對她那樣的好,成親那年說絕不納妾,這麼多年果然是信守諾言的,唯一不足的就是府裡有位庶長子,所以啊,世上便沒有完美的事兒,你也要有信心才是,說不定將來能嫁個比侯爺和二爺還好的人呢。」說著一頓,拉著碧蓮不等她說話,便又道:「你說,敏爺的生母還會不會回來?當年我沒有來,只聽說四爺抱回來的那天,正好是先皇后逝世的第二夜,可真是如此?」

  碧蓮凝眉回憶道:「是那天沒錯,我記得那天半夜四爺抱著個孩子進來,還是我開的門,著實嚇了一跳呢。」沈姨娘目光一轉問道:「太夫人一定很生氣吧,畢竟生母的身份可不是光彩的。」

  「是,太夫人很生氣,可生氣歸生氣,是四爺的骨肉總歸要留下的。」碧蓮說著一頓又道:「不過敏爺也乖得很,一整夜哭都沒有哭一聲,給了吃的就吃的,不給就悶悶的睡覺……可惹人疼了。」

  「是嘛!」沈姨娘心中疑惑,這麼說當時幾個丫頭都在,既然都在蕭四郎就不會和太夫人說有關孩子的身世,還是說這孩子真的是戲子所生?

  她滿心的不確定,碧蓮卻是驚覺失言掌嘴道:「奴婢該死,怎麼在背後議論主子。」

  「又沒有外人,我不會說出去的。」沈姨娘按著她的手:「這裡的點心你慢慢用,我回去看看王妹妹,你若是得空就去我那邊坐坐。」

  碧蓮應是,送沈姨娘出門。

  沈姨娘一路朝梅園而去,這兩日她在府裡也多方打聽,那天晚上的事知道得很多,甚至許多人親眼所見四爺抱著孩子進來,卻沒有問到一點線索……她要不要去給太夫人回信?

  腳步頓了頓,她又搖了搖頭,沒有有力的證據太夫人定會覺得她辦事不利。

  可是怎麼才能找到有利的證據呢?

  忽然間,她猛然在二夫人的院子前停住了腳步,這麼重要的事情若真有隱情,那侯爺定然會知道,侯爺知道的話,二夫人會不會知道?

  二夫人如今瘋瘋癲癲,或許能從她這裡得到一些線索也未可知。

  心裡想著,她就覺得自己想法沒有錯,既然下人們不知道,那就只有從幾個主子那邊查,侯爺她一個月不過見一次也說不上兩句話,至於太夫人和大夫人那自是不敢想,只有二夫人這裡可以著手。

  不去試試又怎麼知道不行。

  定了主意,沈姨娘就加快的步子去了梅園,她要仔細想一想怎麼去套二夫人的話。

  天擦著黑的時候,析秋讓人在廣廳裡擺了飯,佟析硯和周夫人坐在一起,也不避忌兩人聊的甚是投機,江氏看著直笑……

  析秋心裡惦記著蕭四郎,一整日都不見人影,原是休沐一日在府裡陪她的,卻沒有想到幾位夫人來了,他只得躲到外院去了,一整天都沒能進內院裡來,正要遣了人去問,忽然碧梧笑嘻嘻的過來喊析秋:「夫人,七舅爺讓您出去一下。」

  析秋一愣,問道:「可說了什麼事。」人已經在座位上站起來,碧梧眨著眼睛只擺著手:「不知道!」

  析秋只得和眾人打了招呼,出了廣廳站門口,卻不見外頭有人,黑了的夜幕不知何故連屋檐下的燈籠也滅了,她擰了眉頭正要喊人點了燈,就在這時砰的一聲巨響,一束銀光沖天而起,她一愣抬頭看去,就見頭頂之上一朵七彩的熒光炸開,宛若一朵盛開花朵,不等她回神又是幾朵銀花相繼在夜色中綻開,一瞬間將院子裡點亮如白晝一般……

  她笑了起來,站在那裡目光就落在遠處,在閃動耀目的亮光中,看見歡蹦著的炙哥兒,抿脣輕笑的敏哥兒,激動的鑫哥兒,還有拿著火燭彎腰點火的晟哥兒,佟敏之抱著一個碩大的煙花抹著汗正站在那裡傻笑……

  析秋眼睛瞬間濕潤,終於知道,幾個孩子忙忙叨叨了數日,原來就是為了她生辰。

  「好美!」佟析硯率先跑了出來:「我就說七弟神秘得很,原來在準備煙火。」屋裡的人也前後走了出來,一起抬著頭看著天空中不斷暈開的朵朵流光,不等一枚湮滅另外一朵便後繼而來……

  樂夫人在幾個孩子身後看到叫笑著的樂瑤,就隔空指著她無奈的笑著道:「瞧她哪裡有女孩子的樣兒……」

  太夫人也是呵呵笑著,意味深長的道:「還有節目沒來呢。」眾人一愣還沒明白過來,笛音和簫音已在煙火的消彌中響起,悠悠揚揚中炙哥兒拍著手一首遊子吟很清晰流暢的唱出來出來,童音稚嫩悅兒……幾個孩子笑眯眯的走了過來。

  便是連太夫人也不禁濕了眼眶,高興的道:「算沒有白疼了你們。」析秋拿了帕子擦了眼角,接過跑來的炙哥兒,看著敏哥兒和鑫哥兒以及晟哥兒,朝他們招招道:「謝謝你們。」

  晟哥兒則是傻笑著,抱拳一揖到底:「四嬸嬸,壽辰快樂!」鑫哥兒和敏哥兒以及炙哥兒也隨著他行禮。

  佟敏之吃吃笑著。

  析秋點點頭:「四嬸嬸今天很高興,謝謝你們!」阮夫人笑看著析秋:「這些孩子有時候調皮的恨不得打一頓才解氣,可有時候卻有懂事的,你恨不得將心掏出來疼著。」

  析秋應是,太夫人衝著幾人點點手,又拉著炙哥兒道:「我們炙哥兒剛剛一首遊子吟念的真不錯,怎麼祖母都沒有聽過。」

  炙哥兒嘿嘿笑著道:「是剛剛背會的。」析秋失笑,就想到昨天他撅著屁股費力的樣子,沒想到在背詩句。

  樂瑤和阮平蓉牽手過來,看著佟敏之問道:「這個主意是你想的?」佟敏之有些不好意思,點頭道:「是!」樂瑤點著頭:「你真聰明,你叫什麼名字?」

  佟敏之臉越發的紅,支支吾吾的回道:「佟……佟敏之!」樂瑤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彷彿很欣賞他的樣子。

  有了孩子們的驚喜,大家便有笑鬧了一陣方才各自散了回府。

  析秋和蕭四郎說孩子們的事兒:「我真是沒有想到,他們竟然策劃了這件事……」想到晚上的事情她心裡暖融融的幾乎快化了:「就覺得我何德何能得了他們的喜愛,這樣純真讓我無地自容。」

  蕭四郎攬住她,吻了她的額頭,輕聲道:「孩子們是最直接的,你對他們好,他們便會以數倍回報於你!」析秋偎在他懷裡,兩人靠在窗口看著滿天的繁星「……就是心裡頭感動。」

  蕭四郎輕笑,假意不滿:「那我呢。」析秋想到他今天一個人在外院,就滿臉的歉意的道:「都是妾身的錯,是妾身疏忽了。」

  蕭四郎哈哈笑了起來,刮了她的鼻子,從身後拿了個匣子出來遞給析秋,析秋接過匣子挑眉問道:「是四爺親手雕刻的玉簪?」

  「你知道?」蕭四郎問完又覺得好笑,析秋便已經道:「這樣的烏木匣子,妾身已經收了五個,加上今兒這一隻妾身已得了六個……」說著一頓露出俏皮的樣子:「……等到老了之後,妾身要看看能得多少這樣的匣子。」

  蕭四郎笑了起來,笑聲爽朗而愉悅。

  等到盂蘭盆節那日,夏姨娘讓人帶信來,說是佟敏之在府裡接了封信就跑了出去,這些日子他常常收到信,聽六福說字跡很娟秀像是女子的字跡,以前不曾見過,析秋聽倒也覺得驚奇不已,佟敏之一向老實,難道是認識了哪家的姑娘?

  第二日她喊了佟敏之來問,佟敏之支支吾吾的道:「是學館裡的好友約我去廟會。」說完又看向析秋故作鎮定:「是不是姨娘告訴您的,姨娘定是和你說了是女子的信吧?」

  析秋見他樣子不像說謊,加上他平日又懂事得很便沒有多想,點頭道:「是姨娘說的,既然沒有這事兒,回頭你和姨娘說一聲,別讓她擔心。」

  佟敏之應是,轉頭問析秋:「炙哥兒呢?」析秋笑了起來:「在後院玩呢,和慶山慶元練投壺!」

  「我去看看。」說著走了出去,恰好和進門的敏哥兒碰上,析秋聽見敏哥兒的聲音,笑著問道:「是和父親還是和舅舅一起回來的?」

  「是德公公送我回來的。」敏哥兒說著語氣有些僵硬,析秋一愣,問道:「怎麼會是德公公?」

  敏哥兒進了門來,有些不自然的將右手背在身後,回道:「父親下午去了郊外的軍營,聖上下午去了文華殿,還考校了我們這幾日學的功課,後來見沒人來接我,就讓德公公送我回來了。」

  德公公是樂袖身邊的內侍,怎麼聖上又吩咐了他送敏哥兒回來,析秋被他說的有些糊塗,正要問他卻發現他的衣裳換過了,不是早上穿著出去的那件,平時背著的書包也沒有帶:「你先回去換的衣裳?」

  「是,是……」敏哥兒一怔,趕忙回了話,又岔開話題站起來:「母親,我去後院找七舅舅和炙哥兒。」

  析秋看著他,就覺得狐疑:「你等等!」她看著他的手:「你的手怎麼了?」

  敏哥兒身體一頓,就將手收了背在了身後,析秋臉色一沉伸手在他面前:「讓我看看你的手。」

  敏哥兒一點一點伸了出來,析秋就看見他衣袖之間手腕之上露出一塊紅斑來,像是被開水澆燙而致……

  析秋托住他的手,敏哥兒就是一抖想朝後縮,析秋凝眉將他袖子擼了起來,自手腕而上有炙哥兒手掌那樣大小的的紅斑,有幾處已經起了水泡,赫然呈在眼前。

  果然是燙的。

  「怎麼回事?」析秋看著他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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