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匿名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其它小說] [莫風流]庶香門第[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狀態︰ 離線
211
匿名  發表於 2014-7-9 16:02:54
第二百一十章:陪房

  「爹!」炙哥兒飛跑著進來,一看見蕭四郎也在房裡,頓時撲了過來,蕭四郎接住他一把將他抱起來轉了個圈,笑著問道:「去做什麼了?」

  炙哥兒笑嘻嘻的回道:「我和大哥,二哥,三哥去放風箏了。」說著就用手比劃了個高度:「飛得很高很高!」

  「嗯。真不錯。」蕭四郎說完,院子裡晟哥兒,鑫哥兒,敏哥兒相繼進了門,敏哥兒倒還好,已經瞧習慣了,晟哥兒和鑫哥兒卻是愣了一愣,他們還從沒有見過笑眯眯的蕭四郎,彷彿有著無窮的活力和親和力,兩人有些不敢置信的對視一眼,連禮都忘了施。

  「父親!」敏哥兒抱著拳頭端正的行了禮,又看向站在一邊的析秋:「母親!」

  看著進來的三人,蕭四郎目光動了動臉上的笑容也漸漸收斂,將炙哥兒放下來朝著三人點了點頭,這時候晟哥兒和鑫哥兒才恍然回過神來:「四叔!」匆忙行了禮。

  「都坐下說話吧。」析秋示意碧槐上茶,又拉著炙哥兒到一邊小聲說著話:「放風箏好玩嗎?」

  炙哥兒點著頭:「好玩。」又看著析秋:「娘,您幫我找些宣紙和竹子回來吧。」析秋聞言挑了挑眉:「找竹子做什麼?」

  「我打算自己做一個風箏,比大哥的風箏還要大的!」炙哥兒一本正經的說著,想了想又補充道:「……做兩個,幫娘也做一個!」

  析秋微微笑著,點頭道:「好啊,回頭娘給你找了竹篾和宣紙出來,炙哥兒自己會做?」

  「我知道怎麼做。」炙哥兒很信心的樣子:「我研究過大哥和二哥的風箏!」

  原來已經做了一點準備了,析秋抿脣輕笑。

  這邊蕭四郎和三個孩子坐著也在說話,三個人比起在析秋面前的輕鬆,這會兒顯得有些拘謹,蕭四郎看著晟哥兒問道:「聽說你前幾日和人一起去逛戲樓了?」

  晟哥兒聞言臉色一變,立刻垂了頭偷偷朝鑫哥兒眨眼睛求救,蕭四郎眉頭微微一擰,沉聲道:「此事你父親可知道?」

  「四……四叔。」晟哥兒起身垂手站著,滿臉的緊張:「我……我以後……不去了,我保證!」

  蕭四郎看著他,過了半晌,晟哥兒額頭的汗都流了下來,他才開口:「你要記著你的保證,那種地方不是你該去的。」

  「我知道了。」晟哥兒立刻點頭應諾,蕭四郎微微點頭,依舊是面無表情:「坐著說話。」

  晟哥兒緊張的坐了下來。

  析秋在一邊看著,心裡嘆了口氣,幾個孩子都是怕極了蕭四郎,如今他這一繃著臉三個人更是大氣不敢喘了,她牽著炙哥兒朝幾人道:「我帶炙哥兒去洗手,稍後讓人去回太夫人一聲,晚上就在這裡吃飯。」晟哥兒在家裡根本沒有人管,五夫人忙著生意,五爺忙著做學問,他整日在侯府和自己家裡頭來回的躥,在哪裡吃、沒吃飯也只有太夫人在後面操心。

  「我……我們還是回去吃吧。」晟哥兒拽了拽鑫哥兒的衣裳,又朝蕭四郎看了一眼,鑫哥兒就回析秋的話:「四嬸嬸,我們這就回去,先生布置的功課還沒有做呢。」說著就站了起來有些詢問似的看向蕭四郎:「四叔,我們回去了……」

  析秋放了炙哥兒,過來看著兩人又不好強求,也去看蕭四郎,蕭四郎感受到析秋投來的目光,輕輕乾咳了一聲,開口道:「就留這裡用飯吧,記得派人去和祖母回一聲。」說著站了起來,看向析秋:「我去外院,晚上不用等我了。」

  析秋跟著蕭四郎出門:「那妾身那廚房備了飯菜送去外院!」蕭四郎微微點頭,回頭看了眼炙哥兒隨即就出了門。

  晟哥兒呼的一聲鬆了口氣,鑫哥兒也暗暗鬆了口氣,敏哥兒則看向析秋,歪著頭問道:「母親,晚上家裡有客人來嗎?」

  「嗯。」析秋笑著回道:「韓大人要來。」說著看著鑫哥兒和晟哥兒:「瞧你們幾個一身的汗,快去洗洗去。」

  三個人依言由春柳帶著去後院梳洗,析秋轉身過來幫炙哥兒換衣裳,擦了他頭上的泥,炙哥兒就好奇的問道:「娘,哥哥他們害怕父親嗎?」

  「嗯?」析秋笑著問道:「你為什麼覺得他們三個怕父親呢。」

  炙哥兒就很認真的想了想,回道:「大哥和二哥都很緊張,大哥說話都……都結巴了。」

  析秋失笑,捏了炙哥兒的小鼻子:「那炙哥兒怕不怕父親呢?」炙哥兒聞言就搖著頭:「不怕,爹很好啊。」

  析秋笑了起來幫他換了衣裳,炙哥兒就突然想到什麼一樣,道:「哎呀,麻雀還沒拿進來,它一定很冷的。」說著就蹬蹬的跑了出去將鳥籠子提進來放在地上,就蹲在地上看著麻雀:「還冷不冷?」

  麻雀性子活被關在籠子本就難受,上午又是一番折騰,現在已經垂在腦袋不論炙哥兒怎麼逗它,它都沒什麼反應,炙哥兒露出驚恐的樣子,看著析秋問道:「娘,它是死了嗎?」說著,要打開鳥籠子將麻雀拿出來看看。

  「我來瞧瞧!」不待析秋說話,晟哥兒跑了進來,和炙哥兒蹲在一起,低頭去看麻雀,看了半晌搖頭道:「只怕是活不成了,不如扔了吧!」

  炙哥兒聽著就擺手:「不行,它還沒有陪我玩呢。」說著繼續搖鳥籠子,鑫哥兒和敏哥兒走進來,鑫哥兒拉著他的手:「你別搖了,再搖它可就真的死了。」

  「把它放了吧。」鑫哥兒擰著眉頭,一臉的不忍:「放出去它就不會這麼難受了。」

  炙哥兒撅著嘴:「這可是我和七山、七雨辛苦抓的。」不高興的樣子:「我們讓他休息會兒吧,它可能是累了,休息會兒就會好了。」

  鑫哥兒嘆口氣,去看敏哥兒,敏哥兒就笑著上來道:「它休息了好久,讓他出去活動活動吧,你若是一整天不出去玩兒,你會不會著急?」

  「不行!」炙哥兒一把將鳥籠子抱緊,看也不看幾個哥哥,就跑出了門外,晟哥兒疑惑的看著他的背影,問道:「他去做什麼了?」

  敏哥兒則是一臉稀鬆平常,微笑著道:「定是找個地兒藏起來了。」

  鑫哥兒也忍不住笑了起來,炙哥兒從小就有將東西藏起來的效果。

  晚上,析秋讓天誠天敬送鑫哥兒和晟哥兒回去,敏哥兒回自己房裡做功課,析秋帶著炙哥兒在暖閣裡玩,她靠在大迎枕上,炙哥兒則拿著九連環在拆,析秋拿了識字卡片出來,指著上面問道:「這是什麼?」

  「牛!」炙哥兒瞄了一眼很乾脆的回道,析秋微微點頭,又問道:「那炙哥兒可記得娘給你講過有關牛的詩句呢。」

  炙哥兒又瞄了眼,頭也不抬的背道:「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說得很快也很流利。

  析秋微笑,又抽了個桃花的圖片出來,問道:「那,這是什麼?」炙哥兒飛快的瞄了一眼,手下不停:「桃花!三月開花!」說完已經拆開了一半,手指飛快!

  他一直都是這樣一心二用,析秋便想一點一點糾正他,就等著他拆完了九連環,才坐直了身子看著他的眼睛:「記得和桃花或是桃林有關的故事嗎?」

  「桃園三結義。」炙哥兒笑嘻嘻的說完,又巴著析秋的胳膊:「娘,我們去做風箏吧?」

  析秋回道:「我們今天的任務還還沒完成,等這件事情做完了,我們再去做風箏!」炙哥兒小嘴一癟,像模像樣的嘆了口氣:「好吧!」一本正經的看著析秋。

  蕭四郎回來了,看著母子兩人正趴在桌子上,炙哥兒正拿著一張卡片一字一句的給析秋在說故事,說的是「孔融讓梨」語音稚嫩磕磕絆絆的說著,又忽然發現蕭四郎進來,隨即小嘴一咧就要喊蕭四郎,析秋輕咳一聲,炙哥兒臉色一怔收回目光老實的接著往下講。

  蕭四郎含笑在椅子上坐了下來,看著炙哥兒,直至一個故事完整的說完,炙哥兒才一下露出笑臉,高興的喊了聲:「爹!」

  析秋也下了炕,笑著道:「四爺!」說著又問道:「韓大人走了?」

  蕭四郎微微點了點頭,這邊炙哥兒站在炕上揮著手:「爹,騎大馬,騎大馬!」

  「不行!」析秋擰了眉頭:「父親累了一日,不准再胡鬧。」蕭四郎卻是笑著道:「無妨。」又走過去將炙哥兒抱起來:「騎大馬是不是?」

  炙哥兒點頭不迭:「騎大馬,騎大馬!」蕭四郎哈哈笑著,將兒子架在了脖子上,炙哥兒摟著他的額頭,蕭四郎就在房裡顛著小跑著,炙哥兒哈哈大笑:「哦哦……」

  析秋看著無奈,可當著兒子的面也不好說蕭四郎,只得等周氏將炙哥兒抱下去歇了,她才和蕭四郎道:「……不專心,做一件事總是同時在想著另外一件事,四爺以後不能這麼寵著了。」

  「這不是問題。」蕭四郎不以為然:「如果他兩件事同時都做得很不錯,那一心二用也無不妥啊。」

  和他算是白說了,析秋嗔瞪了他一眼,蕭四郎笑了起來,顯得很愉悅,析秋便問道:「韓大人來找四爺是為何事?」

  「也沒有什麼事。」蕭四郎隨意的道:「這兩日官媒日日上門為他說親,他不勝其煩就躲到我這裡來吃酒。」

  韓夫人去世也有好幾年,韓大人一直未娶,他不同於大老爺,年紀很輕,如今又正是如日中天的時候,來求親的人定然不會少。

  「原來是這樣。說起來前幾日黃夫人來還和我說起,說是她娘家有個侄女,前幾年定了親事男方身子一直很弱,去年不幸早逝了,她侄女的婚事就一直耽擱著,還想托四爺給韓大人遞個話呢。」

  蕭四郎聽著點了點頭,端了茶喝了一口應道:「知道了。」只怕也不會應。

  第二天中午蕭四郎從衙門回來,果然回了析秋的話:「他只說再等等!」並不怎麼上心的樣子。

  析秋也只是幫黃夫人傳句話,便點了頭道:「妾身知道了,等見了黃夫人和她解釋一下。」等下午蕭四郎回了衙門,幾房陪房便進了門。

  有幾年沒見,朱三成雖還和以前一樣顯得木訥老實,但眼神看人時卻明顯要精明了許多,至於鄒伯昌卻是老了許多,這兩年他一直寫信回來或是託人帶口信回來,一心想要去蕭四郎贈與析秋的那處靠近萊州的五百畝莊子,說是讓外人管著哪裡能比得上自己人放心。

  事實上,蕭四郎看人的眼光還是很不錯,那原有的管事做事不但細心還很規矩,雖沒有親自來京城報過帳,但每年的年底都會讓夥計將一年的收入支出送來給析秋查驗,析秋對過賬進入明細調理分明,盈餘收入也很清楚。

  心裡想著,析秋就去看蘇大壯一家子,蘇大壯約莫四十幾歲的樣子,一雙手關節很大卻清洗得很乾淨,衣服也很整潔一看就是新上身的,個子不高後背有些佝僂,四方臉很剛正老實的樣子,站在他身後的兩個兒子約莫十八九的樣子,長得很結實黑黑高高的垂著頭目不斜視,也是清清朗朗的人。

  析秋暗暗點頭,笑指著面前的杌子「都坐吧。」又對蘇大壯道:「這三年信件來往,今兒我們也算是首次碰面,蘇管事不要拘謹,請坐。」

  鄒伯昌領頭坐了下來,蘇大壯快速的看了眼析秋又低了頭回道:「謝謝夫人。」隨在鄒伯昌身後坐了下來,他的兩個兒子站在他身後,這邊朱三成也坐了下來。

  金大瑞一家一直留在京城跟著阮靜柳大家常常見面,析秋便沒傳他們進府。

  「昨兒歇得都還好吧?」蘇大壯正要說話,鄒伯昌率先開了口,回道:「勞夫人掛念,一路趕著雖有些累不過想著能回來見夫人,心裡也就不累了。」說著一頓又道:「我家婆娘還說要跟著回來給夫人磕頭問安,我一想我們都走了莊子裡就沒人管,所以就留了她在莊子裡。」

  析秋微微點頭:「辛苦你們了。」語氣並無不同,又問朱三成:「今年藥苗長勢如何?」

  「回夫人的話,小人正要請示夫人的意思,莊子裡還剩下三十畝,原是按照您的意思留著給夥計和佃戶們吃飯用的,可是眼下藥苗收成好賣得又好,不如將那三十畝一併用了吧?」

  析秋眉頭微挑,問道:「一起用了,那莊子裡所有的人不都是要買了糧食來吃?」

  「小人也思索過,今年糧食的價比藥材的價格要低一些,我們賣了藥材再回來買米還划算一些!」朱三成慢慢的說著,析秋低頭喝茶沉思了片刻,回道:「自第一年種了藥材下去,我記得年底刨去成本,莊子裡贏利結餘大概是一百二十兩,第二年則是一百八十兩,去年則是兩百五十兩,依你所言確實比種了莊稼要划算一些,但是不過剩下三十畝而已,額外添進來也不會多出多少利潤,就暫時先不要動,今年開春還是種了莊稼,若是遇到旱澇水災之年也有個保障,藥材餵不飽大家,有時候難了,甚至揣著銀子也買不到吃食的,不能靠天吃飯,自己碗裡有心裡才踏實。」

  「夫人說的在理。」朱三成微微點頭露出深思的樣子,析秋便看著他又問道:「隔壁周府那邊有什麼動靜?」

  朱三成聽著眼眸就是一亮,面色也怔了怔回道:「去年莊稼收成不是太好,至於有沒有別的動靜,小人回去打聽打聽。」若是能將周家的莊子買過來,朱三成想想心裡就覺得踏實舒爽,那一大片的地若都是夫人的都歸他打理,那該是種什麼樣的感覺。

  析秋知道他明白了自己,便沒有再多說什麼,點了頭又去看鄒伯昌:「你那邊如何?今年的長勢可比去年好一些?若是不行就不要種藥材,也可以去看看還有什麼適合種。」

  「夫人,土地貧瘠,這兩年小人也總結出來,這種地種什麼都不會有好的收成。」鄒伯昌擰著眉頭說著,看向析秋:「依小人看,不如賣了,留著這一百畝的荒地還白搭了人手在裡頭。」

  析秋聽著便就露出不悅,臉色冷了一分:「按你這麼說,那周圍的地都該是貧瘠的才是,可是怎麼聽說隔壁的莊子裡年年都有收成,他們種的是什麼,又是怎麼種的你可打聽了。」

  鄒伯昌聞言一愣,隨即又回道:「夫人沒有去莊子裡自是不知那邊的情況,周圍的地地勢都是較低,唯有我們莊子最高,平時灌水積雨都不如人家便利,所以各地有詫異也實在是正常得很。」

  析秋冷冷一笑,一會兒單獨留了蘇大壯說話:「蘇管事去過那邊的莊子,你覺得鄒大家的說的可在理?」

  蘇大壯低著頭,頓了一頓回道:「夫人,鄒大家的說的在理也不在理。」看著老實說話卻頗有技巧,他停下看了析秋一眼,見她面上並無不悅,才道:「旱地種不了水稻,但能種的莊稼也很多,但凡用心經營就定能有收穫。」

  這話說的還算客觀,析秋微微點頭,問道:「那我問你,若我將那處莊子也一併交給你打理,你可有把握?」

  蘇大壯一愣,遂回析秋道:「小人自是有把握,那一處不過一百畝地勢也不算太惡劣,小人很有信心。」說著一頓又道:「只是現在的莊子裡事情很多,兩處離得也不近,小人怕無暇分身而有負夫人所托。」並不打算費神。

  「我知道了。」析秋端了茶:「你也回去歇著吧,京城難得來一趟也好好玩玩。」蘇大壯面色微微一變,應是行了禮:「是!」

  「等等。」析秋又喊住他:「蘇管事的兩位公子今年幾歲了,都成親了嗎?」

  蘇大壯面色一怔,回道:「回夫人的話,大的今年十九,小的十七了,都沒有成親。」析秋微微點頭擺擺手道:「去吧!」

  蘇大壯露出深思的樣子,看了眼析秋垂著頭退了出去。

  蘇大壯一家並沒有簽賣身契,就如現代的合同工一樣,他們還是自由身,彼此屬於合作關係所以在調任和處理上也和鄒伯昌等人有所不同。

  「夫人。」春柳不滿的嘟囔道:「鄒伯昌幾年不見,本事沒長但脾氣倒是長了不少。」

  析秋淡淡笑了笑沒有說話,春柳擰了眉頭又道:「這位蘇管事也是,瞧著很老實,可說話卻是不老實,他前頭說了自己有許多法子,卻是話鋒一轉又說自己沒有精力,分明就是不打算費這個心。」

  他自然不會費這個心思,就如同一家人和外人一樣,和他利益沒有息息相關,他為什麼要白白為別人做事。

  「一百畝雖是不多,可好歹也是地,賣也賣不出好價錢,而且又還是夫人的陪嫁……」春柳收拾了茶碗又回頭看著析秋:「夫人,要不然把鄒伯昌換回來,讓金大瑞一家去行不行。」

  金大瑞一家這兩年在身邊待著,一家人都很老實,做事也很可靠,醫館也好還是府裡的事也好都做上手,現在再把人送莊子裡去,難免亂了他們的心,得不償失,況且,一銓在侯府這兩年曆年她想今年將人要回來放在府裡,做外院的管事,想著她有些頭疼擺手道:「不著急,他們還要在京城待幾日,我再想想辦法。」

  春柳應是,正要說話,這邊碧槐掀了簾子進來,回道:「夫人,四小姐來了!」

  「四姐來了?」話落,門外佟析硯已經進了門,喊道:「六妹!」穿著鵝黃褙子蔥綠小襖的佟析硯已經進了暖閣。

  析秋迎過去,笑著道:「四姐。」兩人在炕上坐了下來,春柳給佟析硯上了茶,佟析硯端了茶看向析秋道:「我在家裡待著悶就上你這裡來走動走動,也順便給炙哥兒帶些今年新出的布料,是剛從江南那邊運來的,等天氣暖和了你給他們做春衫褲襪剛剛好。」

  「又讓你破費。」析秋笑著道,佟析硯滿不在乎:「若不是你說炙哥兒和敏哥兒的衣裳你都是自己做,我已經讓他們拿了尺寸做了現成的了,也不用只送了料子來。」說著一頓又道:「料子多得很,你若是不夠再讓人去繡莊裡取!」

  析秋應是,笑著道:「你每季都送許多來,料子都穿不完。」佟析硯放了茶盅,指著春柳她們:「穿不完就賞了她們去。」

  析秋忍不住笑了起來,瞪著佟析硯打趣道:「是,是,我如今可是有個財大氣粗的姐姐,如今便是連宮中的娘娘也都穿你做的衣裳呢。」佟析硯聽著也忍不住笑了起來,伸手過來擰了析秋的胳膊:「就你會說話!」

  上個月宮中樂貴妃過生辰,所穿的衣裳就是佟析硯繡莊裡奉進宮裡的,析秋也見了衣裳做工秀美華麗又很襯樂貴妃的清雅妍麗,確實驚為天人,便是連聖上也誇讚了幾句。

  她的繡莊也因此聲名大作,如今生意更是如日中天。

  「樂貴妃的事還是要謝謝大督都。」佟析硯握了析秋的手:「我心裡清楚得很,若非因為大督都和侯爺這層關係,錢伯爺又怎麼可能捨了那麼多大的繡莊,獨獨到我這裡來訂製衣裳,便是連樂貴妃肯願意接納我們也是看在你們的面子上。」說著,面露感激:「替我謝謝大督都。」

  「若非你們有這個實力,便是誰幫忙也是無用的。」析秋笑著回道:「你我姐妹就不用講這麼多虛禮了,只要我們都過得好好的,比什麼都好!」

  佟析硯微笑著點頭,又說道佟析言:「……你要不要和太夫人說一聲,她若是和五夫人走到一起去了,又不知會生出什麼事來!」說著一頓又道:「我聽說上個月,她將房裡的一個庶女,送給張閣老的長子做妾室了。」

  析秋聞言一愣,滿面的驚訝,佟析硯就擰了眉頭露出慍怒的樣子:「她這個樣子不管不顧,任雋在平涼又是生死不知,任老夫人中了風可是沒有人管著她了,這一屋子的庶子庶女還不是任由她拿來做人情,按理說這也不管我們的事,可是在別人眼中我們總歸是姐妹,說出去我們臉上也無光。」

  析秋已經聽說了,可是佟析言現在連江氏也不肯見,她們就是再操心也無濟於事,她搖了搖頭道:「隨她去吧,若她求上門來我們能幫也就幫了,可她如今和我們徹底斷了來往,我們巴巴的送上門去,還不定被她罵出個什麼話來。」

  「我可沒想幫她!」佟析硯擰了眉頭:「隨她作踐去,反正那些孩子也與我們無關,最難堪的也莫過於任氏了。」

  兩人卻是同時心裡頭嘆了口氣,沉默過後析秋說起大太太的除服禮:「大嫂都準備好了?請了誰上門來做道場?」

  「普寧師太。」佟析硯回道:「大哥後天就能到,再有五日的樣子吧!」說著面色黯了下來。

  送走佟析硯,析秋心裡惦記著莊子裡的事,第二日又將蘇大壯傳進了府了,比起昨日的坦然今天他顯得有些拘謹,飛開的看了析秋一眼垂首站在門前也不說話,析秋看了他一會兒,笑著道:「今天喊你來也沒什麼事,就是昨天見你家兩個小子長得很機靈,我瞧著也不錯,也不知你怎麼想,所以想找你來商量商量,若是莊子裡的事情不忙,不如留個小子在府裡幫忙,一來畢竟在京城也能長長見識,二來也能減輕你的壓力,就是不知道蘇管事是什麼意思。」

  留一個蘇家的小子在府裡,也並非析秋對他不信任,只是在合作上又進了一步,大家的利益相關的事又多了一份,當然也不排除她留了人在身邊對蘇大壯一家也是一個牽制。

  果然,蘇大壯面色一怔,瞄了析秋一眼,滿臉的忐忑不安,析秋端著茶輕輕掛著杯中的浮葉,又道:「你也不要多心,我也實在是瞧著兩個小子很機靈,才生了這樣的想法。」

  蘇大壯垂著頭腦中飛快的轉著,他們一家子早就脫了奴籍,一家人守在莊子裡日子倒是過得安穩了,可兩個小子眼見著越來越大,莊子裡佃戶家的閨女是有,可莫說兩個小子瞧不上,就是他也瞧不上,如今夫人想要留一個在府裡做事,以後說不定還能求了夫人在府裡配個丫頭,若是指個夫人身邊貼身伺候的丫頭那更是無上的容耀了,畢竟大戶人家出來的丫頭可比普通人家的閨女還要精貴的。

  他心裡也清楚得很,夫人留了小子在府裡的目的是什麼,夫人看鄒伯昌不是做實事的人,只怕早就想將人送走了,可是鄒伯昌是夫人陪嫁來的,她不能隨意就攆了,一來牽扯了娘家在夫家的臉面,二來,這背後指不定還有多少的關係利益相關的人,牽一髮而動全身,夫人不能輕易動,但是他一個外人卻是可以。

  夫人暗示,他心裡明鏡似的。

  沉默的,蘇大壯心裡不斷權衡較量,還有一點他沒有去想,夫人到時候會不會讓他們一家子人重新簽了契約入府為奴?

  心裡想著他正要開口,耳中已聽夫人開口道:「說起來,你和我娘家的來總管倒是有些像,都是能幹的……不過他在我娘家做管事,我父親許多年前就給他脫了奴籍,如今他們一家子人在府裡做事,雖不是奴籍可也兢兢業業的,最是得父親信賴的。」

  蘇大壯心頭巨震,夫人這是在告訴他,她不會強迫他們重新入了奴籍吧?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他就沒什麼可顧忌的了,本來受雇於人主子吩咐什麼他照做就是,天塌了不還有主子撐著麼,他只要老實踏實做事就行。

  想到這裡,他最後的顧忌也沒有,拂開衣擺他跪下道:「小人多謝夫人照拂,一定鞠躬盡瘁,精心竭力。」

  析秋欣慰的點點頭,笑著道:「那你們回去商量看看,到底留了誰在府裡罷!」

  蘇大壯應是,躬身退了出去。

  鄒伯昌早先她就想將人送出去,可她不能親自動手,金大瑞和鄒伯昌也不可能,畢竟他們都是從佟府出來的,背後牽扯的太多,如今來了一個蘇大壯,她便想借蘇大壯的手將鄒伯昌送走,也順便能將蘇大壯留為己有。

  蘇大壯剛一離開,碧梧就進了門回道:「夫人,鄒大家的求見。」

  「就說我去侯府了,讓他回去吧。」析秋脣角微勾看向碧梧道:「他們還有三日就會離開,這三日他若是再來,一律將人擋回去。」

  碧梧看了析秋一眼,點頭應是。

  果然,一連三日鄒伯昌都在門口等,碧梧吩咐了守門的婆子一律將他擋了回去,鄒伯昌竟還從二銓身上下工夫,所幸二銓機靈不軟不硬的搪塞了回去,等幾房陪房回去的那日,析秋正好去了佟府一個都沒有見,晚點岑媽媽來回事,說是蘇大壯的家的老二蘇全生留了下來。

  江氏見析秋如此,問道:「可是陪房的事?」析秋點了點頭,道:「幾年沒回來了,這幾年我也沒仔細去管他們的事,這次回來就一起見了見!」江氏微微點頭,就攜了析秋的手,有些難為情的道:「有件事情還想要麻煩六姑奶奶。」

  「大嫂請說。」析秋看著江氏回道。

  江氏頓了一頓,才道:「還是八妹妹的事。等大太太的除服禮辦了,她的婚事也確實要抓緊時間了,她今年都十六了,只怕再留就成了仇了。」

  析秋明白江氏的苦衷,點頭道:「我心裡記著呢,但凡有合適的我定會記著這事兒。」江氏終於放了心,無奈的搖著頭:「將八妹妹的婚事定了,梅姨娘那邊也總算能消停下來了,我也能過幾天安生日子。」

  析秋想到梅姨娘哭哭啼啼的樣子,不由輕笑。

  等析秋從這邊回去,就見了蘇全生,那天析秋只粗略了看了一眼,今天再看蘇全生果然長的不錯,四方臉和蘇大壯很像,虎背熊腰很健壯,問了他幾個問題析秋又覺得他也不木訥,心裡暗暗滿意,就讓天誠帶著他在外院走動,瞧著哪裡的事兒合適,先安排了。

  第二日,析秋在房裡和炙哥兒認字,春柳笑嘻嘻的進來:「夫人,您猜誰來了。」析秋坐了起來,看向春柳,春柳笑著道:「大舅爺來了。」

  析秋笑了起來,趕忙了下了炕迎了出去,就瞧見院子裡三年未見的佟慎之大步走了進來,一身素白的孝服月郎清風,負手進來析秋瞧著就紅了眼睛:「大哥!」

  「六妹!」佟慎之停了腳步看著她,微微點頭目光在她身上轉了一圈,並沒有過多的話,析秋笑著道:「大哥請進。」

  佟慎之進了門,析秋讓人上了茶,炙哥兒坐在炕上就看著坐在他對面板著臉的陌生男子,析秋笑著道:「炙哥兒,快喊舅舅!」

  「舅舅?」炙哥兒歪著頭看佟慎之,想要將他和佟敏之聯繫在一起,佟慎之看向炙哥兒,目光微柔點頭道:「幾年不見,已經這麼大了。」

  「是!」析秋回道:「孩子都長得快,大哥見到坤哥兒了吧?」

  佟慎之點頭:「見到了。」想到兒子坐在炕上看書的樣子,不由擰了擰眉頭,又去看炙哥兒,炙哥兒朝他咧著嘴一笑,甜甜的喊了聲:「舅舅。」總算想明白了和佟慎之和佟敏之的關係。

  佟慎之露出一絲笑容來,問道:「可啟蒙了?」析秋接過碧梧泡來的茶遞給佟慎之,搖頭道:「想再等一年,明天開春再啟蒙。」

  佟慎之接了茶喝了一口,點頭道:「晚點也有晚點的好處。」析秋正要說話,外頭有人喊道:「四爺回來了。」

  析秋朝佟慎之點點頭,去迎蕭四郎,蕭四郎大步進了門,析秋笑著道:「大哥回來了。」

  蕭四郎眉梢微挑朝佟慎之看去,兩人互相點了點頭,蕭四郎在炕沿上坐了下來,接過飛過來的炙哥兒看向佟慎之問道:「路上可還順利?」

  「還好,天氣轉暖一路倒也沒有多少耽擱。」佟慎之淡淡回來,目光落在黏在蕭四郎身上的炙哥兒,父子兩人很是親昵,他又去看站在一邊面露寵溺滿目微笑的析秋,心中略感欣慰。

  「我們去書房說話,我正有事要與你說。」蕭四郎拍了一下炙哥兒屁股:「和娘待在,我和舅舅說會兒話。」

  炙哥兒點頭,朝佟慎之道:「舅舅慢走!」

  佟慎之微笑,點頭道:「好!」又和析秋打了招呼:「這次嬸嬸也一起回來了!」和析秋提前說了一聲。

  析秋點頭應是,道:「回來的正好,可以將十一妹妹的添箱禮一併帶過去了。」析秋笑盈盈的回了,送佟慎之和蕭四郎出門。

  等佟慎之離開,炙哥兒就滿臉疑惑的問析秋:「娘,舅舅就是大表哥的父親嗎?」

  「是啊!」析秋笑摟著炙哥兒回道:「舅舅一直不在京城,今兒剛剛回來,炙哥兒不認識舅舅是不是?」

  炙哥兒就點了點頭,又問道:「娘,那我們什麼時候去找大表哥玩?」析秋笑眯眯的道:「明天,明天我們就回去好不好?」

  「好!」炙哥兒一蹦而起:「我還要去看祖母,還要去看十二姨!」析秋摟著他笑著點頭:「好!」

  不過一會兒,蕭四郎從外院回來,析秋問道:「大哥走了?」蕭四郎應了一聲,回道:「回去了。」

  「四爺是和大哥商量述職的事嗎?」析秋在蕭四郎身邊坐了下來,蕭四郎看著她點了點頭,回道:「不但是述職的事,翰林院這兩年變化很大,周博涵升了翰林院侍講,楊大人也進了侍讀……他此次回去,我怕他有些不適應,先和他說一說。」

  是怕佟慎之心裡有落差吧,他丁憂三年,當年官位比他低的人如今已經升職了,他卻要回到原來的位子,不亞於重新開始!

  「還有件事。」蕭四郎握了析秋的手:「我說了你不要驚訝!」

  析秋一怔,見他面色認真,不由也凝了眉色,問道:「您說,什麼事?」

  蕭四郎語句頓了頓,看著析秋緩緩道:「韓承今天托了我一件事。」析秋心頭一跳,耳邊就聽蕭四郎道:「他托我做媒,想要求娶四姨為繼室。」

  「韓大人,求親?」
匿名
狀態︰ 離線
212
匿名  發表於 2014-7-9 16:03:20
第二百一十一章:親事

  炙哥兒笑嘻嘻的跟著敏哥兒後頭昂著頭喊了聲:「舅母好!」

  「好,好!」江氏看看敏哥兒又看看炙哥兒,笑容滿面的點了點頭,炙哥兒就側著身子在她身後找:「表哥呢?」

  「在房裡呢。」江氏微笑著看著炙哥兒回道:「和你十二姨在房裡玩兒。」

  炙哥兒聽著就回頭看著析秋和蕭四郎,徵詢似的彷彿在問:我能去找十二姨和表哥玩嗎?

  「等一會兒好嗎?」析秋笑著摸著他的頭:「我們要去給祖父和大舅舅問安。」炙哥兒乖巧的點了點頭。

  江氏看向蕭四郎:「大老爺和大爺在書房裡,六姑爺和六姑奶奶先過去吧,我去前頭看看普寧師太那邊可還缺什麼。」

  析秋應是:「天誠去接鑫哥兒,一會兒該到了。」頓了一頓又道:「大嫂,稍後我有事和您說。」江氏點了點頭:「我吩咐邱媽媽去二門迎迎去,六姑奶奶有話一會兒去我房裡我們說。」

  析秋點了點頭,和江氏分開兩頭,江氏去了大太太正房,析秋帶著敏哥兒和炙哥兒和蕭四郎一起去大老爺的書房。

  析秋幾人進門,佟敏之便已迎了出來:「大督都,六姐!」蕭四郎微微頷首,析秋問道:「父親和大哥在裡面?」

  佟敏之應是,側身請他們進去,敏哥兒上前抱拳行禮,喊道:「七舅舅。」佟敏之笑嘻嘻的點頭:「敏哥兒,一會兒去我房裡,我得了本好書給你留著呢。」

  「真的?」敏哥兒露出滿臉的笑容:「謝謝舅舅!」

  「我的呢,我的呢。」炙哥兒跑過來抱住佟敏之的大腿,昂著臉問道:「七舅舅,我也要!」佟敏之看著哈哈笑了起來,將小小的人抱起來:「哎呦,舅舅可抱不動你了。」說著牽著敏哥兒的手往裡面走,一邊走一邊回道:「舅舅給你準備了更好玩的東西哦。」

  炙哥兒聽著眼睛一亮,摟著佟敏之的脖子:「是什麼,是會說話的鸚鵡嗎?」晟哥兒答應給他弄一隻會說話的鸚鵡來,過了好幾天也沒有兌現承諾,炙哥兒天天念著,又不高興的道:「……七舅舅,我的麻雀死了。」

  佟敏之不知道他有隻麻雀的事兒,不由朝敏哥兒看去,敏哥兒替炙哥兒解釋:「前幾日和慶山和慶元抓了一隻麻雀,關了幾日還是死了。」

  「原來是這樣。」佟敏之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又湊在炙哥兒耳邊道:「舅舅想辦法給你抓一隻好不好?一會兒我們去河裡釣魚。」

  炙哥兒聽著樂了起來,忙點頭不迭:「好,不過七舅舅說話要算話,不能和大哥一樣哦。」

  析秋聽不下去,道:「炙哥兒,不能和舅舅這樣說話。」炙哥兒嘟了小嘴看向樂呵呵的佟敏之:「對不起!」

  「沒關係,沒關係,舅舅不生氣。」佟敏之說完幾個人已經相繼進了門,炙哥兒笑嘻嘻摟著佟敏之,揚起小臉高興道:「七舅舅最好了。」

  蕭四郎嘴角勾出一抹笑容來,隨著幾人進了門,析秋目光就落在有些不自在的敏哥兒身上,她眉頭微微凝起,上前牽住敏哥兒的手,敏哥兒一愣回頭來看她,就見析秋正含笑看著自己,眼中有他熟悉的溫情,他抿脣一笑乖巧的跟在析秋身邊。

  「祖父!」炙哥兒一瞧見書桌後坐著的大老爺,就立刻從佟敏之身上滑下來,小鳥一樣飛奔過去,撲進大老爺的懷中:「祖父,你有沒有想我?」

  大老爺哈哈大笑,將炙哥兒抱起來擱在自己腿上,點頭道:「想,祖父天天想我們炙哥兒。」

  炙哥兒嘿嘿笑著,又摸了摸大老爺的鬍子,很羨慕的道:「祖父,您的鬍鬚可真好看。」大老爺笑得越發的開懷。

  「祖父好!」敏哥兒衝大老爺抱拳,大老爺看向他微微點頭,敏哥兒又朝佟慎之行了禮,佟慎之微微頷首,析秋和蕭四郎也各自和大老爺以及佟慎之互相見了禮。

  析秋和蕭四郎各自坐了下來,佟敏之將炙哥兒抱過來,對大老爺道:「我將他們兩個帶去外院玩兒吧。」

  大老爺看了眼敏哥兒,又去看蕭四郎,蕭四郎微微點頭,析秋笑著對炙哥兒道:「炙哥兒,要聽七舅舅的話不能亂跑!」

  炙哥兒點頭不迭,和敏哥兒一起隨著佟敏之一起出了門。

  「父親,您最近身體還好吧?」析秋看著大老爺,上下打量了一遍,覺得他精神頗為不錯,神采奕奕。

  大老爺含笑點頭:「人老了,也沒什麼好不好的!」語氣很輕鬆,彷彿將一切看開了一樣,又問蕭四郎:「太夫人身子可好?」

  「還不錯!」蕭四郎含笑回道,大老爺微微點頭,析秋接了話道:「鑫哥兒還有會兒才到,不耽誤時間吧?」

  大老爺目光頓了頓,他這個外孫他至今見過的次數,一隻手都能細數的過來,想到鑫哥兒不由就想到佟析華,又想到大太太,大老爺臉色也隨之露出一絲黯然……

  「不耽誤時間。」佟慎之看了眼大老爺淡淡的回了析秋的話。

  析秋微微點頭,大老爺心裡其實對大太太還是有感情的吧,否則也不會露出這樣的表情來。

  蕭四郎並未多關注,端了茶喝了一口,道:「……各處海港年久未修,此事岳父可與聖上提一提。」在提示大老爺,可以主動提起維修海港的事。

  大老爺一怔,朝析秋看了一眼,這是朝中的事兒,蕭四郎當著析秋的面說起來卻是很自然,沒有半分的避忌,他眉頭微蹙又隨之鬆開,佟慎之眉頭輕挑看向蕭四郎問道:「督都的意思是,海禁之事已是迫在眉睫?」

  「是!」蕭四郎頷首:「如今局勢穩定,福建各處也安泰數年,聖上在福建等處重設市舶司提舉司一事也不會再等。」說著又看向大老爺:「此事,待雷公公回朝,應就會重提。」

  大老爺捋著鬍鬚,微微點頭道:「若真如此,那這奏摺我今晚便擬出來,明日與黃大人詳商後,便呈與聖上。」

  大老爺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蕭四郎就不用再多說,看向佟慎之:「吏部述職,聞賢可與蔣大人見過面?」

  蔣士林在吏部,佟慎之丁憂三年回來述職復任,蔣士林那邊是必不可少需要走動的。

  「不曾。」佟慎之頓了頓:「待娘的除服禮過後,我直接去吏部報道,劉大人那邊父親私下已經有過會面。」

  也就是說他們避開了蔣士林,直接找了他的上司劉尚書。

  蕭四郎沒有再說什麼,不由想到昨晚韓承的話:「兩年前二公子周歲那日,在外院貿貿然衝撞了四小姐,便一直銘刻在心,我本以為她是哪家的夫人,心中雖是有雜念卻不敢奢望,卻沒有想到她竟然是四姨,此事無論如何都要拜託老四你和弟妹說一聲,探一探四姨的口風,若此事能成,為兄感激不盡此生定會加倍呵護四姨,決不讓她再受半分傷害。」

  若韓承和四姨的事果真能成,蔣士林那邊以後同朝為官,尷尬是再難避免了。

  不過韓承不在乎,他更是不用放在心上,何況他在吏部與他們並無瓜葛,心裡想著他又朝析秋看去,她心中一直掛念著四姨的事,若四姨能得一安穩臂膀此生無憂,她心裡也一定是高興的吧。

  析秋見蕭四郎朝她看來,微微側目回以微笑,隨之站了起來對大老爺和佟慎之道:「父親,我去大嫂那邊看看可有要幫忙的,您和大哥和四爺聊著。」

  「去吧!」大老爺頷首,又道:「若是瞧見鑫哥兒,讓他們直接帶到這裡來。」

  析秋應是正要出去,門外就已經聽到大老爺的長隨回道:「老爺,世子爺來了!」析秋回頭去看大老爺,就見大老爺立刻坐直了身體,目含期待的朝門口看去。

  「四嬸嬸。」鑫哥兒一身月白小襖,頭上束以珠冠,儒雅溫潤已經初現蕭延亦的俊朗如風之感,含笑進來衝析秋抱拳施禮,析秋微笑回道:「快進去吧,祖父和舅舅正在等你呢。」

  「是!」隨析秋進了門,就瞧見大老爺目含期盼的看著他,鑫哥兒微微一笑,朝大老爺深鞠一躬:「祖父!」又抱拳給佟慎之:「舅舅!」轉頭過來是蕭四郎:「四叔!」

  佟慎之和蕭四郎只是微微頷首,唯獨大老爺有些激動的招了招手:「來,到這邊來。」

  鑫哥兒慢慢走了過去,大老爺攜了他的手上下看了一遍,滿意的點點頭:「身體還好嗎?」太醫說他活不過五歲,如今已經七歲了,他現在看著氣色也不錯,看來病情並沒有太醫描述得那樣嚴重。

  「祖父,我身體很好,並未有過不適。」鑫哥兒細聲溫潤的說著,大老爺聽著臉上就露出笑容來,頷首道:「那就好!」又指了指旁邊的椅子:「坐下說話!」

  鑫哥兒應是,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析秋微微笑著,退了出去。

  前院裡,丫頭婆子們來來往往的忙著,見了析秋便俱都停下來蹲身行禮,析秋微微點頭和眾人打過招呼,直接拐了彎去了東跨院,秀芝早早在門口盼著,遠遠見析秋過來,立刻滿臉笑容的迎過來:「六姑奶奶!」

  「秀芝。」析秋走過去:「姨娘在嗎?」

  「在,在!」秀芝笑著點頭:「正等著您呢。」說完扶著析秋的手朝裡面走,又回頭朝春柳幾人笑笑,算是打過招呼。

  進了門,夏姨娘已經候在門口,目含笑意:「六姑奶奶。」行了一禮,析秋側身讓過看向夏姨娘:「……和您說過多少遍了,沒有外人的時候就不用行禮了。」說著挽了夏姨娘的胳膊,夏姨娘滿臉的笑容回道:「這怎麼使得,禮數怎麼也不能少。」說完又回頭去看,疑惑的道:「哥兒呢。」

  「七弟帶去玩了。」析秋和夏姨娘進了門,秀芝給她上了茶,到門口和春柳說話:「我上個月做了好些荷包,你帶回去你們分一分,平日你們都忙著也不得空,我就多繡了一些。」

  「秀芝姐。」春柳有些不好意思:「每次都讓你給我們繡東西,我們也沒什麼好東西給你的。」碧槐和碧梧也跟在後面點著頭。

  秀芝笑著道:「我們之間還這樣客氣做什麼,來,去我屋裡坐,前幾日大奶奶送來了一些紅茶,姨娘喝不慣就賞了我。」說著四個人就朝耳房走了過去。

  析秋和夏姨娘輕聲細語的說了許久的話,又說起佟析玉:「梅姨娘托了官媒?」

  「是,就這兩日的事,說是她們又不常出去走動,便是大奶奶也不常出去,這樣也不知等到哪日,不如托了官媒相看相看。」說著一頓嘆了口氣。

  夏姨娘知道了,那麼想必大老爺和江氏也是知道的……一些官宦人家孩子大了,官媒那邊就會登記造冊,方便查閱,婚後也要去官媒衙門處登記,如此婚姻才算是落實。

  梅姨娘這麼做,也不算逾矩。

  析秋想了想正要說話,外面突然就聽到炙哥兒的聲音:「娘,娘!」衝了進來,敏哥兒和佟敏之也跟著跑了進來,佟敏之在後面大呼:「這小傢伙,跑的可真快,連我都追不上。」

  敏哥兒目露寵溺的笑著,跟著炙哥兒進門,炙哥兒一進來先是撲倒析秋懷裡,又看到正笑盈盈的看著他的夏姨娘,隨後甜甜一笑,喊道:「祖母!」

  「不可,不可!」夏姨娘激動的站了起來,朝炙哥兒還了一禮,炙哥兒一臉疑惑的看著夏姨娘又看看析秋,顯然沒有明白夏姨娘為什麼這麼緊張,母親明明說過,沒有人時候可以偷偷喊她祖母的,為什麼她喊了夏姨娘卻不高興呢。

  敏哥兒在後面也對夏姨娘抱拳行了禮,夏姨娘又要還禮,析秋拉住她:「姨娘,這裡沒有外人,您何必如此!」

  「六姑奶奶。」夏姨娘嘆氣的看著她,析秋拉著她坐下:「您是我生母,這事難道還能抹去不成!」

  夏姨娘看看析秋,又看看瞪著眼睛好奇看著她的炙哥兒,又看看笑盈盈一團和氣的敏哥兒,又朝嘿嘿笑著的佟敏之看去,隨即紅了眼圈眼淚落了下來。

  「祖母不哭!」炙哥兒偎過去,從自己身上拿了帕子踮著腳給夏姨娘擦眼淚:「不哭,不哭!」奶聲奶氣的。

  「好好,不哭,不哭!」夏姨娘慌忙擦了眼淚又笑道:「……我是高興的。」

  炙哥兒咧開小嘴笑了起來,析秋朝佟敏之看去,問道:「鑫哥兒來了,一會兒你帶著他們一起玩吧。」

  「知道了。」佟敏之點頭:「待會兒我們一起去書房找他。」

  夏姨娘抱著炙哥兒,滿眼寵愛的摸著他的頭,眼淚卻依舊是忍不住的落下來……析秋嫁得好過的好,又得了這樣乖巧的兒子,在婆家站住腳,庶子也很孝順聽話,佟敏之一日日長大將來有父親,大哥和姐夫照顧哪怕考不上功名找個事情做也不會是難事,佟析環承歡她膝下與她為伴,夏姨娘只覺得無比的滿足,自己這一生沒有白活……

  鬧哄哄說了一會兒話,佟敏之帶著炙哥兒和敏哥兒去找鑫哥兒,析秋則辭了夏姨娘去了江氏房裡。

  江氏還沒有回來,門口佟析環正陪著坤哥兒在院子裡看書,坤哥兒拿著書認真的翻著,佟析環則安靜的坐在一邊,時不時拿一個果脯餵給坤哥兒吃,坤哥兒每每都要說一聲:「謝謝十二姑姑才張開嘴吃一口。」

  析秋看了失笑,進了門,佟析環一看見析秋就甜甜的笑了起來,大大的眼睛彎成了月牙兒,跑過來:「六姐姐!」析秋笑著蹲下來,握著她細嫩的小手問道:「和坤哥兒在幹什麼?」

  「我在陪他看書。」說著又像是解釋一樣道:「我怕他悶!」

  析秋輕笑了,佟析環實在太乖巧了,她摸了摸佟析環粉嫩嫩的小臉,贊道:「環兒真乖!」佟析環羞澀的笑了起來。

  坤哥兒將手裡的──小說簽夾好平平整整的放在桌上,站起來拍了拍並無皺褶的小襖,抱著拳頭一鞠到底,滿臉嚴肅的道:「六姑母!」

  「坤哥兒,你在看書嗎?」析秋笑著問道,坤哥兒點了點頭,回道:「是!」

  「能看懂嗎?」他可是還沒有啟蒙。

  坤哥兒搖搖頭又點點頭:「回姑母的話,有的能看懂,有的則不明白!」這邊佟析環笑著替坤哥兒解釋:「他基本都能看懂,剛剛還給我讀三字經呢。」

  坤哥兒看了眼佟析環沒有說話。

  析秋牽著兩個人的手:「我們進去說話可好,這會兒太陽大了,別曬著了。」佟析環很捧場的點頭:「好!」坤哥兒則板正的回頭吩咐自己的長隨:「把──小說架上,桌子搬回去。」等長隨應了實際去做了,坤哥兒才轉頭隨析秋回了房裡。

  「六姐姐,炙哥兒來了嗎?」佟析環笑著問道,析秋答道:「來了,和你七哥一起去外院釣魚了。」

  「釣魚?」佟析環眼睛一亮,又看了眼析秋隨即將自己開心的情緒收斂了下去,析秋便納悶笑著問道:「怎麼了?」

  「我還是等會兒去找他吧。」佟析環笑眯眯的答道:「六姐姐難得回來,我要是走了就沒有人陪您說話了。」又看了眼坤哥兒,顯然對他的聊天能力不抱幻想。

  連端著茶進來的邱媽媽都忍不住笑了起來,對析秋道:「十二小姐很乖巧,每天怕哥兒悶還來陪他……」說著小聲湊到析秋耳邊:「其實她自己心裡也很悶,就是不肯出去玩,除非大哥兒願意出去,她才會出去走走。」

  析秋微笑著摸了摸佟析環的頭,低聲問她:「想不想去六姐姐家裡玩幾天,和姨娘一起!」又看向坤哥兒:「坤哥兒一起去好不好,可以和炙哥兒一起玩哦。」

  析秋不管是帶炙哥兒,敏哥兒,還是鑫哥兒回來,她的目的就是想讓這些表兄弟常走動,以後長大了感情也深厚一些,不管將來做什麼營生,都能夠互相扶持,是一筆很大的財富,別人想求都求不來的。

  「好啊。」佟析環很高興能和姨娘一起去六姐姐家裡,這樣姨娘就不會常常想著六姐姐,她也能和炙哥兒一起玩了,說完,她又朝坤哥兒看去:「坤哥兒,我們一起去吧。」

  坤哥兒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多謝六姑母盛情,侄兒就不去了,父親說約了先生要來府裡,我要多讀點書免得到時候先生問我,我答不上來。」

  析秋看著坤哥兒,忽然覺得佟府未來四十年的榮盛是有保障了。

  「六姑奶奶。」江氏走了進來:「別和這孩子說話,你說上三句他一句都回不了你,一個字一個字的蹦,真是急死我了。」

  江氏性子爽利,最受不了這樣的人,卻沒有想到目前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男人,卻都是這個樣子,你不主動說話便是一整日家裡都是靜悄悄的,你就是沒話找話對方也只是問一句答一句。

  「我瞧著好得很。」析秋笑著摸著坤哥兒的頭:「要是像炙哥兒一樣鬧騰,你定是又要說太鬧了。」

  「怎麼會!」江氏擺著手:「炙哥兒多好,又活潑又可愛,最重要的是,你說什麼他能有回應。」

  坤哥兒默默的看了眼自己的母親,低著頭從身後摸了個九連環出來,三兩下拆開來。

  析秋和江氏互看一眼,雙雙笑了起來。

  「你們在房裡玩,我和你六姐說說話。」江氏和佟析環打招呼卻不和自己兒子說,因為說了也沒用,佟析環乖巧的點頭:「大嫂您和六姐姐說話,我陪著坤哥兒,您放心吧。」

  懂事的讓人心疼。

  江氏滿臉的笑容,顯然很喜歡佟析環,轉頭吩咐邱媽媽:「端些果子蜜餞來,別讓十二小姐悶著了。」

  邱媽媽忙不迭的應是。

  析秋和江氏出了門轉去隔壁的次間裡,丫頭上了茶,江氏坐下來看向析秋,問道:「六姑奶奶剛剛說有事和我商量,我一上午惦記著,也不知什麼事,著急著就想來問問你。」

  析秋笑了起來,待房裡的丫頭們退出去,她才壓了聲音道:「說了您可別驚訝。」江氏點頭,析秋就沉了沉聲,說起韓大人:「韓大人您知道吧?」

  「知道。韓夫人不是去世了嗎,這件事人人知道,況且,韓大人平匪有功聖上不還嘉獎了麼。」江氏點點了,越加疑惑析秋怎麼突然提起韓大人。

  「是這樣的。」析秋將蕭四郎和她說的話告訴江氏:「他有意求娶四姐為繼室,托我做個中間人,探了一探您和大老爺還有四姐的意思,若是能成他定請了官媒,按髮妻的禮十里紅妝迎娶四姐!」

  「竟有這事?」江氏驚訝的說不出話來:「以韓大人的條件,聘一個良家女子輕而易舉,只怕多少人盼著嫁給他,他為何來求四妹?」若是求八妹妹她倒還好些,不至於這麼驚訝,畢竟佟析硯並非待嫁閨秀而是已有過和離的婦人。

  「難道……」江氏一驚,突然就想起來一種可能,面色變得難看起來:「他們見過?」男女大防之下,佟析硯身份又是特殊,若是傳出去她的名聲可就毀了。

  析秋輕聲道:「您別驚!」頓了一頓又道:「我起初也有您這樣的想法,昨晚仔細想了想,就想起兩年前炙哥兒周歲時,三弟吃醉酒那次,四姐不是在房裡……」

  江氏聽著一愣,隨後想了起來,慢慢的鬆了口氣:「記得,記得!」她連連點頭又驚訝的問道:「難道就是那次?」

  「應該是。」析秋微微點頭:「若不然他怎麼會點名道姓的求娶四姐,定然是見過才會如此。」析秋說完,見江氏臉色好了一些,便又道:「大嫂,韓大人的家世情況你我也都知道,家中有嫡出的兩子,庶女一位,庶子一個,有一個通房兩房妾室,父母早逝如今府中依舊是韓夫人的妹妹打理,家中情況比起旁的人家也不算複雜……」析秋並為發表自己的意見:「這件事四姐那邊我還沒有說,便想先和您商量看看,問問您的意思。」

  江氏擰眉想了想,端著茶低頭輕輕啜著,過了許久抬頭看向析秋,回道:「依韓大人的條件,求娶四妹我們雖不算高攀,可四妹……這件事我要和你大哥商量商量,過幾日再答覆你。」說著一頓又道:「到時候四妹那邊還是你去問,我若是說出來難免讓她多心。」

  她是嫂子,佟析硯住在家裡,若是她去問佟析硯,佟析硯說不定就會去想江氏是不是容不下她,才想著將她嫁出去,析秋能理解,點著頭道:「這件事也不著急,聽四爺的意思,韓大人鰥夫兩年未娶為的就是等四姐孝滿之日,他已經等了兩年也不在乎多等幾日。」

  滿心的驚詫按捺不住,江氏暗暗嘆了口氣,家中最想嫁的沒人提親,這邊不想嫁的卻有人求娶,事情若是定了,只怕又要鬧出一場風波來。

  「大奶奶,六姑奶奶,四小姐和八小姐來了。」外頭丫頭隔著簾子回了聲,析秋和江氏互相看對方一樣,雙雙換了面色收了話頭,江氏笑著道:「請進來!」

  隨後佟析硯和佟析玉就一前一後進了門,大家各自互相見了禮,在房裡坐了下來,江氏問道:「是從正房來的嗎。」

  「是,師太正在做法事,我們來看看六妹。」說著看向析秋問道:「聽說鑫哥兒來了?這會兒是在書房還是和七弟在一起玩?」

  「和七弟在外院呢。」析秋說完,佟析硯點了點頭,笑著問道:「大嫂和六妹剛剛在說什麼,房裡也不留人,神神秘秘的。」

  佟析玉也露出好奇的樣子。

  江氏目光一動,笑著道:「哪裡神神秘秘的,剛剛和六姑奶奶在說你大哥述職的事呢……」佟析硯聞言挑了挑眉,便沒有再問下去。

  「六姐。」佟析玉看向析秋問道:「她們說宮中樂貴妃懷了身孕?可是真的?」

  析秋一愣,不知道佟析玉怎麼突然關心起樂貴妃,點了頭道:「是,沒幾日的事兒,說是喜脈!」

  「那可真是大好事。」佟析玉微笑著道:「她總算熬出頭了。」

  此話一出,江氏和析秋以及佟析硯皆是露出狐疑的樣子朝佟析玉看去,佟析玉見她們朝自己看來,隨即尷尬的紅了臉低頭道:「是……是這樣的,當初她進宮前,我們通過一次信,後來她進宮後就沒再聯繫,也不知她過的好不好,昨兒聽說她懷了身孕的事,我便想來問一問,也替她高興。」

  「原來是這樣。」析秋心裡暗暗皺眉,面上笑著道:「聽說八妹妹這兩日在繡富貴山居圖?可繡好了,何時拿出來給我們瞧瞧?」

  「還沒有繡好,見不得人。」佟析玉紅了臉:「等我繡好了,再給六姐送去。」

  「送給我的?」析秋聞言一愣看向佟析玉,佟析玉就點了點頭,回道:「想等您生辰時送去的,不過只有三個月的時間,也不知能不能來不及。」一頓又看向析秋:「在六姐面前說繡工有些班門弄斧了。」

  「怎麼會!」析秋笑盈盈的樣子,看不出情緒來:「八妹妹的一片心意我自是高興得很,只是太繁瑣了,辛苦你了。」

  佟析玉就低著頭又搖了搖頭:「不會,反正我閒著也沒事。」

  析秋和佟析硯互看一眼,笑了笑沒有再說話。

  下午大家去大太太的正房裡,將裡面的白幡和孝布燈籠悉數收了,又將大太太生前用的東西也象徵性的收進庫房裡,改日江氏還會細細清理……做完這些,析秋又見了普寧師太,當著江氏的面也只是聊了幾句並未顯得過於親熱,隨後便和蕭四郎一起回了督都府,鑫哥兒則直接回了南牌樓。

  過了兩日,江氏就上了門,一進門坐下就和析秋道:「……父親的意思是讓您託人打聽看看,韓家這位姨太太,是一直住在韓府還是會回去。」

  這也是析秋的顧忌之一,韓夫人亡逝,這位小姨子卻一直住在姐夫的府上打理府裡的庶務,也不知這其中還有什麼緣由和內情,還是要仔細打聽清楚才行。

  「大嫂的意思是,父親並不反對?」析秋問道。

  江氏就點了點頭,回道:「父親說韓大人為人正派,做事也不拖泥帶水,是個良人值得託付,若是這位韓家姨太太沒有什麼內情,這門親事確實可以談一談。」佟析硯也沒什麼資本可挑剔的,如今人家肯娶又是這樣的身份沒有讓她低嫁,大老爺會是這樣的態度,她也不奇怪。

  沒有人在意韓大人府中的嫡子庶女還有那兩房妾室……析秋暗暗嘆了口氣,又覺得她太過於吹毛求疵,與她不同不論是大老爺還是江氏,妾室對與他們來說實在不能納在衡量範圍之內,便是蕭四郎也不覺得那是娶繼室的障礙,若是她提出來,反而讓他們覺得她太過於苛刻了,這世上有幾個男子不納妾不開通房的。

  「這樣吧。」析秋想了想對江氏道:「前幾日幾房陪房過來,帶了些山東的大棗和阿膠,我明兒讓岑媽媽送一些去韓府,看看能不能見一見這位韓家姨太太,若是打聽不出什麼來,便讓四爺直接去問問韓大人!」

  江氏聽著在理,便點了點頭:「這件事勞煩六姑奶奶了。」析秋擺了擺手,還是道:「我心裡想著,這件事畢竟是四姐的事,她也不是初嫁我們還是要問一問她的意見,您覺得呢。」

  江氏頓了一頓,看向析秋面露鄭重回道:「也對,現在不同往日,她若是動了怒還不定會出什麼事來。」析秋就是想到這一點,若是佟析硯不願意,她可是什麼事都能做出來,指不定就絞了頭髮上普寧寺去了。

  江氏說完這件事,又道:「還有件事要和您說一下,昨天有官媒上門為八妹妹提親了。」析秋聞言一愣,問道:「是哪個府上的?」

  「不知道你可聽說過,七弟和三弟都認識,以前也來府中走動過,和表弟同一年考的秋闈……」析秋聞言卻想不起來有這個人,江氏又道:「是浙江紹興人,姓錢去年中的舉人,如今在國子監讀書,家境一般,但為人聽大爺的描述還算不錯。」

  析秋想了想,好像是聽佟敏之說過有位錢秀才,就是不知道那位錢秀才和這位錢孝廉是不是同一個人。

  「此人多大年紀?」析秋覺得還算不錯,是一支潛力股,江氏聞言回道:「今年十八歲,一直和家中兄長住在京城,因為母親早亡婚事也耽擱下來……有房舍不過卻是不大,若是嫁過去只怕要和家中兄長嫂嫂暫時住在一起擠一擠。」

  這樣的條件,梅姨娘應該不會同意吧,析秋含笑問道:「這件事父親是什麼意思?」

  江氏頓了頓,回道:「父親的意思是再等一等,也不著急一時,這位錢孝廉雖說不錯,明年若是春闈高中,不論是點了庶吉士還是外放都是有前途的,八妹妹嫁過去也不會吃苦……可是大太太才過了孝期,再等等也無妨。」

  也就是說,大老爺並不是很中意這位錢孝廉。

  「既如此,那索性再等一等吧。」析秋笑著道:「說不定會有更好的呢。」

  江氏聽著便露出苦澀的笑容來!

  晚上,蕭四郎回來,析秋將江氏的話和他說了一遍:「我本也是有這樣的想法,這位姨太太也不知是什麼情況,還是先弄清楚的比較好。」

  「那我明天去問問韓承。」蕭四郎並未提出異議,又轉目看向析秋,問道:「怎麼?你並不像很贊成這門親事的樣子。」

  析秋聞言眉梢微挑,笑著道:「沒有!」她站起來提了茶壺給蕭四郎續了熱茶,又道:「妾身只是怕四姐姐有別的想法,還是先弄清楚韓家的事,我去探一探她的口風吧。」

  蕭四郎不再有疑惑:「也好。」說著,拉著析秋的手在他腿上坐上來,如以往一樣攬著她低聲問道:「炙哥兒睡了?」

  「嗯。」析秋點了點頭,腦中還在想著佟析硯和佟析玉的事,又撥開蕭四郎不安分的手,問道:「……這位錢孝廉,四爺可見過?」

  「沒有!」蕭四郎回道:「不過聽人說,有七八個文人舉子常在鴻雁樓吃酒談詩,我明日讓人打聽一下,其中可有此人便是。」

  「啊?」析秋沒有想到還有這樣的事,春闈剛過大家還沉浸在中榜的喜悅或是落寞中,這我錢孝廉既然還稱為錢孝廉就必然是今年沒有高中,若這麼快從落寞中脫身出來和同好流連在酒樓談詩說文,那她真不知道是該讚賞還是該驚訝了。

  「炙哥兒今天和十二姨玩得很開心。」蕭四郎含笑在析秋耳邊說著,析秋耳畔一癢縮了縮,回頭問道:「十二妹性子好,和誰都能玩的好!」蕭四郎卻不是這個意思,噴著灼熱的氣息輕聲道:「炙哥兒這麼喜歡十二姨,不如我們也給他生個妹妹吧。」

  原來繞了一圈說的是這件事,析秋臉一紅嗔瞪了蕭四郎一眼:「四爺便沒個正經的。」心裡卻暗暗嘆氣,她這兩年都沒有動靜,也不知是不是生炙哥兒時太難,傷了身子緣故。

  想到這個,她便想到阮靜柳,有些日子沒瞧見到人了。

  蕭四郎的寬寬的手掌已經從衣襟裡探進去,握住她胸前的豐盈,析秋身體一怔紅著臉推他:「丫頭們還沒去歇著呢!」蕭四郎卻是不管,抱著她便站了起來,一路走到門邊雙腳一踢就將門關上,復又勾著脣看她:「夫人現在可放心了。」

  析秋失笑,蕭四郎已經將她放在床上,整個人敷了上來,輕吻著她低低呢喃道:「你真是個寶貝兒。」話落,析秋只覺胸間一涼她衣裳已被他解開,炙哥兒斷奶後她的身子比起以前又豐滿了一些,蕭四郎常常看著還用手丈量一番:「剛剛好!」

  析秋紅著臉迎著他進入……

  不一會兒,房間裡便傳出低低的嚶嚀呢喃聲。

  第二日一早,析秋被炙哥兒從床上拉起來:「娘,娘,七舅舅來了沒有?」析秋睜開眼有些迷糊的看著他,問道:「七舅舅今天來嗎?」

  「嗯。七舅舅說今天給我送鸚鵡來。」炙哥兒滿心的歡喜和期待:「我們去二門那邊等七舅舅好不好?」

  析秋失笑:「不用你去等,你讓慶山去和二門的婆子說一聲,若是七舅舅來了,就快點迎進來可好?」炙哥兒聽著覺得有道理,立刻點了點頭:「那我去找慶山。」說著蹬蹬出了門。

  春柳和碧槐幾人魚貫進來,服侍析秋梳洗,穿戴好後出了門去了暖閣裡,一進門就聞到一股淡淡花香,她就看見炕前的窗台上放著幾隻粉紅的山茶,春柳見她去看山茶,便笑著回道:「是敏爺,一大早去後院採的,奴婢就給他找了個瓶子,他親自放在這裡了。」

  析秋微微笑了起來,端了茶問春柳道:「他去學館了嗎?」春柳應是,析秋想了想吩咐道:「你一會兒去外院看看,蘇全生在外院做的好不好,再把岑媽媽喊進來。」

  春柳應是出了門,一會兒岑媽媽進了門,析秋吩咐道:「你去庫裡提一些大棗和阿膠帶上,其他的東西你看著搭一些,送去韓府!」

  「奴婢知道了。」岑媽媽應是,知道析秋不會無緣無故送東西去韓府,等著析秋的下面的話,果然析秋又道:「試試能不能見到韓家的姨太太。」

  岑媽媽是聰明人,析秋的話點到她便明白了,隨即回道:「奴婢知道該怎麼做了,這就帶著人去庫裡領東西。」

  析秋微微點頭,岑媽媽剛一出門,碧槐就匆匆跑了進來:「夫人,皇后娘娘身邊的毛姑姑來了!」

  析秋眉梢微挑,毛姑姑來了?

  這兩年她和沈家還是正常走動,但沈夫人明顯不如以前那樣熱情,反而阮夫人和錢夫人常來她這邊走動。

  不知道皇后娘娘這個時候讓身邊的人來,會有什麼事。

  心裡想著,她已經親自迎了出來,就瞧見毛姑姑已經走進院子裡,析秋笑著過去:「毛姑姑!」毛姑姑笑著行了禮:「四夫人好。」

  析秋將毛姑姑讓進暖閣裡,她就開門見山的問道:「毛姑姑親自過來,可是皇后娘娘有什麼吩咐?」

  「也沒什麼事。」毛姑姑笑著端著茶回道:「說是有些日子不見四夫人,家裡的二公子她也沒有瞧見過,就想請四夫人進宮聚一聚,讓您把二公子也帶上。」

  析秋一愣,帶上炙哥兒?

  毛姑姑彷彿看出她的疑惑,便笑著道:「四夫人別多心,皇后娘娘就是覺得悶,請您去說說話,也順便讓二公子和皇長子認識認識,一般大的年紀,常彼此走動以後大了感情也親厚。」

  感情親厚也該和沈禮聞而非炙哥兒吧,儘管心裡質疑,析秋面上還是笑著點了頭:「勞姑姑回娘娘的話,妾身明日一早就進宮去給她請安。」

  「好。我口諭傳到了,就不多待了,還要順道去一趟國舅府,四夫人留步。」

  「我送您出去!」析秋親自將毛姑姑送出了門,等她人一走,析秋便露出疑惑之色來!

  難道是樂袖出了什麼事?可樂袖的事也不該找她的……
匿名
狀態︰ 離線
213
匿名  發表於 2014-7-9 16:03:40
第二百一十二章:進宮

  「夫人。」

  析秋抬頭朝門口看去,岑媽媽擰了眉頭進來,析秋見她,問道:「怎麼樣,東西送去了,可見到人了?」

  「見到了!」岑媽媽回了,看向析秋道:「奴婢將禮送進去,就是姨太太收的,還請奴婢請房裡說了話,不過二十出頭的樣子,長相算不上漂亮,但個子很高清瘦得很,但奴婢瞧著她走路時卻是步履帶風,想必是個爽利的人……」岑媽媽說著頓了一頓,知道析秋想要聽什麼,又接著道:「留了奴婢喝茶,問了家裡的情況,說是韓夫人過世時多謝您送去的禮,說有機會一定親自登門感謝。」

  析秋微微蹙了眉頭,問道:「說起韓夫人時,她是如何的語態?」岑媽媽想也不想,回道:「……拿了帕子壓著眼角,很傷心的樣子。」一頓又道:「奴婢還瞧見,她房裡還掛著韓夫人的遺像,奴婢坐了不過半盞茶的功夫,府裡來來往往的管事回事不斷,韓家的兩位小公子也跑進跑出的……」

  這麼說來,這位姨太太不但深得韓府內所有人的信任,連兩個孩子也很依賴她,韓夫人過世已經三年的時間,她隨隨便便提起來卻還忍不住落淚……

  姐姐去世,她以一個寡婦又是外人的身份住在韓府,卻還能這麼心安理得的樣子……

  看來這位姨太太果然很不簡單。

  「夫人!」岑媽媽不知道析秋為什麼打聽韓家的事情,但知道夫人必定是有原因的,不由壓了聲音語氣有些奇怪的道:「奴婢進去時,姨太太的炕頭上擺著未做完的衣裳,是件直綴,瞧著尺寸不像是韓家小少爺的……」

  不是少爺,那就是韓承的了。

  「我知道了。」析秋點了點頭:「你跑了一日快去歇一歇吧!」岑媽媽應是又看了析秋一眼,隨後出了門。

  析秋沉了臉色,打算這兩日就回去探一探佟析硯的口風,刨去韓府內的情況不談,以她和韓承的條件確實般配……不過她說了不作數,一切還是要看佟析硯的意思。

  心思轉過,門外碧槐的聲音響了起來:「四爺!」隨即門簾子被掀開,蕭四郎大步走了進來,析秋笑著迎過去:「四爺!」

  「皇后娘娘身邊的人來過了?」蕭四郎在炕沿上坐下來,問道。

  析秋點了點頭,將毛姑姑來時說的話和蕭四郎說了一遍:「……說是帶炙哥兒一起去,宮裡那麼多規矩,妾身怕他進去會不適應。」炙哥兒一向滿院子的跑,析秋在這些方面並沒有約束他,在別的地兒也就罷了可是進宮裡去卻是不同,炙哥兒說不定就鬧出什麼事兒來,到時候難免給他稚嫩的心裡留下陰影來。

  蕭四郎也擰了擰眉頭,顯然也並不熱衷將炙哥兒帶進宮裡,他看向析秋,安慰道:「我明天與你一起去,在宮外等你,你將炙哥兒帶進鳳梧宮中見過皇后,便送出來,我帶出去,不要讓他久待!」

  這樣也好,既應懿旨辦事又沒有傷皇后娘娘的面子,兩全其美。

  「也好!就按四爺說的辦。」了了一個心事,析秋總算鬆了一口氣,皇后傳她入宮不管什麼事,但眼下看是不會有什麼危險的,她怎麼樣都無所謂,但是不能傷及炙哥兒,其他的她倒也沒什麼顧忌。

  至於樂袖,她雖是和東昌伯以及錦鄉侯走得近,宮內爭寵朝堂紛爭與他們並無直接的關係。

  至少,目前是。

  「四爺今天問韓大人了嗎?」析秋端了茶給蕭四郎,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蕭四郎接過茶,點了點頭,回道:「……韓承顯得有些驚訝……」又看向析秋:「只說此事他仔細考慮考慮。」

  這麼說來,他根本就沒有想過姨太太的去留問題,或者說在他心目中,姨太太是要在府裡住一輩子的?

  析秋沒有說話,蕭四郎握了她的手,凝眉道:「這門親事你可是覺得有問題?」

  「也不是。」析秋嘆了口氣:「說出來,四爺可能覺得妾身有些要求苛刻了,畢竟四姐已是婦人……」蕭四郎並無異色,認真的等著她繼續說下去,析秋頓了一頓,回道:「無論是韓大人的身份地位抑或是人品,妾身都並無覺得不妥,只是府中的情況卻有些複雜,兩房妾室都已有所出,家中嫡子又將近成人,人人都有自己的圈子,以四姐的脾氣嫁進去只怕還是要吃些苦頭。」

  這樣的家庭,若是有大太太那樣的手段,進門妾室一個一個收拾了,再將姨太太送走,兩個嫡子搬去外院請了先生管教,面子上的事做足了,那麼這個家就只會在新夫人手中牢牢握著,可佟析硯沒有大太太那樣雷霆手段,若是按她的意思,嫁個簡單的人家,哪怕門楣低些只要知暖知熱,夫妻間有共同話題,這才是適合佟析硯的生活。

  蕭四郎沒有說話,問析秋道:「你改日將四姨請來,問問她的意思,如若她不願或是猶豫,此事便作罷!」析秋說的有些道理,但他是男人,自是不願一直糾纏於成親這個事,成便成不成便不成,不喜拖泥帶水。

  「妾身知道了!」析秋笑著回了,正要說話,炙哥兒從門外飛奔進來,見蕭四郎在立刻爬到蕭四郎身上坐著,手上濕漉漉的泥悉數擦在他身上,炙哥兒哈哈笑著道:「父親,我們什麼時候再去祖父家?」

  蕭四郎眉梢輕挑,問道:「嗯?為何要去祖父家?」炙哥兒笑著回道:「我要去謝謝七舅舅,他送我的鸚鵡真好看,真的會說話!」說完要從蕭四郎膝蓋上滑下來:「我去拿來給您看看。」

  「別忙!」蕭四郎拉住他:「稍後再去看鸚鵡,這會兒你娘有話和你說,你先坐下來!」

  「哦。」炙哥兒聽著就聽話的重新爬上蕭四郎的腿上穩穩坐好,看向析秋:「娘,您有什麼話和我說?」

  析秋輕笑,拿了帕子給他仔細擦著小手,輕聲道:「今天晚上我們要早些睡,明日一早母親要帶你出門。」炙哥兒聽著眼睛一亮,問道:「去哪裡,是去祖父家嗎。」

  「不是。」析秋慢慢的道:「是一個你沒去過的地方,哪裡很大很美,有很多的人……」炙哥兒就好奇的問道:「是去廟裡?」析秋搖著頭:「你聽娘說,明天你隨娘進去,一定要時時跟在娘後面,娘讓你說什麼你就說什麼,讓你怎麼做你就怎麼做,別人問你話你才能答,不到你說話你一定不要開口,你可記得?」

  本以為炙哥兒會很不耐煩,誰知道他卻是點了點頭:「知道了。」說著一頓就指著門外面:「……就和鸚鵡那樣對不對?」

  析秋一愣,覺得他這個比喻不恰當,卻在某種意義上有異曲同工之意,遂沒有反駁:「你只要記得娘剛剛說的話,娘明天就帶你去,我們約定好,不可反悔哦。」

  彷彿有些意思,炙哥兒聽著就點頭道:「嗯,說話算話!」

  析秋瞧著他信誓旦旦的樣子,不由暗暗鬆了口氣,和蕭四郎對視一眼,蕭四郎便將炙哥兒抱起來,高興的道:「走,帶我去看看你的鸚鵡!」

  「好!」炙哥兒趴在蕭四郎的肩頭哈哈笑著,父子兩人隨後出了門。

  析秋在房裡喚來春柳,吩咐道:「將明天要穿的衣裳拿出來熨燙好,炙哥兒就穿那間雅青色的短掛,黑色的燈芯褲,鞋子的話穿我剛做的那雙平絨單鞋……」並不打眼的穿著,春柳覺得顏色有些暗,但夫人吩咐了,她一向並不質疑。

  點頭應了,春柳回話:「蘇全生是在回事處做一些跑腿的事,奴婢瞧著他做得還算認真,人也很機靈!」

  「那就好,你吩咐天誠留心他一些,別的倒沒什麼。」春柳認真聽著,應了出門而去。

  第二日一早,析秋從被窩裡將炙哥兒拉起來,讓周氏和問玉兩人幫他梳洗又換上乾淨的衣裳,炙哥兒小腦袋始終耷拉著似睡非睡得樣子,直到坐到桌上用早膳他才將將醒了過來,眯著眼睛看著父親,母親和哥哥……

  「快吃點東西,我們要出門了。」析秋示意炙哥兒自己吃飯,又轉頭對敏哥兒道:「我和弟弟還有父親要進宮一趟,預計中午時回來,你在外院乖乖的,要聽先生的話不要亂跑!」

  「孩兒知道了。」敏哥兒點了點頭,沒有多問繼續吃飯。

  吃過飯,析秋戴了珠冠和一品夫人的大裝,牽著炙哥兒帶著幾個丫頭和周氏就上了馬車去了宮裡,在皇城外留了幾個丫頭只帶著周氏在身邊,又在內宮外和蕭四郎分了手,析秋和炙哥兒直接去了鳳梧宮。

  「四夫人!」毛姑姑帶著人迎了出來,析秋含笑走了過去朝毛姑姑點了點頭,毛姑姑的目光就落在她身邊小小的穿著雅青色短掛皮膚白嫩細長眼眸的孩子身上,她眼睛一亮笑著贊道:「小公子可真是俊美可愛。」

  「您過獎了。」析秋笑著回道,低頭和炙哥兒道:「喊毛姑姑好。」

  炙哥兒聽著,就脆生生的喊了聲:「姑姑好!」直接將姓氏去掉了,毛姑姑聽著越發的開心,忙點著頭:「哥兒好,哥兒好!」說著做出請的手勢,和析秋前後進了鳳梧宮中。

  「四夫人稍坐,娘娘這會兒正在後院裡陪大皇子散步呢。」毛姑姑笑著說著,親自接過女官端來的茶奉給析秋,又將一盤子果子瓜子糖果的八寶果盤放在炙哥兒面前:「哥兒吃糖!」

  析秋微笑著看向炙哥兒,炙哥兒就朝毛姑姑回道:「謝謝姑姑。」說著,就拿了一塊糖放在嘴邊小小的咬了一口,卻沒有再動第二口。

  「小公子可真是懂事。」毛姑姑滿臉的笑容,回析秋的話:「您稍坐,奴婢去後院回一聲。」

  析秋應是,毛姑姑便出了門。

  析秋轉頭去看炙哥兒,炙哥兒也朝母親看來,析秋微微挑眉眼中露出讚賞的樣子,放在腿上的手還偷偷給炙哥兒豎起一個大拇指,炙哥兒得到了肯定和鼓勵,小身子坐得越發的板正。

  母子兩人坐了一刻,皇后娘娘就走了進來,穿著大紅的高腰滾金邊的褙子,蘇繡牡丹花開艷麗,施施然走來高貴端莊,她微笑著在主位上高坐下來,析秋已經和炙哥兒從椅子上站起來,給皇后行禮:「妾身攜犬子叩見皇后娘娘……」

  「快起來吧。」皇后笑盈盈的擺了擺手:「每每見面你總要這麼見外。」說著一頓又道:「路上還算順利吧,因為本宮一個人,卻讓四夫人跟著奔波了,真是抱歉。」

  「不敢,娘娘召見是妾身的福氣,心裡高興還來不及,怎麼會覺受累!」析秋垂著頭並不看皇后,低聲回著話。

  皇后輕笑,目光落在炙哥兒身上,隨即笑著道:「這就是二公子吧,可真是機靈。」說著招了招手:「來,讓本宮瞧瞧。」

  炙哥兒聽著,就偷偷去看析秋,析秋微微點頭,他才露齒笑了起來,三兩步就要跑過去,隨即又想到母親的叮囑,小臉上面色一正一步一步走到皇后身前停在三步之外,皇后目光略過詫異,嘆道:「四夫人將孩子教得可真好。」說著,攜了炙哥兒的小手,上下仔細打量了一遍,笑道:「真是像極了大督都。」

  「謝謝您誇獎!」炙哥兒甜甜笑著,因為不知道該怎麼稱呼,所以自主略過了。

  皇后呵呵笑了起來,指了指毛姑姑道:「將我給哥兒的見面禮拿來。」毛姑姑應是,托了個匣子來,隨即在皇后面前掀開,就露出裡面一把嵌了紅藍寶石不過五六寸長短的一個匕首,非常小巧精緻。

  炙哥兒瞧見眼睛便是一亮,皇后瞧見他歡喜不由高興道:「就猜你會喜歡。」說著親自拿了匕首交給炙哥兒:「拿去玩兒吧,不過切記不能傷著自己。」

  「謝謝您!」炙哥兒拿了匕首在手反過來轉過去的看,滿臉的笑容,等玩了一會兒才恍然想起來沒有請示過母親,他轉頭去看析秋,就見她正笑盈盈的看著自己,道:「整日裡就喜歡這些東西,妾身教他認字他卻是一刻也坐不住。」

  皇后微微笑了起來,點頭道:「個人有個人的特長,何必強求呢。」又愛憐的摸了摸正在歡喜的炙哥兒:「真是個討喜的孩子。」說完看向析秋問道:「今年還沒有啟蒙吧?」

  「還沒有,他性子活,我想再等一年。」析秋低聲回道,皇后微微點頭,道:「晚點也有晚點的好處,孩子性子也開朗些。」說著語氣輕嘆:「大皇子過了七月便要啟蒙,我與你想的一樣,也讓他好好玩玩,往後可沒這麼輕鬆的日子了。」

  析秋應景的笑著,皇后一頓,又低頭去問炙哥兒:「大皇子和二皇子在後院裡玩兒,你可想去看看?」

  「娘娘,他一向在家裡野慣了的,兩位殿下嬌貴免得被他驚著了。」析秋說完,衝炙哥兒吩咐:「給皇后娘娘謝恩。」

  炙哥兒本是對大皇子二皇子有一些好奇的,聽析秋吩咐便依言給皇后娘娘磕頭謝了恩,又笑嘻嘻的站了起來,朝析秋這邊跑了過來,析秋看著他拿著匕首在手心驚膽戰的,可嘴上又不能多說,便叮囑道:「不能亂跑……擾了娘娘的清淨。」

  「四夫人不用擔心。」皇后滿臉的笑容:「兩位皇子可都比他大呢。」說著頓了頓目光一動轉頭對毛姑姑吩咐道:「還是去將兩位皇子請來,年紀一般大也都認識認識。」

  毛姑姑應是,行了禮退了出去,析秋暗暗擰了眉頭,低著頭並未說話,炙哥兒坐在椅子上擺著小腿專心研究他手中的刀,不一會兒殿外便有腳步聲傳來,析秋抬頭去看,就瞧見門口有兩個孩子走了進來,前頭一位個頭和炙哥兒一般高,濃眉大眼昂首闊步走進來,後面一位則是略瘦小一些,眉目清秀鼻似懸膽脣若點絳,似女孩子一樣很漂亮。

  「母后!」兩位皇子朝皇后娘娘行了禮,皇后娘娘就和前頭一位道:「玄兒,這位是蕭大督都夫人,快去見過夫人。」

  玄兒,看來這位應該就是皇長子了。

  皇長子大步走過來,析秋已經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皇子長子一報拳行禮析秋便側身避開,他道:「蕭四夫人!」析秋還禮:「殿下!」

  皇長子的目光就在析秋臉上打量了一眼,畢竟是孩子看了不過一眼,目光便被大刺刺坐著玩匕首自得其樂的炙哥兒吸引過去,隨即擰了擰眉頭,指著炙哥兒問道:「你是誰?」

  炙哥兒一愣,抬起頭來也不認生,笑著回道:「我是蕭懷炙,你是誰?」從椅子上滑下來,也並未走進,隔了幾步和皇長子互相打量。

  皇長子見他並不認識自己,不由臉上露出不悅來,鼻尖一哼轉頭就去了皇后身邊坐著,皇后娘娘笑著叱道:「怎麼這樣無禮,你們年紀一般大,該能玩到一起去才是。」

  皇長子不說話,目光側開。

  皇后嘆了口氣,又去看另外一位長相像小姑娘一樣的皇子:「瀾兒,你可和四夫人見過禮了?」

  二皇子聽命就朝析秋走來,也和皇長子一樣行了禮,目光在炙哥兒臉上轉過,歪著頭打量了半天,眼底露出好奇之色來。

  「在看什麼,回來!」皇長子一喝,二皇子身體可見的一抖,慌忙收回目光走了回去,又忍不住回頭看了看炙哥兒,炙哥兒也不顧忌,衝著他憨憨一笑,二皇子的嘴角也不禁露出笑容來。

  孩子畢竟太小,並未如皇后所願玩到一起去,皇后正要打算說話,殿外有女官在外面回事:「娘娘,常公公來了,說是聖上聽說蕭二公子進了宮,想讓常公公帶他去瞧瞧。」一頓又道:「蕭大督都也在太和殿中。」像是在和析秋解釋。

  析秋心裡一怔,看來蕭四郎想帶炙哥兒出去的想法,暫時是不成了。

  心裡想著,她就朝門口那宮女看去,並不認識,她又去看皇后,就見皇后並無疑慮的點了點頭:「將小公子領去吧。」說完又看向析秋:「看來,聖上和本宮一樣,也好奇蕭大督都的公子是什麼模樣呢。」

  析秋陪著笑臉,目光就瞧見外面女官進了門,她回皇后的話:「娘娘和聖上夫妻同心,便是想的也是一樣的。」說完,又轉頭看向走近來的女官笑著道:「他調皮得很,不知道能否讓他奶娘也跟著?」

  女官頓了頓,想了想回道:「應該是可以的。」又朝皇后看了一眼,隨後點了點頭:「讓奶娘跟著吧。」

  析秋就走到門口去和守在外面的周氏低聲交代了一番,又從袖口裡拿了一個荷包給她,周氏臉色鄭重悄悄接了荷包在手裡,這邊女官去牽炙哥兒,炙哥兒身體一轉避開她,根本理也不理他,女官有些難堪的矗在那裡……

  「炙哥兒。」析秋回來和炙哥兒說話:「和這位姑姑去吧,不過要聽話,記得娘昨晚和你說的話嗎?」

  「記得!」炙哥兒點點頭,析秋當著皇后的面也不好多交代什麼,便讓女官牽著炙哥兒的手出了殿門,又和門外的周氏一起出了鳳梧宮。

  析秋看著炙哥兒的背影,心中微沉!

  皇后看著析秋面露擔憂,目光含笑道:「四夫人喝茶。」析秋端茶啜了一口,皇后便突然問道:「聽說你娘家還有位妹妹未嫁,可有此事?」

  析秋心裡幾不可聞的咯噔一聲,腦中飛快的轉了起來,口中已經是答道:「說起來,妾身娘家還有兩位妹妹待嫁呢。」

  皇后眉梢微挑:「兩位?」析秋便笑著回道:「是,一位是八妹妹,還有一位是十二妹,今年四歲!」

  皇后聽著掩面一笑:「果真是如此!」便沒有再問下去。

  析秋卻是暗暗疑惑,皇后怎麼會突然問起她娘家未嫁姐妹的事情?

  心裡想著,這邊皇長子坐不住,吵著要去御花園中游湖泛舟,皇后好言勸了幾句,可擰不過便無奈的對析秋道:「真是長不大的孩子!」析秋趁機站起來:「這天氣游湖泛舟最是好了,湖面上微風拂面風景宜人,皇長子也應該是覺得娘娘平日宮中事務繁忙,想要藉此陪您散散心的。」

  皇長子聽著,就若有所思的朝析秋看過來,析秋垂著頭並未看到他的表情,反而是皇后顯得很高興的樣子:「四夫人說的真好……若真如你所言,那我還真是要成全他一片孝心才是。」

  析秋微笑點頭:「娘娘和皇長子母子情深,妾身也只是依心而言罷了。」

  皇后輕笑起來,對析秋道:「人是常公公領過去的,你就放心吧,待會兒定會有人送回來的。」

  析秋應是,便道:「那妾身不打擾娘娘,妾身去宮外等一等吧。」皇后並未多留,點了點頭對毛姑姑吩咐道:「送四夫人出去!」

  析秋退了出來。

  「姑姑請留步!」析秋笑著停了腳步:「隨便指個人給我領路即可,姑姑是娘娘身邊得力的離不得,您快回去吧。」

  毛姑姑也不客氣,點頭笑著道:「他們會送夫人去偏殿侯一侯,稍後常公公那邊就會將二公子送回來的!」析秋滿面平靜的點了點頭,毛姑姑重回了鳳梧宮。

  待她一走,析秋低著頭跟著領路的女官一路沿著原路朝外走,儘管面上平靜無波,可心裡卻彷彿壓了一塊石頭一樣喘不過起來,難受的緊……宮中住著的都是天潢貴胄,身份尊貴,炙哥兒去了見了誰都要矮上一截,拜了這位拜那位,他年紀這麼小若是誰粗心了磕了碰了,可怎麼是好!

  心裡不安,腳下的步子卻愈發的快,不過轉眼功夫就已經出了鳳梧宮,領頭的女官也止了步子,回頭指著旁邊的一個空殿對析秋道:「夫人在這裡稍等,稍後常公公就會將小公子送回來。」

  析秋微微點頭,幾個女官悉數回了鳳梧宮,析秋站在殿門口四處看了看,正要轉身進去,忽然就從側面走出來一位穿粉色比甲的女官,她一愣就見對方已經朝她蹲身行了禮:「四夫人,奴婢瑾瑜,是樂安宮的。」

  樂安宮?不是樂袖住的地方嗎,析秋心中疑惑並未說話,只見自稱瑾瑜的女官又道:「我們貴妃娘娘知道您來了,她又不方便請您過去敘話,便讓奴婢代她走一趟。」說著一頓,又從懷裡拿了個匣子出來:「知道小公子也來了,這是我們娘娘給公子見面禮,還請四夫人收下。」

  一個掐絲琺琅鎏金的小小匣子,很精緻華美,析秋有些猶豫但還是接了過來,瑾瑜又道:「奴婢不宜久留,四夫人請保重!」說完,看了析秋一眼,行了禮便轉身離開。

  析秋握著那個小小的匣子,眉頭緊蹙,瑾瑜一離開旁邊便有個小內侍躥了出來,遠遠的朝析秋招招手,析秋目光一動,瞧著他有些面熟,遂想起來是上次在宮中見過的,不由走過去,那內侍壓著聲音道:「小的來送夫人去宮外的,四爺帶著小公子正在宮門處候著夫人呢。」

  聽到此處,析秋便長長鬆了口氣,點頭道:「多謝!」一路隨著內侍出了內宮,到了宮門口就瞧見滿地亂跑著的炙哥兒,和負手微笑著站在一邊看著的蕭四郎,炙哥兒看見析秋過來,愉快的揮著手:「娘!」飛跑過來。

  析秋迎過去抱著炙哥兒快速的上下打量了一遍,他無事她才真的算是放了心,牽著他析秋和蕭四郎帶著周氏一路出了皇城,又在外面和等著的春柳幾人會合,大家乘著馬車才一起回了督都府。

  一上了馬車,析秋就哄著炙哥兒:「將匕首給娘看看可好。」炙哥兒點著頭將匕首給析秋,析秋小心撥開刀鞘,就露出裡面泛著冷光鋒利的刀刃,她心頭一跳趕忙插了回去,笑著和炙哥兒道:「這把匕首實在太精美又很貴重,娘幫你收起來好不好,等你長大了再給你!」

  「不要!我喜歡這把匕首!」炙哥兒不高興,析秋卻微沉了臉哄著:「明兒我們讓天誠給你用木頭削一把,木頭壞了我們可以再做,這個匕首要是壞了丟了,可就再也沒有了哦,娘幫你藏起來,誰也找不到,也絕不會弄壞,好不好?」

  炙哥兒露出猶豫的樣子,蕭四郎咳嗽一聲,摸了摸兒子的頭:「聽娘的話!」炙哥兒癟了癟嘴,還是點了頭。

  析秋將匕首放進馬車的暗格裡,靠在車壁上將炙哥兒抱在懷裡就沒有再說話。

  蕭四郎看著她的樣子,心中微凝。

  等回到府裡,析秋將匕首交給碧槐仔細收起來,又將炙哥兒交給周氏帶下去歇著,她和蕭四郎進了房裡,一進門她就關了房門,蕭四郎聲音沉沉的問道:「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沒有!」析秋搖了搖頭,回道:「妾身只是覺得心裡不舒服!」說著在椅子上坐下來,看向蕭四郎:「妾身一想到炙哥兒還這麼小,一點反抗抵禦能力都沒有,心裡便害怕!」

  蕭四郎面色一怔,走過去攬她入懷,低聲安慰她:「就是因為他弱小,才需要我們保護……」析秋抬頭打斷他的話:「四爺,往後,不管是誰傳召,妾身再不想帶他入宮了。」

  「我知道了!」蕭四郎微微點頭,撫摸著她的後背,輕聲重複她的話:「以後再也不帶他入宮了。」

  析秋抱著蕭四郎的腰,將頭擱在他胸前,長久的沒有說話。

  過了許久,她將樂袖送的見面禮拿出來,放在桌上又打開,隨即就瞧見裡面一顆鴿子蛋大小的東珠,泛著玉潤的光澤,價值不菲……她合上蓋子嘆了口氣,看來樂袖在宮中過得也並不舒心,否則也不會如履薄冰小心翼翼了。

  樂袖不管如何都有錢、阮、樂三氏護著,她並不掛心,但皇后今天的態度卻讓她很奇怪,她抬頭看著蕭四郎,將皇后今天說的話重複了一遍:「……她怎麼會突然問起八妹妹的婚事?」

  蕭四郎眉梢輕挑,回道:「岳父如今在朝中一步步穩健勢頭甚佳,她關注佟府也在情理之中。」

  也就是說,皇后可能想藉助姻親之事,來拉近佟沈兩府的關係,從而將宣寧侯府和蕭四郎一併拉近?

  若真是這樣,她不由面露鄭重:「那妾身明日回去一趟吧,將這件事和父親說一聲,四爺您看呢。」蕭四郎沉默了一會兒,點頭道:「也好,畢竟八姨的婚事並非你我能做主的,還是讓岳父拿主意吧。」

  析秋微微點了點頭,正好韓家的事她也要和江氏說。
匿名
狀態︰ 離線
214
匿名  發表於 2014-7-9 16:04:04
第二百一十三章:商量

  「父親。」析秋在大老爺面前站定,大老爺微微點頭,指了對面的椅子:「怎麼突然回來了,可是有事?」

  析秋在椅子上坐了下來,語氣頓了頓,回道:「嗯,確實有些事。」大老爺眉梢微挑,坐正了身體,析秋便道:「前日皇后娘娘召女兒入宮,昨天上午我便帶著炙哥兒一起入宮了。」

  大老爺已經知道這事,便點了點頭,知道析秋想說的事定然不是這個,便凝神等著她下面的話。

  「是這樣的。」她將昨天和在鳳梧宮中和皇后的對話和大老爺說了一遍:「……就提到了八妹妹的婚事。」

  大老爺聽著面色便沉了沉,被皇后指婚固然是幸事,也是佟氏的榮耀,可現在宮中樂貴妃有了身孕,這局勢就變得有些微妙,無論是宣寧侯府還是他們佟氏都不想參與到這件事情中,自古參與黨派奪嫡都很難有圓滿的下場。

  這與他一貫求穩相違背,若不然當年他也不會一意外放在永州待了那麼多年了。

  「我知道了。」大老爺微微點頭,看向析秋目光中隱含著信任:「這件事你回頭也去和你大嫂說一說,八丫頭的婚事讓她抓緊些。」

  析秋應是,她和大老爺之間也沒什麼可商量的,把話說了她便站了起來:「那女兒去找大嫂。」

  大老爺點了點頭,在析秋出門前又突然喊住她:「六丫頭!」析秋停住腳步回頭看著大老爺:「父親有何吩咐?」

  「錢孝廉的事……」大老爺看著析秋說著,話頓了頓又道:「你可聽你大嫂提過?」

  這是在問她的意見?析秋微微一愣,轉身過來看著大老爺,就見他很認真的看著自己,一副等著她說話的樣子,析秋心思轉動,想了想回道:「我只聽大嫂提過,後來四爺讓人去打聽了一下,據說錢孝廉為人爽直,人緣也不錯,課業上也頗有建樹……」大老爺沒有說話,析秋便又道:「家境雖是一般,可他如今已有功名在身,待來日高中,若有您和大哥照拂,得一外放之職,和八妹妹安穩過日子倒也不錯。」她說得很客觀。

  析秋見大老爺微微點頭,頓了頓又道:「女兒也是只是片面之言,他為人也是道聽途說,八妹妹的婚事還是要父親定奪。」說著一頓看向大老爺,笑著道:「畢竟是終身大事。」前面說了許多,後面這句才是她想說的,不論她對佟析玉什麼態度,其實都希望她們過得好,婚姻是女人一生的事業,若婚姻不幸,女人還有什麼希望呢。

  「我知道了。」大老爺頷首:「你去吧,這件事我再考慮考慮。」說著一頓又道:「你在外面也幫她相看相看,若有合適的也與你大嫂商量商量。」

  析秋應是,便退了出去直接去了江氏房裡,江氏知道析秋過來,早早在門口等著她,遠遠就笑道:「特意將幾個孩子送去外院玩,想好好和六姑奶奶說說話。」

  析秋今天也是將炙哥兒留在家裡讓周氏看顧,她笑著點頭和江氏進了門,兩人在暖閣裡坐了下來,江氏便著急的問道:「見你一早上就來找大老爺,可是有什麼要緊事?」

  析秋也不瞞江氏,畢竟她可是家中的女主人,遂將皇后說的話和江氏說了一遍,江氏聽著就面色凝重的道:「六姑奶奶的意思是,皇后娘娘想要給八妹妹指婚?」

  「也不一定。」皇后也有可能只是問問:「但她既是提到了,想必就仔細打聽過才是。」

  江氏面色微沉,內宅看似與世無爭,可卻是事事都與外頭的事相關,佟氏的榮寵盛衰直接影響內宅的安穩,再說的大一些,甚至朝堂上風雲暗湧也對內宅有影響,所以析秋說完江氏便明白了析秋為何一大早就來府中等大老爺……

  「這眼下去找人家,也來不及啊。」江氏急著站了起來,回頭不安的看著析秋:「……難道真的將八妹妹定給錢孝廉?」

  析秋也頓了一頓:「大嫂也不用緊張,皇后娘娘便是有這心思,也不可能立刻就能下旨賜婚……」說著頓了頓又道:「那位錢孝廉,大嫂不如再仔細相看相看。」

  江氏點了點頭,又在炕上坐了下來,端了茶喝了一口,又抬頭問析秋:「那韓家呢,六姑奶奶可有消息?」

  「我讓岑媽媽跑了一趟,也見到了韓家姨太太。」析秋大致說了一遍,又道:「韓大人說是回去考慮考慮……等有答覆我再與大嫂說。」

  江氏點了點頭,又道:「昨天晚上我和你大哥說起此事,你大哥與韓承多有接觸,覺得此人不錯。」

  析秋點了點頭,拉著江氏道:「我還是去和四姐姐說一說,探探她的意思,我們在這裡籌謀打聽的,到時她若是不願,我們再多做什麼也是無益的。」

  「也好!」江氏回道:「那我讓邱媽媽送你去西跨院,這會兒四妹應該還在房裡。」

  析秋點了頭,江氏就喚了邱媽媽進來,析秋和邱媽媽一起去了西跨院。

  佟析硯果然在房裡看書,桌面上零零散散擺了許多宣紙,見析秋進來她露齒一笑放了書迎過來:「知道你來了,想著你定是有話要和父親,大嫂商量,就想著等會兒去找你的,沒想到你自己來了。」

  「我來瞧瞧你在做什麼。」析秋含笑走到桌邊,就看見七八張的宣紙上,有的是蠅頭小楷抄寫的詞,有的是五言詩句,有的則是亂七八糟的塗鴉,析秋歪著頭去看,就看見句:倚遍欄干,只是無情緒!人何處?連天衰草,望斷歸來路……

  「別看。」佟析硯忙過來將桌上的宣紙悉數抓在手裡:「別看,都是胡亂寫的。」

  析秋看著她輕笑,心中卻是若有所思。

  佟析硯迅速的將桌面上收拾乾淨,推著析秋在椅子上坐下來:「一直站著你也不累。」說著她自己在析秋身邊坐下:「說吧,你來找我什麼事?」

  「怎麼就覺得我有事呢,或許我只是回來看看你們呢。」析秋端了茶喝了一口,笑著回道。

  佟析硯假意瞪了她一眼,啐道:「你府裡那麼多事,尋常的事你都不出門,便是太夫人那邊你也只是初一十五去請安,今天卻破天荒將炙哥兒留在家裡,你自己回來了,若是說沒有事,我可不信。」說著一頓,挑了眉頭看著析秋,露出好奇的樣子:「是不是八妹妹的婚事?」

  「就你聰明。」析秋失笑,看著這樣調皮的佟析硯,覺得很高興,有多久她們沒有如以前那樣打鬧了?她也不記得了,只是覺得很遙遠!

  佟析硯朝她挪了挪位置,擠在析秋身邊,問道:「快和我說說,我聽錢媽媽說,這兩天總有個錢孝廉有事沒事來找大哥,父親是不是想將八妹妹許給他?」

  「那你覺得這位錢孝廉如何?」析秋笑著問道。

  佟析硯凝眉想了想,思慮了半晌回道:「依我看配他八妹妹也不算委屈,如若明年他高中進士,那這門親事到真的可以考慮考慮。但是,梅姨娘那邊指定是不會同意的,定要大鬧一場。」

  析秋挑了挑眉,拉著佟析硯輕笑道:「你怎麼這麼確定我們商量的是八妹妹的事,指不定是你的事呢。」

  「我的?」佟析硯笑了起來:「我能有什麼事!」說完,見析秋在笑,又露出狐疑的樣子看著瞪著析秋,有些不確認的問道:「真的是我的事?」

  析秋就點了點頭。

  佟析硯臉色微微一變,腦中想了許多的有關她的事,最後脫口問道:「難道是蔣士林?」

  「胡說什麼,難道你的事便就和他分不開了。」析秋拍了她的手,又收了笑容,看著佟析硯道:「四姐,你心裡還有他?」

  剛剛的笑容收了,佟析硯的臉垂了下來,彷彿在思考,良久她搖了搖頭:「沒有了,只是習慣吧!」析秋點了點頭又問道:「那你有什麼打算嗎,有沒有想過徹底斬斷過去,再尋合適的男子,成親好好過日子呢?」

  佟析硯一愣,就哈哈笑了起來,啐道:「我這樣的誰家敢要,便是敢要我的,我也不敢嫁!」說完意興闌珊的擺擺手:「算了,我便這樣過吧,何必再去折騰自己。」

  析秋沒有說話,佟析硯一頓轉頭來看她:「是不是大嫂和你說什麼?」

  果然,她還是想到江氏身上去了,析秋慍怒的看著她:「別胡思亂想的,大嫂什麼人你心裡還不知道嗎?」

  「也是。」佟析硯點了點頭,又看向析秋,知道她不是那種無風起浪隨便說某一件事的人,便追問道:「你有事瞞著我,到底什麼事?快說。」

  析秋嘆了口氣,就將韓承求親的事和佟析硯說了一遍,又將韓家的情況和佟析硯介紹一遍:「既然人家開了口,我們總要問問你的意思才行,況且,按條件來說,韓大人條件確實不錯,對你又……」

  「不要說了。」佟析硯忽然站了起來,臉色沉沉的看著析秋:「他怎麼會知道我的?」

  析秋將兩年的事和她又說了一遍,佟析硯終於想起來:「原來那人就是韓承!」她說完來回在房裡走動,顯得有些不定的樣子:「……難道他不知道我的事情?」

  「知道。」析秋回道:「韓夫人去世兩年,他期間不知拒絕了多少親事,說就是在等你孝滿。」

  佟析硯一怔,面頰微微紅了起來,她腦中依稀記得韓承的相貌,個子很高很健壯,和蔣士林是不同的類型,他是英俊挺拔,蔣士林是儒雅倜儻……佟析硯有些愣怔,回頭看著析秋道:「那父親和大嫂怎麼說?」

  「主要還是要看你的意思。」析秋回道。

  佟析硯就喃喃的坐了下來,她怎麼也沒有想到,她這一生過得如此狼狽,竟然還有人願意娶她,以髮妻之禮迎娶,又為她等待了兩年……感動和驚喜是有的,可說到成親她卻是猶豫退縮了,她嘆道:「還是幫我回了吧,我這個樣子若是再嫁人,還不定惹出多大的笑話呢。」

  「四姐,你也別急著答覆,談婚論嫁……這都什麼都沒有談呢,你也考慮考慮,等過些日子再答覆我也不遲!」韓承那邊也沒有給出回應來。

  佟析硯頓了一頓,欲言又止的看著析秋,析秋已經站了起來:「我先回去了,炙哥兒在家裡我不放心。」說著又和佟析硯道:「你自己考慮看看,不要勉強自己。無論是父親,大哥大嫂還是我,都是希望你能過得幸福,你不要有心理負擔,憑著自己的心走就可以了。」

  佟析硯看著析秋微微點了點頭:「我送你出去。」兩人出了門,析秋回頭去看佟析硯:「怎麼沒看到八妹妹?」

  「早上由錢媽媽和來媽媽陪著去普濟寺了,說要為梅姨娘請願。」佟析硯心不在焉的回了。

  析秋也沒放在心裡,便去辭了江氏就直接回了督都府。

  炙哥兒早早在門口候著析秋,一見到她人就立刻跑了過來:「娘,您出去怎麼不帶著我?」說著牽著析秋的手晃著:「是不是去外祖父家了?」

  吧啦吧啦不停說著,析秋失笑牽著他的手:「娘是去有事,這不是很快的回來的嗎。」說著母子兩人朝裡面走:「你上午在家裡幹什麼了?」

  「我們在做風箏。」說著拉著析秋加快了步子:「娘,你去看看,我們做得很漂亮。」

  析秋輕笑:「你慢點,慢點!」說著兩個人已經進了院子裡,炙哥兒就拉著析秋一路進了後院自己的房間:「您來看!」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析秋果然瞧見地上擺著許多零碎的宣紙和竹篾,還有筆墨也被扔在一邊,風箏看不出是什麼東西,析秋好奇的問道:「做的是什麼?」

  「您看不出來?」炙哥兒眉頭一擰,露出一種我做的這麼像你竟然看不出來是什麼東西的驚訝表情,又問道:「您沒看出來是什麼?」

  析秋一愣,不由又仔細去打量,看了半天只是看出似圓似方的樣子,炙哥兒瞪著眼睛等著母親誇獎,析秋猶豫著就偷偷朝慶山看去,正要說話忽然後面敏哥兒的聲音傳來:「一定是鸚鵡對不對?」

  「哥哥!」炙哥兒聽著一樂,就立刻點頭道:「是,是鸚鵡。」說完像是找到了知音一樣顯得很高興。

  析秋暗暗慚愧,露出愧疚的樣子:「是娘不對,沒有認出來是什麼!」炙哥兒一副大度的樣子:「沒關係。」說著又蹲在地上去捯飭。

  敏哥兒朝析秋行禮:「娘。」析秋點了點頭,又道:「正好有件事要和你說。」敏哥兒聽著,析秋就在一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看著他道:「你也大了,一直住在後院也不行,可現在讓你就搬去我也不放心,所以我和你父親商量,不如讓你搬到後面的榮恩院去住,你覺得如何?」

  敏哥兒目光一頓,析秋面上笑著又怕他多心,遂解釋道:「榮恩院離這邊也近,院子相通的,你住在那邊來來回回也方便不說,你自己也有獨立的院子,想做什麼願意怎麼做,都可以自己決定!」

  「母親!」敏哥兒脣瓣動了動,鑫哥兒早就從太夫人的碧紗櫥裡搬出來了,不過也沒有去外院單獨開院子,而是在太夫人院子的後面又重新蓋了個四合院,鑫哥兒很喜歡,還在院子裡搭了花架子和鞦韆……

  其實,他也有些羨慕,畢竟那是一個獨立的院子,是他一個人的空間,他知道他要是去和母親提出來,母親一定會同意,可是他怕母親多想會以為他想離開而搬出去,所以他一直猶豫著……沒想到母親今天竟然來和他說這件事。

  敏哥兒有些激動,看著析秋問道:「孩兒,搬去榮恩院?」

  「嗯。」析秋點了點頭,又問道:「怎麼了?是不是覺得小?」析秋想了想榮恩院確實不大,可好在離她這裡近,她解釋道:「府裡幾處的院子有的偏僻了些,有兩個正院子倒是很大,母親卻是想留著等你大了給你用的,將來娶了媳婦也住得開一些,現在就暫時住在那邊好不好?」

  「不是,不是!」敏哥兒紅了臉:「我願意住在那邊。」

  析秋看著他緋紅的面頰,輕笑了起來,點頭道:「若你沒有意見,明天我就讓容媽媽帶著人去收拾收拾,你房裡伺候的人,你自己在府裡挑吧,看中了誰就留了誰。」敏哥兒的奶娘早就出府了,這會兒他身邊跟著的大丫頭也就冬靈了。

  「兩個大丫頭,兩個二等的,四個小丫頭……婆子的話,就讓岑媽媽給你挑吧,老實可靠些就成,你看呢。」敏哥兒大了,他又比別的孩子敏感,析秋在很多事情上,都是用商量徵詢的口吻和他說話。

  敏哥兒點頭應是:「全憑母親做主。」

  析秋微微頷首頷首,這邊炙哥兒聽著,就好奇的問道:「哥哥要搬去哪裡?我也要搬去!」

  「哥哥就在隔壁。」析秋將炙哥兒牽起來,擦了他鼻子上沾上的漿糊:「你想去玩玩可以,但不可以搬過去!」炙哥兒歪著頭,不悅道:「那為什麼哥哥可以?」

  「因為哥哥長大了啊,等你像哥哥這麼大的時候,你也可以搬出去,等再大些你們還可以住外院去,都隨你們……」析秋輕聲說道。

  炙哥兒擰著眉頭,露出苦惱的樣子來,又打量著敏哥兒:「那我什麼才能長的像哥哥這樣大呢……」敏哥兒聽著過來拉著他的手,走到風箏旁邊蹲下來:「你現在要做什麼,我幫你做!」

  炙哥兒注意力立刻被轉移到風箏上來,立刻用手指著這裡又指指那邊,析秋看著兩個人埋頭研究風箏做法,天真可愛……她笑了半晌,又轉頭去看慶山和慶元:「外院裡都空著,你們兩個也搬進來吧,離炙哥兒近,也省得跑來跑去,你們娘也不放心。」

  慶山性格比較活潑,慶元就老實一點,聞言慶山笑著回道:「我們回去和娘商量商量,明天再答覆夫人可不可以?」

  「行啊。」析秋笑著道:「也和你娘說,讓她有空過來我這邊。」

  慶山聽著就露出苦惱的樣子:「娘這兩天身體有點不舒服,天天在家裡躺著……」析秋聽著一怔,問道:「怎麼了?可請大夫了?」

  「不知道,我問了她也不說,父親也是,也不告訴我們!」

  析秋露出疑惑的樣子,稍後喊來春柳:「你得空去司榴那邊一趟,慶山說她身體不舒服,卻不知道哪裡不舒服,你去看看我也放心些。」

  「奴婢知道了。」春柳應是,下午就去了司榴那邊,回來的時候滿面含笑:「夫人,她哪裡是不舒服,是有了身子了。」

  析秋聽著笑了起來:「有了身子了?」難怪不肯和兩個孩子說:「那慶山和慶元留在這邊也好,她也省點心。」說完又看著春柳:「回頭你去庫房裡挑些東西給她送過去,再拿兩匹布料帶上,她若是缺什麼只管來這邊和我回了。」

  春柳笑盈盈的應是,又道:「奴婢回來的時候順道去了春雁那邊,她女兒這會兒會走路了,滿房裡裡亂跑,她天天跟在後頭忙不過來,想進府來給你問安都沒空。」

  春雁去年生了個女兒。

  析秋輕笑:「有了孩子都是這樣的,她也沒有公婆伺候,家裡也沒請個人幫忙,天益又忙著醫館和藥鋪裡的事,哪裡能忙得過來!」春柳聞言輕笑,面容姣好,析秋看著一愣,司榴和春雁都有孩子了,春柳卻還在她身邊,析秋微微擰了眉頭,對春柳道:「你去忙吧,出去的時候,將岑媽媽找來。」

  春柳應是,轉身處了門,析秋腦中就將府裡記得的小廝和管事一個個想了一遍,卻沒有想到合適的,心裡想著她便想到侯府了,改天去趟侯府,求胡總管推薦兩個人來,一直將春柳留在身邊也不成。

  「夫人!」岑媽媽進了門,析秋見了她便笑著道:「我有事和你商量,你坐下說話。」

  岑媽媽應是,在杌子上坐了下來,析秋便問道:「外院裡的管事和小廝我也不熟,也就大概心裡頭有個模樣……你常常走動,可有哪個小廝瞧著不錯的?」

  「咱們府裡的還真是不多。」岑媽媽笑著道:「雖有些能幹的,也有幾處管事家裡有兒子條件也算不錯的,可總有這樣那樣的問題,奴婢是一個沒瞧上。」她知道析秋的想法:「夫人是不是要給春柳配人?」

  「這麼說你心裡有人了?」析秋笑著反問道。

  岑媽媽抿脣笑了起來,點了點頭,眼眸明亮的道:「說起來,還是夫人的陪房。」析秋一愣,岑媽媽就壓著聲音回道:「是一銓!」

  原來是他,她怎麼把他給忘了!

  「您不知道,一銓在侯府裡如今已經是管事了,我看胡總管的意思,對他頗為看重,以後定是有前途的,再說,她和春柳的年紀也相當,依奴婢看相當不錯!」

  岑媽媽不說析秋還真不覺得,現在經過她這麼一說,一銓的能力確實不錯,春柳一直不想出府,說以後留在她身邊做管事媽媽,可府裡的規矩夫妻兩人不能同時留在府裡做事,若是春柳配了一銓到沒有這樣的顧忌,一銓留在侯府,春柳依舊還可以在她身邊待著。

  再說,金大瑞夫妻兩人都不錯,若是能成到真是很好的事。

  「這樣,你回頭去問問春柳的意思,若是你說不出口,去找春雁回來問問春柳也可。」析秋說著一頓又道:「至於一銓那邊,改明兒再去問問金大瑞家的……」

  岑媽媽滿臉的笑容個,點頭道:「行,奴婢得了機會就探探的春柳的意思。」

  析秋微微點頭,岑媽媽站起來掀了簾子正要出去,就在院子裡瞧見阮靜柳的身影,她笑著道:「夫人,張醫女來了。」

  析秋站起來也站在門口去瞧,果然見阮靜柳帶著綰兒進了門。

  「藥鋪那邊的生意聽天益說很好,現在成本已經收回來了,是不是?」析秋笑著問阮靜柳。

  阮靜柳點了點頭,道:「還是你的主意好,我們多開一家分鋪,不但沒有像以前那樣忙,生意卻比以前好多了!」

  析秋輕笑,看著阮靜柳露出疑惑的樣子來:「我怎麼聽說,前幾日你去同軒堂鬧事了?」阮靜柳眉梢微挑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就知道你會問這件事。」

  「那你說說看,到底怎麼回事,你怎麼和同軒堂結了仇了?」

  阮靜柳將手中的茶盅放下來,沉了臉不悅的回道:「我如何和他們結仇,是他們做生意太失德了,哪有人將要死之人送去別處的,這不是有意要砸我的招牌!」阮靜柳雖是冷漠,但心地卻很善良,在析秋眼中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她覺得只要摸清她的性格便很好相處,她也不易與人結仇,因為根本不會和別人有利益往來,所以她從以前就厭惡同軒堂的事,她就很好奇。

  「他們怎麼會這麼做?」析秋擰了眉頭:「你去,有沒有給你什麼合理的解釋?」

  阮靜柳鼻尖冷哼一聲,怒氣更甚:「怎麼會有說法,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他?是誰?

  析秋暗暗疑惑,歪著頭去看阮靜柳,阮靜柳見她這樣柳眉倒豎:「這樣看著我作甚?」

  「我記得你說過同軒堂的二公子,難道這個他,就是秦二公子?」

  阮靜柳白了析秋一眼:「什麼二公子!那根本就是個一無是處的敗家子!」說完一副不願多談的意思,析秋抿著脣忍不住笑著,覺得這樣的阮靜柳很是可愛。

  「別笑了。」阮靜柳也忍不住失笑:「我有事想和你說。」

  析秋收了笑容,認真的看著她,阮靜柳便道:「想托你件事。」說著一頓又道:「綰兒今年已經十七了,你在府裡幫她相看相看可有合適的人,也不需要多好的條件,綰兒有我給的嫁妝,兩個人靠著嫁妝過日子再做些小生意生活不成問題。」

  怎麼最近她身邊都是婚事,佟析硯的婚事、佟析玉的婚事,她今兒想到春柳的婚事,這邊綰兒的事也找到她。

  析秋笑了起來,將自己想的和阮靜柳說了,阮靜柳不由驚訝道:「韓大人求親四小姐?」析秋點了點頭:「也沒定,看看四姐姐的意思吧。」

  阮靜柳挑著眉頭道:「我覺得他們兩人不大合適,四小姐博覽群書頗有才氣,而韓大人……」她說著頓了頓:「只怕字也認不全的,哪裡有共同話題!」

  「哈哈!」析秋笑了起來:「韓大人怎麼到你的嘴裡就說的這樣不堪,那你看看四爺是不是也是認字不全的?」

  阮靜柳翻了個白眼,回道:「難道你要說他滿腹經綸?」析秋再也忍不住笑道在炕頭上,阮靜柳也忍不住抿脣笑了起來……

  她說的雖有些誇張,韓大人以前是羽林衛統領,不敢說才氣,至少書肯定讀過的,但是佟析硯卻是飽讀詩書,這兩個人在一起一個文一個武……還真是不好說。

  「算了。」析秋擺著手笑道:「八字還沒一撇,不與你說此事了。」說著一頓又道:「綰兒的事我會留心的,回頭有合適的叫了你來相看!」

  阮靜柳點了點頭,這邊碧槐在門口探了探頭:「夫人,四爺回來了。」

  析秋點了點頭,阮靜柳就站了起來:「我回去了,有空再來看你。」析秋點頭送她出門,阮靜柳就帶著綰兒一起出了院子,析秋則去了臥室。

  蕭四郎正低著頭接衣服上的盤扣,見析秋進來看了她一眼問道:「張醫女來了?」

  「嗯。」析秋走過去幫著他解,蕭四郎索性放了手,問道:「可是有事?」

  析秋點了點頭,將阮靜柳來的目的和蕭四郎說了一遍,蕭四郎點頭道:「在外院隨便找個便是。」很隨便的樣子,析秋笑道:「如真像四爺說的這樣簡單,那以後也不用媒人了,隨便拉個人配了便是。」

  蕭四郎捏了捏她鼻子,轉身在桌邊坐了下來,提著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又抬頭去看正在掛衣服的析秋,彷彿想到什麼道:「我和韓承一路回來的。」析秋聞言一愣,回頭看著他:「嗯?」

  蕭四郎啜了一口茶,漫不經心的道:「他讓我轉告你,已經與家中姨太太提過,若是四小姐真的介意,就為她單獨買間宅子讓她搬出去。」

  這話說的,怎麼這麼勉強呢。

  不過好在是同意的,析秋在他面前坐了下來,將佟析硯的意思說了一遍:「……還是先等等四姐的意思吧,免得我們這邊說的好了,四姐那邊卻不同意……」

  蕭四郎從善如流點頭:「嗯。」析秋又道:「我將我們的意思和父親說了,我看,父親應是想要將八妹妹許給錢孝廉。」

  「早點定了也好,我瞧著這位錢孝廉還不錯。」蕭四郎並沒有多少的關心,點了頭又問析秋:「後日十五了吧?你要去娘那邊?」

  「是!」析秋問道:「四爺後天有空?」

  蕭四郎頓了頓,搖頭道:「沒有,我明日和陳老將軍一起去西山!」析秋應是。

  晚上一家人在一起吃過飯,析秋當著敏哥兒的面吩咐岑媽媽去收拾院子,又對敏哥兒道:「你自己去庫房看看,喜歡什麼就讓人搬去你房裡。」

  敏哥兒點了點頭,回頭去庫房裡,卻是隨意挑揀了幾樣東西。

  第二天一早,析秋帶著炙哥兒敏哥兒在房裡認字,江氏匆匆來了……

  「大嫂,您怎麼了?」析秋將江氏讓進門,擰眉看著面色有些奇怪的江氏,問道:「大嫂,怎麼了?」

  江氏端著茶嘆了口氣,不知道是高興還是難過,看著析秋道:「韓家的婚事,四妹昨天去找父親了,說她願意,也不要商量了,選個日子便是。」

  「啊?」佟析硯昨天還說沒有考慮好,怎麼轉眼功夫就同意了呢,「昨天發生了什麼事?怎麼四姐姐態度突然轉變了?」

  江氏滿臉的無奈,回道:「你猜,昨天下午誰去府裡了?」析秋一愣,江氏就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來:「是韓大人!」

  「啊?」析秋驚訝的看著江氏,江氏回道:「我也很驚訝,可聽說韓大人和父親一起回來的,在書房裡坐了許久……應是提到了婚事。」

  韓承為人還真是爽快,析秋心思轉過又問道:「那四姐怎麼突然同意了呢。」難道也看上韓承了?

  「四妹同意,是因為梅姨娘……」江氏說著苦澀的道:「昨晚上鬧了一夜,說韓家的親事定是說給八小姐的,卻被四小姐搶去了,同樣是佟家的小姐,為什麼待遇差別如此的大……不過就是嫡出和庶出的分別而已……」

  析秋無語,這樣的情況她預料到了,可真的聽江氏說,還是忍不住的驚訝,一向懦弱的梅姨娘,在遇到女兒的婚事時也彪悍了一次。

  「四小姐聽著氣不過,當場就拍了桌子,說她原本是要回掉的,但梅姨娘這麼一說,她還就非嫁不可了!」江氏搖著頭,又忍不住失笑:「……梅姨娘就氣得昏了過去。」

  倒是像佟析硯的個性。
匿名
狀態︰ 離線
215
匿名  發表於 2014-7-9 16:04:27
第二百一十四章:報喪

  梅姨娘定是心裡不平,最需要婚事的八小姐還沒有著落,這邊和離回來的四小姐卻有高門求娶,她如何能甘心。

  不過佟析硯的脾氣,她搖搖頭道:「婚姻大事,怎麼能說氣話呢。」

  「可不是。」江氏嘆了口氣,析秋擰了眉頭道:「我看這樣,這件事先不要回韓家,讓四姐再想想,若她真的願意,我們再說,大嫂你覺得呢?」

  江氏微微一頓,原本她對韓大人還存有一些疑慮,但昨天韓大人親自登門求親,雖有些於禮不合,可也能看出他的為人和誠意,她反而贊同韓家的婚事,唯一擔心的就是佟析硯,怕她一時意氣用事到時候後悔。

  「也好,我來本是想要你回去勸勸四妹的,聽你這麼說也對,讓她自己想想吧!」說著站了起來:「我先回去了!」

  「我送您。」析秋送江氏,在門口江氏長長嘆了口氣,看了眼析秋,欲言又止下了台階。

  「娘!」炙哥兒從一邊跑過來,一隻手了提著鳥籠子,一隻手了抓著風箏:「娘,我的風箏做好了,我們去放風箏好不好?」

  析秋低頭去看,遂笑了起來,說是鸚鵡風箏不過是上頭用筆勾出來一隻像鳥又像魚的圖畫,她笑著道:「這是你畫的嗎?」

  「是的,是不是很好看?」炙哥兒笑嘻嘻的道:「是不是和娘的卡片上鸚鵡一樣?」

  析秋點著頭,很肯定的道:「比娘的好看。」說著幫他提了鳥籠子:「走,娘陪你放風箏去!」她最近一直來回奔波著,都不得空陪著炙哥兒玩。

  炙哥兒一蹦而起,歡快的笑著道:「放風箏去了。」析秋拉著他:「你等娘一下,娘去換件衣服好不好?」

  反正只要能去,多等一會兒完全不是問題,遂滿不在乎的回道:「好!」

  析秋便進了房裡,岑媽媽跟著進來伺候,一邊幫析秋找衣裳,一邊低聲回道:「奴婢昨晚探了春柳意思,她一口回絕了。」說著,拿了件淺綠色的褙子給析秋看看,析秋掃了一眼點了點頭,岑媽媽便拿來伺候她穿上,又道:「奴婢瞧著一銓真是不錯,要不然把他喊進府裡,夫人也瞧瞧?」

  析秋目光動了動,看向岑媽媽道:「也好,改日你將他喊進來我瞧瞧,若是春柳不願這件事就暫時不要再提,後面再說。」岑媽媽應是,析秋又道:「張醫女昨天來,托我給綰兒在府裡找個可靠的,你回頭留意瞧瞧?」岑媽媽一愣,點了點頭,去年給白枝說了門親事,是外院一個管事家的次子,長得很老實,可白枝卻是倔得很,一個人捲著包袱就去了通州,聽說朱大家的在通州給她尋了戶人家。

  現在,岑媽媽說起給丫頭們的親事,心裡就格外的謹慎,本來是好事鬧到最好反而好心辦了壞事!

  析秋穿好衣服,又重新梳了個俐落的纂兒,別了個篦子在頭上,轉頭過來笑看著岑媽媽:「這樣可俐落?」岑媽媽滿面的笑容,點頭不迭:「夫人甭管怎麼收拾,都是極好看的。」

  析秋失笑,轉身出了門,炙哥兒坐在台階上托著下頜等著她,聽到後面的動靜,他眉眼一展笑著道:「娘!」

  「我們走吧。」說完又兩邊看了看:「慶山和慶元呢?」炙哥兒一邊蹦蹦跳跳的下台階,一邊回道:「去拿魚竿了……」正說著,就瞧著慶山和慶元兩人從後面跑了過來,一人手裡拿了個小甕,一人手中提著一個魚竿,慶元還夾了個斗笠……

  由炙哥兒蹦蹦跳跳的領著頭,丫頭婆子簇擁著析秋和炙哥兒去了後山,炙哥兒顯得很高興,跑了幾步見析秋沒有追上來,就停下來等著她,等析秋過來又蹭蹭跑幾步再停下來等她,析秋看著滿心的笑容:「你慢點,別摔著了。」

  「知道了!」雖是應著,可步子卻沒有慢下來,析秋搖了搖頭吩咐慶山跟著過去,她轉頭見春柳垂著頭走在後面,不由回頭問道:「怎麼了?悶悶不樂的?」

  「沒有!」春柳擺著手:「奴婢很開心啊,我們今兒這樣也算是踏青春遊呢吧?」

  析秋看著她目光頓了頓,遂點了點頭,道:「是啊,算踏青春游!」又回頭看著跟在後面聲勢浩大,搬著椅子杌子端著茶壺撐著紙傘的婆子們,微微挑了挑眉。

  「娘!」炙哥兒指著前頭:「您看。」析秋順著炙哥兒的目光看去,就見碧波盪漾的清河上,三三兩兩的睡蓮從水底透上來,粉嫩的、嬌白的,隨著水紋輕輕舞動,與岸上漫坡盛開的山茶相應成趣,美不勝收!

  她一直住在這裡,卻沒有空來看看後院的風景,析秋嘆氣,什麼時候她連看風景的心情也沒有了。

  「我們在哪裡放風箏?」析秋也來了興致,低著頭看著炙哥兒,又指了指林子前面的空地:「在那裡嗎?」炙哥兒點頭不迭:「是,上次我們就在這裡放的。」

  析秋點了點頭,牽著炙哥兒的手:「娘不會,你教娘好不好?」

  「好啊。」炙哥兒點著頭,從周氏手中拿過風箏來,真的一本正經的教析秋如何操作,析秋認真聽著不時點頭,母子兩人就開始滿園子的跑了起來,炙哥兒脆嫩嫩的嗓音飄蕩在上空:「娘,您再跑快些,娘……你舉高點……娘,您可以放手了!」

  春柳瞧著析秋揮了半天也沒將風箏揮上去,擼了袖子過去:「夫人,讓奴婢來!」說著接著析秋手裡的風箏,就在山坡間一陣狂奔……炙哥兒哈哈笑著……

  風箏搖搖晃晃,顫顫巍巍的飛上了天空。

  炙哥兒拽著線軸,像模像樣的抽抽送送,慶山兄弟兩護在一邊也是笑的歡快,析秋含笑看著搖了搖頭:「多久沒有出來走動了,便是連這點事做完也覺得累。」

  「夫人是該多出來走動走動的。」岑媽媽端了椅子在析秋身後,又倒了杯茶給她:「您歇會兒吧。」

  析秋坐了下來,拿著帕子擦著額頭上的汗,嘆道:「是啊,一直將炙哥兒關在家裡,對他成長也並非好事。」說完,忽然想了起來,回頭吩咐岑媽媽道:「不如過幾日我們去普濟寺吧,那邊又山有水,炙哥兒定會喜歡。」一頓又道:「我明兒去和娘商量商量。」

  「夫人這主意好,出去散散是好事,想必太夫人定也很高興。」岑媽媽笑著應著,析秋點了點頭,目光又落在滿地瘋跑的炙哥兒身上,和岑媽媽道:「敏哥兒院子收拾好了嗎?」

  「容媽媽正帶著人在收拾,這兩日就能搬進去。」

  析秋聞言點了點頭,道:「挑個日子再搬,也是大事!」再問問敏哥兒要不要將幾個孩子請來,大家一起慶祝一下,總歸是喬遷之喜。

  岑媽媽應是:「奴婢回去翻翻黃曆,看看哪日合適!」析秋微微點了點頭,遠處炙哥兒衝著他揮手:「娘,來這邊,娘!」

  「來了!」析秋將茶盅放在岑媽媽手裡,提著裙子就朝炙哥兒那邊走過去,暖暖的陽關照在身上,額頭上出了一層細細的汗珠,但她卻覺得周身透著舒爽,小步跑著過去,炙哥兒笑著道:「娘,您看我的鸚鵡飛得多高啊。」

  析秋用手遮住額頭,追著風箏去看,藍盈盈的天空中,就剩下一個白點點兒,還有點點墨汁的樣子,確實飛得很高,她笑著讚嘆道:「炙哥兒真是厲害,竟能將風箏飛得這麼高!」

  炙哥兒卻停下手中的動作,歪著頭眯著眼睛看著天空中飛動著的風箏,童音稚嫩的問道:「娘,我也想像風箏一樣,飛得那麼高,那麼高……」

  「好啊。」析秋在他身邊蹲下,單手抱著他小小的身子:「不過,要等你長大了才行,等你有能力保護自己,有能力飛得那麼高的時候,你再去飛好不好?」

  炙哥兒收回目光,似懂非懂的看著析秋,見析秋也笑盈盈的看著自己,他咧嘴一笑重重點頭道:「我要帶著娘一起飛!」

  析秋哈哈笑了起來,抱著兒子狠狠親了兩口:「好!」

  炙哥兒咯咯笑著,聲音清脆,扯著線拉著析秋的手:「娘,我們一起跑,讓它飛得更高!」析秋應著由炙哥兒牽著手一路在泥土灌木中跑著……

  忽然腳下一絆,她來不及求救,腿就屈膝跪了下來,跟著人就要趴在地上……就在這時,炙哥兒眼捷手快的丟了手中的線軸,一下撲到析秋懷裡試圖撐住她……他小小的身邊怎麼能托得住析秋,結果母子兩人在一眾人瞠目結舌、膽戰心驚中,一起滾到了地上。

  析秋翻了個身將炙哥兒護在胸口,她自己則在地上滾了兩圈。

  「夫人,夫人!」春柳,碧槐和慶山,慶元十來個人擁了過來。

  析秋也是緊張的看著正趴在她胸口,瞪著眼睛的炙哥兒:「可傷著哪裡了,有沒有哪裡疼?」

  炙哥兒根本就不關心摔沒摔疼,臉上一點一點露出笑容來,咯咯笑無比的歡快:「娘,您竟然也會摔跤……」說著趴在析秋胸口笑的上氣不接下氣。

  析秋左右摸了摸他,確定他似乎真的沒事,才鬆了口氣,後面春柳幾個人過來扶著她坐起來,析秋就將炙哥兒抱在懷裡,挑著眉頭看著笑的開心炙哥兒:「真的這麼好笑?」

  她一問,炙哥兒就笑的更加的開心:「嗯,真好笑!」還從來沒有瞧見娘也摔了個大跟頭。

  岑媽媽和旁邊的丫頭瞧著炙哥兒這樣,也皆是暗暗鬆了口氣,忍不住偷偷樂了起來,析秋抿脣笑著卻是眉頭一擰:「嗯?你竟然剛笑話娘!」說著,手就撓上他的咯吱窩,炙哥兒一愣隨即扭到析秋懷裡哈哈笑不停,斷斷續續的道:「娘剛剛真的很好笑。」

  「還敢笑!」

  母子索性倒在了灌木叢裡,炙哥兒從析秋身上滾下來,又趁著青草叢一路滾了出去……慶山慶元瞧見就來拉他,炙哥兒目光一動,小腳一勾就將慶山絆得摔了個屁股蹲兒,幾個孩子並著析秋一起,皆是笑了起來。

  春柳和碧槐兩人扶著析秋起來,岑媽媽拿著帕子給析秋擦裙擺上的泥,笑著道:「夫人也跟孩子似的!」語氣裡卻盡是縱容。

  「難得鬧一鬧!」析秋眼角收不住的笑,回頭對岑媽媽道:「可不能告訴四爺,免得他擔心。」

  岑媽媽應是。

  炙哥兒玩了一會兒從地上爬起來,這才想起來自己手裡的線軸沒有了:「風箏呢,風箏呢?」四處去找,可天空裡哪裡還有風箏。

  「在那兒。」慶元跑去旁邊的山茶叢裡,卻只將線軸找了出來,線斷了風箏早就飛走了……炙哥兒臉色一沉,頹敗的道:「我的風箏,飛跑了?」

  析秋瞧見他這樣,就立刻走過去,拿了帕子一邊給他擦臉,一邊哄著道:「回去我們再做一個一模一樣的好不好?」說著就指著清河:「去釣魚吧,你不是帶了魚竿嗎?」

  「好吧。」炙哥兒強逼著將眼睛裡暈出的淚花退回去,有些意興闌珊的點了點頭,說完依依不捨的抬頭去看天上,期待著風箏能再次出現在視線裡。

  析秋牽著他往清河邊的棧道走,邊走邊道:「回頭娘陪你重新做一個,一定比這個還漂亮!」

  炙哥兒了點頭,還是垂頭喪氣的樣子。

  「哥兒,我們去挖地龍吧,一會兒釣魚可沒有地龍用,你不是最喜歡挖地龍的嘛!」慶山目光一轉走了過來,炙哥兒臉色一動,慶元就知道被他說動,遂攛掇著道:「走吧,走吧,我們多挖一些,今天多釣點魚回去,晚上我們在院子裡架了篝火烤魚給你吃。」

  「烤魚?」炙哥兒頓時來了精神:「怎麼烤?」

  慶山就露出得意的樣子,解釋道:「我們和爹爹去莊子裡收租,有天晚上我們沒找到客棧,就露宿在外面了,然後爹爹就從河裡叉了魚上來,烤魚給我們吃的,可好吃了,香噴噴的比煮魚紅燒魚要好吃許多許多!」

  炙哥兒咽了咽口水,又回頭看看析秋,析秋微微笑著點頭道:「那你快去挖地龍吧,等你釣到魚,晚上就聽慶山的,在院子裡架了篝火烤魚吃。」

  丟了風箏的失落感,頓時被烤魚帶來的新鮮喜悅替代,炙哥兒一蹦而起,歡呼著和慶山慶元跑遠了。

  「你跟著去吧,注意著別讓鐵鍬傷著了。」析秋吩咐周氏,周氏點了頭,和問玉兩個人跟著去了。

  「母親!」敏哥兒帶著二銓從遠處走了過來,析秋回頭看他,笑著道:「你都下學了?」又回頭問春柳:「什麼時辰了?」

  春柳看了看懷錶,回道:「辰時了。」

  析秋嘆了口氣,牽了敏哥兒的手:「餓了沒有?炙哥兒去挖地龍了,說一會兒要釣魚,你若餓了先回去吃飯好不好?」

  「我不餓。」眼睛就去找在遠處和慶山慶元一起撅著屁股挖地龍的炙哥兒:「我去和弟弟一起挖吧。」

  析秋笑著點了點頭:「那索性我們今天中午就在這裡野餐吧,難得天氣好。」敏哥兒聽著露出疑惑,不明白野餐是什麼意思,析秋已經轉頭過去吩咐碧槐:「你回去讓廚房將飯菜端到這裡來,簡單一些就成。」

  碧槐笑著應是,敏哥兒才明白母親說的野餐是什麼意思,也露出興致來,點頭道:「那我去找弟弟。」說著朝炙哥兒那邊跑去。

  析秋在挪過來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剛剛還不覺得這一坐下來就覺得膝蓋上火辣辣的疼,岑媽媽瞧著蹲下來擰了眉頭道:「是不是磕破皮了?」

  「也不知道,回去再說吧。」自己揉著膝蓋,回頭又去看正玩的高興的幾個孩子,笑著道:「難得這樣高興!」又吩咐婆子道:「去將敏爺的魚竿也拿來!」

  婆子應是而去。

  岑媽媽目光動了動,落在析秋有些破損的裙擺上,遂又道:「那您坐著歇會兒。」析秋微笑著點頭,炙哥兒和敏哥兒跑了回來,小小的瓷甕裡裝了半甕的地龍,在裡頭翻著滾的爬來爬去,炙哥兒得意洋洋的道:「娘,你看我們挖了好多地龍,今天可以釣很多的魚。」

  慶山和慶元已經蹲在地上,拿著鉤子將地龍串在上頭,炙哥兒放了瓷甕像模像樣的將魚線拋進河裡,又坐在棧道上:「餓了吧,餓了吧,快來吃!」嘴裡念叨著,也不顧滿頭滿臉的汗,還有身上沾的泥!

  「哥兒,奴婢給您擦擦臉。」周氏拿著帕子給炙哥兒擦臉,炙哥兒擺著手:「噓!別把我的魚嚇跑了。」周氏手一頓……敏哥兒過去,也在炙哥兒身邊坐了下來,托著炙哥兒的手:「你要這樣來回的動一動,不然等魚餌被魚吃了,你也釣不上魚來。」

  炙哥兒依言就動著魚竿,這邊回去拿魚竿的婆子跑了回來,敏哥兒瞧見自己的魚竿也笑了起來,讓二銓串了魚餌拋了魚線,和炙哥兒並肩坐著。

  釣了約莫半個時辰,魚餌換了兩三次,可一條魚都沒有上鉤,炙哥兒垂頭喪氣的:「為什麼它們只吃魚餌,就不上鉤呢。」

  「不著急。我們再等等。」敏哥兒拍拍他的肩安慰他,這邊碧槐帶著婆子端了炕幾和食盒來,大家一起就在棧道上吃了午飯,炙哥兒還是不死心的趴在地上,眼睛瞪著水裡,析秋怕他們累著:「我們回去休息會兒,下午再來好不好?」

  「不行,我要烤魚!」話音一落,就看見敏哥兒的魚線動了兩下,敏哥兒一驚趕忙提著魚竿站了起來,手臂一抬就將魚線提出了水面,魚鉤上一隻肥肥的青鰱搖頭擺尾的蹦著。

  「釣到了,釣到了!」炙哥兒蹦了起來拍著手:「哥哥真厲害!」

  敏哥兒害羞的紅了臉,將魚竿交給二銓,他拉著炙哥兒的手道:「我幫你一起。」哥兒倆湊著腦袋盯著水面看。

  析秋含笑的看著兩個人,一邊指著二銓和慶山護著點,一邊自己也緊張的盯著水面……

  忽然嘩啦一聲,有水紋自魚線周圍蕩開,炙哥兒一驚小小的身子頓時僵直了,敏哥兒噓了一聲,趕忙將魚竿小心提起來……

  「娘,我釣到了,我釣到了。」滿臉的開心和滿足,炙哥兒歡騰的圍著轉著魚的簍子轉,又回頭抓著慶山問道:「要怎麼烤?串起來烤嗎?」

  「回去吧。」析秋摸了摸敏哥兒曬得紅撲撲的小臉:「下午還要去學堂呢。」敏哥兒點著頭,目光在析秋沾了泥的裙子上轉過,乖巧的過來扶著析秋的手:「我扶著您。」

  析秋笑著道:「娘還沒老呢,不用扶!」說著牽了敏哥兒的手,跟著一蹦一跳的炙哥兒身後回去,炙哥兒聲音很高興致高昂,又回頭看著析秋敏哥兒道:「三哥,晚上你要早點回來,我們烤魚吃!」

  敏哥兒點頭不迭。

  母子三人回到房裡,析秋梳洗過後就覺得很累,炙哥兒精神好得很,又提溜著鳥籠子將剛剛挖到的地龍悉數塞在裡面,坐在遊廊上餵鸚鵡吃地龍……

  析秋笑著搖頭,在次間的玫瑰床上坐了下來,掀了裙子去看,果然膝蓋上摔了一大塊的淤青,還蹭破了皮,岑媽媽瞧著就驚道:「竟摔得這麼重。」說著扶著析秋的腿又道:「您別動,奴婢去取點藥膏來給您揉一揉。」

  「就拿四爺的那瓶吧,黑色的。」還是當年蕭四郎送給她的,她一直收著,春柳打了熱水進來給她敷著退,小心翼翼的道:「那裡地不平,夫人也不是孩子了,還一起跑!」說著嘟了嘴。

  「好了,好了。一點小傷而已。」說著低頭去看依舊興致不高的春柳,道:「怎麼還不高興的樣子,為了什麼事?」碧槐端著茶也在一邊停住,看向春柳。

  春柳聽著手就是一頓,眼底就暈出水光來,抬頭看著析秋半晌才道:「奴婢心裡是有些難受……」說著頓了頓又道:「昨兒岑媽媽套奴婢的話,說是您要給我們都配了人。」說著,就在析秋面前就地跪了下來:「夫人,奴婢跟著夫人十幾年,奴婢早就發誓要留在夫人身邊,哪裡也不去!」

  「春柳姐,你說的什麼話,夫人也是為我們好!」碧槐過來去拉春柳:「您這樣豈不是讓夫人也跟著傷心。」

  春柳抹了眼淚,哽咽著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嫁人不嫁人的,奴婢根本無所謂,最重要的是要留在夫人身邊,奴婢也沒想給夫人添麻煩……」有些激動的說不下去了。

  析秋拿了帕子站起來給她擦眼淚,低聲問道:「你想待在我身邊,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麼捨得將你們都送出去。」說著一頓,看著春柳便道:「可你成親和留在我身邊做事也不衝突啊。」

  春柳抹著眼淚的手一頓,連碧槐也怔了怔,析秋便道:「若是你成親後還留在我身邊做事兒,那你還願意不願意成親呢。」

  「夫人……」春柳愣了說不出話來。

  析秋便笑著道:「你先別著急回了,先看看人再說,他不在府裡做事,所以你們成親後,你依舊還能留在我這邊!」

  「春柳姐。」碧槐先笑了起來,推著春柳:「夫人為你想得周到,你還不分青紅皂白的亂哭一場。」說完替愣在哪裡的春柳擦眼淚:「還不謝謝夫人!」

  春柳回過神來臉立刻紅了透,垂著頭嗔瞪了碧槐一眼,轉了頭就跑了出去。

  碧槐掩面笑了起來,去扶著析秋坐下:「平日裡說別人的時候嘴可厲害了,可現在事情攤到自己身上,卻是這樣經不起事兒。」

  析秋也忍不住笑了起來,等岑媽媽進來拿了藥膏給析秋上了藥,析秋和她道:「明日去侯府,回來的時候隨便找個事兒,讓一銓跟著來一趟,我們也瞧瞧!」

  岑媽媽含笑應是。

  晚上,蕭四郎下衙回來,炙哥兒非要在院子裡架了篝火,美其名曰烤魚吃,析秋答應過他的事,便讓人從廚房搬了柴火來,敏哥兒,炙哥兒,慶山兩兄弟還有二銓,幾個孩子圍著篝火,一本正經的用叉子叉著魚烤著,蕭四郎也陪著炙哥兒玩,直到炙哥兒累得在他肩上睡著,大家這才打著哈欠散了。

  析秋坐在玫瑰床邊繡花,蕭四郎含笑走了進來在她身邊坐下,笑著道:「今兒算是玩得盡興了。」

  「上午將風箏弄丟了,鬧著要去找回來……」析秋笑著搖頭,蕭四郎端著茶啜了一口,看向析秋道:「韓承下午去找岳父了。」

  析秋一愣,放了手中的針線,詫異道:「他又去了?」蕭四郎點了點頭:「看他的樣子,是卯足了勁兒的。」

  佟府裡,韓承讓人將半車的禮放下,笑著對大老爺抱拳道:「聽說佟大人愛吃苦茶,我回去後正好瞧見家裡有一些,是今年江南剛上的新茶,您嘗嘗看!」

  「韓大人太客氣了。」大老爺做出請的手勢,兩人便一個在主位一個在次位坐了下來,待長隨上了茶,大老爺看向韓大人便道:「韓大人幾次到訪,佟某收受如此重禮,心中實在是歉疚,大人若有事請直言,你與蕭大督都情同手足,與我之間也不必講究過多的虛禮。」

  「佟大人。」韓承劍眉微擰,豐脣微動露出一絲憨笑來:「下官的意思,昨日已經與您表明,下官乃粗人也不懂禮節之事,若有冒犯還請大人海涵。」說著站了起來朝大老爺抱拳施禮,又道:「下官願意傾盡畢生所得聘令嬡為妻,望大人成全!」

  已經說得很直接了。

  大老爺就想道昨晚佟析硯說的氣話,目光動了動:「韓大人請坐。」待韓承重新坐下,他便微微嘆了口氣,道:「想必大人也知道,小女婚事坎坷,心中一直鬱鬱不樂,作為父親我不希望她再受一次傷害,所以,在婚姻大事上,我這一次卻不想過多干預她的選擇,一切都要看她的意思。」說著一頓又道:「韓大人不如再等幾日,也讓她仔細考量考量,畢竟非同兒戲,您看可好?」

  韓承面色一動,又站了起來,抱拳道:「應該的,應該的,那韓某就恭候四小姐的抉擇。」

  大老爺捻著了鬍鬚微微點頭,笑著道:「韓大人既然來了,不如今晚留在府和老夫小酌一番?」

  「卻之不恭!」韓承笑著點頭。

  佟析硯在房裡來回的走動,又回頭看著代菊:「他果真來了?」代菊就點了點頭。

  「那你去看看他們在做什麼,說了什麼。」佟析硯有些焦躁不安的吩咐代菊,她昨晚說的確實是氣話,梅姨娘那個樣子,恨不得人人都得供著她們母女才好呢,只是說完了氣話她又有些後悔,生怕大老爺將她的話轉告給韓承,那她就一點退路都沒有了。

  代菊彷彿看出了佟析硯的猶豫不安,遂勸著道:「小姐,依奴婢看這門親事雖很好,可也不能著急給了答覆。」佟析硯一愣,問她:「為什麼?」

  「您記得那天六姑奶奶回來和您說起韓府的事麼,韓府雖沒有妯娌,可嫡子、庶子、庶女也不在少數,六姑奶奶還特意提到那個韓家姨太太……」佟析硯微微一愣,代菊又道:「您想一想,六姑奶奶什麼人,她在大事上從來不說廢話的人,但凡她著重的提的事情,咱們都要思慮一番才是,況且,你和六姑奶奶感情那麼好,她和你說了那麼多卻沒有發表半點她自己的意見,您想想,這是為什麼?」

  佟析硯一愣,是啊,析秋來的時候說了許多,但多是韓承的情況,分析了利弊卻沒有建議她如何決定,只讓她選一選……代菊說的沒有錯,析秋沒有發表她自己的觀點,她當時只認為析秋是不想左右她的決定,畢竟對於她來說,像韓承這樣的情況很可能過了這一回,這一生都不能再有第二次了,析秋說的那麼保守可以理解,可是現在仔細想想……

  更加覺得她昨晚實在太衝動了。

  「你快去啊。」佟析硯推著代菊出去:「仔細聽聽。」代菊匆忙應是,跑去了大老爺的書房。

  江氏端了茶奉給佟慎之,又在熟睡得坤哥兒身邊坐了下來,給他拉了拉蓋在肚子上的毯子,慢慢道:「妾身的意思,韓家的事不如先等一等,先把八妹妹的親事定了……父親說就定了錢孝廉。」

  佟慎之看書的動作一頓,抬頭看了眼江氏,又面無表情的繼續看書,過了許久才回道:「那我明天讓人給錢孝廉遞個話,讓他找了媒人上門來正式提親。」

  江氏點了點道:「好,那妾身在家裡也準備準備。」一頓又道:「相公,您說我們這邊請了誰做媒人?」

  佟慎之擰了擰眉頭,回道:「不如請了張翰林的夫人,我明日去打個招呼,過兩日你提了禮親自登門一趟便是。」佟慎之述職的事已經辦妥,過了月半便會復職。

  「妾身知道了。」江氏應是,看了眼佟慎之,還是忍不住的嘟囔了一句:「若是沒有皇后的事,八妹妹的親事倒是可以再等一等。」顯然並不是很滿意錢孝廉。

  佟慎之抬眉看了眼江氏,眉梢動了動,又恢復到原來看書的表情。

  析秋第二日去侯府給太夫人請安,說起去普濟寺的事:「……不如就這個月中吧,這兩日天氣也很好,我早早去和普寧師太打了招呼,在那邊逗留一日,也當散散心。」

  太夫人抱著炙哥兒,喜不自禁的親了一口他的小臉,點頭道:「我聽著主意不錯,既然要去,不如再推兩日,等我生辰那天去吧,一併過了也省得你們到時候折騰。」

  「這怎麼行。」析秋笑道:「娘每年都恨不得把這一日跳過去才好呢。」

  太夫人就指著析秋和大夫人道:「你瞧,她說的這叫什麼話。」說完又拍了炙哥兒的小屁股:「以後可不能和你娘學。」

  「我到覺得四弟妹說的有理。娘確實是這樣!」大夫人也是掩面笑著,卻是附和析秋的話,太夫人被兩個兒媳一唱一和逗的呵呵笑了起來,抱著炙哥兒問道:「你覺得呢?」

  炙哥兒正在研究太夫人剛剛賞給他的一套魯班鎖,正忙著解鎖,聽太夫人問他隨意的應付著點頭:「是,是,我娘說的對!」

  「哎呦,哎呦!」太夫人撐不住又拍了炙哥兒的小屁股,笑的合不攏嘴。

  笑過之後,太夫人才道:「這樣,明兒延箏要帶孩子回來,順便也問問她去不去吧,不如我們一起,也熱鬧一些,好好在普寧師太那邊鬧騰一日再回來。」

  「二妹現在挺著肚子,會不會不方便?」析秋有些為難的問道,蕭延箏的大女兒才周歲,肚子裡又有一個四個月的了……

  太夫人一愣,彷彿才想起來蕭延箏懷孕的事,敲著額頭道:「瞧我這記性……」

  析秋暗暗蹙了蹙眉,和大夫人對視了一眼。

  「炙哥兒,到大伯母這邊來。」大夫人站起來,將炙哥兒從太夫人懷裡抱出來,攏在自己懷裡,疼愛的摸了摸他的頭,炙哥兒則抬頭匆忙對大夫人笑了笑,又低頭去解鎖。

  大夫人滿目的寵愛。

  中午在這邊吃了午飯,鑫哥兒帶著炙哥兒玩了一會兒,幾個人便回了府裡,析秋說有幾匹布料送來給太夫人卻忘了拿來,便讓胡總管去外院喊了一銓跟去拿了回來……隔著車簾子,析秋飛快的打量了一眼,高高瘦瘦皮膚有些黑,但看上人很老實……和她上一次見時有些不同。

  回到府裡,他留了一銓說話:「一直把你放在侯府裡,也沒多關注,還好你爭氣,連胡總管也是對你誇獎連連。」

  「小人不敢擔夫人誇獎。」一銓始終垂著頭,只覺得屏風後面的聲音很好聽,卻不敢抬頭去看,心中胡思亂想之後,裡頭又問道:「二銓在府裡進出,你娘我也常見,你平日沒事時也常來走動走動吧!」

  「小人領命。」一銓垂著頭應了。

  析秋頷首道:「去忙吧!」一銓便垂著頭出了門。

  析秋見一銓出了門,她轉頭去看身邊站著的春柳,春柳的臉已經紅到了脖子邊上,岑媽媽和碧槐以及碧梧,皆是滿臉的笑容。

  「春柳姐,看著人很老實,不錯,不錯!」碧梧像模像樣的點著頭。

  春柳瞪了她一樣,伸手過去擰她的嘴:「讓你胡說,以後若再有好吃的,看我還留不留給你。」

  這招效果立竿見影,碧梧立刻求饒。

  析秋輕笑,問春柳:「你覺得如何?」春柳動作一頓,垂著頭:「奴婢的事,自是由夫人拿主意!」說著,頭也不回的進了裡室。

  這是應了!

  房裡的幾個人,皆是掩面笑了起來。

  「看來,這個媒人,還是要你做了。」析秋笑看著岑媽媽:「明天你去找金大瑞家的,將我意思露給她,若是她同意的就進府來給我磕個頭就行,若是不同意就不用進來了,我們就當沒有這事兒。」

  「奴婢知道了。」岑媽媽應是。

  第二日,金大瑞家的果然進府裡來了,給析秋磕了三個頭:「奴婢替一銓謝謝夫人,將來春柳姑娘進了我們家,奴婢絕不會讓她受半分的委屈,定會將她當女兒一樣疼愛。」春柳是析秋身邊貼身的大丫頭,兩府裡的人誰家有適齡孩子的沒有想著,卻沒有想到夫人將春柳配給一銓了,這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析秋含笑點頭:「那你可要記得你說的話。」

  金大瑞家的點頭不迭,連連保證,岑媽媽就向金大瑞家的道喜:「恭喜您了,這杯水酒我可是喝定了。」

  「定是要請您的!」金大瑞滿臉堆著笑容,析秋卻是接了話,對岑媽媽道:「回頭你們商量出個日子來,我們就先把親事定了!」

  金大瑞家的和岑媽媽一起笑著應了。

  岑媽媽送金大瑞的家出去,析秋鬆了口氣端了茶喝了一口,只覺得心裡又亮堂了許多,春柳的婚事解決了也算是了了她的一樁心事……她轉身想找碧槐來商量春柳嫁妝的事,這邊岑媽媽匆匆跑了回來:「夫人,壽寧伯府上,送了把傘來!」

  析秋拿書的手一頓,站起來沉聲問道:「是誰?」岑媽媽就回道:「是婁二奶奶,今兒一早去的!」

  析秋全身的力氣悉數被抽盡了,坐回到玫瑰床上,腦海中就浮現出婁二奶奶的身影……
匿名
狀態︰ 離線
216
匿名  發表於 2014-7-9 16:04:50
第二百一十五章:偶遇

  婁二奶奶極喜歡炙哥兒,這兩年常讓府裡的人送這樣那樣的玩什過來,反倒她自己卻只來過一次……見了炙哥兒,眼底便暈出淚珠來,還笑著說要不是輩分差了一輩,她定要腆著臉求了她做炙哥兒的乾娘……

  析秋理解,自從三年前滑胎之後,她身子一直不好,再有身子的可能實在太小了,即便是有了恐怕也難以支撐十個月,所以沒有孩子的她看到炙哥兒就越發的多疼些……

  到最後她也沒有做成炙哥兒的乾娘。

  析秋覺得很心疼,那樣一個年輕鮮活惹人憐愛的生命,在兩年的努力和保全後,還是去了。

  她想到唯一去壽寧伯府,她還笑著出來迎她,站在婁夫人身邊,婆媳兩人像是母女一樣那樣的親熱,便是連婁老太君也是對這個孫媳讚嘆有加,常說若非她身子不好,定是個能幹孝順的孩子。

  「你先去準備吧。」心思轉過,析秋看想岑媽媽吩咐道:「按往常的規矩來,再去大夫人問問那邊如何走禮……」宣寧侯府是正房,這不同於大太太,壽寧伯的禮她這邊不能越了正房。

  「奴婢這就去辦!」岑媽媽轉身退了出去,她想了想還是喊春柳進來:「去準備一下,我們去太夫人那邊。」

  春柳一愣,隨即明白了夫人的意思,點頭道:「奴婢去備車。」隨即出了門喚了碧槐碧梧進來服侍,析秋換了衣裳回頭對碧梧道:「把炙哥兒找回來!」

  不一會兒在後院裡找到正在遛鳥的炙哥兒,析秋幫他換衣服道:「我們去看望祖母。」

  「好!」炙哥兒點了點頭,揮了揮手裡的鳥籠子:「這個要帶上嗎?」析秋幫他整理衣服:「不帶了,讓他在家裡幫我們看家好不好。」

  炙哥兒很聽話的點了點頭:「那我們走吧。」將鳥籠子給周氏提了,他轉身牽了析秋的手:「我扶著您。」析秋一愣,還是第一次聽到炙哥兒說這樣的話,便問道:「怎麼突然想到要扶著娘?」兩人說著往外走。

  炙哥兒就側目看著析秋,笑著道:「哥哥也是這麼說的!」

  原來是聽了敏哥兒的話……她以為他在前面和慶山商量烤魚的事情並未聽她和敏哥兒說話呢,原來他都聽在耳朵裡記在心裡了。

  適才心中的涼意,也被炙哥兒溫暖的笑容衝淡了許多,她微笑道:「炙哥兒真乖!」便由炙哥兒扶著下了台階,出了院子又在院子裡坐了藍頂小轎,一路到了儀門外上了馬車。

  「娘。」炙哥兒歪在析秋懷裡,昂著頭看她:「您不高興嗎?」析秋聞言一怔,低頭看他:「怎麼會覺得娘不高興呢。」

  炙哥兒想了想就一本正經的回道:「娘不高興的時候就會不說話。」

  「是嗎。」析秋摟著兒子,又在他臉上親了一口:「原來我們炙哥兒這麼細心,觀察這麼仔細!」炙哥兒也摟著析秋的脖子,學著析秋的樣子,在她臉上啪啪親了兩口,笑得眉眼彎彎的道:「娘現在高興了嗎?」

  「沒有!」析秋搖頭!

  炙哥兒歪著頭,撅著小嘴又在析秋臉上親了兩口:「高興了嗎?」

  「沒有!」

  「那現在呢……」

  馬車駛進侯府儀門,母子兩人下了馬車上了青幃小油車,到了太夫人的院子外,紫薇早早得了消息迎在門口:「四夫人!」析秋微微點頭,問道:「娘還好吧?」

  「正哭著呢。」紫薇和析秋一人牽了炙哥兒一隻手,朝裡頭走:「擔心婁老太君的身體,大夫人差了唐媽媽過去問問,這會兒還沒回來。」

  析秋目光動了動,點了點頭,又低頭朝炙哥兒看去一眼,炙哥兒昂頭看向她,曬然一笑。

  「娘。」析秋進了稍間裡,果然見太夫人灰敗著臉坐在羅漢床正在抹眼淚,大夫人也是愁眉不展的在一邊陪著,聞見析秋聲音大夫人朝她看來,微微點頭:「四弟妹。」太夫人也抹著眼角抬頭看來:「你怎麼來了!」又看向炙哥兒:「我寶貝兒也來了,到祖母這裡來!」

  「祖母!」炙哥兒笑眯眯的跑到太夫人的身邊:「我好想你啊。」又轉頭去看大夫人:「大伯母,我也好想你啊。」

  太夫人破涕為笑,捏了捏炙哥兒的小臉:「真是會哄人的小嘴,昨兒咱們才見過,今兒你就想祖母了啊。」炙哥兒點著頭,從太夫人手裡抽出帕子來,給太夫人擦著眼淚:「我一天不見就會想念您的。」

  太夫人笑了起來,臉上的哀痛也淡化了一些。

  「娘!」析秋走過去行了禮,又和大夫人見了禮,太夫人點頭道:「快坐了吧。」說完又去看古靈精怪的炙哥兒:「肚子餓不餓,祖母讓他們給你做好吃的?」

  「好啊。」炙哥兒忙點著頭:「最喜歡吃祖母這裡的東西了。」

  哄得太夫人滿臉都是堆著笑容。

  太夫人沒事就好,她現在身子大不如從前,經受不起半點的刺激,可她一向又和婁老太君要好,和婁家眾女眷也走得近,有什麼好東西還會讓人送去給婁家幾位奶奶。

  如今婁二奶奶突然卒了,太夫人心裡定然會難受的。

  微微笑著,和大夫人一人坐了一邊,看著祖孫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聊著天,有時候宛若雞同鴨講文不對題,可卻是聊得起勁,太夫人的臉色也比方才要好了許多,大夫人看向析秋輕輕一笑,道:「我正頭疼要怎麼安慰呢,得虧你將他帶來打打岔。」

  析秋抿脣微笑,大夫人道:「這邊送七台祭禮去,其他的隨著舊例走。」這是在告訴析秋,她這邊要怎麼隨禮,析秋聽著微微點頭:「知道了!」

  大夫人頷首,站過去去牽炙哥兒的手:「去大伯母那邊玩好不好?」

  炙哥兒看看太夫人,又看看析秋,笑著牽了大夫人的手,回道:「好!」說完,從太夫人腿上跳下來:「祖母,我和大伯母出去玩了。」

  「去吧,去吧,小心些別磕著碰著。」太夫人說完又去看碧蓮:「你陪著一起去吧。」碧蓮應是。

  大夫人牽著炙哥兒的手,兩個人出了門。

  太夫人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端著茶卻是嘆了口氣,析秋安慰道:「娘,您也寬寬心。」

  「唉!」她搖了搖頭:「你們還年輕,不明白,這白髮人送黑髮人是怎樣的感受。」說完拿著帕子又哭了起來,析秋知道她這是想到蕭延炙了,便走過去握住太夫人的手,輕聲安慰道:「您若實在不放心婁老太君,不如明天我們一起去壽寧伯家看看,你去了也不用一直這樣擔心。」

  太夫人聽著頓了頓,想了想便道:「也好!」說完,抹了抹眼淚,又回頭看著析秋:「你們中午就在這裡吃飯吧,一會兒敏哥兒和鑫哥兒該下學了吧?」

  析秋聽著一愣,就朝太夫人的臉看去,滿頭銀絲之下原本飽滿圓潤的眼角,已經任由歲月刻下滄桑的痕跡,深深淺淺的,原本精光暗藏的眼眸不知何時已經便的渾濁,她微微皺了眉頭,喊道:「娘……」

  「怎麼了?」太夫人放了茶盅,側目過來看她。

  析秋忽然露出一絲微笑,點了點頭道:「知道了,一會兒他們就該回來了,我陪您出去走走吧,也散散心。」

  太夫人聽著點了點頭:「也好!」又回頭去喊:「吳媽媽,幫我把那根薑黃的抹額拿來!」

  析秋渾身一陣,就見站在一邊的紫薇朝她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來,隨後熟練的應道:「奴婢這就去。」說完進了裡室拿了抹額出來幫太夫人戴上。

  析秋轉頭過去,眼淚不期然的就落了下來。

  飛快的擦了眼淚,她回頭去扶著太夫人出門,兩人在花團錦簇的花園裡散著步,一邊走一邊道:「……原想著今年如同上一次那樣,請了戲班子回來唱堂會,如今只怕您也沒有心情了。」說著頓了頓,側目對太夫人道:「不如就依您的意思,壽辰那日我們去普濟寺吃齋飯吧。」

  太夫人聽著點頭道:「早就該我聽我的。」析秋笑著應是:「那我明兒請岑媽媽去一趟普濟寺。」

  兩人隨便說著,不知不覺間走到的大夫人的院子前面,花房外一盆盆奼紫嫣紅的牡丹君子蘭搬出來曬著太陽,香氣盈漫……炙哥兒的聲音從花房裡傳了出來,笑得很歡快,析秋和太夫人站在門外,就瞧見炙哥兒正趴在一個矮矮的架子前,架子上放著平篩,篩子裡堆著桑葉,炙哥兒手心躺著一隻綠色的蠶正兩頭翹著在他手心裡打著滾兒。

  大夫人彎腰在他身邊,寵溺的看著他,臉上暈著濃濃的笑容……

  「我們回去吧。」太夫人回轉過頭看向析秋,析秋點了點頭扶著太夫人又往回走。

  身後還能聽到炙哥兒興高采烈的歡笑聲。

  回到院正院裡,炙哥兒和晟哥兒已經回來了,瞧見太夫人和析秋回來,鑫哥兒笑著過來:「祖母!」又朝析秋行了禮:「四嬸嬸。」

  晟哥兒有些躲閃,支支吾吾的道:「四嬸嬸。」

  析秋微微點了頭,太夫人對晟哥兒道:「瞧你這一身汗,快回去洗洗去,一會兒該受涼了。」

  晟哥兒應是,朝析秋點了頭,走到門口又回頭看著析秋:「四嬸嬸,炙哥兒來了嗎?」析秋點頭道:「來了,正跟大伯母在一起呢。」

  「哦!」晟哥兒點了點頭,嘴脣動了動欲言又止的出了門,析秋瞧著他的樣子露出狐疑,不由問鑫哥兒:「他怎麼了?」

  鑫哥兒抿脣笑著,目光露出一絲狡黠來:「他答應炙哥兒幫他找一隻會說話的鸚鵡,可卻食言了……不敢見炙哥兒。」

  析秋和太夫人皆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第二日,析秋一早去了侯府,和大夫人以及大夫人一起了壽寧伯府,婁夫人面容憔悴連說話都沒有力氣,由婁大奶奶扶著迎了出來,婁夫人朝太夫人行了禮:「還勞您親自過來……」說著又抹了眼淚。

  「你也注意著身子,你婆母年紀畢竟大了,這家裡可都靠著你呢。」太夫人拍了拍婁夫人的手,又道:「你婆母還好吧?」

  「在裡面歇著呢,昨天一天都沒有怎麼吃東西。」婁夫人擦了眼淚回了話,太夫人點了點頭道:「你們也不用陪著我,去忙吧,今兒來的人多,家裡的事情也多。」說完又看向析秋,對婁夫人道:「若是忙不過來,就讓秋丫頭幫幫你!」

  婁夫人應是,太夫人便繞開婆媳二人要朝院子裡去,婁大奶奶朝太夫人和析秋妯娌行了禮,析秋朝婁大奶奶看去,長得很清秀皮膚白皙,很精明的樣子,她微微頷首算是打了招呼就陪著太夫人進了婁老太君的房裡。

  婁老太君裹著秋香色的抹額,強撐著坐在羅漢床上,見太夫人進來眼睛一亮,露出一絲欣喜的笑容來:「你身子不好,在家裡歇著便是,怎麼親自來了!」嘴裡說著,她人已經迎了過來,太夫人快走幾步扶住婁老太君的手:「婉丫頭我也喜歡得很,若是不來一趟心裡也不放心。」兩個人並肩坐了下來。

  析秋和大夫人朝婁老太君行了禮,在下首的位置上坐了下來,婁老太君看向大夫人:「家裡你一個人撐著,你身體挺好的吧。」

  「挺好的。」大夫人微微點頭應是。

  婁老太君又問析秋:「你來了,孩子在家裡沒事吧?」

  「無妨的,由奶娘顧著的。」

  婁老太君點了點頭,轉頭去和太夫人說話,析秋陪著坐了一會兒,陸陸續續來了許多的客人,有的認識有的卻是面生,析秋和大夫人兩人出來,尋了靈堂在哪裡,給婁二奶奶上香,放置靈位的廳堂內,兩旁各跪了兩個孩子,三個男孩一個女孩,年紀一般不過七八歲的年紀,看樣子應該是婁二奶奶是庶子庶女,棺木後旁有一男子背對著門負手而立,個子中等有些清瘦,看不清臉但背影卻顯得有些蕭條冷清。

  聽到這邊的動靜,男子轉頭過來,析秋也朝那人看去,劍眉星目鼻梁高挺和婁夫人有幾分相似……

  析秋沒有想到裡面還有男子在,不由和大夫人在門口頓了頓腳步,那男子轉頭發現析秋和大夫人,目光便是一頓,又深看了析秋一眼,隨即匆忙低下頭去,從後廳出了門。

  析秋和大夫人對視一眼,便進了門去給婁二奶奶上了香,又退了出來。

  晚上回去,析秋躺在床上嘆了口氣,回頭去看蕭四郎,道:「今天去婁家了。」說完有些傷感道:「……她不過才二十多歲……」花一樣的年紀。

  「別想了。」蕭四郎摟著她,輕聲道:「聽說她身體一直不好,自小便由藥餵著,能嫁到婁家得了公婆寵愛,也是他的福氣!」說完,又捋了析秋耳邊的碎髮,低聲道:「明日還去嗎?」

  「看娘的意思。」析秋垂了頭玩這手上的串珠,蕭四郎聞言點了點頭道:「索性在家中歇著,免得你回來心情又不好。」

  析秋偎在他胸口,便沒了話,蕭四郎就順著她細細軟軟的後背:「去普濟寺的事情準備好了?」

  「嗯,岑媽媽今天去了一趟,安排好了。」說著一頓想到太夫人今天的樣子,就和蕭四郎說了一遍:「不記得二妹有身孕,不記得吳媽媽去世的事……甚至連我們搬出去的事兒都不記得了……」她說著一頓擰了眉頭道:「要不然,讓靜柳姐去給娘看看吧,我總擔心她……」

  蕭四郎眉頭也緊緊蹙了起來,面容上難懂的情緒,沉默了片刻他點頭道:「那你改日約了張醫女去給娘瞧瞧。」

  析秋應是,心裡彷彿壓了一塊石頭一樣,兩個人皆不再說話……

  第二日一早,析秋讓岑媽媽代替她去了壽寧伯府,她送走敏哥兒去外院,帶著炙哥兒在院子裡散步,邱媽媽來了,笑盈盈的道:「……大奶奶讓奴婢來和您說一聲,錢孝廉已經正式請了媒人,這兩天應該就會登門求親了。」

  「是嘛!」析秋微笑著道:「具體那一日?我也會去恭喜八妹妹。」

  「就這個月十八。」邱媽媽笑著道,析秋聽著便算了算日子,點頭道:「我知道了,到時候一定回去。」

  佟析玉的婚事定了,她也鬆了口氣!

  「四姐還好吧?」析秋問道。

  邱媽媽回應道:「還挺好的,聽說這兩天兩處繡莊的貨都被人買空了,忙著補貨呢,就連老總管和福貴也忙的不歇!」

  生意這麼好啊,析秋笑著回道:「那可真是好事!」邱媽媽應著,又說了幾句話便回了佟府。

  婁家停靈七日便發了喪,聽說扶靈的是二房的庶長子,婁二奶奶去世後過繼到她名下,成了嫡子……那日析秋和大夫人又去了一趟,到了傍晚才回來。

  十六那日,一大早析秋和大夫人,太夫人,帶著晟哥兒,鑫哥兒,敏哥兒,炙哥兒浩浩蕩蕩的由蕭延亦蕭四郎兩人親自帶著一隊護衛護送著去了普濟寺裡,普寧師太說要關了山門普通的香客就不放進來,析秋覺得太張揚便否決了,所以她們到時,寺廟內已經三三兩兩停了幾輛馬車,有香客進進出出。

  析秋帶著炙哥兒從馬車裡出來,太夫人和大夫人已經下了車,普寧師太笑盈盈的迎著她們:「太夫人,大夫人,四夫人!」又轉頭朝蕭延亦和蕭四郎行禮:「侯爺,大督都!」

  「今兒給您添麻煩了。」太夫人和普寧師太打招呼:「你也不用管我們,找個小師傅領我們進去就成,你事兒多,你忙你的。」

  「也沒什麼事,您難得來自是要陪著您到處轉轉。」普寧師太含笑說著,目光落在析秋臉上,微微點頭,又去看炙哥兒,眼底就露出一抹慈愛來,析秋笑著道:「師太!」

  普寧師太點頭走了過來,看著正好看打量他的炙哥兒:「這是二公子吧。」試著摸了摸炙哥兒的頭,拿了一串小葉紫檀的佛珠出來:「給哥兒拿去玩。」

  「謝謝師太。」析秋笑著對炙哥兒說著,炙哥兒就笑眯眯的衝普寧師太抱了抱肉拳頭,道:「謝謝師太!」

  這邊旁邊的幾個孩子也和普寧師太見過,師太笑盈盈的應了,一行人便結伴進了普濟寺後院,丫頭們早早將後院的廂房收拾好了,析秋隨著太夫人一起進了廂房,幾個孩子已經開心的指著外頭要去玩,太夫人就笑著道:「去吧,去吧,不過不能亂跑,多帶些人跟著。」

  晟哥兒是大哥,應著道:「祖母,知道了。」說完,拉著敏哥兒和鑫哥兒就要出去,一轉頭又瞧見炙哥兒正以一種火熱的眼神看著他,晟哥兒就有些心虛的伸出手來:「來吧,帶你一起去。」

  炙哥兒頭一撇,根本不理他。

  晟哥兒弄了個大紅臉,伸出去的手尷尬的擺著,敏哥兒和鑫哥兒皆是忍不住笑了起來,太夫人瞧見,就捏了炙哥兒的小臉問道:「怎麼不理大哥了?」

  「他說話不算話。」炙哥兒皺了鼻子瞪了眼晟哥兒:「說給我找一隻會說話的鸚鵡,可我等了這麼就也沒見到。」說完又想了想,憋紅了臉想了句:「食言而肥!」

  太夫人指著炙哥兒哈哈笑了起來,又對晟哥兒道:「你以為他年紀小,便隨便許諾也不用負責……合著他的記憶力可比你還要好。」

  「我……我……」晟哥兒撓著頭,滿臉的通紅。

  鑫哥兒瞧見,就偷偷朝炙哥兒打了眼色示意他不要再說,又轉安慰晟哥兒:「你快哄哄他,免得他一直記得這仇。」

  「好弟弟。」晟哥兒聽著就上去拉炙哥兒的手:「我原本是真的想給你弄一隻鸚鵡的,可是……」可是自從上次四叔警告過他後,他就不敢出去了……

  炙哥兒挑了挑眉頭,沒有說話,敏哥兒走了過來,微笑著道:「後山有蓮花池,銅錢丟進去會飄起來哦,我們去看看好不好?」

  炙哥兒聽著眼睛一亮,顯然來了興致,猶豫了片刻就把手交給晟哥兒,奶聲奶氣的認真的道:「那你以後不可以騙我了。」

  「嘿嘿!」晟哥笑了起來,摸著脖子點頭保證:「我保證!」

  炙哥兒跳下炕來,幾個孩子又湊著笑作了一團,析秋始終沒有開口說話,孩子們之間的矛盾,自是要讓他們自己解決,索性不論是晟哥兒還是炙哥兒疑惑是敏哥兒和鑫哥兒,都是很懂事的,可能有些任性但本性卻都是良善敦厚的。

  太夫人左右吩咐了許多人跟著,又不放心,對析秋道:「你要不然也跟著去瞧瞧吧,不用在這裡陪我,你正好也散散心!」

  析秋有些猶豫,大夫人也笑著點頭道:「我在這裡陪娘,你去吧。」

  析秋頓了頓,帶著春柳和碧槐幾個人出了門,析秋問道:「可瞧見四爺了?」春柳應道:「剛剛天誠來回了,說四爺在上下碰見了婁二爺,正說著話,一會兒上來!」

  析秋微微點頭,幾個人便轉了道去了後院,站在山口瞧見幾個孩子正圍著蓮花池說話,岑媽媽和周氏問玉紫陽幾人都在,她放了心便動了想去看望普寧師太的念頭,她轉頭過去吩咐春柳:「也不用跟著,這裡也沒有外人,你們也下去吧,我稍後就來。」

  「夫人?」春柳看了眼院處的院子,知道那邊是普寧師太住的地兒,遂明白析秋的打算,想想索性離得不遠,便道:「那奴婢先過去,夫人擔心些。」

  析秋點了點頭,轉了彎穿了一道抄手遊廊,遊廊下白玉蘭曼妙素雅,她想到當初來這裡時她們姐妹的各種心思,不由失笑……腳下不停一路進了普寧師太的院子,彷彿早就知道她會來,普寧師太已經迎了出來,析秋笑著挽了她的胳膊:「您知道我會來?」

  「這麼多年,四夫人的性格還是沒有變。」普寧師太笑著和析秋進了房裡,有小尼上了茶,析秋喝了一口,讚嘆道:「還是和以前一樣清香。」

  普寧師太失笑,問道:「四爺去山下了?」析秋聽著點了點頭:「說是碰見了一個朋友。」

  「哥兒去蓮花池玩兒了吧?」普寧師太點了點頭,又問起炙哥兒的事:「長得很機靈,又很聰慧。」說完,感嘆的看著析秋:「瞧見你如今過得好,我也就放心了。」

  析秋也笑了起來,普寧師太道:「上個月見到你姨娘了,人也比以前豐腴了許多,氣色也很好……說是,只擔心七少爺的仕途和將來的婚事……說起來,七少爺也有十四了吧,是該留心些了。」

  原來夏姨娘已經在操心佟敏之的婚事了,析秋笑著道:「他想一心考了功名,說是無功名何以成家……」一頓又道:「我倒是覺得,再等一等也無妨。」

  「七少爺也是懂事的孩子。」普寧師太感嘆的點了點頭。

  析秋又說了半晌的話,便站了起來:「孩子們還在後山,我去瞧瞧。」普寧師太送她出了院子,析秋一路沿著原路往回偶在,路過她以前住的院子的時,腳步微微頓了一頓……

  房屋修葺一新,門窗也新換過了,她含笑在門口停了腳步,當初住在這裡的情景又再次浮現在腦海中,點點滴滴悲喜憂愁……那時候她還不知道明天會如何,卻沒有想到人生的拐彎就是發生在這裡吧……她想到蕭四郎出現的兩次,嘴角不由露出笑容來……

  目光落在粉刷一新的門上,忽然一愣,就見門微微虛掩著的,她暗暗挑了挑眉,普寧師太不是說這裡縮了不借香客居住,何以門是開著的?

  她心中正疑惑,忽然就見未曾糊上窗紙的窗戶上,一張既熟悉有陌生的臉出現其後,她周身一怔後退了一步……

  蕭延亦!

  蕭延亦也很意外,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遇見析秋,目光頓住彷彿有著魔力一樣,落在她的面容上,貪婪的不錯過她一絲一毫的表情……他不由想到兩次在這裡見到析秋的場景,目光中露出隱痛,卻捨不得移開……彷彿上天恩賜的驚喜,彷彿從未得過這樣的時機,彷彿從未有過這樣的肆無忌憚……

  蕭延亦站在窗後,析秋站在窗前……這一瞬像是脫離了世俗,至少在蕭延亦眼中。

  析秋慌忙點了點頭,轉身頭也不回疾步離開,有些狼狽。

  直到她的背影沒在遊廊之後,他才緩緩收回目光,緩緩轉身過去靠在窗稜之上,露出悵然一笑……

  析秋平復了心情,恨不得立刻飛去人前,低著頭一路走著,忽然耳邊就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她像是回到人間一樣,面上一喜抬頭去看,隨即一愣,對面的人也是一愣。

  今天真是處處是意外。

  「六姐?」佟析玉怔在前面,顯然沒有想到會在這裡見到析秋,臉上露出緊張的樣子來:「好……好巧……」

  析秋微微擰了擰眉頭,目光在她身後轉了一圈,只見她身邊的幾個丫頭,還有四個粗使婆子跟著,並不見其他人,她笑著點頭,問道:「八妹妹你一人來的?」

  「是!」佟析玉走了過來,回道:「來給姨娘求平安符。」說著一頓問析秋:「四姐是一個人來的嗎?」

  析秋搖了搖頭:「家裡人都在。」佟析玉笑著道:「那太夫人也在這邊?正好碰上我與您一起回去,給太夫人請安吧。」

  「好啊。」析秋又重新打量了一遍佟析玉,芙蓉色雙金褙子映著芙蓉面,蔥綠的挑線裙子身材高挑,髮間一支金海棠珠花步搖脫俗清麗,她暗暗挑眉和佟析玉並肩朝太夫人住的廂房裡去,邊走邊問道:「怎麼你一個人來了?」

  「大嫂家裡離不開她,四姐這兩日繡莊的事忙得很……所以我就一個人來了。」佟析玉笑著回道。

  若是她沒有記錯,上次她回佟府那日佟析玉就到普濟寺來了,今兒卻又來了……

  等佟析玉進去給太夫人磕頭問安,她出來拉過回來給炙哥兒那披風的碧梧:「去打聽看看,八小姐到普濟寺來做什麼。」

  碧梧應是,析秋則進去陪著太夫人和大夫人說話,佟析玉便站了起來:「我就先回去吧,怕出來時間長了家裡人擔心。」

  「讓你六姐送你吧。」太夫人笑著點頭,析秋便站起來送佟析玉出門:「八妹妹可要多派些婆子送你回去?」

  佟析玉搖著頭:「不用,不用!」又笑著道:「也不算遠,我也不是第一次來了,姐姐放心吧。」說著停了腳步:「就不見幾個哥兒了,姐姐留步!」

  析秋盯著她的面容,微微點了點頭,佟析玉帶著丫頭婆子下了山。

  「夫人!」碧梧轉了回來,回析秋的話:「奴婢去打聽了,說這兩個月八小姐已經是第三次上山了,有時候在正殿裡待一會兒,有時候在後山轉一轉,不過都是不久就會離開,並沒有特別之處。」說完又露出疑惑之色來:「那她沒有做什麼特別的事嗎?」

  「沒有!」碧槐搖著頭。

  析秋緊緊蹙了眉頭,目光落在山門處,因為角度不對她看不清山下的路,心中卻是暗暗築起狐疑來,佟析玉怎麼突然普濟寺來得這麼勤快?

  心裡轉過,這邊炙哥兒在下面蓮花池衝她揮著手:「娘,娘!」的喊著。

  「算了吧,回去再說吧。」吸氣收回目光,和碧梧說著話又朝炙哥兒揮了揮手,目光又遠遠的朝西面的院子看了眼,心中嘆了口氣轉身沿著棧道下去,曲曲彎彎的又有些濕滑,析秋走的小心翼翼回頭去抓碧梧的手:「好像比我們上次來的時候似乎還陡峭了些……」

  「嗯。」突然手被人握住,析秋一愣,就瞧見碧梧什麼時候不見了,而蕭四郎正站在她身後,牽著她的手,析秋笑著道:「四爺回來了,婁二爺走了?」

  「嗯。回去了。」蕭四郎牽著很自然,也不管左右都有婆子丫頭守著:「剛剛去哪裡了?」

  析秋身體便是一僵,有些心虛的咳嗽一聲,回道:「去和普寧師太說了話。」腦海中就掠過窗後蕭延亦孤單落寞的身影,急忙摒棄了胡思亂想笑著道:「剛剛碰到八妹妹了。」

  蕭四郎眉梢微挑:「哦?」應了一聲:「我上來時倒是沒有瞧見她,已經走了?」

  析秋應道:「是!」轉頭停了腳步又看蕭四郎:「沒有瞧見她下山嗎?」普寧寺山下山上兩個院子……從山下上來要從廟門進,不過蕭四郎沒有瞧見或許沒有注意吧。

  蕭四郎隨意應了,析秋還要再問,這邊炙哥兒已經狗爬式的從下面往上爬:「娘,我來接你。」他以為是析秋不敢下棧道,所以要上來接她。

  「你慢點!」她一驚,幸好慶山和慶元還有敏哥兒已經跑了過來拉住了炙哥兒,析秋回頭對蕭四郎道:「四爺先下去吧,妾身慢慢走。」

  蕭四郎目光頓了頓,看了眼自己的兒子,卻沒有松析秋的手,直到走到下面他才放開,炙哥兒已經撲了過來:「娘,您是不是害怕,這裡很高是不是?」

  「是啊!娘很害怕。」說著牽著炙哥兒道:「看到什麼好玩的東西了?」

  「我的銅錢沉下去了。」說著拖著析秋走到蓮花池邊上,指著下面道:「就是那一枚,就是那一枚!」滿滿一池子的銅錢,析秋哪裡能分辨出他指的是哪個,胡亂點著道:「你看,所有的銅錢都沉下去了!」

  「娘,您也扔扔看。」炙哥兒拉著析秋,析秋笑著搖頭:「娘和你一樣都會沉下去的。」炙哥兒見析秋不肯扔,就轉頭去求父親:「爹,你來扔一顆看看。」

  析秋失笑,怕影響蕭四郎在孩子們心目的形象,便制止炙哥兒:「別扔石子了,這周圍可是有許多玩的東西……」

  這邊晟哥兒招手:「炙哥兒,快過來,這下面有條湖,還有人在裡面釣魚呢。」炙哥兒一聽釣魚,立刻鬆了析秋的手,跑去晟哥兒身邊……

  析秋失笑,目光也落在山下院子前的湖裡,不期然的她就想到第一次見到蕭四郎情景,就對對蕭四郎道:「四爺可知道,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哪裡嗎?」

  蕭四郎眉梢微挑,回道:「不是在岳父的書房外?」

  「不是。」她笑得很俏皮,蕭四郎露出疑惑來,他不記得什麼時候在哪裡見過她,若是見過他不該沒有印象才是……

  析秋見他猜不出來的樣子,便指著山門下,回道:「那一年春天,我和大太太來這裡,四爺和任三爺許多人一起在山腳下,當時山門關了……你和任三爺幾人在山門外等……任三爺還打了個小尼,四爺記得嗎?」

  蕭四郎目光悠遠,彷彿在思考析秋說的是哪一天,耳邊聽析秋道:「你站在馬車外和大太太說話,妾身和四姐姐偷偷掀了車簾,就看到一身墨黑直綴的你……不過卻只見了一個側面。」

  蕭四郎恍然想起來,笑著點頭道:「似乎是有那麼一次!」又看向析秋:「原來你在裡面?」頗有些後悔的意思。

  析秋聽著他的語氣,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又陪著幾個孩子玩了會兒,中午由普寧師太陪著一起吃了午飯,午飯時析秋沒有再見到蕭延亦,太夫人說是衙門有事他先回去了……析秋也未多想,因為是太夫人生成,大家又吃了長壽麵,普寧師太陪著說了兩個時辰的經文,蕭四郎則陪著孩子們在山下抓了會兒,水裡還有些五彩的小石子……

  蕭四郎和析秋一起在後山閒逛,滿山蔥蘢的綠色植被,析秋提著裙子一路跟著蕭四郎走著,兩人隨意聊著,不知不覺繞開了山門……忽然眼前就募地開朗起來……

  之間約莫半畝地大小的山地上,種著木芙蓉,粉色的花瓣落了一地,彷彿紅毯一般一路延伸到盡頭……

  析秋眼中露出驚艷來:「好美!」怎麼以前沒有發現這裡還有木芙蓉。

  蕭四郎看著卻是擰了眉頭,指著樹根處道:「像是新移栽而來。」析秋聞言一愣,順著蕭四郎指著的視線去看,果然瞧見樹根之處的土是新的,她滿臉的訝異:「這麼多樹,都是新移栽來的?」

  有些不敢置信。

  蕭四郎眉頭擰得越發的緊!
匿名
狀態︰ 離線
217
匿名  發表於 2014-7-9 16:05:58
第二百一十六章:愛情?

  「以前好像並未見過。」馬車嘚嘚走著,析秋摟著熟睡得炙哥兒看向蕭四郎:「連師太都不知是何時何人移過來的……」

  蕭四郎卻是鬆了眉頭,語氣輕緩道:「許是哪家公子貪玩,不過小事不必掛在心上。」

  析秋卻是歪著頭露出若有所思的樣子來。

  這麼一大片樹林,想要移來必要費一番周折,要花費的人力物力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而且在後山之中,那邊又很少有人去,為什麼要將木芙蓉栽在那邊呢?

  析秋露出狐疑之色,心思轉過她又想到佟析玉來,到了府裡便喊來春柳:「你回去將八妹妹的事和大奶奶說一聲,讓她留心一些。」

  「奴婢知道了。」春柳應是,又端了茶給析秋,析秋問道:「敏哥兒回後院了?」

  春柳點了點頭,析秋想起敏哥兒搬家的事:「去把黃曆拿來。」春柳轉了出去,不一會兒拿了黃曆來,析秋坐在玫瑰床上翻了幾頁,前後都沒有合適的日子,想了想就指著二十二這一日:「去告訴容媽媽,就定在這一日給敏哥兒搬家吧。」說完,又問道:「房裡的丫頭都挑了好了吧?」

  「是,挑好了,敏爺挑了雙玉,冬靈,兩個大丫頭,還有青玉彩玉幾個小丫頭……」析秋微微點頭,覺得也夠了,雖沒有管事媽媽,不過冬靈這兩年成熟了不少,做事勤快穩重,人手倒也夠用了,況且還有個二銓跟著……

  「就這樣吧!」析秋說話,就聽到身後炙哥兒翻了身睜開眼睛迷迷糊糊的朝析秋看來,析秋微笑著道:「你睡醒了?」

  「娘。」炙哥兒左右看看:「我們怎麼回來了?大哥,二哥,三個他們呢?」

  析秋將他抱起來,對春柳吩咐道:「倒杯水來。」又捏了捏炙哥兒的小臉:「是啊,再不回來天就要黑了!」又接過春柳手裡的水餵給炙哥兒去喝,炙哥兒撅著嘴:「為什麼我不知道,大哥說還要去爬山的呢。」

  「誰讓你睡著了呢。」析秋笑著道:「放在也不是很遠,我們等天氣好了再去便是。」

  炙哥兒聽著眼睛一亮,立刻點頭道:「好!」張開小嘴咕咚咕咚就著析秋的手將被子中的水喝完,又摸著肚子道:「娘,我餓!」

  「好,等父親和哥哥過來,我們就吃飯好不好?」說完將他放在地上:「我們去洗手。」

  炙哥兒就一蹦一跳的跟著析秋去洗手洗臉,這邊蕭四郎和敏哥兒回來了,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飯,析秋問蕭四郎:「娘累了吧?」

  「嗯。」蕭四郎淡淡回道:「年紀大了,難免有些體力不支。」析秋應是,轉頭去看敏哥兒:「我剛才瞧過黃曆,這個月二十二給你搬家好不好?」

  敏哥兒聽著笑了起來,點頭道:「謝謝母親!」析秋像他小時候那樣揉了揉他的頭,笑著道:「等布置好了,你自己去瞧瞧,看看哪裡還缺什麼,記得來回我。」

  敏哥兒應是。

  「哥哥,我也幫你去搬家。」炙哥兒揮著手躍躍欲試的樣子,敏哥兒點著頭:「好啊,到時候你若是不想睡在房裡,就去我院子裡和我一起睡……」炙哥兒點頭不迭,兩個人又湊著腦袋竊竊私語商量著什麼,蕭四郎咳嗽一聲:「吃飯!」說完端了碗,敏哥兒和炙哥兒頓時收聲做好,兩手垂在旁邊。

  析秋看著失笑。

  第二日一早,春柳便回來了,回析秋的話:「大奶奶說她知道了,一定多多留意,說明天錢家就要上門來提親,問您回不回去?」

  明天是十八,錢孝廉請了媒人明天正說上門去提親!

  她點了點頭,道:「我明天帶著炙哥兒一起回去看看吧,總歸是大事。」春柳應是:「那奴婢去回大奶奶的話。」

  隔日她帶著炙哥兒就回了佟府,進門府裡便有喜氣洋洋的氣氛,邱媽媽笑盈盈的迎過來,朝析秋行了禮,道:「六姑奶奶來的,這會兒媒人還沒來,說是定了吉時,這會兒還差兩刻鐘。」

  「提親還定了吉時?」析秋便走邊說著,看來錢府雖不大倒還挺講究的。

  邱媽媽笑眯眯的樣子,顯得很高興:「……禮數很周全。」顯然對錢家還挺滿意的。

  析秋微微挑了挑眉頭,邱媽媽就壓低了聲兒道:「家裡的老娘要親自來的,還有大哥二哥,說是連舅爺都來了……」幾乎是全家出動了,對佟府這門親事非常看重。

  「那就好,他們對這樁婚事這麼在乎,將來八妹妹嫁過去也就不會受苦了。」析秋笑著說完,兩人已經到了江氏的院子前頭,析秋回頭看著由周氏抱著的炙哥兒道:「下來吧,讓你前天不要瘋玩兒,這會兒腿酸疼了吧。」

  炙哥兒嘆著氣下來,搖頭道:「那是因為我玩的太少了,才會腿痛的。」

  強詞奪理,析秋點了點頭炙哥兒的額頭,牽著他往裡面走,邱媽媽看著炙哥兒直著腿走路問道:「哥兒的腿怎麼了?」

  「前兒去普濟寺,和幾個哥哥在河裡摸魚,還爬樹……昨兒還好,今天卻已經受不住了,喊著腿疼。」

  「奴婢那裡有藥膏,回頭給哥兒揉一揉吧。」邱媽媽心疼的看著炙哥兒,伸出手去:「來,媽媽抱著可好。」

  「謝謝,不用!」炙哥兒擺著手,小小的眉頭擰成了一條線:「娘說,男子漢要勇敢,這點痛不算什麼。」

  邱媽媽看著失笑,嘖嘖贊道:「我們哥兒可真懂事。」

  炙哥兒昂著頭,朝裡頭而去,一進去瞧見正在炕頭上玩著的坤哥兒和佟析環,便飛奔了過去,三個孩子便擠在一起去玩,炙哥兒還將太夫人給的魯班鎖帶來,讓坤哥兒也解開試試,他可是費了一整天的功夫才全部解開。

  析秋看著他們在玩,便拐到裡頭去等江氏,才坐下端了茶佟析硯走了進來,搶過析秋的杯子就一飲而盡,析秋問道:「你去哪裡了,瞧你這一身汗的。」

  「總算是得了點空。」佟析硯坐下來,拿帕子擦著汗,轉頭唏噓的看向析秋:「你是不知道,我這幾日多累。」

  析秋知道她指的是繡莊裡的生意,不由笑道:「累點好,總歸繡莊裡生意好嘛。」

  「你不懂。」佟析硯擺著手;「那根本不是生意。」析秋一愣,就見佟析硯伸頭過來,嘆氣道:「也不知道是什麼人,竟一天之內將我兩個店裡的成衣,布料悉數買光了……」

  「啊?」析秋滿臉的驚訝:「一個人……買光了?」

  佟析硯點了點頭:「我想不通,他買了這麼多布料和成衣回去做什麼,就是一家人穿半輩子也穿不完。」再說,這筆錢也不是小數目!

  真是什麼奇事都有,析秋搖著頭笑著道:「看來,是有神仙在暗中助你才是,若不然誰會無緣無故的買這麼多布料回去呢。」佟析硯就托著下顎滿臉苦惱的樣子,顯然還是想不通。

  「大嫂呢?錢家的人來了沒有?」佟析硯這才想起來問江氏,析秋看了看時辰:「這個時候應該是到了才是。」

  佟析硯微微點頭,拉著析秋道:「昨晚梅姨娘那邊出奇的安靜,這會兒都沒什麼動靜。」她想不通,前些日子還和大老爺鬧騰的,怎麼今日人家正式來提親了,她卻蔫了下去什麼話也不說了?這倒是稀奇得很。

  「親事都快定了,還說這些做什麼。」析秋等了佟析硯一眼:「你還是想想你自己的事吧,這兩天大嫂忙著八妹妹的事沒有空,等過幾日親事定下來,想必就輪到你了。」

  佟析硯就想到韓承,頓時紅了臉:「別胡亂說話,我什麼事也沒有。」析秋聽著卻是果然沒有再說話。

  兩個人在房裡胡亂說了會兒話,這邊江氏還沒有回來,佟析硯喊了代菊:「去前頭看看去。」代菊應是,過了好一會兒才匆匆跑回來,臉上額頭上都是汗:「四小姐,六姑奶奶……前頭好像有些不對勁啊。」

  析秋和佟析硯對視一眼,問道:「哪裡不對勁?」

  代菊就道:「正房裡,就只有邱媽媽在,劉夫人在陪著錢家的人,大老爺、大爺和大奶奶都不在!」

  「不在?」佟析硯滿臉的好奇,轉頭看向析秋:「難道是出了什麼事?」

  析秋心裡卻生出不好的預感來,拉著佟析硯道:「走,我們去書房看看!」佟析硯聽著即刻點頭,析秋又吩咐了春柳幾個人守著炙哥兒,她和佟析硯就一起穿過小花園跑去了東跨院外的書房。

  還沒進門,就聽到大老爺的怒喝聲:「畜生,你竟做出這等丟人現眼的事情來。」說著一頓:「取家法來,今日非要打死她!」

  析秋和佟析硯停了腳步,很少見大老爺發這麼大的脾氣,今兒是喜事他怎麼會無緣無故生這麼大的怒,心裡想過裡頭就聽到女子高高低低的哭聲:「老爺!」「父親!」

  「八妹妹?」析秋和佟析硯滿臉的震驚,一向乖巧溫順的佟析玉,做了什麼事惹了大老爺發這麼大的火。

  佟析硯已經好奇的不得了,拖著析秋就走進院子裡……

  果然就瞧見書房的正堂內,佟析玉腰背曲著的跪在大老爺面前,梅姨娘跪在她身側,母女兩人皆是哭的肝腸寸斷,但讓他們奇怪的是,正廳裡在佟慎之右手邊還坐著一位穿著素面月白直綴的男子,析秋一愣,脫口而道:「婁二爺?」

  「你認識?」佟析硯停下來,回頭問析秋:「哪個婁二爺,他怎麼會在父親的書房裡?」父親還當著他的面罵八妹妹。

  析秋就飛快的將婁二爺的來歷和佟析硯說了一遍,忽然的她就想起來那天在普濟寺中的事,佟析玉在普濟寺,婁二爺也出現在普濟寺中……難道是那天發生了什麼事?

  她臉色微微一變!

  因為有外男在,她們已經不方便進去,只能拐了彎去了隔壁的廂房,一進門析秋一愣:「大嫂?」江氏轉頭過來,立刻朝兩人擺擺手:「不要說話。」又指了指隔壁。

  原來江氏也是避在這裡旁聽。

  代菊默默的給三個人倒了茶,析秋和佟析硯在江氏的對面坐了下來,所有人心中都有疑惑,所以三個人俱都默契的沒有說話。

  這時隔壁傳來陌生男子的聲音:「佟大人,您莫要再責怪八小姐,都是小侄一人之錯!」

  「婁二爺!」大老爺聲音客氣而冷漠:「這是我佟府的家事,若是二爺無要緊事,就恕佟某不作多陪。」說著一頓:「聞賢,送客!」

  「佟大人。」婁二爺搶白道:「您聽我解釋,我和八小姐真的是情投意合,若非得知今日您要為八小姐許配人家,小侄也不可能如此唐突上門,請佟大人諒解,小侄真心實意求娶,請佟大人將八小姐許配與我。」字字句句清晰,姿態也放得很低。

  析秋和佟析硯驚訝的說不出話來,兩人轉目去看江氏,就見江氏面色卻是溫和,但端著茶杯的手卻是微微抖著,顯然也是氣得不輕,她主持著府裡的中饋,管著一家人的大小事,但佟析玉卻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與男子做出這等辱沒門風的事情來,她如何能不生氣!

  析秋幾乎能聽到大老爺生氣時的呼吸聲,沉默了許久大老爺都沒有再說話,佟慎之卻是開了口,語氣依舊淡淡的卻透著疏離:「婁二爺,家父已言,這乃我們家門之事,還請二爺莫要干涉。」已經很不客氣了:「一山,送二爺去隔壁的房間喝茶!」

  婁二爺頓了一頓,長長嘆了口氣:「小侄告辭!」就聽到開門聲和腳步聲,緊接著房間裡就聽到佟析玉低低的哭聲。

  「老爺!」梅姨娘哭訴著道:「奴婢求您成全八小姐吧,老爺!」額頭砰砰磕在地面上,梅姨娘哭的求著。

  大老爺眯起眼睛來,看著地下跪著的一對母女,眯著眼睛道:「……我自問待你不薄,你……你竟然做出這等事情來!」一頓又道:「私會男子,你還有沒有禮義廉恥?」

  「父親!」佟析玉也磕著頭:「女兒知道錯了,女兒也不知道會發生這種事情,父親……」她哭著哽咽道:「我與二爺兩情相悅,只求父親成全,若是父親不能成全女兒,女兒只能一把剪刀絞了頭髮做姑子去了。」

  「你!」佟大老爺氣的指著她:「你還有臉說兩情相悅?好好,做姑子,你倒是有幾分骨氣,那我就成全你,明天就送你去普濟寺去!」

  「父親!」佟析玉眼前便黑了一黑。

  「老爺。」梅姨娘磕著頭:「老爺,八小姐不能絞了頭髮啊,不管怎麼說,她都是您的女兒,您怎麼能忍心。」

  不說這事還好,說了大老爺就越發的生氣:「她若是記得還有我這個父親,就不會做出這等丟人現眼的事,竟去廟中與男子私會,你去問問滿京城誰家高門閨秀似你這等不知廉恥,我佟正安沒有你這樣的女兒!」說著一頓,怒喝道:「來人,將她給我綁起來,明日一早就送去普濟寺去!」

  江氏放了手中的茶盅,騰的一下站了起來,頭也不回的開門走了出去。

  析秋知道江氏雖生氣,可事情發展到這個份上,錢家的婚事定然是不能應了,可不管怎麼說也不能將佟析玉真的送去廟裡,這件事本來還沒有人知道,可一旦人真的送去了,那就是想掩蓋也掩蓋不住了。

  佟析硯也是臉色泛白,臉上的驚怔未消,緩緩轉頭過來用一種沒有睡醒的語氣問析秋:「我這不是在做夢吧,八妹妹竟然去廟裡私會男人?」

  析秋也不相信,佟析玉一向還算安分,怎麼會做出這種事情……若非錢家上門來提親,這件事她要瞞多久?

  難怪她這兩個月去了三次普濟寺。

  原來為了去見婁二爺?

  這位婁二爺也是能人,兩個人月前婁二奶奶可還是好好的躺在家裡,他就已經和佟析玉暗度陳倉,如今二奶奶剛一去世,他就迫不及待的上門求親……

  「我們去看看。」析秋拉著佟析硯轉身也隨著江氏出了門,拐去了隔壁,江氏已經站在裡頭,梅姨娘被兩個粗使婆子押著,佟析玉抱著梅姨娘,一片片亂糟糟的哭著,地上是破碎的杯子碎片,大老爺負手站在廳堂內,氣沖沖的喘著氣,顯然被氣得不輕。

  「父親。」江氏勸著道:「您也消消氣,這會兒家裡還有客人,這件事不如我們晚上再說,先想想怎麼將錢府的人送回去……」這是一件棘手的事情,明明兩家約好今天的日子,錢府滿門的人興高采烈的來了,這邊他們卻反悔了不能再定親,要用什麼藉口才能將他們擋回去呢。

  大老爺擺著手,怒道:「你們自己去處理!」對江氏也生出不滿來,說完甩袖轉身過來,冷目看著佟析玉:「你給我好好反省反省,明天一早就去普濟寺!」

  佟析玉一下子癱倒在地上,暈了過去,梅姨娘頭髮凌亂滿臉的淚痕哭著抱著佟析玉。

  大老爺說完揮袖就進了裡間,見析秋也在,腳步一頓還是進了裡面。

  「將八小姐送回去,好好照顧著。」江氏也沉了臉:「送梅姨娘回去。」聲音裡沒有半分溫度。

  幾個婆子上來,不由分說分開梅姨娘和佟析玉,幾個人抬著佟析玉,幾個人扶著梅姨娘,梅姨娘看向析秋,就掙扎著撲了過來:「六姑奶奶,六姑奶奶……您幫忙求求老爺吧,八小姐這麼不容易,這麼多年一直苦熬著……婁二爺也不是一般的人家,八小姐嫁過去對你們只有助益沒有害處的啊。」她說著一頓揪著析秋的袖子:「八小姐一向最敬重您這個姐姐,求求您幫幫她吧。」

  她說佟析玉這麼些年苦熬著……析秋沒有說話,江氏卻已經生了怒,喝道:「還不拖下去,留著作甚。」說著一頓又道:「將她看管起來!」

  婆子得令,朝析秋行了禮,將梅姨娘的手從析秋的袖子上剝離下來,拖著出了門。

  「大嫂,大哥,這到底怎麼回事。」佟析硯看看江氏,又看看佟慎之:「她怎麼會和壽寧伯扯上關係?」

  江氏終於忍不住紅了眼睛,轉頭過去飛快的道:「這件事稍後再說,我去想辦法將錢家的人送出去。」說完理了理頭髮,有些英勇赴義之勢的要出門,析秋看著她暗暗嘆了口氣,正要說話,這時候佟慎之站了起來:「我去吧。」

  江氏一頓,回頭詫異的去看佟慎之,佟慎之一向不參與內宅的事情,今天卻主動提出要去和錢家接觸:「大爺?」

  佟慎之目光頓了頓,深看了江氏一眼:「你去歇著吧,我去去就來。」說完,又看向佟析玉和析秋:「陪陪你們大嫂。」轉身出了門去。

  江氏看著佟慎之的背影,委屈的眼淚再也忍不住的落了下來,析秋默默的走過去,握住江氏的手,輕聲安慰道:「父親也並無其他的意思,大嫂您不要胡思亂想。」

  「是啊!」佟析硯點頭道:「要怪還是八妹妹。」說著氣難平的樣子。

  析秋挽著江氏:「我們回去說吧。」這件事也不是好處理的,婁二爺可還在隔壁等著呢,說著三個人便出了門一路沉默的去了江氏的房裡。

  「大嫂,我怎麼事先一點都沒有察覺,八妹妹何時認識婁二爺的?」佟析硯一坐下來便問道。

  江氏端著茶喝了一口,嘆氣道:「還是上次,娘除服禮前八妹妹說要去廟裡給娘點一盞長明燈,那一日去了許久的時間,直到傍晚才回來,我見她無事也沒多想……現在想想那天她的臉色很奇怪,只怕就是那一日見到婁二爺的,後來六妹妹有天回來,她那日也是一大早去的廟裡,也是逗留至傍晚才回來,因為後面有幾個婆子跟著,又有普寧師太照看著,普濟寺尋常去的也非閒雜人等,所以我也是放心的。」說著一頓,側目看著析秋:「直到昨天六姑奶奶讓春柳回來告訴我,讓我留意八妹妹,我才幡然明白,八妹妹這段時間春風拂面心情極佳,就連梅姨娘那天鬧了韓大人後,也是消彌了下去,沒再多說一句……」

  看來,佟析玉和婁二爺已經認識有些日子了!

  「六妹妹,你說這事怎麼鬧成這樣。」江氏覺得無比的委屈,她畢竟不是大太太,對佟析玉就是管教也有個尺度,所以有的事情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隨她去,怎麼也沒有想到釀成這樣的禍事出來,讓大老爺對她都生了怒:「若是按我現在的怒,定是不會再去管她,隨父親怎麼處置,可是……總不能真的將她送去廟裡吧……」總不是體面的事。

  「為什麼不能!」佟析硯緊蹙了眉頭,滿面的怒容,大聲說完忽然想到自己當初也是如此,雖臉色一變捅了捅析秋:「你說吧。」

  析秋也不知道如何是好,這件事確實不好處理,大老爺正在氣頭上,不論壽寧伯多高的門楣,事情成了這樣的也總是有礙體面的,大老爺現在不會鬆口將佟析玉許給婁二爺,況且,這個事情也不是佟氏同意了就同意了,壽寧伯那邊可還不知道什麼意思,那邊婁二奶奶剛剛去世,若連七七都未過就定了人家,這傳出去可不好看,再說婁老太君的脾氣……

  「父親說送去廟裡也只是一時氣話,這件事還是慢慢來吧,婁二爺說了不作數的,要來也是要讓壽寧伯府專門請了媒人登門才是,否則名不正言不順,我們佟氏成什麼了。」析秋擰了眉頭,說了不是辦法的辦法!

  江氏忍不住又嘆了口氣,揉著頭只覺得裡頭火燒著的疼,看向一邊愁眉苦臉的丫頭,吩咐道:「去前頭看看,錢家的人走了沒有。」

  也不知道佟慎之如何處理!

  丫頭去了,過了一會兒佟慎之也回來了,江氏迎了過去,問道:「大爺,錢家的人走了?」

  「走了。」佟慎之淡淡說著,卻沒有說出他是如何將人送走的。

  江氏總算鬆了口氣,看向隨著佟慎之回來的邱媽媽,道:「去,將八小姐身邊的丫頭婆子都給我看管起來,一個個仔細審問,老實就是送去莊子裡,偷奸耍滑的就發賣出去!」

  邱媽媽應是,江氏轉頭過來看向析秋道:「六妹妹,你與壽寧伯的婁夫人相熟,能不能麻煩你安排個時間,幫著和她約著見一面。」

  「大嫂!」佟析硯擰眉不滿道:「難道您真的要成全她不成。」

  江氏嘆了口氣:「這件事不管怎麼處理,也不能聽我們一家之言,總要和婁夫人碰個面。」婁二爺做出這等失了身份的事情來,佟氏也不能獨自將這件事忍了,怎麼也要和婁夫人見一面說叨說叨。

  析秋略思索後,點頭道:「我知道了。」

  這邊邱媽媽轉了回來,沉了臉道:「大奶奶,八小姐房裡的人悉數都關起來了,不過八小姐醒了……」說著,看了眼析秋:「……說想見一見六小姐。」

  佟析硯氣呼呼的坐在一邊不說話,析秋朝江氏和佟慎之道:「索性現在時間還早,炙哥兒就放在這邊玩會兒,我去看看她吧。」

  江氏滿臉苦澀的握住析秋的手:「辛苦你了。」析秋笑笑,這邊佟析硯憤憤的站起來,甩袖道:「我回去了。」說完就率先出了門。

  析秋帶著春柳幾個人去了西跨院,佟析玉的院子裡靜悄悄,只有兩個粗使婆子守著院門,析秋留了春柳幾人在外面,獨自進了房裡,佟析玉軟軟的靠在大迎枕上,痛苦的閉著眼睛,聽見聲音緩緩的睜開眼睛朝析秋看來,喊了聲:「六姐……」

  析秋微笑著走過去,在佟析玉床邊站定,問道:「八妹妹找我何事?」

  「六姐請坐。」佟析玉虛弱的坐直了身體,見析秋在床頭的杌子坐下來,露出凄慘的笑容來,道:「六姐此刻一定在心裡罵我吧,覺得我不顧廉恥,覺得我丟了你們的臉是不是?」說著不等析秋說話她眼暈淚光楚楚可憐又無奈的樣子:「其實,我也知道這樣做不對,可是……六姐和大督都鶼鰈情深,一定明白我的感受……有時候感情來了,便是我想控制也無能為力的。」

  析秋並未說話,靜靜聽著面上含著微笑,佟析玉見她並沒有什麼反應,突然傾身過來一把握住析秋的手:「六姐……您幫幫我好不好,這個家裡,只有您能幫我了。」

  「六妹妹。」析秋鬆開佟析玉的手:「你先冷靜一下。」

  佟析玉眼淚落下來,慌亂的搖著頭:「我冷靜不了,真的,六姐姐,我冷靜不了……只有您能幫我,您幫我勸勸父親和大哥行不行?求求您了。」

  析秋沒有拒絕也沒有答覆,只靜靜的看著她,臉上的笑容恬淡卻又透著疏離,佟析玉目光一怔不自覺的瑟縮了一下,收回抓著析秋的手,喊了聲:「……六姐姐。」

  過了許久,析秋開口問道:「你為什麼覺得我去勸父親,他會答應?」

  佟析玉聞言精神一怔,急忙道:「父親一向倚重你,家裡這兩年什麼事都會和你商量,便是我和四姐的婚事,父親也都問過你的意見,你去說他一定會答應的。」

  析秋忽然笑了起來,站了起來淡淡的道:「你多保重,我回去了。」說完不再看佟析玉轉身朝外走,佟析玉急了,忙掀了被子下了床,一下子拉住析秋淚眼朦朧的道:「六姐姐,您不能見死不救啊!」說著一頓又道:「您知道,我一直都很乖巧溫順,便是父親也誇我懂事,你知道嗎,我都是學您的,我覺得我只有學您的一顰一笑處事之風我才能有好的未來……三姐太驕傲卻又沒有手段,四姐太倔強眼裡只有她自己,只有您,只有您是最明白的人,我學著您的樣子……果然大家都在誇我……」

  她轉過來,攔著析秋:「您看,我在廟中偶遇婁二爺,他對我一見鍾情,知道我喜歡木芙蓉,幾日之內讓家僕從京城各處甚至遠赴通州尋了那麼多木芙蓉來,種在我們相遇的地方,只為博我一笑……他說我很美,似芙蓉一樣淡雅令他著迷,夜夜夢中都是我……你知道他這麼說時我多高興嗎,我知道我做對了,我的努力得到了回報,縱然我知道這樣很不恥,可是我還是忍不住……您有大督都的寵愛,我也想要這樣一個男人的寵愛,如今我得到了,像是做夢一樣……六姐姐,求求您,看在我們姐妹十幾年,看在際遇相同的份上,幫幫我!」

  析秋推開她,淡淡一笑,挑眉問她:「你們愛得這樣義無反顧,愛得這麼驚天動地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會有這樣的局面?」佟析玉一怔點點頭又搖搖頭:「我……我想到了,我們原想再等一等的,等半年後他再來府中提親,到時候父親定然會同意的,可是沒有想到父親就要把我嫁給錢公子,我等不了,我不能嫁給別人……」

  「你沒有說實話。」析秋搖了搖頭:「算了,你自己保重,我先走了。」

  「不,不!」佟析玉拉住她:「六姐姐,我說的都是說話,我愛二爺,所以我義無反顧的想要嫁給他……錢公子我沒有見過,我不願意嫁給他,這沒有錯吧?沒有錯吧!」

  析秋嘆了口氣:「你為什麼不明白?你在家中靠的是父親養著,大嫂照顧著,你自己問問你為了自己的愛情,將父親至於何地,將大哥大嫂至於何地,你可考慮過他們的感受?」析秋說著一頓又道:「你讓我幫你,可我卻不知道如何去和父親說,是讓父親理解你們的愛情,還是讓大哥為你的勇敢讚嘆?我說不出口……抱歉。」

  「六姐。」佟析玉後退了一步,驚怔而絕望的看著析秋:「難道您真的忍心看父親將我送去普濟寺出家為尼?」

  「我忍心不忍心並沒有用,這些要看父親的決定。」說完繞開佟析玉朝外走,彷彿想起了什麼,又回頭看著佟析玉道:「你說你學我?我卻覺得你學的是三姐姐……」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

  佟析玉怔在那裡,析秋說的最後一句話不斷的在她腦中旋轉……她,學的是三姐姐?

  析秋回到江氏那邊,外頭有婆子回道:「六姑奶奶,六姑爺來了,去了老爺的書房。」析秋點了點頭也站了起來,對江氏道:「我先回去了,婁夫人那邊我約了時間會派人來和你說。」

  江氏點頭送析秋出門,析秋牽著炙哥兒朝外走,問門口回話的婆子:「書房裡還有誰?」

  「還有婁二爺。」婆子答道。

  析秋點了點頭,回頭對江氏道:「那我去四姐那邊坐會兒,大嫂您也歇會兒。」江氏應了,讓人送析秋母子去了佟析硯那邊。
匿名
狀態︰ 離線
218
匿名  發表於 2014-7-9 16:06:20
第二百一十七章:處理

  和蕭四郎回到家裡時天已經擦著黑,析秋只覺得心頭悶悶的難受,拿著畫冊坐在床上發呆,炙哥兒推推她:「娘,後來呢,後來小烏龜有沒有到他黑黑的,小小的殼裡去睡覺?」

  析秋側目去看他,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笑容來,在炙哥兒臉頰上親了一口,繼續講道:「富蘭克林知道,他必須要進去睡覺……於是,在沒有人的時候,他就偷偷在他的床邊,點亮了一支蠟燭……」說完了合上畫冊,看著炙哥兒道:「快睡覺吧。」

  炙哥兒穿著肚兜和裹褲,白白的肉嘟嘟的,雙腿像蕭四郎修長筆直,突然高高舉起來一個「鯉魚打挺」就坐了起來,雖有些不夠俐落但動作卻是完成了,又坐著瞪著眼睛看著析秋:「娘,每個人都有害怕的事情嗎?」

  析秋滿臉的驚訝,沒有想到炙哥兒不但跑步很快,便是這種很有技術性的動作,他也能做,心裡暗暗震撼面上卻是笑著點頭道:「是啊,每個人都有害怕的事情……害怕並不沒有不好,只要我們要想辦法克服自己的恐懼就可以了……」

  炙哥兒似懂非懂,想了想又湊到析秋的面前來:「那您有害怕的東西嗎,爹有害怕的嗎,三哥有害怕的東西嗎?」

  「有啊。」析秋微微想了想,回道:「娘和富蘭克林的媽媽一樣,也害怕我們炙哥兒過的得不開心。」一頓又道:「至於你父親和哥哥,等明天你親自問問他們好不好?」

  炙哥兒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又抱著析秋很好奇的問道:「娘,小烏龜的名字好奇怪……」析秋一愣,笑了起來:「因為它是小烏龜啊……」

  「快睡覺吧,時間不早了,只有早早睡覺才能長得高高的哦。」析秋哄著他,將毯子蓋在他的肚子,拍著他:「快睡吧。」

  炙哥兒身子拱了拱:「嗯,我要像爹一樣高!」合上了眼睛,不一會兒便睡著了。

  析秋出門吩咐周氏和問玉:「雖是夏天,可夜裡還是要蓋著一些,你們睡覺也警醒些。」周氏和問玉點點頭,析秋則帶著春柳和碧槐又去看了看敏哥兒,敏哥兒正坐在書桌前練字,冬靈給她打了簾子析秋走進去,敏哥兒見母親來了立刻笑著放了筆跑了過來:「母親,您怎麼來了,弟弟睡著了嗎?」

  「是啊,睡著了。」析秋牽著他的手走到書桌前去看敏哥兒剛剛描紅的字帖,字體端正橫豎有力,已經初見風格,她笑著道:「時間不早了,你也要早點休息。」

  「嗯,還有一張,等寫完了我就睡覺。」

  析秋點了點頭,指了指字帖道:「那你寫吧。」她自己在一邊坐了下來,含笑看著她。

  敏哥兒目光一亮,母親這是要陪他練字,他笑了起來滿臉愉悅的坐回椅子上,提了筆認真的去寫,每寫一個字都要回頭去看看析秋,每每所見析秋都是彎著眼睛笑眯眯的注視著他拿了扇子在給他打著,敏哥兒很高興的轉頭去寫……

  轉眼兩張字帖寫完,敏哥兒高興的道:「母親,我寫完了。」析秋點了點頭:「洗洗手,去睡覺吧。」

  敏哥兒點頭,依言去洗了手又和析秋一起去了臥室,乖乖的躺在床上,如同炙哥兒一樣她幫他蓋了毯子,等他睡著了才轉道回了正房。

  院子裡只有守門的婆子低低的說話,還有兩旁的花壇裡有清脆的蛙鳴,析秋由春柳和碧槐扶著慢慢走著,春柳就著不算明亮的燈光看了眼析秋,有些不安的問道:「夫人,八小姐……真的會被送去廟裡嗎?」

  依大老爺的脾氣,佟析玉明兒定是要送去廟裡的,是不是落髮為尼卻不好說,但懲罰是定然少不了的:「明天你和岑媽媽去一趟壽寧伯府,去和婁夫人說一聲,約個時間來府裡和大奶奶見一面。」

  「奴婢知道了。」春柳應是點了點頭,三個人已經轉到正房的門口,岑媽媽正站在門口等著他,析秋問道:「四爺呢?」

  「去外院了,韓大人剛剛來了,四爺讓奴婢和您說一聲。」岑媽媽回道,接了春柳的手扶著析秋進門,又回頭看來眼春柳,低聲笑道:「夫人,兩人八字找人合了,是天作之合……奴婢就和金大瑞家的挑了三個日子,都用紅紙標著,您挑一個?」

  總算有件開心的事,析秋回頭含笑看了眼春柳,春柳已經通紅了臉喃喃說不出話來,她笑著點頭道:「拿來我瞧瞧。」人在玫瑰床上坐了下來。

  岑媽媽就拿了紅紙出來,析秋看到上面幾個日期,一個是來年十月初八,一個是來年五月初八,還有個是今年八月初十……析秋擰了眉頭道:「明年太晚了些。」看了春柳:「不如就今年八月吧,這個日子好,天氣不冷不熱的……」一頓問春柳道:「你覺得呢。」

  春柳垂著頭,聽析秋問她一愣:「啊?」又反應過來析秋說的是什麼,立刻跺了腳:「奴婢哪懂這些……夫人做主吧。」說完羞得說不出來話,跑了出去。

  析秋笑了起來,看向岑媽媽道:「你去問問金大瑞家的,定這個日子她那邊準備來不來得及,若是來得及就定這個日子吧。」岑媽媽笑著接了紅紙,點頭道:「奴婢明天就去辦!」

  析秋笑著點了點頭,又道:「春柳的嫁妝你和碧槐去辦吧,也別繡了,去四姐的繡莊裡買了現成的也便宜些。」岑媽媽應是出了門去,碧槐幫析秋添茶,析秋看著她吩咐道:「當初司榴出嫁,我們那時候也沒有錢,我給她是四十兩的添箱,現在不同往日,我們手頭也寬裕些,這樣往後你們幾個出嫁,我每人添一百兩吧,你覺得可成?」

  「夫人。」碧槐驚怔的看著她,這可一筆不小的數目,往年歷來還沒有聽說過哪家夫人給丫頭出嫁添一百兩的:「奴……奴婢不知道。」析秋失笑,就點了她的額頭道:「就這麼定了吧,回頭你從我首飾裡找找看,有沒有銀頭面,若是沒有就去錦繡閣打一副回來,嫁妝的事就交給你了,你操辦了、熟練了,往後你自己的,你也有經驗了。」

  碧槐也鬧了個大紅臉:「夫人就拿奴婢取笑。」正說著碧梧走了進門,端了食盒:「夫人,您晚上幾乎沒有吃東西,這會兒再吃些墊墊吧。」

  析秋擺了手,道:「不覺得餓,你們也去歇著吧。」碧梧和碧槐對視了一眼,碧槐偷偷打了手勢,兩人安靜的退了出來。

  「夫人怎麼了?」碧梧看了看食盒:「好可惜,我特意讓廚房做夫人最喜歡的紅棗栗子糕……」

  碧槐捏了她的臉:「你就知道吃。」兩人下了台階,碧槐又道:「夫人想一個人待一會兒,我們別打擾她了。」

  碧梧應是,提著食盒下了台階,又側目問碧槐:「三少爺這兩天有沒有信回來,我沒聽夫人說起過,你聽說了嗎?」

  碧槐有些心不在焉,搖搖頭回道:「沒有!」說完,見紫陽正拿著雞毛撣子從外面進來,碧槐問道:「就說回來沒瞧見你,你從哪裡回來?」

  紫陽笑著道:「我見敏爺院子裡還有幾處沒有收拾乾淨,我閒著無事就去打掃一遍。」說著擱了手裡的抹布問碧槐道:「夫人回來了嗎?」

  碧槐點了點頭,紫陽就擦擦手又朝後院而去,碧槐拉著她問道:「這麼晚,你去哪兒,我記得今兒不是你當值吧?」

  「我去看看敏爺睡了沒有。」紫陽笑著回頭道:「一會兒就回來,你們先回去吧。」碧槐就點了點頭,和碧梧拐去了後面的抱廈歇著。

  蕭四郎自外院回來,守在門外的碧槐瞧見立刻行了禮打了簾子,蕭四郎腳步頓了頓:「夫人回來了嗎?」知道析秋每天都要哄了炙哥兒睡覺才回來。

  「回來了,在裡面呢。」

  蕭四郎沒作多想,便跨了進去,就瞧見析秋一個人站在窗台前看著外面發待,見蕭四郎進來她迎過來:「韓大人走了?」

  「嗯。」蕭四郎在床邊坐了下來,看向析秋:「怎麼一個人在這裡?」析秋接了門口碧槐倒的茶遞給蕭四郎,回道:「想一個人靜一靜。」在他對面坐了下來。

  「還在想八姨的事?」蕭四郎放了茶盅問道,析秋點了點頭:「婁老太君和娘一直交好,八妹妹又是我的妹妹……我怕娘那邊會多想。」

  其實婁佟兩家聯姻對佟家也是助益,對蕭家和婁家來說,其實倒不見得更親近一分,兩家本來如同一家,就怕太夫人會覺得他們佟氏太功利,幾個女兒都嫁去了高門,不光太夫人就是外面的人,可能也會如此認為,作為佟氏的女兒,她心裡自是有些放不下。

  大老爺如此生氣,一方面自是因為佟析玉行為太過出格,一方面可能也有此原因,親事只要定下來,外面定會有人議論大老爺靠著賣女兒,才得了今日的官位,佟氏才會有今日的繁盛。

  蕭四郎明白她的意思,安慰道:「婁伯爺這幾年深居簡出,在朝中所做之事也不過是一些簡易之事……」說完看向析秋:「至於婁老二,也不過在朝中領了閒差,打理伯府的庶務。」

  蕭四郎的意思是,壽寧伯這兩年已經退居幕後只為保全,婁二爺在府中也只是打理庶務並無要職,婁家這一輩並無拔尖之輩,若是明白之人也自當會明白,佟氏若真有心攀入高門,也不可能選了壽寧伯府。

  析秋總算有些釋然,可心裡還是覺得悶悶的,不由摟住蕭四郎的腰靠在他的胸口,長長嘆了口氣:「希望如四爺所言吧!」蕭四郎寵溺的揉了揉她的頭髮,笑著道:「自是會如我所言。」

  析秋抿脣笑了起來,才想到問韓承來的事:「可是有什麼要緊的事?」

  「說是心裡悶來找我吃酒,我回了,他便去尋錢文忠了……」語氣淡淡的說著。

  第二日中午的時候,春柳和岑媽媽從壽寧伯回來,岑媽媽複述道:「婁夫人像是完全不知道,只說明日正巧有空,到時候來府裡。」析秋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兩府的事情還是讓大奶奶去處理吧。

  下午金大瑞家的進了府:「奴婢想著在醫館後面租間房子,這兩天正托了人四處在尋,房裡的傢具等租了宅子再請人進門量尺寸……」有些不自然的看向析秋:「因為並沒有多少東西要準備,到八月來得及。」

  析秋微微挑了挑眉頭,看向金大瑞家的,問道:「怎麼了?可是有什麼難事?」

  金大瑞家的聽著忙搖著頭道:「沒有,沒有。」說著一頓又道:「就是……怕委屈了春柳姑娘,她畢竟是夫人身邊出去的。」知道析秋對身邊陪嫁過來的幾個丫頭都好得很,所以擔心析秋覺得她虧待了春柳她沒有面子。

  「既然時間來得及,那就定這個日子,如若覺得缺什麼,就進府來回我,能添的我幫你們添上便是,其他的你就不要多想了!」是在告訴她,她的要求也並沒有多高。

  金大瑞家的暗暗鬆了口氣:「夫人為我們已經做了許多,不敢再讓夫人跟著操心。」一頓又磕了頭:「那奴婢就去和春柳說說,看看她還有什麼要求,以後總歸是他們住,她們滿意還是最重要的。」依舊是小心翼翼的。

  析秋也不管她,點頭道:「去吧。」金大瑞家的便退了出去。

  天誠拿著信隔著簾子回道:「夫人,舅三爺來信了。」析秋聞言笑了起來,起身出了門天誠又回道:「信是從兵部驛站一路過來的,只有一封信。」以前佟全之寫信常常託人捎回來,所以也會有些事托了人傳回來。

  析秋點了點頭,接了信又回房裡拆開,裡頭寥寥數句的內容,析秋卻是笑著和碧槐道:「他說年底要回來。」

  一去兩年多,也不知道佟全之變成什麼樣兒了。

  「夫人,三舅爺來信了?」碧梧蹦跳著進來,笑嘻嘻的問道。

  析秋眉梢一挑,笑著回道:「是啊。」碧槐則轉頭過來看著她,眼底露出審問的意思,碧梧看看析秋又看看碧槐,笑著道:「不……不是,就是隨便問問。」說完又咚咚跑了出去。

  析秋看著碧梧的背影,露出若有所思的樣子。

  隔日一早,江氏就上門來,析秋問道:「父親將八妹妹送去普濟寺了?」江氏點了點頭:「昨天就送去了,說讓她在廟裡好好反省反省……八妹妹倒還好,梅姨娘卻是鬧騰了一整天,又是撞牆又是上吊的……這會兒正絕食呢。」

  析秋嘆了口氣:「父親還好吧?」江氏頓了頓回道:「昨兒去衙門了,回來的遲,今兒一早上走的,我也沒瞧見,只去梅姨娘那邊一趟,說她若是再鬧,就將她送去莊子養著……」

  有王姨娘這個例子,梅姨娘想必也不敢多鬧騰了!

  江氏揉了揉額頭,又指著眼下淤青道:「我也是兩日沒睡好,讓人牙子送了丫頭婆子進來,府裡一些年紀大的就統統放出去罷了,省得留在府裡惹是生非。」

  析秋拍了拍她的手,正要說話外頭岑媽媽回道:「夫人,婁夫人來了。」

  「知道了。」析秋和江氏對視一眼,兩人皆是站了起來迎了出去,婁夫人已經由丫頭婆子簇擁著上了門前的台階,瞧見江氏也在這裡,婁夫人微微一愣,笑著道:「佟大奶奶也在這裡啊。」

  江氏回了禮:「夫人!」三個人進了次間裡,婁夫人笑著問道:「昨兒見府裡的媽媽去,我著實嚇了一跳,聽了她們解釋才算鬆了口氣。」婁二奶奶去世後,婁夫人又憔悴了許多,人看上去也沒什麼精神。

  「是我大嫂。」析秋握了婁夫人的手,回頭看向江氏:「她有事要與夫人商量。」

  婁夫人又是愣了一愣,她和江氏並無接觸,不明白江氏找她有什麼事,心裡有些不安的,問道:「……什麼事?」

  「讓大嫂和您說吧。」析秋笑著站了起來:「中午您就留在這裡吃飯吧,我去讓廚房準備。」說著要出門的樣子,婁夫人意識到事情不簡單,看看江氏又看看析秋,有些忐忑的點了點頭心不在焉的道:「那就勞煩四夫人了。」

  析秋微笑著和江氏點了點頭,便帶著幾個丫頭出了門去,又隨手將門關上,留了江氏和婁夫人。

  「炙哥兒在哪裡?」析秋吩咐了岑媽媽去囑咐廚房準備些清淡的飲食,四處不見炙哥兒的蹤影,碧槐回道:「去外院了,和敏爺一起走的。」

  析秋一愣,敏哥兒去上課,他去做什麼?

  「誰跟著的?」析秋問道,碧槐答道:「周氏和問玉還有慶山慶元都在。」

  析秋放了心,想了想還是親自去了廚房,待了約莫半個時辰的功夫又回了次間裡,進門時房間裡悶悶的,只聞婁夫人低低的壓抑的哭聲,見析秋進來江氏朝她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析秋走過去,婁夫人抬眼來看她,就哭訴道:「這個不爭氣的東西……」餘下的話再說不下去。

  析秋嘆了口氣,這件事她們也沒有臉去說婁二爺,佟析玉身為女子哪裡又比婁二爺光彩多少,柔聲勸婁夫人道:「您也寬寬心,事情已經發生了,再多說也無益,您身子也不好,大嫂本來不想和您說這事,可這事也不是小事,二爺又執著得很,我們也不能獨斷的將這件事處理,所以只能請了您來私下商量商量。」

  「唉!」婁夫人搖著頭,滿臉的嘆息:「不滿您說,我這麼多年不知道被娘罵了多少,說我將幾個孩子寵壞了,年輕時我心裡不服氣,只想著自己的孩子我若不寵著誰還會來寵,事事都依著他們幾個,現在年紀大了,這些年我也自食惡果了,再回想還是娘說的對,我那幾個孽子確實被我寵壞了……」

  江氏也跟著傷了情,抹了眼淚勸著道:「都說兒大不由娘,您也別將事兒都怪在自己身上……」本想說貴府幾個公子一表人才,可想道婁大爺和婁二爺,她的話就說不下去,壽寧伯中兒子許多,嫡出三個公子最小的那個不過才十來歲的年紀,如今看來卻只有庶次子最是拔尖的。

  想到這裡,她就更加勸不下去了。

  婁夫人擺著手,臉上沒有怒色只有傷心:「大奶奶和四夫人都不要勸了,我生的兒子我太清楚了。」說著一頓又道:「老二也沒有什麼惡習,一直規規矩矩打理府中的事,老二媳婦在世時兩人感情也不錯,我心中一直還覺安慰,可是卻沒有想到,他竟做出這等傷人心的事情來。」

  又想到剛剛過世的兒媳,越加哭的凄厲。

  析秋和江氏陪坐著,一時間到不知用什麼話安慰。

  婁夫人哭了一陣,擦了眼淚,對析秋道:「勞煩四夫人吩咐丫頭給我打盆水來,我也洗洗免得這樣出去被人笑話。」

  析秋應是,吩咐了春柳打水來,又服侍了婁夫人淨面梳頭,幾個人重新坐了下來,婁夫人道:「我回去和娘商量一下,三日內定會給大奶奶一個答覆,您看可行。」

  江氏自是不會提出意見來,點頭道:「好!」

  事情說的差不多,婁夫人也留不住,便起身和析秋告辭,析秋留她:「在這裡吃午飯吧。」

  「哪裡吃得下,我還是回去吧。」說著朝析秋和江氏點了點頭,便徑自出了門去。

  等婁夫人離開,析秋和江氏在房裡說了會兒話,江氏也告辭回去了,析秋出門去看還不見炙哥兒的身影,便帶著幾個丫頭去了外院,站在院子外面,析秋透過窗戶就瞧見炙哥兒正趴在桌子上,手裡拿著毛筆,也不知在畫什麼,認真得很。

  敏哥兒坐在隔壁,季先生正拿著書在講課,時不時看看敏哥兒,又看看炙哥兒,面含微笑……

  「炙爺也在上課了?」春柳驚訝的嘆道,析秋抿脣笑了起來,對炙哥兒能安靜待在這裡聽季先生講課很是安慰……

  「走吧。」這大熱的天日頭又毒,只要沒有四處亂跑就行。

  析秋回到房裡換了家常的衣裳,才坐下炙哥兒和敏哥兒就回來了,析秋讓人帶著兩人去洗臉洗手,又問炙哥兒:「上午去做什麼了?」

  「我去聽先生講課了,還畫畫了。」炙哥兒露出得意的樣子。

  敏哥兒在一邊笑著,析秋問道:「哦?先生講了什麼,你畫了什麼?」

  「是這個!」炙哥兒從身後拿出一張紙來遞給析秋,析秋展開一看頓時愣住,就見上頭有的是毛筆畫出來,有的索性用手指沾了墨畫出來,有的像彎刀有的像弓箭,還有圓圓的像是盾牌……

  「你畫的這個?」析秋笑著問道,炙哥兒點著頭道:「嗯,我在爹的書房見過……」又將畫拿過來:「我要拿給爹看。」

  析秋失笑:「炙哥兒畫的真好。」又問道:「那你去聽課,先生講了什麼課?」

  炙哥兒就搖頭晃腦的道:「先生說:三人行,必有老師!」說的不完整。

  析秋就朝敏哥兒看去,敏哥兒就微微點了點頭,析秋就抱著炙哥兒親了一口,道:「炙哥兒真棒。」炙哥兒樂呵呵的笑著,目露狡黠。

  等下午她又和敏哥兒確認,敏哥兒道:「弟弟很認真也很安靜,連先生都誇獎他呢。」目光閃動。

  析秋知道,敏哥兒定是在給炙哥兒打掩護說好話。

  又偷偷將最老實的二銓找來問,二銓回道:「炙爺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又去先生的──小說看,然後找到一本畫著兵器的書,不過卻是看了許久!」

  析秋一愣,沒有再說話,炙哥兒和敏哥兒真的是不同的兩個孩子,敏哥兒自小安靜喜歡讀書,而炙哥兒呢,很活潑身手也很靈敏,對書本卻不喜愛,整日裡但凡和兵器武功的東西沾上,便會愛不釋手……

  難道真的如佟全之說的,是個練武的好苗子?她微微挑眉!

  當晚,婁夫人回到府裡,將婁二爺和佟析玉的事和婁老太君以及婁伯爺原原本本的說過,婁伯爺頓時一蹦而起火冒三丈的道:「這個孽子,竟做出這麼不知恥的事情來!」說著又指著婁夫人:「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好兒子!」說著走到門口:「來人,將那個孽畜給我拿了來!」

  只說孽畜,婆子哪知道婁伯爺說的是哪位爺,愣在哪裡不知所措,婁伯爺氣的上去就是一腳:「還不快去。」婆子嚇得三魂掉了七魄,捂著胸口就爬起來出了院子……

  婁夫人在一邊不停的哭,卻什麼都不敢說。

  婁老太君沉著臉,目光一瞪看向自己的兒子,喝道:「難道不是你的兒子,現在說這些有何用,坐下說話。」

  母親發了話,婁伯爺再氣也只能坐下來,還不忘瞪了婁夫人一眼:「哭,一出事就只知道哭!」

  「住口!」婁老太君喝完,婁伯爺總算沒再說話,婁老太君就朝婁夫人看去,問道:「秋丫頭如何說的?」先問的是析秋的意思。

  婁夫人抹了眼淚,哽咽的回道:「四夫人只說讓我和佟大奶奶商議,她倒是沒有說什麼。」婁老太君聽著就點了點頭,又問道:「那佟家的八小姐被佟大老爺送去普濟寺了?」

  婁夫人點了點頭:「我回來的時候讓人去佟府打聽了,昨兒就送去了。」

  婁老太君聽著就端著茶吃了一口,沉默了片刻看向婁伯爺道:「你都多大的年紀了,還這樣火爆性子,事情都發生了,不想著解決問題卻在窩裡橫起來,我問你,如今朝中都在傳皇長子將要啟蒙,吳閣老推薦了佟大人可有其事?」

  婁伯爺聞言一怔,立刻明白了母親的意思,點頭道:「確有其事!」婁老太君就眯起眼睛點了點頭,又看向婁夫人道:「你明日就親自去一趟佟府,和佟家大奶奶商量,若是他們不嫌棄,我們願意求娶八小姐,他們有什麼要求儘管提,我們憑能力滿足。」一頓又對婁伯爺道:「你在朝中和佟大人接觸接觸,此人剛正謹慎步步走得穩當,又極重門風臉面,這門親事我們若結了也沒有不妥之處,倒是對老二將來也有助益……」

  婁伯爺愣了一愣,和婁夫人對視一眼,雙雙點頭應是。

  這時,外頭有人來報:「大爺和二爺來了。」

  婆子不知道婁伯爺到底找的是誰,索性將大爺和二爺都請來了。

  婁伯爺聽到,火爆脾氣又躥了起來,立刻一蹦而起抓了手邊的摺扇就候在了門口,見門簾子一動一腳就踹了過去,拿著扇子劈頭蓋臉的就抽了下去。

  婁大爺捂住頭:「爹,爹!」滿屋子的亂竄。

  婁伯爺知道打錯了人,也不收手接著打了兩次,才掉頭朝門口驚怔得白了臉的婁二爺看去,眼中怒火一竄就衝過去,揪著婁二爺的衣領一頓抽,婁夫人哭著過來,房裡的婆子也瞧見架勢不好過來拉,房裡亂作了一團。

  受了無妄之災的婁家大爺捂著頭偷偷去看父親,頓時一陣鬱悶,合著他是替二弟挨了板子,心裡不服氣立刻嚷著道:「父親,把我剛剛那幾下一併還給二弟。」

  婁老太君一個眼風過來,婁大爺頓時脖子一縮,站在一邊不敢再說話。

  婁伯爺沒頭沒腦的打了一通氣喘吁吁的扶著牆站著,指著婁二爺就道:「給我跪下!」婁夫人抱著打懵了的婁二爺,婁二爺膝蓋一軟就跪了下來。

  「你說,你到底有沒有腦子,竟然做出這種事情來,你告訴我,這件事你要怎麼處理!你給我說。」

  婁夫人眼前直泛黑,看著被打的鼻青臉腫的婁二爺就求道:「伯爺,老二年紀還小,你就饒了他吧。」又朝婁老太君看去,卻見老太君只端了茶盅慢慢喝茶,全然當做沒有看見。

  婁夫人知道求救無望,只得護著婁二爺在懷裡,看著婁伯爺。

  婁伯爺氣的指著他們,就怒道:「你就這麼寵著他吧,他還小?他過年多大了,有二十一了吧,難道我們能跟著他們一輩子,等我們死了他們不要把這個家敗沒了?」

  婁夫人被說沒了話,便在一邊哭著。

  婁伯爺瞪著眼睛看著婁二爺:「我問你話呢,你給我說,這件事你打算怎麼處理。」

  婁二爺一抖,有些慌的抬起頭來,看看自己父親又朝婁老太君看去,囁喏了幾次,有些膽怯的道:「兒……兒子不知道不知道做錯了什麼事……」

  「你這個沒用的東西!」婁伯爺看著他的樣子更加的氣:「你有膽子沒膽子認,你這個兔崽子!」說著又要上去打。

  婁老太君茶盅往桌上一放:「夠了,都給我歇著!」

  房間頓時沒了聲音。

  析秋指揮著丫頭婆子:「把──房裡放好,衣服都歸置好了,冬天的夏天的,按四季放了,裡衣外衣也分出來擺,免得回頭要穿卻尋不著。」又轉頭去看抱著一摞字帖的冬靈:「這些東西去問問敏哥兒,要放在哪裡。」

  冬靈應是,轉頭去問敏哥兒,敏哥兒就帶著他進了書房。

  這邊鑫哥兒和晟哥兒來了:「四嬸嬸!」又朝敏哥兒的院子看去:「這個院子真好看!」

  「你們自己來的嗎?」析秋看著兩個孩子笑著說著,又朝他們身後看去,鑫哥兒點頭道:「我們兩個坐了車來的,不過祖母那邊已經說過了。」

  析秋點了點頭,指了書房方向:「敏哥兒和炙哥兒在裡面呢,你們進去吧。」

  鑫哥兒和晟哥兒點了點頭,又從身後各自的長隨手裡拿了東西抱在手裡,晟哥兒笑嘻嘻道:「我們給敏哥兒準備的賀禮……」又摸著後腦勺:「就……就是有些拿不出手。」

  析秋看著他的樣子便笑了起來:「禮輕情意重,你們兄弟之間講究這些做什麼。」兩個孩子皆了笑了起來。

  析秋便和兩人一起進了書房裡面,敏哥兒在和冬靈整理書桌,炙哥兒滿房間的找寶藏似的東看看西摸摸,見晟哥兒和鑫哥兒來了,立刻笑著跑過來:「大哥、二哥!」

  三個笑抱了一團。

  敏哥兒放了手裡的書,衝兩人抱了抱拳,晟哥兒就拿了手裡的禮:「這是一對湖州墨,給你做賀禮,不準嫌棄!」

  「謝謝大哥。」敏哥兒笑著接了交給冬靈:「是大哥的心意,弟弟怎麼會嫌棄。」

  晟哥兒嘿嘿笑著,鑫哥兒也拿了自己的禮出來:「這是我畫的字畫,讓人裱起來……」有些不好意思:「……沒你畫的好。」

  敏哥兒笑著打開,析秋就瞧見裡面畫的是一副田園風光,旁邊還題了詩句,筆鋒有些生澀但已初見畫工,析秋暗暗點頭。

  敏哥兒讓人將畫掛在書桌後面,鑫哥兒看著滿臉的笑容,又將太夫人送的筆墨紙硯和大夫人送的書讓人搬進來進來……

  「晚上就在這裡吃飯吧,就在敏哥兒房裡吃。」析秋笑著道。

  三個孩子點著頭,炙哥兒著急的道:「三哥,我沒有禮物給你怎麼辦……」顯得很愧疚的樣子:「我去找!」說完,就飛跑了出去,周氏和問玉跟在後頭追了出去。

  幾個人皆是笑了起來。

  晚上,析秋讓廚房做了飯菜端去敏哥兒房裡,讓三個孩子自己去吃,炙哥兒翻了一個下午終於有些捨不得的,將自己最喜歡的那隻鸚鵡送給敏哥兒:「它不能吃粉粉的東西,要不然會噎死的……它也不喜歡吃蟲子,它只喜歡吃苞米還喜歡吃饅頭……」交代一大通,又捨不得的看了眼鸚鵡:「你要聽哥哥的話,我會每天來看你的。」

  敏哥兒知道炙哥兒很喜歡這隻鸚鵡,就不想收,析秋對敏哥兒搖了搖頭,示意他手下,炙哥兒能將自己喜歡的東西送給別人,說明在他心目中也明白輕重,懂得捨棄的道理……她覺得很欣慰。

  敏哥兒收下,點頭道:「好,如果哥哥照顧不好,炙哥兒再幫我照顧它行嗎。」

  「好!」炙哥兒點著頭,笑嘻嘻的道:「你放心,你去學堂我會每天過來看望它的。」

  敏哥兒點著頭,鑫哥兒和晟哥兒在一邊呵呵笑著,晟哥兒看著鸚鵡有些慚愧,嘴脣動了動想說話,鑫哥兒卻暗暗拉了拉他的袖子:「改天我陪你去買了再說不遲!」

  晟哥兒一怔,忙將出口的話收住。

  晚上蕭四郎回來,析秋又陪著他去敏哥兒房裡轉了一圈,笑著點了點頭。

  第二日,江氏就上了門,析秋問道:「聽說婁夫人去了府裡,怎麼說?」

  江氏長長的鬆了口氣,回道:「去了三次,昨天和婁伯爺一起登門了,前幾次父親還未鬆口,我也不好多說什麼,只能陪著說說話,昨兒婁伯爺親自登門,父親晚上便鬆了口氣,我看意思像是同意了。」

  析秋沒有說話,大老爺會同意她早就預料到了,畢竟是壽寧伯府,婁二爺不比婁大爺劣跡斑斑,兩家聯姻也並非壞事,何況婁老太君和太夫人又交好,兩府來往甚密,大老爺扛了那麼多日,氣終究會消下去的。

  「大嫂來找我,可是要讓我和婁夫人透個口風?」析秋笑著問道。

  江氏也露出多日來的笑容,點頭開起玩笑來:「最知我的果然還是六姑奶奶」說著掩面笑著又攜了析秋的手:「也沒了別人,只能勞煩你了。」

  析秋點了點頭,問道:「那八妹妹呢,父親可說接回來?」

  「讓她在裡頭待著吧,自己也反省反省。」江氏擰了眉頭,說完又驚覺自己作為嫂子當著小姑子的面說另一個小姑子有些不對,又道:「父親沒提,我也不敢說。」

  析秋到覺得江氏說得很對,讓她在普濟寺反省思過也是好事。

  第二日析秋正打算讓岑媽媽去一趟壽寧伯府,婁夫人卻已經過來了:「……總是麻煩您!」

  「我們兩家,您客氣什麼。」析秋將婁夫人讓進房裡,婁夫人笑著道:「我來,其實有事想求您幫忙,也就只有您能幫上了。」說著頓了頓就將這幾天連著上門的事和析秋說了一遍:「就是想來讓您探一探佟大人的口風……這件事是我們家老二不對,可是他做錯了事就得擔了這個責任,無論如何也不能委屈了八小姐。」

  析秋目光一頓,笑了起來,回道:「父親那邊我看也不用問,按我的意思和你們結親是親上加親的事兒,也當成全了一段緣分,都是極好的事。」

  婁夫人聽著眼睛就是一亮,四夫人從來不會胡亂說話,她既然能鬆了口替佟大人應了,想必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了,心裡頓時敞亮了起來,點頭道:「確實如您所說,果然是親上加親。」

  落在她頭上的陰霾終於散去了。

  等婁夫人走了,析秋就讓春柳回去和江氏說一聲:「……就說婁夫人回去商量請了誰做媒人,等過了重陽就上門去提親。」二奶奶才過世,總要等一等的。

  春柳應是去了佟府,回來笑著道:「大舅奶奶說知道了,她這邊心裡也有了數,晚上和大老爺以及大爺說一聲。」

  析秋點了點頭,這件事就算過去了,至於佟析玉就讓她在普濟寺待著吧……她轉頭和春柳正要說話,外頭有碧槐掀了簾子進來,看著析秋就道:「夫人,周夫人身邊的媽媽來了。」

  周夫人?析秋站了起來,點頭道:「請她進來。」

  轉頭進來一位穿著薑黃比甲的婆子,約莫三十幾歲容長臉一進來就給析秋跪了下來:「夫人,奴婢是周府夫人身邊的媽媽,我們夫人病了有半個月了,說時日不多,想見一見夫人,還請夫人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抽空能去看望我們夫人。」說著給析秋磕頭。

  析秋一驚,讓春柳扶著媽媽起來,沉聲問道:「怎麼會病了?請大夫了沒有。」

  「奴婢也不知道,不過前幾年夫人就常不舒服,這半個月越發嚴重……」說著泣不成聲:「侯爺夫人幫著請了太醫瞧了,也瞧不出什麼病,藥卻吃了不少,也不見起色!」

  析秋想了想點頭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回你們夫人的話,我明天就去看望她。」

  媽媽慢點頭應是,急著回去,析秋讓春柳送她出去,這邊喊來碧槐道:「你去一趟醫館,將張醫女請來。」
匿名
狀態︰ 離線
219
匿名  發表於 2014-7-9 16:06:44
第二百一十八章:續緣

  「周夫人那邊,你可去看過了?」析秋將阮靜柳讓進次間裡:「剛剛周夫人身邊的媽媽來,說是病得很重。」

  阮靜柳端茶的手一頓,挑了眉頭朝析秋看來,問道:「可說了什麼病?我並未聽說。」

  析秋擰了眉頭,本以為周夫人找過阮靜柳的,沒有想到阮靜柳也不知道。

  「只說病有幾年了,這會兒越發的嚴重。」析秋看向阮靜柳面露鄭重:「……時日不多了。」

  阮靜柳臉色也沉了下去,放了手中的茶盅,回道:「還說了什麼?」不會無緣無故的來找析秋的。

  「請我去看望她。」析秋慢慢說著,頓了一頓又道:「我本以為你知道,原來你也不清楚……」又看向阮靜柳:「要不然明天你隨我一起去?」

  阮靜柳沉默了下來,略思索後點了點頭,道:「行,我與你一起去看看吧。」

  析秋點了點頭。

  第二日一早,析秋去四象胡同接阮靜柳,兩人一起出了西城門去了京郊,路上析秋問阮靜柳:「周家如今已經獨立了門戶,那祖嗣是在錦鄉侯,還是回歸於原周家?」

  阮靜柳回道:「祖嗣已經回歸於周氏,所以周夫人才會和博涵兩人在京郊置了宅子,雖與錦鄉侯依舊有來往,但已非錦鄉侯旁支。」

  析秋從未聽說過繼嗣子之後,還能回歸於本家之事,不由好奇道:「當初侯爺為什麼會同意周家用回本姓呢?」這樣的事情少見,也有些於理不合。

  「我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阮靜柳慢慢的道:「只聽兄長說起過,說周家原與錦鄉侯是姻親,過繼的也是當初夫人的侄兒,過了兩輩的人後,沒想到的是周家卻在一場人禍中絕了後,獨獨剩了博涵父親這一支血脈還存留於世,周家族長來求錦鄉侯,讓博涵的父親回歸本家,也算是為周家延續香火,博涵的父親一輩有兄弟三人,便將最小的周大人改回了原姓,承繼周氏香火……」

  原來是這麼回事,倒也說得過去,看來這周氏與錦鄉侯的關係的確匪淺,若不然這已過繼的嗣子哪裡還能重歸本姓名的道理。

  那麼也就是說,在周氏這一輩,周博涵在氏族上並沒有兄弟姐妹,只剩他這最後一脈?

  她淡淡嘆了口氣,只覺周夫人很不容易,相公早逝又是獨子,婚姻上又不順……當初周奶奶離家後再無音訊,周博涵卻一直未曾再娶,不知是不是對當初那位周奶奶用情太深,以至於難以釋懷呢。

  胡思亂想間,馬車已經在東山腳下一處宅院前停了下來,宅子很大約莫有五六進,馬車直接進了宅子裡,阮靜柳掀開車簾看了眼,笑著道:「不瞞你說,我這也是第一次來。」

  析秋不由想到阮靜柳的身世,這裡也算是她堂哥的家,認真問道:「你往後都不打算再回通州了?」

  阮靜柳理所當然的點點頭,挑著眉反問道:「你認為他們會接受一個敗壞門風的寡婦回家?」說得很輕鬆的樣子,析秋卻從她的話語中聽出無奈之意。

  「靜柳姐。」析秋輕輕握了她的手。

  阮靜柳翻了個白眼:「不用擔心我,我過得好得很,沒有那些規矩禮教的約束,我想去哪裡就去哪裡,再也沒有人拿著道德的標準來批判我,再說,沒有家人我還有朋友。」又捏了捏析秋的臉:「有你做伴,我一點也不寂寞。」

  析秋被她難得露出的俏皮樣子逗笑,啐道:「是,是,你朋友多得很。」說完湊近阮靜柳身邊,俏聲問道:「那秦公子是不是也是好朋友?」

  阮靜柳聽著就是一愣,用莫名其妙的眼光看著析秋,又伸手過來探了探她額頭,凝眉搖頭道:「我瞧著你沒病啊,怎麼盡說胡話!」一頓又道:「我和他是朋友?我像是這麼沒有品味的人嗎。」

  析秋掩面輕笑起來,拍了阮靜柳的手,道:「你不用和我遮遮掩掩的,日子還長著,我們過著看便是。」

  「你過你的,守著你的四郎去過,我可不想和你一樣過日子!」說完側開頭,目光落在薄紗的窗簾之上,有些悠遠……

  析秋收了笑容,也沒有再說話……腦中便想到她生產時,阮靜柳與她說的那句話……眼底也是露出一抹悵然。

  車子停了下來,春柳掀開車簾:「夫人,到了!」她說完,身後便露出昨天來督都府裡那位媽媽的臉,笑著道:「四夫人!」又看見阮靜柳便是一愣,析秋笑著道:「這位是張醫女?」

  阮靜柳沒有什麼反應,那位媽媽卻是立刻露出笑容來,忙點頭不迭道:「張醫女的大名,奴婢聽過,聽過!」說著伸手過來要親自扶著析秋下來。

  析秋扶著媽媽的手下了車,問道:「媽媽怎麼稱呼。」看樣子應該是府裡的管事媽媽。

  「奴婢隨本家的姓,姓周!」看來是家生的奴才。

  「周媽媽!」析秋點頭,這邊阮靜柳也下了車,在外人面前她永遠是不苟言笑的樣子,析秋常常覺得她和蕭四郎有幾分像,沒有人的時候便是無賴活潑的,一旦有外人面色立刻變了下來,像是蠶蛹一樣用厚厚的外殼將自己包裹在裡面。

  她心中搖頭,其實每個人都有外殼,只是所表現出的形態不同而已,阮靜柳是冷硬疏離的,而她呢?是什麼?

  心思轉過,幾個人跟著周媽媽從儀門進去,她邊走邊道:「夫人剛剛還問奴婢,讓奴婢到門口來瞧瞧四夫人到了沒有,沒想到真的是巧了,竟讓奴婢碰上四夫人了。」

  析秋笑著問道:「夫人還好吧?」

  「早上吃了半碗清粥,旁的什麼也沒有吃。」說著一頓又道:「精神比昨日好些,還和奴婢在院子裡散步來著。」

  析秋微微點頭,和阮靜柳並排進了內院,遠遠的就瞧見紅牆灰瓦頗有記憶中徽州古風的院子,心中正感嘆,周媽媽已經指著院子道:「這裡是正院,四夫人和張醫女請!」說著側讓了身子,將析秋和阮靜柳請進院子裡。

  房裡未開窗戶,有些幽暗,周夫人靠在羅漢床的迎枕上,穿著蜜合色的雙金對襟褙子,頭上梳著圓髻零星點了兩朵雅青色的絨花不見其他首飾,面容和兩年前比起來消瘦了不少,有些蠟黃……正閉著眼睛養神,聽到動靜立刻睜開雙眸,朝門口看了過來。

  「四夫人!」一怔直起了身子,顯得很高興的樣子,目光一轉又瞧見析秋身邊的阮靜柳,脫口而道:「靜柳?」

  阮靜柳微微頷首,算作打了招呼,析秋笑著走過去:「看您的精神很好,我總算是鬆了口氣。」說著上去又道:「您別起來了!」

  「真是失禮了。」周夫人依言未再起身,靠在那邊指著周媽媽道:「快給四夫人和靜柳倒茶。」又轉頭對析秋微笑:「快請坐。」

  析秋和阮靜柳並肩坐了下來,析秋看著周夫人道:「昨天聽周媽媽說了,說也請了太醫瞧過,到底是什麼病,聽的我這會兒還心驚肉跳的。」又轉頭看了看阮靜柳:「昨兒周媽媽一走,我就將靜柳姐請回府裡,說了您的情況,她就說和我一起來看您。」

  周夫人感激的看了眼析秋,又朝阮靜柳看去:「是老毛病了,還是我生博涵時落下的月子病,這些年時好時壞的我也沒多注意,現在年紀大了便變本加利了。」又看向阮靜柳:「……沒想你能來。」頗有些唏噓。

  阮靜柳接了話:「讓我把脈看看。」說著起身走了過去,周夫人一怔有些遲疑,析秋便笑著點頭道:「讓靜柳姐瞧瞧吧,她的醫術您還能不放心。」

  「怎麼會,就是太麻煩她了。」依言伸出右手放在炕幾上,阮靜柳搭了脈,眉頭越擰越緊,許久開口問道:「你生產時是不是很艱難?」

  周夫人立刻點了點頭:「是,難產了兩日差點丟了性命。」阮靜柳微微沉吟之後下了結論:「這種病要細心調養,不過已經過了最佳時期了。」

  看來是婦科病了,這種時候沒有針對性的西藥,用中藥調理療效稍慢,若中間有所耽誤就更加難以痊癒了。

  析秋心裡微涼朝周夫人看去,就見周夫人面色很淡並未有失落或者驚訝,門口的周媽媽已經低低抽泣起來。

  「那可還有別的法子?」析秋知道,在中醫對婦科的診斷並不能具體到某一個器官,有時候藥效不到有時候卻不能對症下藥,很多的可能性……不過,婦科這方面也非阮靜柳的專長,她有些不確定的看向她。

  阮靜柳也擰了眉頭,想了想回道:「我也不能做出確診,只能大概推斷。」說完又看向周夫人:「倒也沒有你想得那麼嚴重,忌勞累費神,忌心思繁重,再用藥物調理倒也並非不能救。」說完,便走到桌前給從藥箱裡拿了筆墨和方子出來,提筆寫了張藥方,交給喜極而泣進門而來的周媽媽:「照這個方子抓了藥,上頭有服用說明。」

  「真的有救?」周媽媽激動的顫抖的伸出手接過藥方,又朝周夫人看去:「夫人……」眼淚簌簌的落個不停。

  周夫人也鬆了口氣,輕笑起來:「聽靜柳的,快去吧。」

  「好,好!」周媽媽語無倫次:「奴婢這就去。」說完便匆匆出了門去。

  阮靜柳面色無波的收了藥箱,又回到析秋身邊坐了下來,析秋有些詫異的看著她,心中略生疑惑。

  「靜柳,真是謝謝你。」面對生命每個人都有求生的本能,周夫人也顯得很高興:「若真能痊癒,那真是我想也不敢想的事。」

  阮靜柳低頭去喝茶,析秋卻是笑著接話道:「你們本就是一家人,何必這樣客氣,只要您身體能好,不管是靜柳姐還是我們,心裡都是高興的。」

  周夫人連連點頭。

  析秋也端著茶喝了一口,側目掃過阮靜柳,則見她低頭喝著茶並沒有多餘的表情,她微微擰了眉頭。

  「四夫人。」周夫人笑著道:「特意請您過來一趟,其實,是有事想請您幫忙。」

  析秋一愣,放了手裡的茶盅,正色道:「夫人請說。」

  「我出去走走。」阮靜柳站了起來,看了眼析秋又看向周夫人,也不等她們應話轉身便掀了簾子避了出去,析秋朝周夫人笑了笑……阮靜柳便是這樣的脾氣,從來不遮遮掩著自己的情緒,不想聽就直接站起來出去,看起來對別人的意見,她完全不在考慮範圍內,但實際卻是很細心為他人著想的。

  周夫人也是笑了笑:「她還是這個脾氣!」顯然對阮靜柳有所了解。

  「事情是這樣的。」周夫人坐直了身子:「我這身子拖一天是一天,早一天晚一天總避不開一個死字。」說著一頓嘆了口氣:「我這一生其實也沒什麼可牽掛的,死也就死了,可是就是不放心博涵,他還年輕,只要我兩眼一閉撒手去了,他就孤零零一個人活在世上,連個知冷熱的人都沒有,每每想到這裡……」她用帕子壓著眼角低聲哭了起來。

  析秋嘆了口氣,起身走了過去在周夫人身邊坐下,柔聲道:「剛剛靜柳姐還讓您不要心思太重……只要您好好養病,身子好了不就什麼問題就沒有了,您好歹也寬些心才好。」

  周夫人流了眼淚,又擦了歇了一會兒,長長的嘆了口氣,看向析秋道:「讓您見笑了。」析秋微微搖了搖頭,周夫人頓了一頓:「我瞧見您就覺得親切,也不知什麼原因……」

  「我也覺得是。」析秋微笑著道:「許是緣分吧。」

  周夫人微微一笑,點頭道:「可是每次瞧見您,我這心裡就生出愧疚感來。」析秋一愣,不明白她哪裡來的愧疚感,耳邊已聽周夫人道:「當初博涵定了四小姐,我從心裡是歡喜的,也多方託人打聽,不瞞你說我還偷偷瞧了她一次,後來又瞧見了你,賢惠端莊就知道佟府裡養的女兒都是極好的,心裡越發的期待,想著將來四小姐嫁進來,定要和她好好相處,我這做婆婆的定不會干涉他們小兩口的事情。」

  析秋沒有說話靜靜聽著,周夫人接著道:「可誰想道陳大人和陳夫人就這麼突然去了,留了知兒一個人在世上,陳大人對博涵有恩,我們不能任由知兒孤苦無依的,便將她接到府裡來……可誰知道……」她說著露出難堪的樣子來:「知兒從小聰明,我也喜歡得很,可若娶回來做兒媳,我心裡就有些……可誰知道,她和博涵卻日久相處生了情愫,博涵就……」有些說不下去的樣子:「都是那混小子的一時迷了心思,哪裡知道那丫頭早就存了旁的心思……」

  「您別說了,這也只能說周大人和四姐沒有緣分,也怪不了誰。」析秋輕聲勸道。

  周夫人搖著頭道:「不說了,不說了……」周夫人也嘆著搖頭,握住析秋的手:「博涵如今孑然一身,我身子又不好,便想托了四夫人為我們博涵保個媒,也能讓我在連死閉上眼前,能瞧見他身邊有個人,我也能安心走了。」

  析秋心中一愣,讓她保媒?保誰?

  見析秋沒有說話,有露出疑惑的樣子,周夫人解釋道:「保四小姐!」

  佟析硯?

  析秋驚怔,怎麼也沒有想到周夫人會有讓佟析硯和周博涵重續前緣的想法,這……

  「四夫人不必驚訝。」周夫人輕笑道:「說起來,其實自四小姐和離,知兒下落不明,我心中就暗暗動了這個心思,只是一來時機不成熟,二來,我也實在開不了口,如今朝夕難保我也不在乎這薄面三分了。」

  「周夫人……」析秋覺得確實難以開口,頓了頓道:「這件事,只怕我要回去問過父親和四姐才行,我到真難以給您答覆。」

  周夫人點著頭:「我知道,我知道,是有些為難,當初可是我們周家退親的,讓四小姐嫁去了……又和離回來……事情都是因我們而起,若是佟大人對我們有氣,我可以理解,四夫人這邊,只要回去幫我探個口風,改日我定會親自登門求娶的。」

  析秋微微點了點頭,回道:「這也是喜事,我回去就問問父親,將此事和他們商量了,有消息立刻派人來夫人說。」一頓又道:「不過結果如何,只能看四姐的想法了,倒也並非對你們有意見,只是四姐傷得太深,幾年的功夫她還是……」

  周夫人點著頭很能理解的樣子,拍了拍析秋的手:「真的是麻煩您了,讓您百忙之中跑一趟,還讓您為我辦事,我這……」

  「夫人太客氣了。」析秋笑著道:「我也希望四姐能好好的,有個依靠……高興還來不及呢。」

  周夫人呵呵輕笑起來:「和四夫人說話總是這麼舒服,您啊,總能站在別人角度考慮事情。」說著問道:「炙哥兒我有兩年沒見著,這會兒有三歲了吧,真想去瞧一瞧。」

  「嗯,有三歲了,整日裡淘氣得很,滿院子的亂竄。」一頓又道:「您身子好些就去我那邊坐坐。」

  周夫人應是,正要說話外頭有男聲傳了進來:「娘!」

  析秋聽著一驚,周夫人就抓了她的手:「是博涵!」說完又道:「是我讓他回來的,想讓您相看相看,您也瞧瞧可能配得上四小姐。」

  「這……」析秋有些尷尬,周夫人便指了指床後的一架蒙了白紗的屏風:「若您不介意,還勞煩你在後頭坐一坐。」

  析秋點頭站了起來,走到屏風後頭坐著。

  這邊周夫人就回周博涵的話:「進來吧。」話音一落,門口的簾子被人掀開。

  析秋就瞧見,一男子大步跨了進來,個子很高有些清瘦,滿身的書卷氣,眉目疏朗溫和,舉手投足落落大方,她想到當初大太太說的話:「周公子長相溫潤,談吐不俗,一表人才!」

  其實,析秋並不驚訝,周夫人這樣的夫人教養出來的兒子,想必不會差到哪裡去的,況且,她也聽蕭四郎零星提過,周博涵在翰林院中頗受上下同僚的喜愛,也很有才氣,而且當初佟慎之也是對他曾有過誇讚。

  析秋胡思亂想間,周博涵已經朝周夫人行了禮,轉身朝門口而去,伸手掀了簾子步子卻是一頓,目光不期然的就朝析秋這邊看了過來。

  析秋一愣,他是知道後面有人的吧,或者說,他是知道周夫人請了她目的是什麼吧,那麼他心中又是怎麼想的呢?

  疑惑間周博涵已經轉身出了門。

  析秋從屏風後走了出來,周夫人笑著道:「今天真的是失禮了,也是我太心急了,做事欠考慮!」析秋搖了搖頭,表示並不介意。

  和周夫人又說了幾句,析秋惦記著外面等著的阮靜柳,便辭了周夫人出了門,阮靜柳果然在院子外面站著,看著面前一株開的鮮紅欲滴的芍藥微微發愣,她走過去:「靜柳姐。」

  阮靜柳轉頭過來看她,又看了看正房方向淡淡道:「說完話了?」

  析秋應是,阮靜柳便道:「我們走吧。」析秋和阮靜柳便由著周媽媽送出了儀門上了馬車。

  一上車,析秋便問道:「周夫人到底得了什麼病?」阮靜柳搖了搖頭,看向析秋道:「我確實不能確診,不過看脈象,前頭太醫所言倒也非虛,此病最多還有半年之期。」

  「怎麼會這樣。」析秋所擔心的還是被證實了,她嘆了口氣:「就真的沒有法子了?」

  阮靜柳擰了眉頭,面露鄭重看向她:「有!那就是開了腹部,打開看一看!」

  析秋吸了一口氣,動手術,說的容易……

  「所以,只能讓她心情好些,興許還能拖延些日子。」阮靜柳聲音平靜的道。

  析秋靠迴車壁沒有說話,外面趕車的婆子回道:「夫人,啟程了?」

  析秋低低的應了一聲,馬車正要行起,忽然有道男聲傳了進來:「四夫人、姑姑,請留步!」

  析秋和阮靜柳皆是一愣,遂明白過來,此人應該是周博涵,阮靜柳看了眼析秋,回話道:「是博涵?有什麼事?」

  「姑姑。」周博涵回道:「我冒昧打擾,只是有幾句話想問一問二位,問了我心裡也踏實一些。」

  阮靜柳嗯了一聲,周博涵便直截了當的問道:「姑姑醫術博涵早有耳聞,只想問一句,我娘……還有多少時日?」

  「六個月!」阮靜柳鄭重回道。

  車外沉默下來,析秋聽到一聲長長的嘆氣聲,隨後又開了口,聲音有些顫抖:「四夫人,博涵冒昧問一問,我娘今日請四夫人來,可是為了博涵的婚事?」

  阮靜柳也朝析秋看來,也顯得有些驚訝,析秋頓了頓沉默了片刻後,回道:「正是為周大人的婚事。」

  外面又是一陣沉默,許久周博涵道:「……可是佟四小姐?」

  果然他已經猜到了,析秋回道:「是!」

  周博涵聲音已經恢復了平靜,稍做停頓後他隔著車壁給析秋施了一禮:「有勞四夫人了。」一頓又道:「打擾四夫人和姑姑,慢走!」說完退後一步。

  外頭婆子問了一聲,析秋低聲應了,馬車慢慢動了起來,周博涵目送馬車離開。

  阮靜柳也沒有了剛剛的驚訝,低聲和析秋確認道:「她真的要重新求娶四小姐?」析秋點了點頭:「說是在連死前,圓了心願。」

  阮靜柳靠迴車壁上,沉默了片刻又鬆了口氣:「這也算他們緣分未盡,若能事成也是一段佳話。」一頓又看向析秋:「博涵為人我倒能確認,他自小沒有沒有父親,卻懂事聽話又有擔當,只是責任心太重,未免有時候顯得有些沉悶,但這樣的人也有好處,但凡他認定了,便不會再生波瀾。」

  析秋微微挑了挑眉,其實在心裡對前面一次退婚的事,還有些介意的,不過想想又覺得可以理解,孤男寡女共住在一個家裡,會生情愫也在情理之中,再說,如阮靜柳所言周博涵很有擔當,那位陳小姐是遺孤孤苦可憐,周博涵這樣的人可能會更加生出同情心吧。

  析秋又想到韓大人,便和阮靜柳嘆道:「……我今年總能攤上這樣的事情。」

  阮靜柳淡淡道:「誰讓你做了好人呢,人人都誇你好,自是這樣的好事也要找你才是。」

  這次換析秋瞪了她一眼:「你可知道我最想為誰保媒?」

  阮靜柳眉梢一挑,析秋便挨著她的耳邊道:「你!」阮靜柳鼻尖哼了一聲,彆扭的轉頭過去不再看她。

  析秋搖了搖頭。

  將阮靜柳送回四象胡同,她一路上都在思考要怎麼和大老爺以及江氏說這件事,下了轎子還沒進門,岑媽媽就從內院裡迎了出來:「夫人,親家四小姐等了您一個上午了。」

  析秋一愣,佟析硯怎麼來了。

  進門時,佟析硯不滿的嘟囔道:「你怎麼出去這麼久,我都喝了六杯茶了。」又晃了晃手中的杯子:「等這杯喝完,我就打算走了。」

  析秋笑著在她身邊坐下,也端了茶喝了一口,便問佟析硯:「你來,找我什麼事?」佟析硯一愣,遂想起來自己來的目的,便回道:「你不說我還真忘了,我告訴你,我終於知道是什麼人,將我繡莊裡的布悉數買盡了。」

  析秋問道:「誰?」

  「韓承!」佟析硯放了茶盅就道:「竟花了那麼多的銀子,將我兩個店搬空了,真不知道他怎麼想的。」

  看來,韓承還真是用心啊。

  析秋想到周博涵,又看了看佟析硯,將嘴裡的話咽了下去,等和大老爺說過再來問問佟析硯的意思吧。

  佟析硯卻是好奇的問道:「你一上午去哪裡了,我問岑媽媽,岑媽媽只說不知道!」

  「去周府了。」析秋想給佟析硯提前鋪墊一下:「周夫人身子不好,我去瞧瞧她。」

  佟析硯一怔,問道:「周夫人,得了什麼病?」析秋便回道:「是婦科方面的病,靜柳姐說不過半年的壽命了。」

  佟析硯驚怔的半天沒有說話,許久才道:「……真是沒有想到。」

  晚上,蕭四郎回來,析秋將今天一天發生的事悉數和他說了一遍:「……倒是讓我為難了。」

  蕭四郎低頭看著她,輕笑道:「有何為難,又不是你挑選女婿,這些問題讓四姨自己去想去。」

  析秋嗔瞪了他一眼,拉著他在床邊坐了下來,分析韓大人和周大人個人的利弊給蕭四郎聽:「原先覺得韓大人比起一般的高門大戶,家中還算是簡單的,如今和周府比起來,反而是周府更甚一籌了。」一頓又道:「韓大人是武,磊落坦蕩做事也爽快,周大人是文溫潤俊雅相貌堂堂……」很苦惱的樣子。

  蕭四郎看著她歪著頭悉數兩人優缺點,覺得很可愛,就在她嘴角邊輕啄了一口,低聲道:「那我呢,我又如何?」

  析秋一愣,看著蕭四郎立刻笑著奉承道:「四爺英俊非凡,風流倜儻,家世顯赫,前途無量……」蕭四郎眉梢都快飛起來了,興致盎然的等著她接著往下說,析秋卻是轉頭端了茶盅喝茶一副言盡的樣子。

  不打算說了?

  蕭四郎乾咳一聲,以示提醒。

  析秋轉頭來看他,露出疑惑的樣子:「四爺怎麼了?可是受了風寒?」

  蕭四郎頓時明白了她分明就是故意作弄,就長臂一伸將她撈了過來按在自己腿上坐下,一陣悶著氣兒的吻便落了下來。

  析秋憋紅了臉,喘著氣……蕭四郎放開他意猶未盡的樣子。

  析秋求饒:「妾身錯了!妾身錯了!」態度很好:「四爺的優點實在太多妾身才疏學淺難以細數周全,至於缺點又太少,妾身天生愚笨一時想不起來。」又很認真的點了點頭,表示情真意切,絕無半句虛言。

  蕭四郎哈哈笑了起來,又親了親析秋的嘴角:「鬼丫頭!」說完,摟著她情難自禁的樣子……

  「娘!」門簾子毫無徵兆的被掀開,炙哥兒飛奔進來。

  析秋啊了一聲,沒有想到門未關炙哥兒還沒睡……不想讓炙哥兒瞧見父母這副形態,慌忙要從蕭四郎身上下來,一時間手忙腳亂……

  蕭四郎到很鎮定,扶著她起身。

  炙哥兒已經進來了,看著母親從父親身上起來,又看見析秋髮絲有些凌亂,面容「委屈」,他歪著頭,問道:「娘,爹欺負您了?」

  「啊?」析秋理了理衣裳,驚訝的看著自己的兒子,炙哥兒已經跑過來,又問一遍:「娘,爹欺負你了是不是?」說完又去問蕭四郎:「爹,您為什麼欺負娘。」

  析秋尷尬的拉這炙哥兒,搖頭道:「沒有,爹和娘在說話呢。」說完打岔道:「怎麼這麼晚還沒睡?」這才發現炙哥兒穿著肚兜和裹褲的。

  炙哥兒立刻不滿的嘟囔了嘴,回道:「娘今天沒有給我講故事聽,我睡不著!」

  「哦哦,是娘忘記了。」析秋拉著炙哥兒站起來:「那娘送你回去睡覺吧。」炙哥兒就開心的點了點頭,又看向蕭四郎,挑著眉毛道:「父親,您乖乖的早些睡覺吧。」

  說完,露出得意的樣子,牽著析秋的手出了門。

  蕭四郎愣了一愣,這才明白,兒子是在示威。

  「這小子!」他笑著搖頭。

  等析秋從炙哥兒房裡回來時,蕭四郎還保持著她離開時的動作,析秋一愣問道:「四爺怎麼還沒休息?」

  蕭四郎抬頭朝她看來,眉梢微挑。
匿名
狀態︰ 離線
220
匿名  發表於 2014-7-9 16:07:36
第二百一十九章:冒昧!

  「三哥。」炙哥兒推開敏哥兒的房門:「你今天不去學堂嗎?」

  敏哥兒將手中的外衣放下,轉身過來接過撲來的炙哥兒,笑著點頭道:「正打算去的,你吃飯了嗎?」

  「沒有。」炙哥兒搖搖頭:「想和三哥一起吃。」

  敏哥兒看看了眼牆上掛著垂鐘,時間並不寬裕,冬靈拿了書包進來,瞧見炙哥兒也在,便行了禮朝敏哥兒看去,敏哥兒微微點頭道:「正好哥哥也沒有吃,那我們就一起吃吧。」

  炙哥兒笑眯眯的點點頭,爬到椅子上坐著四處看著,又對敏哥兒道:「那你快穿衣裳。」看著敏哥兒大大的房間很羨慕,嘟著嘴道:「娘什麼時候也讓我有一個這樣的院子呢。」

  「等你像我這麼大時就會又的。」敏哥兒穿好了衣裳,又轉頭吩咐冬靈:「去擺早飯吧。」冬靈一愣,早飯已經送走了,這會兒要去廚房重新拿了,點了點頭她道:「奴婢這就去。」

  「走吧,我們去給鸚鵡吃早飯。」敏哥兒牽著炙哥兒的手,哥兒倆出了門,在門口拿了小米給鸚鵡餵食,等冬靈將早飯拿來擺好,敏哥兒陪著炙哥兒吃了早飯,炙哥兒由周氏擦了嘴,道:「我吃飽了,哥哥去學堂吧。」一頓又道:「中午的時候我去接你哦。」

  敏哥兒抿脣輕笑,點頭道:「好!」拿了書包:「我送你去娘那邊?」

  炙哥兒點著頭:「好,今天娘應該不會出門的。」說著兩人便一起出了敏哥兒的院子,炙哥兒一蹦一跳:「三哥,我晚上和你睡行不行?」

  「行!」敏哥兒笑著道。

  「你和娘一樣給我講故事行不行?」

  「行!」

  炙哥兒眼睛彎成了月牙兒,蹦蹦跳跳的跟在敏哥兒身後去了正房裡。

  「娘。」炙哥兒跑進了次間,想著這個時候娘應該起了才是,可一進門便就愣了一愣,卻瞧見難得在家的父親正端坐在裡面喝著茶:「爹?」走了過去:「你今天沒有去衙門?」

  蕭四郎目光掃了兒子,又朝敏哥兒點了點頭:「你去學堂吧,別讓先生久等了。」

  「是!」敏哥兒低頭應是,又看眼炙哥兒,退了出去一路疾步去了學堂裡,季先生已經坐在裡面等著他,敏哥兒垂著頭行了個大禮:「對不起,學生遲到了!」

  季先生淡淡看了他一眼,又低頭去看手中的書,悠悠道:「將昨天說的那首詩,去抄寫十遍。」沒有別的解釋。

  「是!」敏哥兒低著頭坐了下來,拿起筆默默抄了起來。

  季先生抬眼看了他一樣,心中暗暗點頭,又垂目去看書,等敏哥兒放了筆:「先生,抄完了。」

  「嗯。」季先生也不看他抄寫的宣紙,點了點頭道:「可知道我為什麼罰你?」

  敏哥兒坐得端端正正的,一字一句回道:「是因為學生不守時。」季先生欣慰的點了點頭,道:「你明白就好。」說完又走到敏哥兒面前,指了指外頭的大樹,臉上再次露出笑容來:「一直在房裡讀書,今兒不如去樹下吧,有微風花香也能增些情趣。」

  敏哥兒垂頭應是,捧著書隨著季先生出了門。

  炙哥兒笑嘻嘻的看著蕭四郎,問道:「父親,您今天休沐嗎?」

  蕭四郎點了點頭。

  炙哥兒就咧了小嘴笑起來,湊到蕭四郎面前道:「父親,他們說您武藝高強,是不是真的?」

  「嗯?」蕭四郎問道:「為什麼想知道我是不是武藝高強?」

  炙哥兒就笑著回道:「就是很好奇,嘿嘿……」說完轉身朝要外走,蕭四郎挑眉喊道:「去哪裡?」

  「我去找娘,讓娘陪我去釣魚!」說著就要出門。

  蕭四郎咳嗽一聲,炙哥兒跑路的腳步一頓,回頭看著他,蕭四郎就道:「你娘有事。」一頓又問道:「你想釣魚?」

  炙哥兒本想問問娘有什麼事,不過注意力更多的是釣魚,立刻點頭道:「嗯,我想釣魚!娘答應這兩日陪我去釣魚的。」

  蕭四郎眉梢動了動,站了起來道:「走,我陪你去!」

  炙哥兒眼睛一亮,哈哈笑了起來:「好,那我讓慶山慶元拿魚竿去。」跑出了門又不放心的叮囑道:「爹,您要等我!」

  蕭四郎失笑,點了點頭。

  炙哥兒轉道出去,眨眼功夫就跑了回來在門口瞄了一眼,確認蕭四郎在裡面,鬆了口氣又飛奔出去,不一會兒又跑了回來,蕭四郎問道:「準備好了沒有?」

  「好了好了。」抹著頭上的汗:「我們快走吧。」

  蕭四郎率先跨出了門,炙哥兒蹦跳著跟在後頭,等出了院子他扯了扯蕭四郎,低聲道:「爹,我好熱。」

  「嗯。」蕭四郎回應。

  炙哥兒又扯了扯:「我腿疼!」

  蕭四郎面無表情腳下不停:「嗯。」

  炙哥兒又快走幾步跟上他:「爹,又熱又悶又腿疼。」死死拉住蕭四郎的衣擺。

  蕭四郎停了腳步,低頭看著他,炙哥兒就露齒笑了起來,張開手:「爹,抱抱!」蕭四郎聞言眉頭一擰:「這麼大的人,怎麼還要抱!」說完轉身就走。

  炙哥兒一看父親沒有答應,目光一轉,將手裡拿的東西丟給慶山慶元兩個人,朝蕭四郎後背一撲,沿著他的後背雙腳並用的朝上爬,極其的靈活。

  蕭四郎繼續走。

  炙哥兒已經攀上了蕭四郎的肩頭,然後小腿一翹穩穩的坐在父親的肩頭上。

  「哈哈。」炙哥兒得意的笑著,朝身後已經嚇得變了臉色的慶山慶元和天誠做鬼臉。

  蕭四郎脣角勾出一抹似有若無的笑容。

  析秋揉著腰醒過來,春柳已經等在了床邊,她凝眉問道:「什麼時辰了?」

  「辰時一刻。」春柳報了時間上來扶著析秋起身,在她身後塞了個迎枕又遞了杯清水給析秋,析秋揉著額頭嘟囔著問道:「敏哥兒去學堂了?炙哥兒呢?」

  春柳回道:「敏爺去學堂了,二公子和四爺一起去釣魚了。」

  析秋點了點頭,將茶杯交給春柳下了床,腳一落地便就是一軟,春柳扶著她:「夫人,您怎麼了?」

  「沒事,沒事!」析秋擺著手,想到昨晚蕭四郎的「接二連三」便暗暗磨了磨牙,春柳看著析秋就露出疑惑的樣子,待服侍析秋穿衣服時,看見她脖子上紅紅紫紫指甲蓋大小的淤痕時一下子明白了今兒她為什麼看上去有些憔悴……

  頓時紅了臉。

  「稍後我們回一趟佟府。」析秋卷著自己的袖子進了淨室,又回頭道:「你待會兒去準備一下。」

  春柳點頭應是。

  析秋洗漱後出了門,一個人吃了早飯,想著一會兒要去佟府,便出了門去後院和蕭四郎以及炙哥兒打個招呼,一路到清河邊上,遠遠的就瞧見兩父子每人戴了個大斗笠,將腦袋和臉都遮在斗笠裡,動作一致的盤腿直接坐在棧道上,炙哥兒不知道和蕭四郎說什麼,笑聲隔著河面都能聽得很清晰。

  她嘴角也露出會心的笑容來,走了過去,蕭四郎先看見她,目光在她身上轉過確認她走路姿勢正確並無不悅……眉梢愉悅的一挑,析秋行禮喊道:「四爺!」

  「娘!」炙哥兒看見析秋過來,立刻朝析秋揮著手:「娘,快來,我和爹在釣魚呢。」

  析秋笑著過去,在炙哥兒身邊蹲了下來,問道:「可釣到了?」炙哥兒就搖著頭,又用袖子胡亂抹了一把汗:「魚兒是不是覺得外面太熱了,待在家裡不想出來呢?」

  「炙哥兒真聰明,連這個都能想得到。」說著拿帕子給他擦臉,又道:「你也別釣了,和爹爹一起回去歇著吧,外面太熱了。」

  炙哥兒擺著手:「娘,我要釣一條大魚,晚上給您燉湯喝。」說完又一本正經的去盯著水面,析秋無奈,又轉頭過來和蕭四郎道:「四爺,妾身想去一趟佟府,預計中午才能回來。」

  蕭四郎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道:「早些去吧,若是中午太熱就索性待到下午,我去接你。」

  析秋點了點頭,低聲道:「到了中午就會很熱,你們別中暑了才是。」

  蕭四郎微微點頭。

  析秋便帶著幾個丫頭離了青河,上藍頂的小轎前,她轉頭過來吩咐容媽媽道:「讓廚房燉了綠豆湯用冰鎮了,一會兒給四爺和炙哥兒送去,還有外院敏哥兒和季先生那邊也送些過去。」一頓又補充道:「敏哥兒那邊泡些菊花茶,提神醒腦。」

  容媽媽應是,析秋便上了轎子。

  去了佟府,因為事先沒有打招呼,江氏回了娘家,佟析硯去了繡莊裡,大老爺和佟慎之去了衙門,析秋就只能先去夏姨娘房裡,和佟析環說了許久的話,析秋就和夏姨娘道:「七弟的婚事,依我看並不用太著急,他年紀還小,又沒有功名在身,不如再等幾年吧,到時候也能選戶好人家的姑娘。」

  「我明白。」夏姨娘點著頭道:「七少爺也暗示過我,我心裡雖是著急,但也明白男子還是以仕途為重。」說完又看著析秋道:「……也明白順其自然的道理。」

  析秋笑著點頭,總算是放了心。

  臨近中午的時候,江氏還沒有回來,反倒是大老爺下了衙回來,直接進了夏姨娘的院子,瞧見次間裡母女三人偎在一起說話,眼底掠過笑意,問道:「秋兒回來了。」

  夏姨娘,析秋和佟析環皆是站了起來,朝大老爺行了禮,析秋回道:「是,有事情想要和父親說,所以便過來一趟。」

  「好。」大老爺點了點頭道:「那我去書房說吧。」析秋應是,大老爺便對夏姨娘和佟析環道:「不用出來了,外頭熱!」母女兩人應是。

  析秋回頭看來眼夏姨娘,眼底滿是欣慰,大老爺能想的這麼周到仔細,真的與當初有很大的不同。

  兩人在大老爺的書房坐下,房裡擺著冰塊,比外面涼快了許多,大老爺開門見山的問道:「什麼事?」

  「是這樣的。」析秋將她和周夫人的認識,以及周夫人的病情,昨日和周夫人的聊天的內容和大老爺說了一遍:「我未答覆,只說回來問過您的意思。」

  大老爺也沒有想到會有這種事情發生,當初周家退婚他是知道的,雖說他對周博涵此人還算欣賞,可畢竟當年的事是周家有錯在先,在朝中也有來往但並不算深交,如今周夫人病危,卻怎麼也沒有想到,他們竟然想要再次求娶佟析硯。

  大老爺深鎖了眉頭,析秋頓了頓才接著道:「父親,這件事您再考慮考慮,畢竟是四姐姐的終生大事……」

  「嗯。」大老爺沉默了許久才回了析秋的話。

  析秋又和大老爺說了會兒話,這邊有人來報,說江氏回來了,析秋便辭了大老爺去了江氏那邊,江氏果然是震驚的說不話來,揉著額頭道:「竟是這麼巧。」說著一頓思索了片刻,嘆了口氣道:「按我的意思,自是韓大人要好些,她等了四妹兩年,又用情至深,四妹若真的跟了他,韓大人定會疼著他的。」一頓又道:「不過周夫人……」

  她也認識周夫人,既然是她臨終遺願,心裡總還是有些不忍的。

  析秋沒有說話,又坐了會兒正要離開,忽然邱媽媽掀了簾子進來,臉上的表情有些怪異:「大奶奶,六姑奶奶,外面有位洪夫人求見。」

  「洪夫人?」析秋和江氏皆是一臉的納悶,她們不曾認識過姓洪的婦人,江氏擰了眉頭問邱媽媽:「可問了是哪家府裡的夫人?」

  邱媽媽點了點頭,看了眼析秋又看看江氏,回道:「說是韓大人府上的。」

  韓家姨太太?

  江氏一愣,驚訝的看著析秋,析秋也怔住,沒有想到韓家姨太太會上門。

  「我去見見。」江氏擰了眉頭,對析秋道:「六姑奶奶在這邊稍稍坐會兒。」析秋點了點頭,江氏便帶著邱媽媽出了門,一路去了正院,就遠遠的看見一位穿著枚紅色褙子的女子,個子很高身材豐腴,不同於尋常女子的柔美,她皮膚有些黑但卻有種健康的美,見江氏走過來,她遠遠的蹲身行了禮:「佟大奶奶。」

  「洪夫人,您好。」江氏笑著點頭:「讓您久候了,失禮!」

  洪夫人搖著頭道:「是我冒昧打擾了。」江氏微笑請她去了正房旁邊的議事廳裡,邱媽媽帶人上了茶,江氏道:「洪夫人請喝茶。」

  「謝謝。」微微頷首洪夫人端了茶盅喝了一口,又放了茶盅在桌面,才抬頭對江氏道:「大奶奶一定很奇怪為何我會來貴府。」江氏並無多餘的表情,等著洪夫人說明來意,洪夫人笑著道:「事情是這樣的,前些日子就聽姐夫說起過,說有意求娶貴府的四小姐,我聽到時著實高興了幾日,還將姐夫的院子讓人粉刷出新了一番,想著若是新嫂子登門,也住得舒服些……」

  江氏暗暗皺眉,洪夫人卻是又道:「可左等右等,等了好幾日也沒有再聽到姐夫提起過婚事,我就心中納悶,今兒一早才得知,原來是四小姐還未答應婚事,姐夫一直待我恩重如山,他的婚事也是我們全家人的大事,我就自作主張想來府上問一問,也為他爭取一番。」

  說了這麼多,卻沒有提她搬出去的事情。

  江氏面上的笑容一點點消失了,兩家連口頭上的婚約都沒有說過,她就這麼大張旗鼓貿貿然的登門,佟析硯雖是和離之身可也是高門閨秀,這樣沒影的事兒被她這麼一周折,指不定明日滿京城的人都知道,這往後讓她如何做人。

  再說,她一個守寡的小姨子上門為姐夫求親,到底居心何在?

  江氏端著茶沒有搭腔,這邊洪夫人又道:「不瞞您說,我相公原是姐夫手下的一名副統領,後來在三皇子之亂中先去了,姐姐姐夫看我孤苦可憐又沒有孩子,就將我接回府裡住著,後來姐姐又去了,我心疼姐夫和兩個親侄兒,就不避嫌的照顧他們的飲食起居,這一住就是五六年……姐夫為人雖有些粗心,卻是極重義氣和情義的……」

  「洪夫人。」江氏打斷了她的話:「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洪夫人一怔,拿帕子就壓了壓眼角,笑著道:「其實,我的意思很簡單,就是希望佟四小姐能嫁過去,姐夫一定會對她很好的。」說著一頓又道:「姐夫是真的對佟四小姐有心的……您是不知道,如今我家中的布料堆積如山,只怕再穿三十年也穿不完。」

  「恐怕你誤會了。」江氏放了茶盅直接道:「這件事只怕是韓大人一廂情願的,我們府裡倒是沒有聽說過。」說著拂袖而道:「不過,好女百家求,若是韓大人真的對我四妹有意,不如請了媒人上門來提親……也不用勞煩洪夫人親自來回的張羅。」

  洪夫人也隨著江氏站了起來,笑著道:「媒人自是要請的。」說著朝門外張望了一番:「大奶奶,不知道我能不能見一見四小姐?」

  江氏終於忍不住,沉了臉道:「四妹妹不在家中,洪夫人還是請回吧。」說著朝外走著,冷漠道:「不送。」頭也不回的帶著邱媽媽走了。

  「大奶奶……」洪夫人看著江氏背影,面容上就露出委屈的樣子,朝兩邊守著的丫頭婆子道:「算了,我們也回去吧。」也出了佟府的門。

  析秋驚訝的道:「她竟真的這麼說?」江氏氣難平,怒道:「可不是,竟說出這樣的話,這件事八字還沒有一撇,她這個小姨子卻是登門了,給我介紹韓大人的優點……你說可笑不可笑。」

  析秋哭笑不得,她很好奇韓大人若是知道這件事,又會是什麼樣的反應。

  「我本還生了猶豫,現在看來,這韓家也太複雜了,人還沒有嫁過去,就先來人示威了,當我們佟氏是什麼。」說著端了析秋遞來的茶喝了:「真是氣死我了。」

  析秋還沒見江氏發這麼大的脾氣,便勸著陪江氏坐了一會兒,等她氣消了一些連午飯也沒有吃,便急急趕回了家中。

  此事外面或許能瞞得住,家裡的人一會兒就傳遍了,佟析硯在繡莊的後堂,聽代菊說完,便一怒而起:「什麼,她真的這麼說?」

  代菊神情委屈的點了點頭:「奴婢聽的清清楚楚,現在府裡裡裡外外都在議論,說四小姐要嫁給韓大人,說得有鼻子有眼的……」

  「豈有此理!」佟析硯氣的在房裡來回的走:「我要去和她們理論。」

  代菊拉著她:「小姐,您冷靜些。」說著一頓:「您要是去了,明天可不單府裡的人,就是京城也得傳遍了。」

  佟析硯腳步停下,可心裡卻是憋著火,抬手就將桌面一干茶具碗碟掃到地上,又不能解氣抓了手邊的硯台就丟了出去,眼淚也落了下來。

  代菊扶著她,也心疼的抹著眼淚,小姐已經很不幸,從蔣家出來這麼多年本分規矩的過著,卻沒有想到惹了這等無妄之事,韓家這簡直是誠心想要壞了小姐的名聲!

  析秋回到府裡,蕭四郎和炙哥兒還沒有回來,她換了衣裳問岑媽媽道:「怎麼一個都不在,敏哥兒也沒有回來嗎?」

  「敏爺捎話回來,說中午在外院和季先生一起用膳,奴婢見您沒有回來,就自作主張讓廚房單獨做了飯菜送去了外院。」岑媽媽說著一頓又道:「四爺和哥兒這會兒還在外院未回,不過……」有些猶豫的看向,析秋一愣挑了眉頭朝她看來,岑媽媽就低頭道:「四爺正帶著哥兒在清河裡泅水……」

  天氣雖熱,可水裡還是涼的,蕭四郎怎麼能帶炙哥兒下去泅水的呢,析秋也來不及問匆匆穿了衣裳就朝後院而去。

  果然,河邊上的棧道上站了七八個人,紛紛朝河裡盯著,她目光就落在河面上,就瞧見蕭四郎正托著炙哥兒在水裡,炙哥兒鴨子一樣雙手雙腳的拍著睡,水花四濺他高興的哈哈笑著:「爹,您放手,放手,我會泅水了!」

  蕭四郎聞言竟真的放了手,析秋嚇得一身冷汗,喊道:「四爺,炙哥兒。」生怕炙哥兒嗆了水。

  蕭四郎轉頭過來看她,這邊炙哥兒撲稜著手腳,根本沒聽到析秋的聲音,析秋揪著心盯著炙哥兒看,就瞧見他撲稜了約莫十來次,小小的身子就一點一點朝下沉,析秋趕忙喊道:「四爺,他要沉下去了。」

  蕭四郎脣角微勾,手一托就將炙哥兒重新托出了水面,穩穩妥妥的。

  原來他的手一直沒離開過炙哥兒的肚子,析秋鬆了口氣,口中又道:「要學泅水再過些日子吧,這天水還是很涼的,千萬別受了涼。」

  蕭四郎不以為然,炙哥兒也毫不在乎,回頭看著析秋揮手道:「娘,我要學會泅水了,水裡真好玩。」

  析秋哭笑不得。

  「夫人,小人都在上面守著呢,況且四爺的水性極好,不會有事的。」天誠走過來遠遠的站在析秋面前回話。

  析秋點了點頭,就站在岸邊看著兩父子在水裡玩的歡。

  「夫人!」天敬從外面過來,低聲道:「韓大人來了。」

  析秋一愣,難道是為韓家姨太太去佟府的事特意來的?要不然怎麼回前後腳這麼巧?

  「去回了韓大人,就說四爺這會兒有事,讓他稍侯!」析秋看著蕭四郎,輕聲回道。

  天敬卻是沒有動,看著析秋道:「他說他不是來找四爺的……」析秋眉梢一挑,天敬又道:「說是來找夫人的。」

  來找她的?

  看來,確實是為了剛剛的事情來的,可是來找她有什麼用,為什麼不直接去佟府找江氏呢?

  她搖搖了頭,和天敬道:「去和韓大人說,就說他的事情我幫不了他!」天敬一怔,有些疑惑的看向析秋,韓大人還沒有說明來意,怎麼夫人就知道韓大人此行的目的了。

  他點頭回道:「小人這就去回了韓大人。」說完轉身沿來路回去了。

  這邊蕭四郎已經扛著炙哥兒回到岸邊,析秋趕忙用大的帕子將炙哥兒裹著抱在懷裡:「冷不冷?」

  「不冷!」炙哥兒搖著頭,很興奮轉頭和蕭四郎道:「爹,您什麼時候還休沐,再來教我好不好?」

  蕭四郎穿了衣裳在外頭,渾身也是濕濕的,析秋怕他們受涼忙道:「快回去洗了澡,別站在這裡說話了。」說著抱著炙哥兒就朝回走,蕭四郎脣角動了動,跟著析秋回了房裡。

  和周氏將炙哥兒渾身上下好好洗了一遍,小傢伙吵著餓,析秋便讓周氏帶他先吃飯:「先餵些薑湯。」周氏點頭應是。

  析秋又回房裡,蕭四郎已經梳洗完畢,披著頭髮坐在桌邊上吃茶,析秋嗔瞪了他一眼道:「要是受了涼可怎麼辦!」說完,走過去拿了桌上的帕子給他擦頭髮,一邊忍不住又道:「四爺還當自己小孩子呢,這樣胡鬧!」

  「你沒下去是不知道。」蕭四郎看了眼析秋,見她餘怒未消的樣子,解釋道:「水中並不涼的,放心!」

  「四爺就會誆妾身。」

  蕭四郎哈哈笑了起來,抓住析秋的手,拉著她問道:「將周家的事情和岳父說了?」

  說到這件事,析秋更加的來氣,便坐在蕭四郎面前,將韓家姨太太的事兒和蕭四郎說了一遍,蕭四郎挑眉道:「竟有此事?」

  析秋就點了點頭,正要說話,春柳在簾子外頭回話:「夫人。」析秋嗯了一聲,春柳又道:「天敬說,韓大人還沒有走。」

  蕭四郎並不知道韓承來的事,析秋就輕聲和他解釋一遍,頓了一頓問蕭四郎:「妾身要不要見一見?」畢竟兩家關係在這裡。

  蕭四郎凝眉頓了頓,點頭道:「還是見一見,聽他如何說。」

  析秋應是。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3-4 15:43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