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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一笑彎彎]笑長生[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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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14 16:11:11
150 踏破鐵鞋

    靜謚桃林中傳來細微的吱吱聲,彷彿是樹枝在抽長,又彷彿是根藤在延伸。

    談笑耳息一動,回頭望去,正好看見離歌身上那些纏繞得緊緊的根藤在不停地顫動,那些長長的根漸漸縮了回去,慢慢地就能看到被緊緊包裹在裏面的離歌了。那些根藤退卻的方向毫無疑問是那條右臂。

    談笑大踏步走過去,撩開他的袖子,看見那些根藤漸漸變得淺直到透明然後鑽進了他的皮膚裏。

    暗巫族的人本事都很怪異嗎?談笑無端想著。

    等根藤全部沒進去後,李哥的右臂便在一陣震顫後恢複如初。談笑伸手從他右臂上撫過,雖然有些青筋暴起的情狀,但至少皮膚表面還算光滑,那麼多的根藤進進出出盡然沒有造成恐怖的傷口。

    談笑想,離歌的修爲果然是增高了。這要是擺在過去,這條右臂或許要傷得不輕。

    離歌還沒有醒。

    離歌還醒著的時候,眉頭似乎很少有舒展的時候,現在便是在昏迷中也是蹙著的。

    談笑從乾坤袋裏拿出一顆醒神的丹藥塞進離歌嘴裏,自己站在一旁靜靜等著他醒過來。

    很難想象自離歌被青蒙山人擒住後的一年多時間裏經受了多少他不願意經受的事情,在談笑心裏,離歌雖然倔強傲然,卻不是那種寜死也不肯受辱的人。她總覺得,與肖崇真的瀟灑相比,離歌心中就隱含了某種沉重。

    離歌的手指動了動。

    談笑往前走了一步,蹲下身子查看。

    離歌初睜開眼的時候,眼前的視線是模糊的。他隱隱約約看到面前有張臉,光線很好,桃紅紅的一片,染了半面的青天。

    微風中暗香浮動。那氣息叫人不想醒來。離歌在恍惚中仿佛看到了很遙遠很遙遠的過往,那時他只是一個調皮的孩子,他偷偷躲在盛開的桃花樹後,眼睛直直地看著前方。

    那時他想了什麼幾乎已經忘了,但他仍然記得那個場景。

    又是這種氣味,真是難聞。

    離歌皺了下眉,睜開了眼睛。然後他看見了談笑的臉。

    離歌眼中一閃而逝的厭惡被談笑捕捉到,她本來想問問離歌怎麼樣了,但被那眼神驚了一下,半天也沒問出口。

    倒是離歌自己坐起來道:“這是哪裏?”

    談笑起身。淡淡道:“不知道。”她看向前方水中小舟,道,“你保命的法子不錯。”

    離歌一聽便明白她說的什麼。他抿了抿嘴,道:“還好。”他看到她手中抱著的小白虎,嘴角不明顯地抽動了兩下。

    白頭敏感地看過來,哼著氣瞪他一下,威風神氣得很。

    談笑于是拍拍它的腦袋。不讓它掙扎。

    離歌一點也不浪費時間地四下看了看,眉間的痕跡便越來越深。

    “又是幻陣?”離歌反常地居然有些煩躁。

    談笑對他的情緒反應微微有些詫異,但面上卻沒什麼表情,隻看了他一眼道:“你看這像幻陣嗎?”

    離歌沉默地四處走了走,又走到水邊看到那孤舟,心裏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談笑縱身跳到小舟上。那小舟便輕輕往前搖了搖。

    “來嗎?”談笑看向離歌。

    離歌並沒有猶豫多久,他也跟著跳上去,與談笑並肩站在小舟上。一手負在身後,一手在前微微曲起。

    小舟一路南下。

    談笑自小在天華山中,以爲幼時所見梅林已是清冷山中最炫麗的景色了,沒想到這片桃林更甚。尤其那桃枝奇秀,桃花晶瑩飽滿。比那紅梅多了份熱烈,少了份清絕。談笑頭一次發現。自認爲清淡的自己居然是喜歡這中景象的。

    離歌看不得她眼中真心的贊賞,冷然道:“有什麼好看的。”手一揮,竟掃得岸邊一顆桃花樹斷了枝葉,花瓣紛飛搖碎了一地。

    談笑眼中一沉,似乎看到了那時梅林中的司羽烈。

    這種感覺實在不妙,談笑本能地冷眼望向離歌,不想離歌卻哼笑一聲道:“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不過幾株桃花就晃了你的眼,這種東西在人間多得是,最最俗豔的玩意兒,就是凡人也看不上眼的。”

    談笑覺得離歌還是睡著好了,只要他醒著,你就摸不準他的喜怒心情。他一會兒可以笑得和煦,一會兒又像這樣翻臉無情,而且毫無道理,莫名其妙。

    大約談笑看離歌的表情太過類似於對方無理取鬧,離歌目中一沉,臉上更顯不豫。

    “看什麼看?修道之人怎可爲這些俗物所累?乾脆……”他正說著,神色卻突然變化,眼睛瞪得大大的看著前方,很驚訝的樣子。

    談笑警覺地順著他的目光往前看去,這一看,也愣住了。

    前方桃林伸出赫然聳立著一座巨大的石像。

    談笑不知道離歌認不認識那石像是誰,她想自己大約是認識的。

    閻羅洞中,項南明道:“妾爲保全祖上之秘,萬般無奈以身爲祭,以血爲引,以此生之靈力與夫談紫君相換,只求保得項家一線血脈,存得祖上無上秘法。”

    談紫君道:“吾談紫君今借項南明之力開啓神器通天鉞,今同以身爲祭,以血爲引,封此密地,以待後人得天之選,幸知緣來。”

    神器,埋骨墓所。

    談笑從沒想到,這些理她如此之近,近到她似乎不能控制好驟然變急的心跳。

    談笑往前跨了一步想要下船,沒想到離歌比她更快地跳下去,不一會兒便消失在桃林中。

    談笑心一沉,擡腳便追,方向自然是那高大聳立的石像。

    石像是一個道人昂然遠望,他的手中一定握著什麼,但是此刻卻不得而知。因爲他的手臂隻到小臂處,餘下的部分像是被粗魯地切斷了。

    這個道人霍然就是幼時談笑在閻羅洞中所見的談紫君——紫上真君。

    離歌站在石像下擡頭看著,正是面沉如鐵。

    “這……”談笑走到他旁邊。

    “原來在這裏。”離歌低下頭,往後退了兩步。

    談笑眉眼動了動,“這是哪裏?”

    離歌轉頭望她,似笑非笑,“談笑,你識不識得這是誰?”

    談笑本想點頭,但一個遲疑,卻成了皺眉。

    離歌哈哈一笑,忽而又收斂了表情,似笑非笑道:“你不識得。你怎麼會識得?天華山中早沒有他的舊物,一個叛門之徒誰願意再提起?但是你一定要識得的。這個人——就是談紫上真君。”

    談笑心中起伏,微微呼吸道:“你怎知是他?”

    離歌笑道:“紫君山中誰不知他?但年好歹我也在此處待了許久。此人看似磊落,但心思最是狡詐,生前尚攪得人不得安甯,死後更甚。誰都知道他死後屍骨入了墓所,但誰也不知道真正的墓所是在何處。”

    離歌轉而看向石像,哈哈一笑道:“談笑,你說這裏是不是他的埋骨之處?”

    談笑皺眉,“我怎會知道。”不過看起來,似乎是的。

    “一定是的。”離歌卻比談笑更加確定。

    他繞著石像走了兩圈,“只是不知道這裏有何玄機,如何進去。”

    談笑道:“你怎知是進去,不是在這周圍某處。”

    離歌古怪地笑了一下,“你未曾在紫君山生活過,自然不知道的。談紫上這個人是有些怪癖的。我曾聽說過他叛出天華門時與那位雲華真君有過一次……恩,也不算是爭吵吧。據說那時他就說過類似‘不敬神明,唯我獨尊’的話來。而那時的談紫上還不是元嬰真君。”

    他看著談笑,“這個人一向自大狂傲,沒想到兒子從小卻懦弱虛軟得很,大約是報應。”

    談笑不喜,抓著白頭的手緊了緊,白頭低低嗷了一聲,對離歌更是怒目相向。

    離歌哈哈一笑,“世間平衡當如此,你氣什麼。就像我們暗巫族,雖然生時力量強大,修煉事半功倍,但壽命卻比普通的修士要短得多。修不到長生,我們這些暗巫人也只能魂飛魄散,凄慘得很呢。”他笑說著,嘴角微揚的弧度訴說著某種諷刺。

    談笑知離歌一般這樣說話都不是刻意針對某個人,她想他心中總歸是有怨氣的,或許是因爲他暗巫族人的身份。

    離歌興緻盎然,“你說這墓所中有什麼?會不會有神器?世人都說談紫君得了神器,不然他也不會那麼快就修成元嬰,哎,既然得了神器,何必這麼早送死呢?墓所藏得這麼隱蔽,難道真是爲了埋神器?”

    談笑忍不住道:“別得意忘形,你怎知不是幻境?”

    離歌笑容一收,神色警惕起來。

    談笑見他突然變化了表情,心情便好了幾分,再擡頭看石像時,目光便一直滯留在被切斷的手臂上。

    斷面齊整,渾然天成。談笑想這莫非不是後來切斷的,而是一開始就做成這樣的了?

    離歌在四周看了幾圈,回來時咬牙道:“便是幻境也要闖上一闖。”

    談笑道:“怎麼,你這麼肯定這裏面埋著的不是人骨,而是神器,所以連命也顧不上了?”

    離歌像看白癡一樣看談笑,“你敢說你對神器一點想法也沒有?”

    談笑聽罷,一時語塞。

    離歌理解地笑了笑,“放心,你是他兒子,他對你自然優厚得多。”這話怎麼聽怎麼不是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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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 談家墓所

    桃林中突兀地立著個石像,石像周圍一片片的桃林,桃花開得極豔。

    這時水裏的小舟已經不見了蹤影,它飄飄蕩蕩來了,又飄飄蕩蕩走了,仿佛無論走到哪裏,它都能回到最初始的位置。

    離歌已經研究了那石像很久,但是終是不得其門,怎麼想也想不明白通過這石像要怎麼到墓所中去。

    這時的談笑已經不像初見石像時那麼震動,她看著離歌時而皺眉,時而沉思,時而自言自語,好像他的整個生命裏除了那個石像,就再也裝不下其他的東西了。

    談笑心中升騰起一種奇怪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或者說是靈覺。她擡頭看天,天空靜好。如果這是墓所,爲什麼會有天有地,難道這不該是在地下嗎?如果不是墓所,那這裏到底是哪裏?所以說,還是幻境吧?

    離歌伸手觸摸石像,似乎想從掌心的觸覺來尋找點靈感。

    談笑靠在一株桃花樹下,雙手環胸,一隻腿微微曲起隨意擺在另一隻腿前面。

    “找不到就別找了,這裏也不一定是入口。”談笑淡淡道。看到離歌忙忙碌碌,她反而平靜了下來。

    離歌轉頭看向她,若有所思道:“你來找,說不定就能找到。”

    談笑挑挑眉,“我也不懂布陣之法,對機關之術更無研究,你都找不出來,我如何能找出來?”

    離歌皺眉,沉默地走過來不由分說地拉過談笑,“或許並不需要懂得這些,只需要你是談笑就可以了。”

    “即便真是墓所,也不一定埋有神器。”

    “即便沒有神器,談紫君費了那麼多力氣建造的墓所一定也非等閑。”離歌說得也對,若是裏面就埋著死人骨頭。什麼都沒有,怎麼會藏得如此隱秘,在他死後這麼多年都沒有人找到過?

    談笑道:“看不出你也是個貪心人。”

    離歌看她一眼,“修士爲求長生,少有不貪心者。怎麼,你擺出這副清高模樣,難道是想說你不是貪心人嗎?”

    “我……”

    “好了,我對你想說什麼一點興趣都沒有。這裏,你能進去嗎?”離歌定定看著談笑。

    談笑微微握緊拳頭,又松開道:“我怎知?不過若真得神器也是好事。至少你的命是可以保住了。”

    離歌沉默片刻,問道:“你肯用來給我保命?難道你不想……獨吞?”

    談笑也跟著沉默。她無法說違心的話。世人都覬覦渴望的神器,哪個能完全不看在眼裏?爲離歌保命是一定要做的。但這並不代表就要把神器給了離歌。對談笑來說,神器的意義是不一樣的。而這個“不一樣”,她在那魂沉睡之後,才漸漸明白。

    饕餮之體,五行虛妄。談笑發現自己的修道之路無比極端。根本就找不到可以平庸的方案。

    神器,如果沒有神器這樣的契機,談笑覺得她的前途會十分渺茫。不,不能這麼說,她基本就沒有什麼前途可言。

    項家世世代代好苗子不多,修得大成的就更是稀少得一隻手都用不上。談笑開始理解。她的母親爲什麼甯肯放棄修爲,放棄生命也要留下這麼個契機給她的後代。

    談笑知道,人人覬覦的神器是她的阿娘爲她準備著的。

    “你在想什麼?”離歌不肯放過談笑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也不肯放過她眼中閃過的微光點點。

    “沒什麼。想怎麼進去。”談笑心不在焉。

    離歌道:“你先找找,找不到我們便去別處看看。”

    談笑看著談紫君的石像,石像面部祥和,目光高遠,他的額頭微微擡著。顯得傲然,只是斷掉的雙臂有些破壞整個石像的完整性。她想象著談紫君手臂如果沒有斷掉的話。他手裏應該拿著什麼東西。

    什麼東西呢?難道是拿著神器?

    談笑想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那神器的名字應該叫做通天鉞。

    通天鉞具體是個什麼樣子談笑自然不知道,但是修仙界的修士們用的武器大多數也都是人間的式樣,有的根據各自五行屬性的不同和功法的差異會有一些改變或者是改造,但本源還是來自人間無疑。通天鉞是神器,神器也不一定就長著怪模怪樣。神在創世之時創造了一切人和物在今天的萬事萬物中都能找到最本源的痕跡。

    談笑看著石像,心裏通明,同時又有些類似無奈的情緒。

    其實無論法陣也好,機關也罷,是真也好,是幻也罷。不管這墓所到底是什麼,也不管談笑到底懂不懂得這些東西,她心裏隱隱有種直覺。

    閻羅洞裏談紫君和項南明對著祖宗起誓盟約,她小時候被離歌帶進去,又上了小亭,雖然也不知道什麼陣法什麼破解之類,但照樣得到了先人的記憶和啓示,也爲今日之行打下了基礎。當時她怎麼能看到她阿娘和談紫君的?

    不過是七夫人床柱上的舊物八卦珠和她身上流淌的“舊物”。

    以血盟誓,自然以血解之,這是世界上最簡單的破解之法,也恐怕是破解之法中是最高的門檻。

    離歌叫她找入口,入口在那裏,怎麼找她或許不清楚,但這入口一頂是對談家人開放的。這就是最原始也最終極的破解之法。

    談笑的手指輕輕摩挲在石像上時,心想她隻要再用力一點,就會有項家之血染了這石像。那時,會不會在某個地方出現某個入口?

    “會不會是這雙手臂?”離歌看來看去,似乎也覺得這雙斷臂可疑。

    談笑放下手,“或許是吧。”

    離歌退後兩步,然後躍上石像去查看那手臂的斷面,他整個人比那半條手臂都要小。

    談笑正猶豫要不要試一試她直覺的法子,突然感覺到肩膀上一重。她轉過頭一看,卻是白頭躥了上來,安安靜靜地趴在她肩膀上,尾巴甩過來輕輕貼過她的手臂。談笑投給它一個疑惑的眼神。想著它會不會給出點什麼啓示來。

    白頭擡了擡腦袋,眼珠子滴溜一轉,然後看著離歌不動了。

    談笑順著白頭的目光看過去,正好看見離歌跳了下來。

    “走吧,別處去看看。”離歌道。

    這麼快?談笑看著他擦肩而過的背影。

    離歌道:“還不快跟上。”

    談笑猶豫了一下,回頭看了眼石像,還是擡腳跟上去了。

    離歌帶著談笑在桃林中走了一圈,這桃林中除了這麼個石像,就再沒有其他的建築。地上桃瓣點點,枝頭花蕊吐信。離歌卻一直皺著眉頭闆著臉,沒有半分喜愛之色。

    待到離歌確認周圍不可能其他的出入口的時候,他們便一同回到了石像旁。

    這時天色已晚。沉沉天幕不知不覺中壓下來,桃樹藏了撫媚,只留餘香。

    離歌看著石像,自言自語道:“總不會一點辦法也沒有。”

    聽到這話,談笑手指動了動。見離歌實在苦惱,而這若真是墓所,便總是要進去的。她這麼一想,於是橫下心來道:“我試試。”

    她往前一步,躍上躍下查看石像。便是真的滴下血去,也不該是亂點的。她想若是不得其法。說不定一身的血都耗盡了也找不到入口,白白葬送性命。

    談紫君的石像雕塑得極真,尤其那雙眼。雖然不過是石頭,但卻似乎像真的一樣神奇。

    談笑伸手摸了摸眼睛裏雕刻的眼珠子,心想這石像到底是談紫君什麼時候擺在這裏的?爲什麼要白這裏呢?她順著那目光的方向去取,本事無意的,這一看卻看出點名堂來。

    漫漫桃林自然不是隻是桃花順的縱橫排列而已。而談紫君的眼睛所看的方向。正是那水中小舟。

    這麼說來,“談紫君”正是看著他們一路隨扁舟而來?

    如果……

    談笑突然用手指抹過那雙眼珠子。

    鮮紅的血染了那雙眼。但血色卻很快隱去,仿佛從來不曾存在過一樣。

    談笑轉頭去看扁舟,驚訝地發現那扁舟緩緩沉下水去。

    她神色一變,丟下去:“追!”說著人已經縱身躍下石像,一路在桃林中穿梭,直奔那小舟而去。

    離歌在一瞬的怔愣之後,也提氣跟上,雖然他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在陌生的環境中,一點一滴的變化都是值得注意的。談笑覺得那小舟肯定不會無緣無故就沉下水裏去。

    談笑跑得算是快的了,但她趕到的時候,那小舟已經全部沉了下去,只留水面漣漪點點。

    談笑一時間也不知道哪裏來的沖勁,剛到小舟邊便伸展了身體對著那漣漪的中心撲通一聲跳了下去。

    隨後離歌嚇了一跳,不過他腦子轉得也不慢,在看見談笑跳下去的瞬間,已經本能地反應過來,跟著談笑跳了下去。

    跳下去的除了兩個人,自然還有白頭。

    這水自然跟閻羅洞中的水不一樣,至少這水像是水。

    談笑一跳進去便伸手抓住小舟,心裏想著小舟到哪裏她便到哪裏。

    離歌則遊過來抓住了談笑的衣服。

    這流水在外面看就像是再淺不過的清溪,沒想到跳下水中卻看不到底。

    小舟在水底一邊下降一邊順流而去,談笑覺得那小舟似乎開始變了樣子,不像是尋找中的小舟了。

    談笑想到那石像的斷臂,至此稍稍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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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14 16:11:49
152 繼餘遺志

    本是桃木的船身卻奇異地像是被水腐蝕了一樣漸漸溶去,露出裏面堅硬冰冷的色澤——那絕對不是桃木。與此同時,尖尖的船舷變得圓潤,小舟一分爲二,每一半都慢慢變化做不規則的形狀。

    談笑覺得這分成兩半墜下的東西怎麼看怎麼像是那石像的兩條半截的小臂——無論是形狀還是大小。兩條手臂的手掌皆虛握成拳,拳中留有空隙,大拇指和其餘四指相對,中間隔著大概一個指甲蓋的寬度。

    這手裏難道握著什麼東西?

    這個念頭並沒有在談笑腦袋裏停留太久。

    小舟開始變化時,她本就捉著船舷,這時變化成手臂,她哪裏還有放手的道理?她一手緊緊抓著那小臂往懷裏抱,另一隻手伸出去想要抓住另外一半小舟變成的手臂。

    可這時候卻有人比她的動作更快。

    離歌本就拉著談笑的衣服,這時他來不及想爲什麼船會變成這個樣子,也來不及想爲什麼談笑會知道這船會有變化。談笑看得出來變化後的船成了兩條半截小臂和手掌,離歌怎麼會看不出來?在談笑準備去抓另一隻手臂的時候,離歌從她身後遊出來,極爲迅速地搶先握住了那條手臂。

    這之後,離歌一個回身從側面轉回去,而談笑伸出去的手已經錯失了抓住另一隻手臂的契機。

    離歌抓到另一隻手臂後就立刻回頭,抓著那條手臂向岸上遊去,其間正好與談笑擦肩而過。

    談笑見狀便跟著在水裏打了個轉,朝著離歌離去的方向遊了過去。

    離歌上岸之後,拿著那條手臂左右查看,時而用手摸一摸,間或用力磨幾下。那巨大的手臂被離歌抓在手裏杵在地上一點也不吃力。

    談笑上岸之後,隨意地拖著手臂在身後行走,走至離歌身邊時停了下來。

    兩人身上都是濕的。

    離歌隨手揮了一下,身上便恢複了乾燥。

    談笑動作慢點,她是通過九轉來達到目的的。

    離歌側頭看她:“你怎知那船就是手臂?”

    談笑想起當她看見船沉時正好在石像之上,而從離歌的角度是看不到的。離歌一定是追著她去的。

    “我也不知,只是看見船沉而已。”

    “你做了什麼,緻使船沉?”

    談笑本想說出那石像眼睛的事,但見離歌一臉嚴肅,於是頓了頓。說道:“我也不太明白。”

    離歌沉思片刻,看了眼談笑手中拖著的手臂,嘴角往上彎了彎。道:“如此,我們便試試如何進那入口。”說著略彎下腰將那條手臂扛在肩膀上,然後就朝著石像的方向飛奔。

    談笑拖著手臂高高躍起,這一躍還沒來得及往前走,就皺了眉頭。

    “離歌。回來!”談笑大喊了一聲,將手臂往下一沉,自己借力又往高處一躍道:“離歌!路不對!”

    離歌正在狂奔,他聽到此話猛地剎住腳,扛著手臂那麼一擺,頓時驚起一片桃花。桃枝破碎,花瓣紛飛。

    談笑一邊下降一邊看著離歌,離歌則是毫不遲疑地又奔了回來。

    “怎麼回事?”離歌問道。

    談笑沉著臉。“我們去的時候在這個方位雖然看不到石像,但再次來的時候後,應該是看得到的。可是你看看那邊。”

    離歌丟了一個禦劍符升到半空,來時的方向只見千裏桃林望不到盡頭,哪裏有什麼石像。

    他疑惑地看了一會兒。問道:“你怎知我們來時那裏是看得到石像的?”

    談笑抿了抿嘴,“我自是知道。”

    離歌盯著談笑的眼睛。盯了半晌,道:“那你說該怎麼辦?”

    談笑看了看旁邊的流水,道:“以此物做船,仍舊遊下去。

    離歌皺眉,“如何……”話未竟,一臂扛著手臂輕輕放到水上,同時禦氣控制著手臂,就像是在天空飛行時控制著飛劍一樣。想來這兩者皆是同理。

    “如何?”談笑問道。

    離歌見那手臂已經可以漂浮在水面上,於是縱身躍上那石頭的手臂,控制著法術往前走了走,回頭道:“或可一試。”

    談笑跟著將 石臂投入水中,勉強禦氣“行舟”,毫不意外地感覺到丹田內真氣的變化。

    由於九轉是有反噬期的,按照那聲音的說法,她平時越是用它,到反噬期時反應就越是強烈。所以談笑有意無意中總在試圖尋找一個平衡,又或者是在尋找一個極端。她倒並不是多麼怕反噬期時法力全無,只是這種不能預測和控制的力量轉換總叫人心中不安的。

    離歌獨行在前,也不等談笑。他驅動真氣把那石臂當做小舟來行,不一會兒便十分熟練自如了。相比之下,談笑就顯得笨拙得多。

    去時匆匆。這樣行了一段,離歌和談笑都發現他們只需要控制著石臂在水中漂浮即可。至於它們要飄往何方就不是他們管的事情了。

    從水路一直往下,還是那小舟走的方向,果然前方就出現了高大巍峨的談紫君石像。

    天邊的光線照在石像之上,讓他的眼睛部分比其他地方的顔色略深。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原因,離歌和談笑再看這個石像,便奇異地覺得這個石像比之前要多了幾分生氣,多了幾分仿若人類的情緒。

    離歌多看了兩眼,在石臂速度變得極慢切略有下沉之勢的時候猛地跳到岸上,一把拖過石臂扛在肩膀上,接著就朝著石像的方向大踏步走去。

    談笑不久後也上了岸,她開始是將石臂丟在路上拖行,後來見離歌的模樣,也跟著將石臂扛在了肩膀上。

    可惜了一樹桃花。談笑心中想著。

    從岸邊到石像的距離就不遙遠了。

    離歌扛著石臂走到石像之下,擡頭看那石像中手臂的斷面,琢磨著這兩條手臂和那石像如何能放到一起。

    談笑本能地看了看石像的眼睛,總覺得那石頭做的眼珠子有一處顔色深沉,從她的將角度看就像是那雙眼正好斜睨著他們一樣。

    離歌沉思半晌,看樣子像是在猶疑。

    談笑道:“不如你我各自上去。將這手臂貼於斷面一試。”

    “也好。”離歌說完,人跟著提氣一躍,幾下借力上了斷臂處。談笑與他幾乎同時出發,於是兩個人扛著沉重的手臂停在了石像的肩膀上。

    兩人對望一眼,離歌首先沿著手臂走下去,然後將石壁的斷面對接在一起,然而那斷面卻絲毫沒有反應。

    談笑心想該不會有事要用老辦法了吧?正想到此處,突然感覺到腳下一陣極快的震動,接著人像是向上拱了一下再停住,一個不穩手便挪了位置。可那小臂脫了掌控卻沒有掉下去。在劇烈急促的震動中居然與上臂牢牢連接在了一起。

    談笑轉過頭去看離歌,離歌的目光正看著石像下方。

    兩人幾乎同時跳下去,然後他們看到了石像下方底座中央空出一塊深深的下沉的暗洞來。

    難道是入口?兩人同時想著。不自覺地移步到暗洞旁,但誰也沒有走進去。

    離歌看了半天,也不知看到了什麼,眉毛越皺越緊,眉間都要皺成了小山。

    談笑往前跨了一步道:“下去看看。”然後下意識地往後看了看。白頭正躍了過來。

    離歌道:“小心。”

    談笑一點頭,已經朝著那石像底座的黑洞走了下去。

    走下去就是暗道,暗道有樓梯,談笑一步步走下去,一邊走一邊在想這暗道的盡頭該是怎樣的畫面。

    談紫君算得上英年早逝,他的墓所在他死後這麼多年都有人在執著尋找。等待著他們的又該是什麼?

    暗道中光線暗淡,兩邊是牆壁,只夠一個人展開雙臂的距離。談笑小心地靠近一面牆壁往下走。期間沒有感應到任何危險的氣息。

    安靜,就是太安靜了點。

    談笑走走停停,她後面緊跟著的離歌也是走走停停。

    未知的前路總是叫人心生警惕,離歌伸手按了按心口,稍稍壓抑住似乎過快的心跳。

    談笑想入口的地方難道封住了?爲什麼一點都沒有變得光亮一些?她正這麼想著。前方幽幽暗光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坐落在那裏。

    談笑停下腳步,白頭伸出爪子抓住了她的衣角。她彎腰抱起白頭又走了一段距離。這時放看清楚前面是個一人來高的石門。

    石門可供三人同時通過,看樣子是上下移動的。這個時候石門緊閉,兩邊各有一個半人高的台座,台座是方形的,上有雕花暗紋,台座的頂面各有一個圓形的深洞,而在這之上卻什麼都沒有。

    談笑走到一面台座上查看,想著這深洞裏會放入什麼東西嗎?或者從裏面會出來什麼東西?這會不會就是開門的機關?

    離歌也走過來看了一會兒,突然道:“門上有字。”

    談笑心下奇道:剛才怎麼沒看見門上有字?於是轉身去查看,這一看果然看到門上有字,只不過這字是刻在門上的,並沒有顔色的區分,中間是四個字一列的兩列大字,旁邊還有一列小字,如果不仔細看的話,根本也看不出來。

    談笑努力去辨認,離歌已在一旁道:“生死有道,萬古不易。”

    生死有道,萬古不易。

    餘半生汲汲,固知違天之罰,或來日自取滅亡,然心有不甘,惟待來人繼餘遺志。

    談紫君。

    離歌上前一步念道:“談,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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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14 16:12:06
153 八一重門

    “談紫君”三個字剛剛落地,離歌人已經站在石門之前,就要尋找石門的開關。

    談笑慢他一步,只來得及看見他的肩膀錯身而過,接著便覺得白頭扯了一下她的衣服。

    談笑低頭看白頭,眼角的餘光飄過腳下,這一看卻是猛然一驚,驟然出手拉住離歌道:“後退!”

    離歌尚不知其意,正要甩開談笑的手,然而談笑抓得緊實,耳邊響起談笑急切的聲音:“腳下!”

    離歌此刻方才警惕,猛地往後縱身一跳,談笑與他自是同步。

    跳開兩步,離歌才看清楚從那石門下的縫隙中湧出來的墨綠色的濃油一樣的液體,那液體流經之處冒起或大或小的氣泡,那些氣泡在液體之中擠壓著,爭先恐後想要冒出來,然後當它們碰觸到空氣便像是被針戳了一樣碎裂成了虛空。而它們流過的地方很快被腐蝕成了高低不平的溝壑,只有那道石門和石門之下的土地除外。

    如果離歌還站在那個地方,無疑他此刻也會像他腳下的土地一樣被不知名的液體腐蝕。

    那些液體還在往前湧動,即便他們再往後退也無路可退,而它們湧動的速度竟然還在加快!

    前無進處,後無退路。

    “上去石台!”離歌目光一掃,率先跳上右邊的石台,而談笑則在同時跳上了左邊的石台。

    那石台與石門也不知是什麼材料,在這樣腐蝕性的液體流經之後竟然還能安好如初。

    剛上石台,兩人就聽到了一種輕微但尖利的聲音。

    不好!談笑腦中靈光一閃,腳尖一點便往上躍,她尋機往旁邊一看,離歌也是同樣的反應。

    而與此同時,從他們腳下的石台中鑽出亮白的尖針。尖針有兩指長,寬不及一個指甲蓋的寬度,無數尖針分次從石台中射出之時,尖針的頂端閃過懾人的光芒,一瞬間竟讓人迷失了視線。而對於很多人來說,就是這一瞬的時間,生死已經可以決定。

    談笑乾脆閉上眼睛,身子一旋擡腳一掃,把那些尖針掃向石門的方向。而那些漏網之魚則被她的手抓著的白頭揚爪拍向了離歌的方向。

    離歌就沒有這麼好的運氣了。他之前本就受傷,這一退一跳已是驟驚之後極力避禍。此刻眼睛被強烈的光亮一閃,雖是用手去擋,也晚了一步。更別提還有白頭拍過去的橫飛來的尖針。他喚出長藤彈開尖針。但終究還是被幾根尖針傷到,有一根好巧不巧地竟扎到膝蓋上。

    離歌悶哼一聲,身子就有點往下斜。

    談笑耳朵一動,聽出不對勁。她趕緊睜眼,正好看見離歌跳起的速度減慢。再這樣下去只能墜落下方的尖針群中,到時候哪裏還有命在?

    她一咬牙,目光落在石門之上。

    那些尖針雖被她掃到石門上,但它們並沒有戳進石門中,而是紛紛彈到地上,石門之上連個針孔都沒留下。

    談紫君果然不是好對付的。人死了留個墓地也不讓人省心。

    沒有針借力,談笑抽出無骨像是賭徒一樣迅速插向還在被腐蝕的地面,人跟著一橫踩過石門。同時發動九轉調整體內的氣息,想象自己就像是走在平地上一般,然後快走幾步到離歌面前,一手抓著他的手臂,一手揮動無骨掃開尖針。跟著靈機一動,讓那無骨劍不斷長長。直到正好能橫在兩座石台之上方才作罷。

    而她和離歌就站在無骨劍上。

    好險。

    談笑額頭溢出細小的汗珠,這一切都做完了還稍微有點愣神。她覺得自己對無骨劍的控制力似乎增強了。

    離歌膝蓋流下鮮血來,不止是膝蓋,他的手臂和腰上也插了兩根尖針。他剛站穩,臉色便白了幾分,話還未來得及說就彎腰拔出膝蓋上的尖針。

    鮮血帶著絲絲烏墨的色澤濺開,他撕開膝蓋上的布料,果然看見膝蓋已經發烏。

    談笑也是臉色一變,比離歌更快地拔出他手臂和腰上的尖針,唯恐慢了一步。

    離歌卻是冷笑道:“來得好!”

    這時他們耳邊傳來轟隆轟隆的聲音,竟是石門正緩緩向下沉去。

    入口開了!

    兩邊是飛針殺人,前方是腐液流淌,後面的入口正好開了一條縫來。

    可這個時候,兩人對望一眼,誰也沒有輕率往裏面跳。

    然而,卻沒有更多的時間給他們考慮了。

    就在石門下沉的同時,撐著無骨劍的兩座石台也在跟著下沉,而兩邊的飛針卻像是無窮無盡一樣。

    不止是如此,在石門上方竟然還有石門沉下來,兩道下沉的石門之間只隔著正好一個成年人滾進去的距離。

    離歌臂生木藤,木藤沿著兩道石門之間的縫隙伸了進去。

    木藤被離歌控制著在石門之中上下左右探索著,但從那些木藤反饋回來的信息看來,裏面似乎沒有像腐液和尖針一樣難纏的東西。

    “走!”離歌眸光一沉,抓著談笑借力往上一躍,從下沉的石門之上滾了進去。而談笑手一旋,已收了無骨劍在手。

    離歌和談笑剛剛全部進了石門,下面一道石門正好沉到地底,上面一道石門也壓了下來,整個石門又沉靜下來。

    石門之內漆黑一片,兩人並肩站在石門後,呼吸輕微,雙肩略有些緊繃,腳下輕擡,防備著任何細小的變故。

    而他們不知道的是,這時外面的石門上已經沒有進來時他們看到的那幾列字。

    兩人靜默地站了一會兒,石門之內突然亮光大盛,石門之內又有石門,門上正中有一個拳頭大的門洞,從那門洞可以看到裏面不遠的地方似乎還有石門。

    空蕩蕩的一方丹室,後方是石門,前方也是石門,兩面的石牆光禿禿地什麼也沒有掛上。而在前方石門旁邊的石牆上有一塊凹進去的方形凹槽,凹槽裏正擺著一卷線穿的竹簡。

    兩人的目光自然地落到了那個竹卷之上。

    離歌沒有急著去拿那竹卷。而是就地盤坐了下來。

    談笑皺皺眉,道:“你怎麼樣?”

    離歌半閉著眼睛,淡淡道:“無妨。”但卻沒有站起來,而是掐了訣定坐原地。

    談笑知他是讓尖針傷了,此刻大約是在調養,所以也不打擾他,只站在一旁打量四周,尋找著打開石門的辦法。

    離歌靜坐之時,周身慢慢氤氳一圈紫烏色的濁光,那濁光漸深。深得談笑幾乎要看不見他的面貌了才漸漸變淡,一直淡下去。

    若說毒,屍獸也是毒。但顯然離歌卻有法子控制它們。談笑不知他這是什麼術法,想來大千世界千奇百怪,暗巫族有暗巫族獨特的法術。不然方才離歌被毒針傷到,也不會冷笑一聲道“來得好”。

    離歌並沒有花多長時間,當他睜眼之後。臉色並沒有多少改變,但額邊的神經卻也沒那麼緊繃了。而他本來在流血的地方也再沒有新鮮的顔色溢出。

    談笑看了他一眼,算是多少知道他的脾性,於是又看向那竹卷道:“不如看看是何物?”

    離歌不置可否地掃了眼四周,然後動了動右臂,於是兩條木藤從他的袖子裏生長出來伸向竹卷。不一會兒就纏著竹卷在半空中緩緩飛了回來。

    這回離歌十分謹慎,便是取物也不急不躁,談笑則是眼觀四路耳聽八方。以防有變。

    竹卷離兩人一臂之距時,離歌又遣出兩條木藤,四根木藤像是人的手指一樣,兩根支撐著竹卷讓它向著兩人的方向略略傾斜,另兩根則展開竹卷。讓他們能夠看到裏面的情況。

    竹卷稍稍展開一點,一列列小字展現在兩人面前。

    餘早年聞道。深憾資質不佳,常心中忐忑,夜不能寐。及至師門得益,故以勤補拙,盼得天道之本。

    談笑驚訝地發現這些小字竟像姬雲華給她的煉器之法一樣每看完一列便消失一列。

    好在離歌只打開了一點點,兩人發現這種狀況後,離歌便不再往下展開了。

    離歌看完這些字,沉思片刻,冷笑道:“談紫君雖然是雙靈根的資質,但也算不上是‘不佳’,沒想到這倒成了‘憾事’,入了墳墓都念念不忘。”離歌說到後來一字一頓,也不知說話吃力還是諷刺太甚。

    談笑卻是想起姬雲華對談紫君的評語。

    其實無論是姬雲華還是秦清微,他們對談紫君的評價都不低,便是王清潤和天華山中其他同輩的師兄弟,對談紫君叛出師門雖然頗有微詞,但說到他的資質品性,卻並沒有多少否認的。沒想到談紫君對自己的認識卻是這樣的。

    談笑將目光投到竹卷之上,緩緩道:“這些字看過便消失,之後定然有需我們記憶的東西。”

    離歌點頭,道:“或許是開啓石門之法。”

    談笑由於在鑽研姬雲華授予的煉器之法,所以對記憶複雜的東西已經有了相當的經驗,她這時候無比興慶,但又貪心離歌的記憶力。

    離歌又展開一點竹卷,兩人便接著往下看。

    餘一生汲汲,其中艱險,不足爲外人道。惟願來者過此九九八十一重機關,需知重重機關不同於前,開闔皆有步數,一步錯則災禍滅頂。九九八十一重機關步數盡在之後,切記不可遺忘或半,亦不可攜帶此物離開此處。

    說到這裏已經很明白了。這石門九九八十一重,每重開啓之法不同。怎麼開在竹卷中有,但是要全部記下來,要把這東西帶出去一步一步參照是肯定不行的。

    離歌皺皺眉,還未來得及說話,兩人耳邊傳來水流的聲音。

    怎麼會有水?兩人對望一眼,目光齊刷刷地看向前方石門的石洞,可從石洞看裏面並沒有什麼改變。

    談笑想了想,擡腳向前,走了兩步也沒發現什麼危險。她於是走得稍稍快了點,等走到石洞前,正好看到裏面的石屋正有水緩緩漫上來。毫無疑問當這些水漫到石洞的位置就會流過來,到時候他們所處的石屋將會是一片水域,而他們找不到出口的話,只能在裏面被活活淹死!

    這樣算的話,他們記憶這竹卷內容的時間便早已被固定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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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14 16:12:23
154 過法不同

     八十一重石門,八十一道關卡,沒一重每一道過法都不一樣,沒有任何兩樣是重複或者相似的。難爲談紫君爲了個死後留屍的墓地煞費苦心,卻不知是爲難了別人還是爲難了自己。

    離歌冷哼一聲道:“也不怕淹了他的墓穴。”

    談笑挑挑眉,倒沒說這話的心情。

    離歌轉身,他突然發現那些木藤居然阻擋不住竹卷展開的趨向了。

    離歌一用力,讓那些木藤收緊,但很顯然那些木藤不但沒有收緊,相反還在竹卷的壓迫之下松展了幾分。也不知那小小的竹卷怎麼會有這麼蠻橫的力量,似乎用法術根本對付不了它。

    談笑也發現了身後的異動。她轉過身的時候,離歌已經上前準備拿那竹卷了。

    “小心!”談笑往前走了一步。

    離歌道:“這東西記載著八十一重石門的開啓之法,若他在這上面作怪,誰去繼承他什麼‘遺志’?”

    談笑心想也是,離歌又道:“快來看,這些字正在消失!”

    談笑吃了一驚,方才才看見上湧的水,這時候竹卷的字又在消失,看來時間果然緊迫得很。

    談笑看過去的時候,竹卷上勁草龍蛇的“第一重”三個字正在消失。她也顧不得其他,畢竟這時候若不把竹卷上的內容記下來,這之後的八十一重門隻會越來越艱險,甚至會丟了性命。這談紫君也不知是個什麼脾性,若這墓所在一開始就劃定了可以進來的人,那麼之後在這些人之中的選擇又是何等殘酷。

    之後的時間似乎流逝得極快。靜謐的空間裏只聽得見竹卷卷動展開的聲音,談笑和離歌雙雙在竹卷前站定,默默地記憶著竹卷中記載的開門之法。而隨著竹卷的厚度越來越薄,談笑腦中的記憶也越來越多。

    這九九八十一重石門的開啓之法雖然各不相同,但也並非完全沒有規律可循。而對於談笑來說。記憶大量的沒有規律的東西也並不是那麼難。

    就像談紫君說過的“勤能補拙”一樣,談笑自小在天華門修道時由於“資質”的問題沒少過煩惱,花費的時間精力隻有更多從不會不夠,關於背誦這類事情自然也就沒少做。這樣算起來的話,也算是與她的父親一樣。

    竹卷完全展開之際,竹簡上的文字已經消失得乾乾淨淨。

    談笑回頭看了一下那個門洞,那頭的水已經快要溢上洞口。

    “都記住了嗎?”離歌問。

    談笑點頭。腦中迅速過了一遍。

    離歌的樣子似有驚訝,又道:“你我對對看。”

    談笑也不隱瞞,接著就把腦中的記憶一一讀了出來。

    沒想到剛讀了一會兒,離歌的臉色卻越來越難看了。

    “你確定你沒記錯?”

    談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自然沒有記錯。”這點自信她還是有的。

    離歌的臉色更白,盯著她看了半天,然後開始背誦自己記下來的竹卷內容。

    這一來。談笑發現了問題,“你看到的真是如此?”

    這真是怪事,兩人背誦出來的內容竟然全然不同。

    離歌臉色一變,那門洞中已有水流溢了過來。他心想若是談笑沒有騙他,那說明兩人看到的本就不一樣。看來這八十一重門真是有些門道。

    水流越來越急。也越來越多,不一會兒就沒過了他們的腳背。

    談笑顯然也想到了兩人看到的竹簡內容可能不同。按道理來說兩人是同時看著竹簡的,爲什麼會不同呢?談笑不知其中的道理,這時候也來不及想了。

    “先過去再說。”離歌道。

    談笑點頭,這時候再對也沒什麼意義了,談笑不相信自己記憶的是錯的。離歌自然也是相信自己的。

    兇水猛灌進來,談笑和離歌各自按照自己記憶中的過法施展了本事,果然看那石門開啓。惡水盡退。

    兩人同時閃了進去。

    進了這道石門,前面又是一道石門,只不過這道石門上再不是一個門洞,而是兩個門洞。

    談紫君設了九九八十一道石門,每道過法又不相同。有的簡單,不過是機關之術走步之法。有的則是實實在在的殺陣。

    這第二道石門談笑記憶中不過是個走步陣法,可她側過頭去看離歌,離歌已經放出了木藤左右揮舞,面色緊張,目露兇光,嚴然是在與什麼鬥法一般。

    談笑心中暗驚,目掃四周有心幫忙,可觸目之地什麼也看不到,根本沒有來敵。談笑無法,只得跟著離歌的動作,看他打向何處便也向那處出手,但似乎一點作用都沒有,相反離歌卻是越來越吃力,動作也越來越緩慢了。

    談笑猛然後退,心想真是怪事,難道我幫他忙其實是在害他不成?她試著靜靜在旁邊站了一會兒,果然看見離歌緩緩舒展了眉頭,動作也靈快了許多。

    談笑想,這樣還是不出手吧,就在一旁等著離歌便好。

    可是這時候前方傳來鳴警之聲,那聲音愈見急促,於此同時,石門前上空落下不少大石,眼見著就要把整個石門都遮蓋起來。

    壞了!難道這些石頭要封死石門?談笑驚得往前走了幾步,心想談紫君設的石門果然刁鑽。

    而從一進門到現在,離歌看到的場景與談笑所看到的都是不同的。

    一進了第一道石門,離歌面前就出現了許多體積龐大的白色飛蛾,那些飛蛾有一對兇狠的豔紅雙眼,它們收攏翅膀從前方石門的兩個門洞中湧出來,然後就撲扇著對於它們的身體來說相對巨大的翅膀沖向離歌和談笑。

    白茫茫的一片,其間夾雜著星星點點的邪惡紅色。

    離歌抽出木藤反擊,可是那些飛蛾竟然能夠咬碎吞噬木藤。

    不斷有破碎的飛蛾的肢體墜落下來,可墜落下來的殘破的飛蛾肢體竟然能迅速變化成完整的飛蛾。

    離歌便是再有本事也疲於應付。更何況這些飛蛾似乎根本沒辦法用法術來降服。

    而就在這樣驚險的時刻,他卻看見本該與他一同反擊飛蛾的談笑居然直奔前方石門,打算棄他而去?!

    前方的石門緩緩開了一條縫隙,談笑很快沖了進去,而本該包圍兩人的飛蛾因爲談笑的離去很快聚攏到離歌的身邊。

    離歌又急又怒,這時一進門就催動的第二重石門的過法發揮了作用,他於是左擋右殺,朝著前方石門越來越大的縫隙沖了過去。

    離歌看到的是談笑先過了石門。

    但談笑往前走準備要阻擋下落的石塊時,卻看到離歌沖過來消失在石門之前。

    這是怎麼回事?

    談笑這時也沒法再等離歌了,所以她很快按照第二重門的過法開啓第二重石門,直奔離歌而去。

    過了第二道石門,離歌果然在第三道石門前。只不過他是跪在地上,雙眼渙散地看著前方石門,右手以木藤支地,不斷有鮮血順著木藤流下來。

    怎麼會這樣?難道離歌開啓石門的方法有誤?難道兩人所看到的開啓八十一重石門的方法有一個是對的,有一個是錯的?

    談笑趕緊走上前去扶起離歌,“怎麼樣了?怎麼會受傷?”

    離歌像是沒聽見一樣,即便被談笑扶起來也還是維持著原先的動作,就像是沒了魂魄的活死人一樣。

    談笑心中焦急,趕緊從乾坤袋中取出一粒醒腦清神的丹藥塞進離歌嘴裏,同時點過離歌身上幾處穴位,琢磨著離歌從進入第一道石門之後到現在的古怪舉動。

    “醒醒,醒醒!”談笑拍了拍離歌的臉,一邊努力讓離歌清醒,一邊又要顧及著這第三道石門會不會又有時間的限制。

    好在離歌並沒有失魂多久。

    隨著一口鮮血從離歌嘴裏噴出來,他手中從右臂展延開來的木藤也縮了回去。

    離歌有一會兒恍惚,當他看到談笑的臉時眼睛瞪得老大,嘴巴一張一闔似乎在說什麼,可是他並沒有發出聲音來,或者談笑並不能聽到他說的每一個字。

    談笑湊近去一點,想要聽得清楚些,可是這時候離歌已經完全醒了。他似乎真的很詫異,但是不過彈指的功夫就把所有情緒深深掩埋在冷漠的面具之下。

    誰也不知道離歌真正在想些什麼。只是在離歌心中,懷疑的種子已經埋下。

    “你……”談笑想要提醒他袖中再次滲出來的鮮血是不是要處理一下。可離歌不等她話說完就道:“走吧。還有七十三重。”

    談笑頓了頓,白頭趴在她的肩膀上抖了抖耳朵。

    石門前離歌突然道:“第三道石門……怎麼過?”

    談笑皺眉,“你我的過法或許不同。”

    “哦,那你如何過?”

    談笑毫不猶豫道:“不過是簡單的走位,東南西北四方……”談笑認真背了出來。

    離歌沉默半晌,終是道:“走吧。”

    之後再過了許多道石門,竟像是再沒有發生過前兩道的兇險之狀。

    眼見著八十一道石門已經過了大半,兩人的心情也漸漸有所不同。

    談笑是覺得越來越輕松,但越到後來也越來越警惕。而離歌則是一直皺著眉毛,偶爾看他虛空揮舞著木藤,但神色沒有變化,並不像是對敵。漸漸的,有冷汗從離歌額頭滲出來,他的臉色也更加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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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14 16:12:41
155 白骨守穴

    溫度漸漸升高,就算談笑和離歌是修仙之人,平日裏對氣溫的感應可以控制,此刻卻似乎體現不出作爲修士的優勢來。

    隨著離歌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談笑和離歌出入石門的時間漸漸有了微小的間距。

    談笑終於忍不住停下腳步,問一路獨自強撐卻對她不理不睬的離歌道:“到底怎麼了?”

    此時他們正過了第四十三道石門,談笑背對前方石門,表情嚴肅地看著慢她一步進來的離歌。

    離歌卻是陡然睜大了眼,臉色蒼白道:“這裏有人來過!”

    談笑一驚,“怎麼可能?”誰會知道談紫上的墓所所在?特別是在師父親手封了紫君山後。

    離歌指著前方道:“你看那裏是什麼?”

    談笑迅速轉身看去,卻是一具灰白的屍骨。

    白頭略略擡起腦袋,隨意看了眼前方屍骨,然後齜了齜牙,又趴回去了。

    談笑皺著眉走上前去,離歌卻是驚疑不定地看著前方,許久才像是回過神來一般挪步向前。這時候談笑已經察看屍骨有些時候了。

    “這屍體起碼也有二十年了。”離歌看了看,眼睛眨了又眨,聲音冰冷。

    “二十年?”談笑回看他。她想談紫君身死紫君山也不過是十幾年前的事,這屍骨如何能有二十年以上?不過她看著屍骨也確實有些年頭了。難得的是這些屍骨卻沒有尋常屍骨腐爛腥臭的死氣。

    離歌也皺著眉想了想,道:“或許是建造這墓所的人。”

    他說這話的時候,忽來一陣陰風擦耳而過,他警惕地跳開,五指攏得死緊。

    談笑也感覺到氣息不對,擡頭一看,屍骨靠著的石門正好下沉。前方竟有十來具森然白骨像人一樣站立著,同時有一種細微的嘎吱嘎吱聲,仿佛那些白骨在活動著關節一樣。

    談笑猛然後退,那地上的白骨頓時跳起,兩隻蒼白的腿骨抖了抖,伸臂張開五個指骨向對面那十來具白骨撲過去。

    靜謐的空間中任何細小的聲音都仿佛驚天動地,談笑無端從脊椎尾端升起一股寒意,但她的皮膚卻感受到越來越盛的熱度。

    離歌猛地後退兩步,一雙眼驚恐地看著前方,手向後扶上牆壁。指甲幾乎要嵌到石壁中去。

    談笑發現不對,回身正要詢問,卻見那石壁中突然鑽出十隻森森白骨手指。一拱一拱地就要跳出來纏住離歌的手。

    “小心!”談笑大叫一聲,伸手去拉離歌,沒想到離歌卻一手揮開她,兇狠地吼道:“走開!你休想再害我!”

    那白骨手已經抓住了離歌的手腕,但他卻毫無察覺。只是憤怒而仇恨地盯著談笑。

    談笑不明所以,無骨劍出鞘砍向那白骨手指,離歌卻突然喚出木藤要纏住她的無骨劍。

    談笑皺眉,一邊躲避一邊進攻,想要砍斷那越伸越長的白骨手,但離歌屢屢阻止。到後來竟像對待仇敵一般,使得一手殺招。

    “離歌!清醒點!”面對漸漸瘋狂的離歌,談笑不想傷他。所以難免束手束腳。

    離歌充耳未聞,看著神智清醒,卻是已入瘋魔。

    說來也是奇怪,離歌一手被那白骨掌握,本該行動不便才對。但隨著他左擋右殺,那白骨手竟能伸縮左右。完全不妨礙離歌的動作,仿佛天生就是離歌身體的一部分一樣。

    而且自從那白骨手握住離歌之後,離歌瞬間仿佛得天神力,木藤如鞭耍得虎虎生風,更有一番淩冽之氣,勢不可擋。

    白頭本來緊緊攀在談笑肩頭看熱鬧,這時候也被糾纏得不耐煩了,後腿借力一蹬便撲了上去,直接照著離歌的頭面劃拉下去。

    談笑雖然被糾纏得煩悶,但也不想離歌受傷,這時看白頭沖過去,連忙道:“不可。”但出聲之時已經晚了。

    白頭一爪得逞,跟著張嘴便咬那木藤,尾巴一甩一甩拍打離歌,然後一卷纏緊他的喉嚨。

    這樣一來離歌氣勢減弱,蒼白的臉也漸漸有了些生氣。

    談笑這時展開來手腳,連忙一劍斬下那白骨手,然後上前兩步提著白頭的後頸便一步跳開。再看離歌臉色紅如豬肝,心道了句好險。

    失去了手腕的白骨手指寸寸墜地,離歌頹然一跪,只聽前方轟隆一聲巨響,下沉的第四十四道石門陡然拔地,竟又要關起來了。

    森冷陰邪的氣息從四面八方的牆壁湧出來,談笑神色一凜,盡管知道石門前方的死人骨頭還不知底細,但也沒有其他的選擇了。

    談笑一手握著無骨劍,一手將白虎甩過門去,然後抓著離歌追上去,趕著石門上拔的縫隙抱著離歌滾了進去。

    石門徹底關閉,談笑一劍掃開,以爲前方該有白骨攻擊他們,沒想到劍過之處陡然燃起灼灼烈火,談笑手抖了抖,低頭一看,手上雖無傷痕,但燙得出奇。

    這一瞬,談笑感覺自己作爲修士的天生能力被剝奪了,她仿佛變成一個法力全無的凡人,連這樣小的一道火焰都可以灼傷她。而離歌的情狀只比她更壞。

    四十四道密室之中再不是迎面一道石門,而是左右分立的兩道石門。

    談笑想著速戰速決,抓著離歌的肩膀就要往左邊走。

    可突然變故又生,白頭躥上她的肩膀撞開離歌,突然變大了身子以掌風揮裂右邊石門,同時用尾巴卷起離歌丟了過去。

    “你……”談笑這才真生了氣,不明白白頭爲何總與離歌過不去。她扯過白頭的尾巴,將它扯得往後滑了既不,自己卻是躍向右邊石門伸手去拉離歌。可這時離歌已然被扔進門裏,她強行將手伸過門去,卻只抓到他的衣袖。

    “嗷嗚!”白頭大叫一聲撲過來。

    談笑沒有往後看,也不想往後看,她選擇從石門裂開的大洞中跳了進去。她心裏想著,她和離歌是一起進來的,定然也要一起出去!

    右邊門裏比左邊門裏溫度高了許多。

    白頭撲過去要阻止談笑已來不及,它暴躁地踏著地,嗷嗷叫著,左右來回走了幾圈,終於憤憤不平地齜著牙跑向左邊,兩腳直立攀在門上,生生用兩隻前掌扒拉下了石門。這一手它卻不曾在談笑和離歌面前露過。

    談笑以爲自己抓著的是離歌,但等跳過去門去才知錯得離譜。

    入手的衣袖包裹著的不是人類的軀體,而是堅硬硌手的白骨。

    密室中光線暗淡,她抓著的白骨原本應該是掛在牆上的,大概是白頭毀了牆面的緣故,所以這白骨也就失去了支撐掉了下來,正好被她捉到。

    好在雖然她抓著的是白骨,離歌也正好在這石室中。

    這一番折騰下來,離歌吐了不少血,基本已經昏迷不醒了。而石室中的白骨安安靜靜地或躺或坐或立,有的姿態扭曲,有的模樣安詳。

    大約真的是建造墓穴的人吧。談笑心想。

    談笑本來要進左邊石門,沒想到陰錯陽差竟然進了右邊。她試了試,發現她所看到的開啓石門的辦法在這裏竟然沒有了作用,所以她想這裏會不會是需要離歌所知的那些方法。

    沒有白頭在旁,談笑多少心裏沒底,但思及閻羅洞中她所繼承的先人記憶,又稍稍放下心來。

    離歌躺在地上,眉頭緊皺著,嘴角和半張臉讓烏血污染。

    好在右邊的石室似乎沒有時間的限制。談笑幫離歌整理了一下,又四下看那些歪斜的白骨,一直都沒有狀況再發生——只除了後面被白頭撞開的石門不知何時又完好如初。談笑試著用無骨劍劈向四周石壁,可這石牆也不知是什麼材料,無論被她毀壞到什麼程度,它們都能恢複成一點痕跡都沒有的石牆。而且每當她揮劍,都有一股火熱的氣息隨風襲過,那灼燙的感覺直教人鑽心地痛。

    可這石室之中分明沒有火源。

    不止這樣,更糟糕的是談笑無論用什麼辦法都無法叫醒離歌。她唯一可確定離歌生死的只有他微弱的鼻息。

    時間在這裏仿佛是靜止了。談笑心裏漸漸有了一種感覺——這石室中的白骨生前是不是都是被困在這個地方靜靜等死?難道她和離歌也是這樣?

    白頭爲什麼突然發難把離歌扔到這樣一個地方?而白頭去了哪裏?

    此時談笑再不可能丟下離歌,但石室四面封閉開啓不了卻是事實。

    任何粗暴的方式都不肯能叫這些石牆爲他們打開門來。談笑於是沉默,思索著其他可能的方案。她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們被困石室的時候,白頭已經過了不少道石門,正開辟著另外一條道路從反方向朝他們靠近過來。

    無法可想的談笑在石室中緩慢地走動,一邊走動一邊試圖喚起九轉。她發現雖然她作爲修士的感知被剝奪了,但九轉就好像超脫出這個範圍之外,盡管沒有了強大修爲的支撐反應緩慢,但到底不是全無感應。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不斷運行九轉的談笑覺得越來越熱,而這種熱再不是來自四面的石壁,而隱隱像是來自腳下的地面。

    地面某處一定有集中的熱源,而那個不斷散發火熱之氣的熱源說不定正好就是——出口!

    談笑認真地感應著,謹慎地向著那個方向靠近,沒有注意到她身後有具白骨在長久的靜默之後無聲地爬向離歌,而它先前遮蓋的地面正好有一個不規則的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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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14 16:13:02
156 地磚圖案

    談笑身後的白骨開始緩緩移動,它們悄無聲息地動作著,一隻手骨抓著前一隻腿骨,慢慢聚集成了一條長長的“鎖鏈”,而這“鎖鏈”的另一端正好埋入了那個不規則的黑洞之中。

    最前面的一隻手骨張著森白五指抓到了離歌的腳踝。

    即便白骨可以不發出一點聲音,但活生生的人卻不可以。

    白骨抓著離歌的腳踝往洞裏退去的時候,談笑心中一顫,猛然回頭。

    談笑驚詫地看著手連著腳,腳連著手的具具白骨,而它們還在拖著離歌後退!她的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如果真的讓它們把離歌拖走了,是不是某一天離歌也會像這些白骨一樣,等著拖走下一個入墓的人?!這些本來歪斜四散的白骨又怎麼會連成一氣的呢?

    她剛剛想到這裏,那些或靠著牆壁或躺在地上的其他四散的白骨突然抖了抖關節站了起來,那姿態擺明了就是攻擊!

    談笑握著無骨劍一聲冷笑,心想一路基本都是離歌遇敵,這回總算是自己也遇上一回。她也想掃劍四應,但比那些進攻的白骨來得更快的是離歌被拖走的速度。幾乎是在談笑一發現身後的異狀的瞬間,那些連成“鎖鏈”的白骨就突然提高了速度。、從談笑腦中有念頭閃過到那些白骨站立並攻過來不過是眨眼的功夫,可本來離那洞口很有一段距離的離歌幾乎大半個身子都被拖了進去。

    這些白骨之中,只有一具與其他都不同。那便是起初談笑錯抓了的那個穿了衣服的白骨。它靜靜地站在牆邊,兩手交疊放在腹前,腦袋微微偏了一個小小的角度,眼睛處凹陷進去的黑洞直直地對著談笑。

    談笑一邊揮劍格擋白骨,一邊迅速移到黑洞邊想要把離歌扯上來。那些拖著離歌的白骨動作太快,她已經失去了阻止它們的機會。她抓住了離歌的手想要往外扯。但她很快發現那些白骨的力氣實在太大,如果她貿然動作的話,很可能會傷到離歌。畢竟那些白骨是不可能放手的。

    穿著衣服的白骨輕輕擡了一下疊在左手上的右手。

    談笑只覺得身後一陣熱浪襲來,逼得她想躲開。可這石室之中除了那個黑洞,還哪裏有可以躲避熱浪的地方?

    不止是熱浪,那些攻擊她的白骨也開始劇烈動作起來,它們像是收到了某個指令,瘋狂地向談笑撲過來,即便是那些被談笑斬斷的碎骨都聚集了過來。

    法力似乎全無作用,談笑暗道了一聲不好。一時不察讓一具白骨撲了上來,瞬間便有尖銳的骨刺刺進了她的肩膀,火辣辣地疼。

    談笑痛得身子顫了下。覺得被白骨刺進去的地方仿佛被火烤著被油煎著一樣。她顧忌著離歌,又要對付身後的白骨,於是反被拉著往黑洞挪動。

    “離歌!”談笑無計可施,真希望離歌能醒過來。她覺得再這樣下去,她或許只能跟著離歌掉到未知的洞裏去了。

    很快被牽制著的談笑已經趴到洞口了。離歌整個人已經入了黑洞,只有一小截手臂被談笑拉著露出洞外。

    就在談笑左右爲難的危機時刻,石室突然一陣劇烈地震動,有面牆猛地裂開,伴著飛石紛亂的一聲威嚴虎嘯,接著她看到一個黑白條紋的身影從破裂的牆體躥了進來。

    “白頭!”談笑心中一喜。

    可白頭並不看她。只是兇狠地撲向她的身後,順道尾巴一甩打在她的手背上。

    這時再不放手,談笑也會被拉扯進黑洞去。白頭的尾巴打在她手背上時。她頓覺手上一軟,離歌的手便很快滑了下去。

    談笑大驚,喊了聲:“離歌!”,可這時與白骨廝殺的白頭一腳踢了一具白骨過來,那白骨竟朝著離歌被拖下去的洞口跳了下去。

    白頭左擋右殺。很快把目光定在穿著衣服的白骨身上。

    那白骨雖說已是作古之人的骨頭,但奇妙地極通人性。此刻它見狀不妙,竟張闔著下骸骨,然後扭動身子一掌拍向石門,並在白頭撲過去的瞬間從開啓的石門下滾了出去!

    這時談笑才看清楚那石門上原先白骨腦袋的位置釘著一顆冰刀一樣冰藍色的冰釘。

    白頭顯然也看到了那顆冰釘。它撲過去用牙齒緊緊咬著冰釘,腦袋一扭便將冰釘拔了出來,接著它便咬著冰釘直奔談笑而來。

    黑洞之中燃起熊熊烈火,灼燙的氣息在遭遇洞外的空氣後被實體化了,談笑以無骨劍相擋,卻見白頭撲過來扭頭將冰釘扔了過來。

    冰釘撞在無骨劍上發出“叮”的一聲脆響,然後談笑便看見冰釘所過之處就像是在熱浪中撞出了一條通道,實體化的熱浪寸寸瓦解,方才囂張出洞的烈火萎靡地縮了回去。

    再傻的人也該知道者冰釘的妙處了。

    談笑一把握住冰釘,也不知爲何這冰釘分明是冰塊,通身卻沒有一絲寒氣。

    白頭橫在談笑身前示意談笑坐到它身上。

    談笑遲疑了片刻,開口道:“離歌……”

    白頭似乎很急,不等談笑說完便磨蹭著她的腿,一個勁地催著她。

    談笑咬咬牙,終於還是做到了白頭的身上。她看了眼前方的石牆,很奇怪爲什麼她在石室中對石牆有任何損壞它都會自動恢複,可白頭整個身子撞進來它卻碎裂到這地步。

    白頭從那撞進來的入口飛奔出去之時,談笑轉頭往後看了眼,那邊釘著冰釘的石門果然又關閉了。

    談笑很快發現她所記憶的那些開啓石門的辦法到這地步已經基本派不上用場了。

    白頭破壞力強悍,它在石室中橫沖直撞,似乎對這裏極其熟悉。談笑看它雖然在蠻橫地破壞石門,但似乎也是知道在這些石室中穿梭的道路的。

    有了白頭相助,一路暢通了許多。

    更重要的是,談笑有那冰釘在手,石室中的高溫便再奈何不了她和白頭。

    談笑伏在白頭身上,腦中隱約捕捉到了某種微妙的聯系。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前方再也沒有石門,而是長長的盤旋向下的通道。兩邊石壁的顔色慢慢從青黑變成暗灰變成火紅,通道中的溫度自然也在不斷攀升。

    白頭背著談笑一路向下,行走時小心地不讓尾巴碰到兩邊的石壁。而談笑就握著冰釘貼著白頭的脊背,想著讓它也能不受外界高溫的影響。

    熱風從旋轉通道的頂端沖上來,白頭身上的長毛在熱浪中緩緩漾開,柔軟又厚實。

    談笑一會兒想著白頭,一會兒想到離歌,一會兒想到小時候見證師父封山的情景,一會兒又想到了青蒙山的屍獸、妖劍、道人等等。

    前方轉彎的紅已經豔得有如朝陽。再走過那個轉角,應該就到底端了。談笑握緊了冰釘,心跳偷偷加速。她直覺走過前方的轉角,該有什麼特別的東西在等著她。

    白頭的速度慢下來。它本來是在奔跑,這時候幾乎已經是在漫步了。它走得慢,談笑便也慢慢平靜下來。而轉角就在前方了。

    白頭在轉角處頓了頓,談笑的心也提了上來。

    白頭扭過頭望談笑,碧藍的眼神秘略帶猶疑。

    談笑輕聲問道:“怎麼了?”

    白頭轉過頭,前掌在地面刨了刨,卻不再往前走了。

    談笑奇怪於它的舉動,于是從它背上下來,又道:“怎麼了?”

    白頭的前掌在地面點了點,鋒利的爪子比劃了比劃,然後整個腳掌踩在上面,扭頭看向談笑。

    談笑皺皺眉,深呼吸一口道:“這裏有什麼嗎?”

    白頭靜默了片刻,然後小聲溫情地嗚嗚兩聲,腦袋貼著談笑的手臂蹭了蹭。

    談笑於是蹲下來道:“我看看。”

    白頭稍稍退開,談笑便看清那火焰般的地磚上原來統一畫著整齊的符號。說是符號也不完全。它們只有巴掌不到的大小,樣子像是一個上弦月和一個下弦月交叉的組合,只不過位於外面的上弦月稍大,位於裏面的下弦月稍小。兩個薄薄的彎月中間空出一個核桃仁一樣的空隙。

    談笑往前後看了看,發現每一塊地磚上都畫著這樣的圖案,只不過在上面通道比較暗,所以看不清楚而已。

    這些圖案越往通到底部顔色便越接近白色,而在白頭特意停頓的地方,火紅的地磚和純白的圖案交相輝映,實在好看得緊。

    談笑伸手去摸,這一摸便摸出名堂來。她手掌下的白色圖案邊緣竟然有微小的凹凸感。

    難道這不是畫上去的,而是嵌上去的?談笑心裏這樣想著。

    她略想了想,便用無骨劍去挑那圖案的邊緣,可是那圖案沒有絲毫的變化,那地面的地磚也同樣是如此。

    白頭伸出爪子碰了碰談笑手中的冰釘。

    談笑挑了挑眉,收了無骨劍換上冰釘,這時候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冰釘劃過的地方慢慢漾開一層透明的薄薄的像是“界”一樣的東西。它們漂浮在那圖案上空,那圖案於是仿佛更亮更白了一些。

    談笑湊過去想要看得更仔細些,那圖案竟然也浮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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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14 16:13:27
157 深墓神器

     薄薄的一層圖案浮在離地一寸之上的虛空中,從上往下看就像是水中彎月蕩漾開的碎痕,美得安靜,也動人心魄。只是這“水”下的地面卻是紅豔得很。

    談笑有一瞬被迷惑了心智,忍不住伸手去碰觸那層透明的“界”,於是有淡淡的紋蕩開,“界”中相交的彎月也跟著顫了一顫。白頭伸過頭來,趁著談笑發呆的時候一掌揮了上去。

    談笑驟然一驚,趕緊伸手去攔,心裏多少有些怨怪白頭破壞這種美好,但是她剛伸出手去,那水紋已經被白頭拍散,諸多完美幻象煙消雲散,只聽“叮”的一聲脆響,兩枚相對相交的“弦月”墜落地面,發出一連串清脆的回音。

    談笑下意識地拿起它們,這時候再仔細看,只覺得觸感潤澤,非金非石,更像是裝飾,也並沒有其他特別的地方。她看了一會兒,遲疑了片刻才把這兩隻合起來才一個巴掌大的小玩意兒收進了衣服裏。

    白頭伸出前掌攀在她肩上,談笑轉過頭與它對視,心想難道因爲是靈獸,所以它總有出人意表的舉動嗎?白頭既然特意在這個地方停下來,又讓著地磚上的圖案浮出來,說不定這些圖案是有某種用處的。想到這裏,談笑摸了摸它的腦袋,起身便往前走。

    地磚上的圖案都是一樣的,談笑實在找不到這些圖案有什麼特別的地方,於是乾脆也不想了。

    白頭有些委屈地揚了揚爪子,乖乖跟在了談笑身後。

    越往前走,越能感覺到前方有一種沉默而強大的氣息。這種氣息天生讓人敬畏,同時還有一種壓抑。

    一直走過轉角,又經過一圈盤旋的窄道,然後前方出現一道可往兩邊開啓的石門。

    石門是火焰紅色的,談笑手中仍握著冰釘。身旁緊挨著的是白頭。她想如果不是有這個冰釘在手的話,這裏的溫度大概會把人活活燒死吧。

    想到冰釘的來曆,她便又想到了那個被釘在石門之後的白骨。那白骨衣著整齊,也不知是多少年以前被釘上去的,雖然身體已經成了一堆白骨,但衣服卻沒有腐爛破碎。多少年以前的事情自然已不可考,談笑好奇的是他的身份,已經在那個堆滿白骨的石室中無端出現的地下黑洞是怎麼回事。她更擔心的是離歌的處境。

    石門氤氳著熱氣,門上似有火海流動。談笑仔細看了看,門上似乎有字。但看不分明。

    談笑突發奇想把冰釘橫過來在那些可能是字的地方抹過,這樣反複三次之後,被抹過的地方顔色變淺。露出裏面凹陷的痕跡來。

    談笑心中一跳,連忙上前查看,還未來得及看內容,便掃到一角的落款“談紫君”三個字。

    談紫君。

    談笑在那一瞬也不知是松了口氣還是更爲警惕了。

    隔了九九八十一道重門,又經過了長長的隧道。她又見談紫上的真跡,這回門後的又該是什麼呢?

    談笑覺得前面無論是八十一重門也好,盤旋隧道也好真正算起來過得都不算艱難,只除了那個釘著屍骨的石室以外。她卻不知其實也只有她會過得這般輕松,離歌顯然就沒這樣的好運道,而且歷次有幸進來談家墓所的人也都只得到了不幸的結果。而那些她和離歌猜測是修墓人的屍骨一部分是修墓人沒錯。一部分卻是後來進墓之人。

    談家墓所並非沒有人能找到和進去,只是迄今爲止,除了談笑和離歌。進去的人都早早丟了性命。而那八十一道石門真正要一道道過的話,誰也不敢保證說一定能安全過關。那八十一道石門其實就是八十一種劫難,談紫君設下八十一道障礙,除了有緣人,其他的是毫不留情地除掉。不讓他們有半點生存的希望。

    神器在手並不一定是多麼值得高興的好事,談紫君早就懂得這個道理。只是貪婪的世人總願意拿自己的生命去嘗試,去妄想那種自己無法控制的力量和榮耀。

    一切冥冥注定,這時候的談笑尚不能完全理解。

    有客來此,吾心甚慰。吾一生之收藏皆盡於此,然滿意者獨一耳。吾自知駑鈍,此生難難悟其真,惟待來者得此幸運。

    談笑一行行看下去,心想難道神器通天鉞就在這石門之後?而看談紫君這意思,在石門之後的寶貝應該還不止一樣。

    這樣的想法讓談笑心潮浮動,如今她要做的就是打開這道石門。

    既然是終極的通道,一定不會簡簡單單就放人通過。談笑在石門前觀察著,本以爲會有什麼八卦幻象或者護法陣之類的布置,可左右看去都找不到這類東西的痕跡。

    總不會是一推就開了吧?談笑嘴角抽了抽,心想這談紫君墓就算再怎麼出人意料,也不會到這種地步吧。

    談笑正想著,卻突然耳朵一動,敏感地聽到門裏面有人在說話。

    談笑一驚,心想難道已經有人比她先進去了?她無意識地開始運作九轉,耳朵偏向門的方向仔細聆聽。

    而門裏確實有人。

    “你確定宛城已沒了消息?”

    “確定。”

    “兩位大人都未回來過?”

    “都失去了蹤影。”

    “難道出了什麼事?”

    “此事恐怕要你我親自跑一趟。”

    ……

    “本來確實是要跑一趟的,只是這樣一來,這裏該如何處理?”

    “這裏……有人!”

    談笑一驚,正要挪開步子,卻聽裏面人又道:“哪裏來的骷髏,還穿著衣服!”

    穿著衣服的骷髏談笑見過,她心裏在想那骷髏怎麼會到石門裏去?想到這裏,她腦中靈光一閃,難道是那些進去的人把這裏原本的布置破壞掉了?!可他們怎麼進去的呢?

    白頭變小了跳上談笑的肩膀,嚇了談笑一跳,她報複地扯了扯白頭的尾巴,又湊上石門去。

    只聽裏面的人道:“他們還拖著個活人!”

    談笑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心想難道是離歌!

    就是這一步卻透露了她的氣息。瞬息之間磅礡殺氣獵獵而來,談笑拔劍往後急退,卻見前方石門突然炸開,一隻手攜著萬千幻影襲來,竟是直取要害!

    談笑不敢輕敵,雖然法力難以操控,但也不能不做抵抗,所以當下掃出劍氣,人退得更快。

    只聽有人冷笑一聲道:“哪裏跑!”跟著一個人從被破壞的石門中跳出來,直追談笑而來。

    那人跳出來。兩人一個對望,雙雙都驚了。

    來人不是別人,卻是雲享。

    雲享眉頭一皺。眼底快速閃過某種情緒,後面又有人道:“抓到人了嗎?”

    雲享一個遲疑,聽到這話便又向談笑攻來,但這時攻勢已緩,多少帶上了猶疑。殺氣頓減。

    談笑見他方才出手迅猛,完全不是青蒙山功法的路數,比初次在林中見到的不知要高明多少,心裏便越來越疑惑。她想著此刻絕對不是雲享的對手,但又放不下石門後可能存在的神器通天鉞,一時只是抵擋。還未想到躲避。

    只這一來一去的功夫,又一人跳了出來,那人蒙著面。只露出一雙眼睛。他看見談笑,眼睛驟然睜大,喊了句:“住手!”

    雲享本就心存放過之意,聽那人一喊,反倒出手狠辣了幾分。

    “爲何住手?此人偷聽了我們的談話。”雲享冷然道。說話間。談笑已是抵擋吃力,被逼得退了幾步。而在這個過程中,白頭被談笑死死抓著不讓它變大。

    那人加入戰局,迅速隔開談笑,倒和雲享過了幾招,只見兩人間流光閃爍,也不知他們使得的是什麼法術,看著好看,卻是淩厲無比。

    “你爲何攔我!”

    蒙面人道:“此人從宛城來的吧?”

    雲享皺眉,尋了機會放手後退道:“你什麼意思?”

    蒙面人跟著收手轉身問道:“你是不是去過宛城?”

    談笑剛才與雲享對戰很是狼狽,此刻卻輕輕抹過額頭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蒙面人冷笑道:“若是,便饒你性命,若不是,你今天就交代在這裏吧!”

    談笑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四周,想著進退之法,嘴上道:“你是什麼人?”

    蒙面人道:“我是什麼人你不用管,你只需告訴我你去沒去過忘生?”

    談笑心中一動,後退一步道:“什麼忘生?”

    雲享看出點名堂,也不知在想些什麼,此刻插話道:“陸照,你有話便實說,忘生酒在宛城是出了名的,你若去過忘生就說去過,沒去過就說沒去過。”

    蒙面人冷笑道:“你不要後退,你那點小伎倆,我們還不看在眼裏。便是你手中的劍有些來頭,也不是你現在的修爲可以操控的。老實交代,免得你受苦!”說著身形一動,瞬間封死了談笑的退路。

    談笑沉默不語,想起那個小酒館,想起那古怪的酒,想起曾經經歷過的陣和陣中的幻象,心裏便有根弦繃得死緊。

    短暫的靜默之後,雲享突然道:“裏面有聲音!”說著便有人影浮動,原來他站的位置已經沒人了。

    談笑還來不及驚訝就被人提著後領往前飛去。那人速度極快,所以她都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扔進了門裏。

    蒙面人道:“怎麼回事!我不是已經鎖住了他們嗎?”

    談笑擡眼一看,一堆堆骷髏包括離歌在內都被一條光鏈鎖住,但那穿著衣服的骷髏卻在中央的石台中拔著一把一人來高的黑鐵斧。

    通天鉞?!談笑從地方爬起來,而雲享已經伸出手去,冷笑道:“死人也如此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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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14 16:13:45
158 骷髏斧鉞

     那拔著黑鐵斧頭的骷髏感應到了這邊的動靜,於是機械地轉動了一下頭骨,臉上的兩個黑洞正對著雲享、談笑和蒙面人的方向。

    就在談笑看著雲享、穿衣服的骷髏和娜把黑鐵斧頭的時候,蒙面人卻是看著談笑的。

    蒙面人心中遲疑了片刻,依稀記得自己曾經在忘生酒館看到過談笑和另外一個修士一道,現如今去過忘生酒館又喝過真正的忘生酒卻還依然活著的人似乎只剩下眼前這個身材瘦弱的毛頭小子了,這小子古裏古怪的,帶著個畜生也古裏古怪的。現在兩位大人失蹤了,整個都亂了套了,也不知道這小子是不是因爲這個原因才會這麼幸運活下來。

    蒙面人想什麼談笑自然不知道,她想的是那個骷髏和斧頭。

    原本她覺得那骷髏是修建墓穴的人,現在卻覺得這骷髏或者有別的來頭。這從它執著地要把那斧頭拔起來就看出來了。而且此刻雲享攻擊過去,那骷髏動也不動,眼前就出現了一圈火焰,生生叫雲享收回了攻勢。

    黑得發亮的大斧,紅得像血的火焰,也不知道是不是從骷髏握住黑鐵斧開始,那本來黯淡的色澤就突然閃亮起來,隱隱有火焰從斧刃升騰起來,那火兇猛地沖撞著,但卻會自動避開那拔著斧頭的骷髏。

    雲享很快發現自己的攻擊被那些升騰的火焰一一化解,不止如此,那些火焰已經能夠自動自發地在骷髏周身形成一個保護層,仿佛任何傷害都不能穿透那個保護層。

    談笑懷中抱著白頭,手便隔著衣服摸了摸藏在袖中的冰釘,心想這東西或者能夠克制那個骷髏。

    雲享不甘心前幾次的攻擊就這麼簡簡單單被攔了下來,但一時間卻沒有更好的法子。

    那骷髏下頜骨動了動,那些圍繞他的火焰便忽大忽小忽強忽弱。過了一會兒又有火焰向雲享襲來。

    談笑轉頭看了看離歌。離歌仍然躺在地上,和在那個石室中並沒有區別,也不知道是不是還活著。她擔心離歌的傷勢,爬起來後忍不住想要往離歌的方向靠近。可那蒙面人伸手擋住她的去路冷冷道:“想去哪裏?”

    談笑不言不語,心想這蒙面人與那酒館有什麼關系?與她經歷的幻境又有什麼關系?她此刻摸不著頭緒,便顧忌著他,此刻聽他發問,便穩住自己不再往前走,也不告訴他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這時雲享正與骷髏過招,一邊抵擋著熊熊烈火。一邊想法子反擊。

    骷髏只是將那黑鐵斧握在手中,明明還未拔起卻已是法力大增。而雲享也未用盡全力。

    “這是什麼人?”蒙面人在一旁觀戰,他見談笑不說話。便重又把注意力放在了骷髏和黑鐵斧上。

    雲享皺眉,“我怎知道?總不會是此間主人談紫君吧?”

    談笑眨了眨眼,仔細看了看那骷髏,心想談紫君難道就是這個模樣?她怎麼想也想象不出這具骷髏就是當年的談紫君。再說,談紫君被被妖獸圍攻。身受重傷坐化而去,他的屍骨雖然被後人收入墓中,但總不會被人釘在門上。這種對死者不敬的做法怎麼會是針對墓穴主人的?

    不過聽兩人對話似乎並不知這骷髏被釘在門上,那麼他們是不是也不曾走過那八十一道石門?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們又是通過什麼途徑進來這個盤旋的墓室的呢?他們怎麼會知道這個地方?他們也是爲了神器通天鉞?

    談笑偷偷看了看兩人的臉色,試圖從他們的動作和表情中找到有關他們目的和來歷的蛛絲馬跡。

    這骷髏顯然對那黑鐵斧十分執著。便是一邊在與雲享打鬥,一邊還是在有意無意地拔著黑鐵斧,絲毫也不肯放手。

    談笑皺皺眉。心想若不是談紫君,也不會是談紫君的朋友,難道是談紫君的仇敵?或者是進墓尋寶之人,沒尋著寶,反而被墓中暗器機關術法所傷。身死被釘石牆之上?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這其他沒穿衣服的骷髏怎麼也會在這裏。難道它們是在聽這穿衣服骷髏的指揮?如果他們死去的時間大緻相同,爲什麼隻有這個骷髏還保留著身上的衣服?

    “此間術法已經被我們解除,然而那把斧頭卻難以拔出,你且避讓著,讓它拔出來再說,這樣我們也省些力氣。”蒙面人將談笑看做囊中之物,殺與不殺不過一念之間,這時候說話便也不再避著她。

    看來他們的目的也是這把斧鉞無疑。談笑心中想著。

    雲享聽罷一再避讓,那骷髏心系斧鉞,便不再理會他,轉過頭去一心想要把斧頭拔出來。

    那骷髏弓著腰,雙手握著粗大的斧柄,拔一點“手”便往上滑一點,然後它再彎下腰從下往上拔,然後再往上滑一點,不過盡管這樣,那黑鐵斧卻是真的被拔得往上提了提。它拔得緩慢,但終會把黑鐵斧拔出來的。

    談笑趁機環顧四周,心想不是說談紫君一生的收藏都在這裏面嗎?不說這裏面有什麼神器,至少幾本高級功法或者幾樣罕世法寶總是有的吧?現在看來,這裏面怎麼除了這斧頭,其他的什麼都沒有?難道已經被他們拿光了不成?

    雲享退出戰場,閃身到談笑和蒙面人旁道:“看來還需許多時間,左右無事可做,你不問問他宛城之事?”話雖這麼說,他卻時刻注意著那骷髏和黑鐵斧的情況。

    蒙面人瞄了眼雲享道:“那斧鉞合你我二人之力都難以拔出,這骷髏若能成事,豈非大有來頭?”

    談笑心中跳了一下,手在袖中不自覺地搓了搓,想到幼時在閻羅洞得以窺探神器通天鉞的一線消息,此時狀況卻不如人意,難道說阿娘囑咐的神器就要落於人手了嗎?

    雲享看了眼談笑,笑道:“大有來頭……這裏又有什麼可有來頭的……唔,算起來倒也是有的……”

    蒙面人也看了眼談笑,道:“你是什麼人,到宛城做什麼?又如何出的宛城來到這裏?”

    雲享抱臂而立,“我也很想知道呢……陸照。”

    談笑摸了摸白頭的腦袋,斂眉道:“我是去過宛城,所去不過是爲遊歷。至於爲什麼來到這裏,恐怕有一部分原因還要問他。”說著看向雲享。

    蒙面人疑惑道:“怎麼回事?”

    雲享先是詫異,而後一笑道:“你倒是半點不肯吃虧,這時候把我拖下水去。不過你小子還嫩了點,下次亂說話或許就沒這麼幸運了。”

    蒙面人皺眉:“你們認識?”

    雲享抖了抖袖子道:“認識不久。那日我從師門之命在外辦事,正好見他拿著無骨劍,於是便追趕過去。沒想到他不辨方向闖進了屍獸的地盤,我便走了。說來也巧,本以爲他要就此丟了性命,卻不想因緣際會被同門帶回來,我便與他約定,叫他頂替了一個叫做陸照的同門。”

    蒙面人來回看著雲享和談笑,道:“你爲何叫他頂替陸照?”

    雲享鼻子動了動,聲音驟然低沉:“爲了拿九生丹木。”

    蒙面人似乎驚了一下,眼睛瞪得大大的,“九生丹木?你如何能知道九生丹木?你又憑什麼以爲他能拿到九生丹木?!”

    談笑頭一次聽說這個東西,她和雲享卻有約定,而雲享也說要她拿的東西有許多青蒙山人把守,但取物必須凡人。她當然不是凡人,但當時卻是答應下來了。

    雲享依然看著骷髏,淡淡道:“九生丹木,九命回轉。如今雖然只剩一命,但畢竟是……”雲享頓了頓,可惜這幫俗人不知其用,生生糟蹋了靈物。之前我試過多次都無法取出,或者凡人可以成事。”

    “此話怎講?”蒙面人似乎對九生丹木更感興趣。

    雲享道:“此事說來話長,現在說也不是時候。不過此人聽了你我這許多話,怕是……”說著斜眼掃過談笑。

    蒙面人眼色一凜,突然伸手去抓談笑,談笑聽得雲享此話,心中已然一驚,所以在蒙面人欺來的同時已經一把將白頭扔過去,人後退數步拔劍在手。

    白頭早已不耐,此刻一被放出去便興奮地張開大嘴用利爪撓向蒙面人的臉。而雲享則在他們你來我往的同時伸長手臂從談笑脖子旁邊擦著皮膚伸了過去。

    談笑立刻閃開肩膀,這時卻看見雲享的手臂與她錯身而過,一把握住了離歌的脖子提了起來,連帶著提起了一堆被鎖住的白骨。

    “離歌!”談笑驚叫,趕緊抽劍救援。蒙面人也反應過來,伸手憑空動作,那條鎖著白骨和離歌的光鏈便伸長了許多朝談笑纏繞過來。

    雲享冷笑,“你叫離歌?今日你聽了不該聽的,我也只好送你一程。”說著手指用力,似要把那脖子握斷。

    談笑的心都要跳了出來,卻見本該昏迷的離歌伸手握住雲享的手腕,睜眼瞪著雲享,一張臉漲得通紅。

    “住手!”談笑喊道。

    白頭撲過來咬蒙面人的手,蒙面人甩開光鏈道:“找死!”

    那光鏈隨人左右擺動,怎樣都擺脫不了,談笑很快讓它纏上了一圈,眼見就要失去抗爭的力氣了。

    轟隆隆的聲音從地底深處傳來。那拔著斧鉞的骷髏發出屬於人類的低啞痛苦的長吟。

    談笑回頭一看,下意識地叫道:“通天鉞!”

    雲享眉角一跳,手上勁道微松,詫異地看了過來。

    一具嶙峋骷髏緩緩將巨大的斧鉞高舉過頭,上下頜不停地抖動著,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這聲音與那長吟久久呼應著,像是在大笑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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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14 16:14:04
159 深淵深深

    離歌在雲享分神的一剎那找到了脫困的希望。他猛地掄動看似無形的光鏈纏住雲享,同時臂上生枝直逼雲享。

    雲享立刻感覺到離歌的反抗。他冷笑一聲,手輕輕一動便變換了方向,甚至是變幻了形狀。他的手仿佛已經脫出了人體骨骼和肌肉的構造,可以自由地翻折轉動,從離歌意想不到的角度來攻擊他。

    離歌很快發現自己以爲的反制機會其實是那麼的虛無渺茫。

    雲享像是在逗弄離歌一樣,他順著離歌的意思松開了鉗制他脖子的手,但那手卻絲毫不離離歌左右,仿佛隨時就可以再次掐住離歌一樣。離歌臂上的枝藤對雲享根本不起作用,雲享看似柔軟多變的手不過是擦過那些枝藤就像是刀片切過一樣,一道掃過去切斷一片。

    離歌額頭青筋暴起,他本來還想著反擊,這麼一會兒功夫已經是被動防禦了。他眼底閃過兇狠的殺意,雲享表現出來的實力讓他感覺到強烈的威脅。

    而在這以骷髏高舉斧鉞爲背景的地下墓穴的另一邊,蒙面人隨手展開一道光鏈鎖向白頭和談笑,同時問道:“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談笑很快意識到自己說出了神器的名字。她警惕地看向蒙面人,活動著四肢和身體躲開那咄咄逼人的光鏈,心想難道這個蒙面人也知道神器的名字?

    神器是超脫俗世和修仙界之外的存在。雖然神器在妖獸之亂時遺落修仙界的傳聞盛囂塵上,但關於神器的模樣和名字卻是無人得知。談笑從天華山到青蒙山,這一路上聽過許多關於神器的不同傳聞,但是沒有哪一個版本的傳聞明確說出了神器的模樣和名字。即便是有,說得也是青蒙山制造出的那把妖劍。

    可是現在,她不過是下意識地喊了一聲,這蒙面人便極其敏感地要求她再說一遍。這狀況不得不讓她心生疑惑。更加確定了蒙面人和雲享是爲神器而來的想法。

    蒙面人逼近一步道:“你別躲,你說清楚……”

    就在他逼問談笑的時候,那被骷髏高舉的斧鉞漸漸由鐵黑色變成了火紅色。不止如此,那黑鐵斧就像是爲了火焰而生一樣,不多時便從鋒利的刃口燃起了火浪。那火浪如蛇躥升,不過幾個翻騰便包裹了整個斧鉞。而那骷髏也變得越來越興奮了。

    從斧鉞燃起的火焰海一樣蔓延席卷了地底墓室的上空,而整個墓室就在這火焰中劇烈顫動著,時不時甚至可以看到細微的沙和飛石從墓室的頂端墜落,這些沙石攜著高溫從他們身邊擦過,稍不留神就會被它們的溫度燙傷。

    白頭已經顧不上攻擊蒙面人了。它起先隻是厭惡這些火焰。但到後來撞到幾塊沙石後,碧藍的雙眼便越來越深沉,齜牙咧嘴著躲避。有時候還仇恨驚懼地看著骷髏的方向,似乎極怕那些火焰。

    白頭怕火!談笑摸到袖中的冰釘,不忍見白頭艱難躲避,於是尋找機會要把白頭抱回來。可惜蒙面人步步緊逼,一點也沒有放過她的意思。

    墓室又是一陣巨顫。這陣顫動後人都無法站穩了。蒙面人爲了躲避迎面飛來的石塊往旁邊一閃,沒想到腳下卻塌陷下去。他身子一歪,而歪倒的方向更加艱險。

    談笑神色一凜,順勢踢腿逼退蒙面人,自己往旁邊打了個滾去抱已經被逼得快要瑟縮在地上發抖的白頭。

    蒙面人慘叫一聲,正好被一塊滾燙的大石砸中。

    白頭嗚嗚叫了兩聲。再不敢逞強。它在談笑掌中嗅了嗅,趕緊鑽進她懷中,並且試圖往她袖子的方向拱去。

    談笑抱著它。安撫地摸了摸它的耳朵,轉身又想去幫離歌。

    雲享聽到蒙面人的叫聲略有分神,再見那光鏈稍稍變得暗淡,便知同伴怕是靈力受損,於是不再戀戰。出手反而更加狠辣,直取生死要害。

    談笑奔過去抽劍掃過幾枚飛石刺向雲享。劍到飛石也到,就是要雲享疲於應付。

    墓室中本就搖晃不止,再加上談笑阻撓,離歌便多了幾分生機。

    談笑來得正好,離歌與她聯手或攻或避,或進或退,你來我往地不給雲享留半點喘息的機會。尤其談笑仗著有可抵禦高溫的冰釘在身上,簡直是不計一切代價拖住雲享,飛石之類砸到她身上她根本就不懼它。

    離歌開始還擔心那些飛石傷到談笑,後來見她被砸到後神色絲毫不變便也放下心來,雖然他也奇怪爲什麼談笑不怕那些能著火的飛石。

    雲享被兩人纏住,慢慢落了劣勢。他的攻勢變得急促,神色也不耐起來。

    “陸照!你可知他是誰?別不識好人心!”

    談笑不理會他,心想離歌是什麼人她難道還不清楚?

    “我並不想取你性命,只要你放過他,我們橋歸橋,路歸路。你我的約定依然有效。”談笑其實本心也不想要雲享的性命,所以以牽制爲主,並不下殺招。但離歌就不一樣了。

    雲享顯然也看出了這一點,他冷哼一聲道:“你可知那些險些要你性命的屍獸就是這個人的傑作?你不幫我反倒幫起他來!”說話間又向離歌下殺手。

    談笑以無骨劍相擋,回道:“此事我已知曉。”

    這時墓室又是一陣巨顫,墜下的再不是沙石,而是整塊的大石或磚塊——這地底墓室就要塌了!

    雲享冷笑一聲:“我們再在這裏糾纏,那神器誰也別想拿著!”

    離歌目光一收,果然見那骷髏用長斧四處劈斬,卻是自作自受地大半個身子埋在磚瓦堆裏。然而就算這樣,想要拿那長斧也是不易,那包裹著整個斧鉞的火焰就是個很大的障礙。

    雲享道:“這裏很快就要塌了,還不快走!”像是在應證他的話一樣,大半邊石壁撲倒在地,整個天地都在往旁邊傾斜。

    談笑皺眉,飛身往骷髏的方向而去,離歌一看也趕緊跟了上來。

    雲享嘴角撇了撇,伸手去抓談笑,這時正好有大片磚石砸下來又埋了骷髏半個身子。

    蒙面人受了傷,光鏈也就暗淡下去。也許是受了這個的影響,那些本來被鎖住的白骨們漸漸站立起來,從四面八方圍向了中央的骷髏。

    骷髏往下沉了沉,斧鉞上升騰的火焰卻更加旺盛了。

    談笑被雲享抓住了腳,人便一個趔趄撲倒在地,身子往後挪了幾步。

    談笑心頭怒起,將白頭甩在背上,雙手撐地順勢往後退,退到某個角度便曲腿翻轉過來,一手抓著白頭一手舉劍進逼。

    雲享詭異地笑了一下,只見談笑所在的地面猛然塌陷,她一時不妨驚叫出聲,雲享便撲過來與談笑抱作一團,瞬時又有無數飛石磚塊落下,但談笑面前已是一片黑暗,被雲享抽走無骨劍死死按在了身下。

    “你!”談笑怒極,卻聽雲享冷笑道:“你且看他來不來救你。”

    天崩地陷,離歌往後看了一眼,腳步有一瞬的停頓。但是這停頓也不過一瞬而已。

    離歌握緊了拳,轉身再次奔向要被掩埋的骷髏和露在外面的長斧,臂上血管暴起,在那些暴起的紅黑色血管之間溢出透明略帶乳白色的膠狀物,那些膠狀物迅速生長,慢慢變成了乳黃色,黃褐色,褐黑色和純黑色,體積也慢慢變大。它們很快在離歌揮臂出去的時候連成長長的黑色“鎖鏈”,這“鎖鏈”一直延伸到骷髏的手臂上並緊緊纏了上去,而骷髏身上自然是沒有火焰的。

    如果談笑在場,會發現組成這黑色“鎖鏈”的活物是多麼熟悉。

    塌陷的地面一直塌陷下去,談笑只覺得被人鉗制著一直往下沉,沉到深不見底的深淵。

    她的心也漸漸沉下去。

    隨著他們急速下降,溫度便漸漸低下去。這深淵無邊無際,談笑只覺得落不到盡頭,而那些炙燙的火焰和骷髏斧鉞仿佛都是很遙遠很遙遠的另一個空間的事情。

    雲享摟著談笑一直沉下去,開始時速度不斷加快,到後來卻是不斷減慢,最後慢到他們兩人可以在半空中翻轉方向,變成直立的姿勢。

    雲享道:“沒想到這裏別有洞天。”

    談笑想著那骷髏和長斧,想著離歌和蒙面人,心中便像是堵了塊大石頭一樣。

    白頭方才擠在兩人中間,躲在談笑的衣服裏,這時候見風勢和緩了便鑽出個腦袋四處看看,然後活泛地跳到了談笑的肩頭。

    再下墜了一會兒便到了地面。雲享放開手,隨手搓起一小撮火苗,仔細地查看起四周來。

    談笑對這些不感興趣,她擡頭望著上空,明顯更想知道如何上去。

    雲享也不怕談笑離開或者害他,只專注地查探四周的情況。等他差不多把周圍的情況都看得清清楚楚之後,才轉過身來看向談笑。這時候談笑仍然在看著上空。

    雲享抿抿嘴道:“不用看了,上方已經封死了,這裏深不見底,他們是不會下來的。”

    談笑瞪他一眼,“若不是你拉住我,我們怎麼會在這裏。”

    雲享笑道:“若不是我拉住你,只怕先下你已沒了性命。你當那斧頭是好拿的?你的朋友此刻怕早被燒成骨灰了吧。”

    談笑垂袖摸了摸袖中的冰釘,沒有接話。

    雲享的腳尖在地上挪了挪,突然將手指尖的小撮火苗照向腳底,人也蹲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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