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匿名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玄幻奇幻] [一笑彎彎]笑長生[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狀態︰ 離線
171
匿名  發表於 2014-7-14 16:17:55
170 陰錯陽差

    阿三正瞪著談笑呼喝道:“喂!說你呢!你聾了還是啞了?這地方是你能來的嗎?還不快走開!走開啊!”

    談笑在心裏翻了個白眼,繼續握著個小瓶子接什麼見了鬼的春光雨露。

    阿三氣悶,走過來伸手就推,還伸出腳去想要絆倒談笑,殊不知談笑自小在天華山就經歷過不少此類事情,早就練就得條件反射,動作敏捷非常。

    阿三出師不利,臉一陰又要出招,不想有人喊道:“阿九,你與誰說話?我要的露呢?”

    阿三慌裏慌張地收回了手腳,簡直是不知道該怎麼擺了。他像是炸了毛的貓被人摸了下突然乖巧下來一樣,迅速轉身討好道:“師……”尊……可惜尊字還沒說出口,碧丹生已經與他擦肩而過,直接奔向了談笑。

    阿三臉色數變,最後投給談笑一個惡毒警告的眼神,談笑就像沒看見一樣,只把手中的小瓶遞過去道:“今早不多。”

    碧丹生接過小瓶,一把拉住談笑道:“走,看他們有沒有騙我。”說著拉了談笑就走。

    阿三恨不得捶地痛哭,想死的心都有了。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師尊怎麼就會變成了這樣?!!!

    談笑瞟了眼表情生不如死的阿三,覺得這個表情還算比較養眼,至少比他兇神惡煞對自己大呼小叫來得好得多。

    碧丹生拉著談笑走了,阿三就只好灰溜溜地去找他那些兄弟去了。

    八壺弟子如今無事可做,只好抱著壺東倒西歪地坐在屋中,表情大多苦大仇深,眼神大多迷茫失焦。

    阿三一腳踹開門,驚醒了正神遊的衆人。

    “氣死我了!憑什麼師尊把我們一個個全忘了,就記得那個什麼。那個什麼……阿九~”他怪聲怪氣地說著阿九兩個字,眼睛像要噴出火來。

    阿大咳了一下,“這還不是最糟糕的。”

    “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什麼?”

    “哎……”阿大深深地歎氣。“你呀,就不要再去找他麻煩了,沒用的。你說說看,我們誰沒找過他麻煩?我還用金壺照他,想看看他是個什麼妖孽,叫師尊小心防備著,可惜……”阿大又忍不住歎氣。

    阿二道:“可惜還沒照到就被師尊收了壺,說這壺最漂亮。要給他當禮物打發無聊光陰……”阿二撫額,簡直不堪回首。

    阿四道:“是啊,我不過是把最偏遠的屋子給他住而已。那屋子雖然遠了些,但好歹也是收拾好的乾乾淨淨的好吧?這下可好,師尊說我是故意怠慢他,直接讓他睡在自己屋裏了。這……這……”

    阿五怪聲怪氣道:“如今那阿九是師尊的心頭肉,他全忘了我們這些年照顧左右。入了魔障一樣,只把那阿九當成心愛弟子,我們……阿呸,都是些低級的灑掃弟子,看都不屑看一眼的。”

    阿六道:“我實在不知道那個阿九是什麼人,也不知他是不是會什麼妖術。我分明看見他被我們殺死在那懸崖上的。怎麼就……跟師尊在一起了呢?”

    阿七道:“我就說不要采露不要采露,先找到師尊要緊,你們都不聽。說什麼師父有一會兒不見了是常有的事,錯過了采露的時間就不好了什麼的,現在好了,采露的時間是沒錯過了,以後也用不著我們采露了。這露有效果那都是那什麼阿九的功勞。要是沒效果,哼哼。師尊肯定說是我們騙人,這……這叫什麼事兒啊!”阿七覺得無比委屈。

    如他所說,如今采露的活兒都落到了談笑的頭上。原因不過是八壺弟子爲了證明自己才是碧丹生的“親密弟子”,於是獻寶一樣將自己平日裏做的事一件一件說出來,就爲了勾起碧丹生的記憶。可惜這些事情被碧丹生全部丟給了談笑,他們白說了這麼多也沒叫碧丹生回憶起來不說,如今還失了活兒,平白少了很多親近碧丹生的機會。

    阿八仰頭望天,“這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然後一聲長歎,再無隻字片語。

    阿三看看這個,又看看哪個,黑著臉一拳砸在牆上道:“難道我們就這樣坐以待斃?”

    阿大兩手交疊放置腦後,身子也往後傾靠著牆道:“那你有什麼法子?師尊是多麼固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認定的事情從來都沒有變過的。他說不出山,這麼多年來,可曾踏出過一步?哪怕是走錯。如今他不識得我們,就是我們費盡心思他也還是不識得我們,倒不如靜觀其變,說不定就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呢。”

    “我不管舍呢麼山啊水啊花啊村啊的,你說這些我一個字都聽不進去,我隻知道不能讓那小子太囂張了!他是什麼人師尊都不清楚,怎麼就能這麼信任呢?真是見了鬼了啊!他要是那老匹夫的人,師尊豈不是太危險了!”阿三不依不饒。

    “我說阿三,你也冷靜點。我雖看那小子不順眼,可自從師尊把他帶回來,他可從沒主動打聽過什麼啊,他若真是老匹夫的人,怎麼會浪費這麼好的機會不給老匹夫打聽些消息去?而且他也沒對師尊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倒是人脾氣不太好,不大願意搭理人。”阿六道。

    “你這是什麼話?你怎麼倒幫他說起好話來!他給你好處了不成?!”阿三跳腳。

    “你瞎說什麼呢!你現在怎麼跟火炮似的,碰不得,沒惹你你都亂放炮。”

    阿三哼了一聲,煩躁地說:“怎麼辦,怎麼辦?你們倒是給個主意啊!”

    大家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誰也沒能給出個好主意來。

    他們不知道的是,談笑過得也並不輕松。

    自從碧丹生宣布了她的身份——阿九之後,昏倒都不忘死死握著她的手腕,生怕人跑掉了一樣。談笑沒辦法,只好在充滿敵意的目光下跟碧丹生來了回“連體”。

    碧丹生也是個奇葩,初遇上他他不識路。非要睡著了之後才能找的道路,這會兒因不明原因昏過去了,再醒來就把與他朝夕相處的八壺弟子也給忘了……談笑有理由相信,碧丹生原本肯定不會是個路癡,就像現在值錢他肯定記得左右侍候的八壺弟子一樣。

    也是巧,碧丹生忘了八壺弟子,卻還記得談笑——作爲阿九。於是阿九很光榮地一個人被當成了八個人用,不但要幫碧丹生做不少事情,還要防備著八壺弟子的明攻暗襲,這種日子實在是過得……一言難盡。

    不過大約正是因爲這樣的原因。談笑思考的時間變得很少很少。

    老樹的話猶在耳邊,談笑有空的時候總想把收在袖中的翠枝拿出來看一看,可是每次念頭剛起。手就停在袖邊,怎麼也伸不進去。

    丹華木一族也只剩下這麼個小小丹華,這整個世界也只有談笑知道這麼個小小丹華,碧丹生卻是忘得一乾二淨了。

    涼夜如水,談笑總算偷閑坐在山間大石上遙望明月。寂靜到深處才無法不正視心中那些紛亂和震動。她抱膝而坐,滿肚子的話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她想如果師父在,如果清微師兄在該有多好。

    到這時候,談笑覺得自己異常狼狽。無骨劍叫雲享拿走了,神器通天鉞也不知是不是在離歌手中。裝載萬水凝珠的冰盒讓碧丹生稀裏糊塗當了信物,她身邊就只有一隻小小的靈獸白頭。千肌萬水她答應了給人做軀體,九生丹木她答應了爲雲享拿取。老樹最後絕望而又認命的聲音時時縈繞在她腦海。叫她心中緊緊繃住一根弦,如何都不得解脫。

    談笑將雙臂收緊,更覺寂寥。

    修道本就寂寥,談笑一瞬間卻更多迷茫,好像自己什麼都做錯了。什麼都沒做好。

    碧丹生已經睡了,八壺弟子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出來了。談笑沉默地放出白頭。看著小小的白虎抖了抖耳朵,委屈地伸展著身子變大了去。

    此刻白頭與之前又有不同,可談笑這時候卻沒有心思去探究了。

    她伸手想要摸摸白頭,可是白頭卻扭過頭張嘴探向她的袖口。

    談笑微微挑眉就要收手,卻見白頭已然咬了翠枝出來,趴在她面前好奇地用爪子按著用鼻子去嗅。

    談笑怔了怔,覺得已經很久沒看到這枝翠綠了。

    “喜歡?”談笑問得無精打采。

    白頭用鼻子嗅過之後又用舌頭去舔,顯然很喜愛的模樣。

    談笑雙眼充滿迷思,“它叫丹華。”是個很可愛的孩子。

    白頭一口吞了丹華,談笑伸手去搶,可是白頭卻扭過身子擋住她,這一會兒工夫丹華已經被它吞進了肚子裏。

    “你……你……你怎麼能吃了它?!”談笑一下子站了起來,她不知道自己憤怒更多一些還是驚痛更多一些。

    然而這個時候,更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白頭突然伸出兩隻前爪抱著頭在地上打滾,一邊滾還一邊很痛苦地低聲叫喚著,有時候還會用前掌狠狠拍自己的腦袋,仿佛那不是它的腦袋而是阻擋它腳步的銅牆鐵壁。

    “你……”談笑驚得退了一步,但立刻又撲上去想要制住白頭,“你怎麼了?吐出來,快吐出來啊!”

    白頭敏捷地躲開談笑然後一把將她撲倒在地,它抖了抖腦袋,一雙碧藍如海的清亮雙眼明顯神采與之前大有不同。不但如此,在它的眼睛深處隱隱閃爍著金光,那光芒雖然微弱但不容忽視。

    白虎兩隻前掌踩著談笑的肩膀,高昂著頭居高臨下地看著地上躺著的人。

    雙肩的疼痛直達談笑的內心,她同時隱隱覺得,事情開始不一樣了。
匿名
狀態︰ 離線
172
匿名  發表於 2014-7-14 16:18:27
171 白虎丹華

    “汝是何人。”白虎的聲音冷漠高傲,某種遠古的金戈之氣撲面而來。

    這不是白頭,至少不是她所認識的白頭。談笑眼睛一眨不眨,心裏這樣想著。

    白虎的利爪戳進了談笑的皮膚,談笑一動不動,也沒有想要說話的意思。

    白虎毫不留情地收了收前掌,談笑立刻覺得撕心裂肺的疼痛,這種痛簡直是毫無理由,她不懂單單只是劃傷皮膚怎麼會這麼痛。

    想到老樹,想到小丹華,談笑只覺得更疼,更痛,這種疼痛無法緩解,她本能地惡狠狠地瞪著白虎,不顧肩上的傷雙手襲向白虎,想要脫離它的掌控站起來。

    “你吃了丹華。”談笑咬牙切齒。

    白虎輕松地化解談笑的攻勢,繼續按住她道:“汝知丹華?”

    談笑怒目相向,雖然知道很難掙脫白虎的掌握,但依然努力著。

    白虎覺得這個倔強的人類很奇怪,除了奇怪之外,她身上還有一種若隱若現的熟悉氣息。它皺皺眉,難得對一個人類解釋道:“吾不食丹華,如何能重見天日。”

    談笑咬牙,她雖然沒有答應老樹照顧小丹華,但自從她看到小丹華,手中握著翠枝,便已下定決心要保護、照顧小丹華,可是這分明是白頭卻又不再是白頭的白虎卻吃了丹華!

    “汝因何憤怒?”白虎偏偏腦袋,一巴掌按在她的肘關節上,似是厭煩了她的掙扎。

    “丹華族只剩下小丹華!前輩用整個丹華族只……”談笑覺得鼻子有點酸,於是趕緊閉嘴,不想一說話就暴露了情緒。

    白虎看著她,目光依然冷漠,“汝與丹華族人盟約?”

    “不曾。”談笑偏過臉,覺得憋屈。

    “既然不曾。汝自顧即可,勿及丹華。”

    談笑狠狠瞪它,“不是所有誓言都要通過盟約才能讓人尊重和遵守的。”

    白虎略顯詫異,沉凝片刻後,竟是恍惚道:“吾素重盟約,不知無約之誓。”說完似有失落。

    談笑沒工夫聽它說這些,她只想不要被這畜生這麼壓著,只想叫它把小丹華吐出來。她趁著白虎失神的機會雙腳往上蹬去,同時兩臂用力想要翻過來制住白虎。

    白虎吃痛,嗷地叫了一聲。用腦袋去撞談笑擡起的額頭,同時張開血盆大口恐嚇談笑,然後兩掌向她的小臂挪去。同時兩隻後腳趴在談笑身側,幹脆坐在了她身上。

    白虎體積龐大,體重自然也很驚人。它這麼一坐,談笑只覺得大山壓了過來一樣,壓得她立時透不過氣來。而被白虎所傷的肩膀正流著血。被戳穿的部位火辣辣地發熱發疼,更奇怪的是,肩膀上的熱度和疼痛竟沿著某種經絡直通心脈。這種感覺剛起,她便本能地調動九轉,她雖不完全知道這時候運行九轉有什麼作用,但是這已經成了一種身體的自然反應。

    就是這種身體的自然反應。在這時候給了白虎不同的感受。

    白虎的眼中流露出細微的詫異,而談笑卻慢慢覺得體內的力量開始膨脹,開始脈動。開始強勢地想要脫離控制。

    怎麼回事?談笑此刻也顧不上白頭爲何會變成會說話的白虎了,她也顧不上白虎爲什麼講這麼奇怪的話,用這麼奇怪的眼神看著她,她只覺得自己的經脈、骨骼、皮膚都被擠得滿滿的,脹脹的。好像立刻就要被撐爆了要炸開了一樣。而因爲這種狀況,談笑的臉一陣白一陣紅。眼神也開始趨於迷亂。

    要失控了!

    可是,怎麼就會失控呢?

    談笑想起之前她體內的人跟她說過的九轉的道理和弊端,心想難道是她的身體已經脆弱到一點都承擔不了九轉的氣了?可是如果是這樣,爲什麼到現在才發作呢?而且距上一個虛弱期以來的時間絕對沒有到九九八十一天才對啊!

    不對,如果說老樹所在的那個空間真如碧丹生所說那樣時間是靜止的,那麼那個空間小時候他們存在的時間就很值得考量了。難道說有一個九九八十一天的虛弱期已經來了?

    談笑知道自己這時候不能恐懼,不能慌張,這個時候沒有人可以幫到她,如果她稍有不慎,說不定這之前的所有努力都會付諸東流。不止如此,她本身也會因爲軀體脆弱和氣息強大之間的強大差異自我毀滅,這絕對不是她願意看到的結果。

    白虎虎眼熠熠,它按住談笑,前掌微微向前推,頓時有一股氣自它爪中滲入談笑體內。

    “汝所練何法?”白虎神情嚴肅。

    談笑沒空搭理它。隨著白虎的氣輸進她的體內,她便感覺到一股強烈的氣息介入她的丹田運作,而且那股強勢氣息還具有很強的引導作用以及……它在幹什麼!難道它吃了丹華不夠,還要吃了她不成?!

    談笑感覺到自己體內氣的流失,但奇異的是,這種流失並沒有造成她的痛苦,相反她覺得那種脹滿了要爆炸的感覺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緩解。

    白虎更加驚詫,“汝竟知此法?”

    它正想探究一番,靜謚夜裏隱隱約約傳來聲音,那人分明叫著阿九,正朝這邊走來。

    白虎知道此刻不是深究的時候,略一猶豫,眼神嫌惡地看了眼倒在一旁的葫蘆,然後極不情願地跳向一邊,動作敏捷,姿態優雅。它扭身望了眼仍在地上雙目迷亂的談笑,轉頭踩了下葫蘆,之後便悄無聲息地消失了蹤影。

    就在白虎消失不久,碧丹生拂開繁盛枝葉緩緩而來。他身上隨意披著那件半舊的青灰道袍,小心翼翼地走了幾步,耳息微動判斷著談笑的方位。“阿九?你在這裏嗎?”

    談笑無暇顧他,白虎也不知用了什麼法子叫談笑體內的氣稍稍平息,此刻它鑽進了煉妖葫蘆裏,談笑便抓緊時間消化體內的氣息,將它們深深埋葬在丹田,努力不讓它們再作怪。這個時候。她才有了些築基修士的感覺。

    碧丹生也不是個沒見識的人,他疑惑著這個人的氣,但這個人分明有談笑的氣息。他微皺著眉摸了上去,卻什麼也沒摸著。他蹲下身子在地上摩挲,這回才碰到了談笑。他摸上談笑的臉,眉頭微舒。“阿九?你……好奇怪……”

    談笑是閉著眼睛的,胸口上下起伏。

    碧丹生聞到了血腥的味道。

    “你受傷了?”碧丹生掌心凝水,他雖然看不見,但他如果禦水,水就是他的眼睛。他看不到那血腥氣味的出處。但他掌中的手卻可以爲他探測。

    只要不是傷及修士本元的傷勢,要治療起來其實也不是那麼困難。

    碧丹生的手扶上了她的肩膀,那裏就是她的傷處。他手中光芒隱現。好意幫助談笑。

    談笑驟然睜開眼,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阿九?”

    談笑看了看自己的肩膀,又看了看旁邊歪斜著的煉妖葫蘆,輕聲道:“沒事。”

    碧丹生五指微收,然後就收回了手。

    “阿九。爲什麼剛才我覺得你不像是煉氣弟子?”

    談笑此刻半天之內尚未完全平靜,但關於九轉的事情她也沒辦法跟人解釋,如果扯上那白虎,就更沒辦法說了。

    她沉默良久,實在想不出來該怎麼說,於是道:“可不可以不說?”

    碧丹生也沉默了片刻。道:“你不想說便不說吧。不說比騙我好。”

    談笑松了口氣。

    “阿九,你這麼晚不睡覺到這裏做什麼?”碧丹生起身,這時候又迷惑了。“這是什麼地方?”

    談笑也跟著起身,她看了眼碧丹生,“這裏曾經有一顆老樹,還有許多它的族人。”她拳頭捏緊,微眯著眼看地上的煉妖葫蘆。一臉肅然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老樹?”碧丹生果然記不得了。

    談笑道:“恩,不過你記不得了。”

    碧丹生皺眉。“我記不得了?”他努力回想,卻依然回想不出來。

    談笑道:“就像那八個拿著壺的弟子,他們之前一直跟在你身邊的。”

    碧丹生眉峰更加凸起,“他們欺負你。”

    談笑幾乎要笑了,“他們只是生氣我搶了他們的位置。”

    “搶了他們的位置?”碧丹生偏了偏頭,突然說:“我覺得我是一個很重要的人物。”

    “什麼?”談笑莫名。

    “真的,我剛才想到的,我一想到就去找你了,可是你不在。我便循著你的氣息找過來了。我想問問你知不知道我是什麼人。”

    談笑想了想,“這個問題我想你問他們八個應該會更清楚一些。”

    碧丹生顯然不怎麼喜歡這個回答。“可是我只記得你。”

    “那你記得你和我是怎樣認識的嗎?”談笑很冷靜。

    碧丹生努力想啊想,卻發現關於這個問題根本想不出個答案來。

    “那你說我和你是怎樣認識的?”碧丹生放棄去回憶。

    談笑撿起煉妖葫蘆,心想是這白虎代替了白頭,是它吞食了丹華,她不能就這麼算了。她的手慢慢收緊,“我說的也都是你記不得的。”她頓了頓,“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什麼問題?”

    “如果你珍視的東西被一個畜生吞吃了,怎麼才能拿到那個東西呢?”

    碧丹生想了想,“在當時殺了畜生,從它的肚子裏取出來。想來如果是一口吞吃沒有咀嚼的話,應該還是完整的。”

    談笑臉色沉了沉,“如果那個畜生是你的力量殺不了的呢?”

    碧丹生道:“既如此,那只有放棄你所珍視的東西,畢竟力所不能及。”

    談笑低低道:“是嗎?”她想如果是師父,或許會給她不同的答案。

    她並不想放棄。
匿名
狀態︰ 離線
173
匿名  發表於 2014-7-14 16:18:47
172 被迫逃命

     從山道回去,談笑簡單地處理了一下傷口,躺在床上睡不著。她兩手交叉枕在腦後,手邊擺著那個煉妖葫蘆。她想白虎既然能自己進去,一定也能自己出來。

    白虎放在在葫蘆中已經聽到了談笑和碧丹生的對話,它不屑地哼了聲:“愚昧人類”,卻沒有打算解釋。它現在想要搞清楚談笑練的究竟是不是它所想的那個功法,它想搞清楚談笑到底是什麼人。

    這本來是很沒有懸念的問題,可是白虎想的卻很多。

    靜夜無聲,談笑雖然睜著眼,但顯然沒有交談的慾望。

    白虎在葫蘆裏覺得憋屈,心想它還從沒住過這麼小這麼寒磣這麼不舒服的地方,還沒被這麼愚蠢的人類忽視過。它想到之前這個身體與這個愚蠢人類相處的狀況,它只覺得滿心煩悶,丟臉極了。它想,如果不是她練的功法有些意思,它一定要一口吞了她,而且不會像養著丹華那樣養著她,只會用尖牙利齒將她撕咬得粉碎然後吞吃入腹。這種事情對於它來說實在是再簡單不過了,雖然它已經很久沒有吃過人類了。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白虎恍惚了一下,突然沉靜下來。

    它想這個愚蠢的人類有句話倒是很有道理,不是所有的誓言都是要靠盟約來執行的。白虎眯了眼,這就是它不被接受的原因嗎?所以它才會這麼不甘心,才會從那麼遙遠的地方追過去,卻找不到那人的絲毫蹤跡。

    一夜無話,很快就日上三竿。

    談笑按照往常的習慣去采露,並且不浪費一點時間地保持修行九轉的習慣。

    煉妖葫蘆掛在她的腰間,她知道或許無論是白頭或者是白虎,對她的修行都是有幫助的。她無法解釋這種奇怪的現象。但是她知道白虎這樣的存在很難再找到第二個。她現在很想回到天華山去,很想問問師父白虎的事情,可是……她不能這麼回去,她要拿回她的無骨劍,她要找到離歌,她要拿到通天鉞,她要帶著完整的離歌回到天華山去。

    她手中端著小瓶子,一時想得出神,突然一個瑩白光芒在她眼睛前面一閃,她迅速回神急退兩步。握著小瓶子的手往前伸去,用小瓶子擋住那光芒。

    站得遠了,她便看清了那瑩白光芒竟然正是她的無骨劍!

    無骨!談笑心中驚喜。連忙伸手去取,那劍卻往上飛去。

    談笑擡頭,巨大的喬木樹枝上坐著個人,那人伸著五指懸空提著無骨劍,一雙眼笑得彎彎。

    “又見面了。你讓我好找。”雲享五指張開,那無骨劍便墜了下來。

    談笑伸手取了劍,從乾坤袋裏取了劍鞘,這才算飛劍入鞘。

    雲享挑了挑眉,“早知道把劍鞘也借過來。”

    談笑瞪了他一眼,“你找我?”

    雲享摸了摸下巴。“聽說你在守靜真君身邊?哦?這可是個很肥很肥的差事啊。”

    談笑收劍在腰間,沒有回話。

    雲享跳到她面前,“怎麼。老朋友見面,一句話都沒的說?”

    “說什麼?”談笑繼續采露。

    “比如說……”雲享轉了下身子與她背對背,“大名鼎鼎的碧守靜是不是失憶了?是不是眼盲了?是不是元氣受損,已經不知道自己爲什麼偏守聖地了?”

    談笑熟練地采著露珠,淡淡道:“這些與我沒有關系。你若想知道,自己打聽去。”

    雲享呵呵笑了。“這些與我關系也不大,我只想得到九生丹木和……”他轉頭湊近談笑,“通,天,鉞。”他一字一頓,說得輕快,表情無害。

    煉妖葫蘆中的白虎卻是大震。

    他們說什麼?九生丹木?!通天鉞?!這是怎麼回事?它不過只是沉睡了百餘年,這世道都變了不成?爲什麼這些下界的愚蠢人類爲什麼竟會知道這麼多他們本不該知道的事情?還有這個愚蠢的人類到底爲什麼能練這樣的功法?他們到底是什麼人?

    白虎呆不住了。它又開始左右走動,考慮要不要出去看看。

    談笑正好采到一滴露珠,於是遮上小瓶收回手來。“你要這些做什麼?”

    “這你就別管了,你先幫我拿九生丹木。這可是你答應了的。”

    談笑沉默了。

    雲享語帶威脅,“你不要說你又反悔了?”

    談笑朝旁邊有露的喬木走去,“我既答應了你自然不會反悔,我會去拿的,不過,我想知道你用九生丹木要做什麼。”

    “如果我不說呢?”

    “我只說幫你拿,並沒有說什麼時間。”

    “你不怕我……殺了你?”雲享此刻嚴肅起來。

    談笑突然收了小瓶抽劍在手,“那就……試一試。”

    雲享臉色不好看起來,“你以爲你能打過我?”

    談笑注視著他,“你眼中沒有殺氣,你欠著我師父的恩情,你是可以殺了我,不過……關於宛城……關於通天鉞……”談笑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你見過兩位大人?”

    談笑回想宛城忘生,回想陣中種種,突然有種想要流淚的沖動。不知不覺中,她喃喃而出兩個字來——子翼。

    雲享像是突然受到了驚嚇,雙眼睜得老大,而白虎也在這瞬間暴躁起來。

    隨著一身地動山搖的虎嘯,一隻毛刺倒豎威風凜凜的白虎出現在兩人面前。

    白虎目光炯炯,兇光乍現,“汝是何人!汝是何人!”

    強大的殺氣撲面而來,談笑和雲享雙雙後退,雲享覺得它此刻受到的驚嚇絕對是來此地之後最多的一次。

    子翼這個名字,他只聽說過一次,只是聽說而已,而這個名字在他們這些人裏面,幾乎是一個禁忌。

    雲享覺得自己或許忽略了很重要的事情。

    面對咄咄逼人殺氣騰騰的靈獸,雲享抓住談笑的手道:“跟我走!”這才是勁敵,是八壺弟子不可比的。一戰便是生死!

    白虎豈會讓它們輕松離去?它一掌拍下,頓時地動山搖。

    “汝等欲往何處?”白虎抖了抖身上異化得堅硬的長毛,牙更尖,爪更利,而它的長尾此刻就是長滿倒刺的軟鞭!這便是白虎的戰鬥狀態!

    談笑也被嚇了一跳,她本來是被自己說出的名字嚇了一跳,這時看白虎這樣反應,雲享也不同尋常,頓時覺得不妙。

    這個名字就像是某種神秘境地的鑰匙一樣,輕輕扭動一下便可牽動諸多事情。她始料不及,而她本來其實也沒打算說出這個名字。

    碧丹生和八壺弟子同時感覺到了聖地的震動,而這種震動以聖地爲中心向四周蔓延波及。正在清修的張守愚陡然睜開眼,刷地一下站了起來。

    “出了什麼事!”許多人這樣問道。可是沒有人能給出一個明確的完整的答案。

    “走!”雲享不知道往嘴裏塞了什麼東西,然後就抓著談笑直朝天上沖去,這時也不需要什麼飛劍,更不需要什麼借力。好像憑空就那麼飛了起來。這才是雲享的真正實力!

    談笑覺得眼花繚亂。她看見白虎追了過來,看見碧丹生和八壺弟子在一起,看到偌大的青蒙山許多人來回奔跑,看到有弟子不停地在敲擊警鍾。

    青蒙山中有人擡頭仰望,他詫異地看著天空中飛起的身影,覺得那個個子小小的人很眼熟。好像是——談笑?跟他一起的人是誰?他後面跟著的又是什麼?那人當機立斷找了個合適的地方禦劍追了上來,心中正是熱血沸騰。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雲享越跑越快,越跑越急。可是白虎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雲享臉色難看地又吞了顆丸子,咬牙道:“去找你師父!”

    談笑忙道:“不能!”怎麼可以把這麼危險的事情帶回到師父身邊去?

    雲享急道:“不找你師父,你我現在就死無葬身之所了!”

    談笑咬牙,“你我聯手……”

    “不可能!”雲享斬釘截鐵,“你知道那是什麼嗎?”

    “不過是隻靈獸。”金戈之氣撲面而來。談笑臉上被劃出了口子。但她海華絲忍不住心存僥幸。

    “普通的靈獸能變成這個樣子?!”雲享覺得要抓狂了。他也不明白爲什麼會在這裏遇上這個東西。

    “是什麼?”談笑覺得不妙。

    “神獸!上古神獸!跟我要的九生丹木是同一個時代的生物!你身邊怎麼會有這麼危險的東西!”雲享越說越覺得十分不妙。

    “神獸?”談笑完全傻了,“危險?”

    雲享往後看了看。那白虎的血盆大口已經快要挨上來了。他嚇得趕緊拉了把談笑,又吞了顆丸子,繼續往前疾奔。一邊奔一邊道:“神獸大人,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啊!”

    白虎哼了一聲,剛才一陣奔跑實在爽快,順便解了不少氣悶,這時候它稍稍冷靜了一點。“汝等有何可說?”

    雲享很忙,實在是太忙了。他對談笑道:“你能不能認真點!讓它咬一口你就沒命了!這種生物當然危險,它們基本是藐視世間法則的存在啊!”

    白虎聽了很受用,心想這個人類倒是知道得多一些,難道這下界的人越來越聰明了?

    一直奔跑一直奔跑,雲享恨聲道:“該死!這什麼破地方!”語氣憤憤。

    白虎嗷地叫了一聲,恐嚇之意濃厚。

    雲享被逼得繼續跑,低頭看了看下面,突然喜上眉梢。“就這裏了!我們下去!”

    談笑低頭一看,直想被白虎吃了或者還要更好一些。

    她的手抓痛了雲享,雲享一把將她扔了下去道:“鬧什麼脾氣!性命要緊!”
匿名
狀態︰ 離線
174
匿名  發表於 2014-7-14 16:19:07
173 舊地重臨

    力量真是個好東西,談笑自己要跋山涉水才能夠到達的距離,雲享吞了幾顆丸子只用了半天的時間。

    談笑想,如果不是用在這裏,她會更加贊歎和羨慕。

    談笑在地上狼狽地打了滾兒的時間,眼前已經出現一雙黑布鞋,白袍拖地,氣息熟悉,熟得她只想抱頭鑽進地洞裏,再不要出來。

    該死的雲享!

    那人拖著衣擺走到了她的身邊。他的聲音清冷淡漠,一句“好久不見”讓談笑更想被白虎吞了去。

    雲享躲到那人身後,“你徒弟太能惹禍了。”

    姬雲華淡淡道:“尚且不是。”

    談笑想哭。

    白虎收了毛刺抖了抖身子在姬雲華身前站定道:“汝乃與吾盟約之人。”

    姬雲華笑道:“正是。”他甩了下袖擺遮住蹲在地上不願意起來的談笑道:“不肖弟子,見笑了。”

    白虎神氣傲慢地揚了揚尾巴,“汝護她若此?”

    姬雲華略想了想,走開兩步道:“自然不是,任君處置。”

    雲享驚道:“什麼!”

    談笑忍不住轉過頭去看姬雲華。

    姬雲華又道:“只此人與我無關,與不肖弟子更無干系,且放他離去。”

    白虎看了看眼前三人,“汝可知此人欲取九生丹木?”

    姬雲華道:“不知,此非我等恩怨。”

    白虎尾巴動了動,突然朝他們掃過來。

    談笑緊張地撲到姬雲華身上,大喊了句:“師父!”怕那虎尾掃到姬雲華。姬雲華卻是隨手甩袖,將談笑甩了出去。

    談笑跌坐在地的瞬間,雲享被虎尾掃到,連叫喚一聲都來不及就向後倒去,嚴然已經昏過去了。

    姬雲華沒事人一樣揚手。雲享便被送到了白虎面前。

    白虎滿意地沖姬雲華點點頭,一張口將雲享吞進肚裏。那張口竟如此恐怖地能伸展到囫圇吞了一個人的大小。

    談笑看得心驚肉跳,但她更在意師父爲什麼推開她,她想她一定是不爭氣了,又惹師父生氣了。她本就覺得丟臉狼狽,這時候更沒了精神,霜打的茄子一樣自暴自棄了。

    白虎悠悠然走進雲霄殿,邊走邊道:“吾既醒來,吾與汝之盟約即解,汝何時歸還吾之精元?”

    姬雲華丟給談笑一個眼神讓她進來。自己也施施然進了雲霄殿。

    又臨舊地,談笑卻是滿心亂麻,連個回顧的時間都沒有。

    進了殿。白虎輕輕一跳趴上了姬雲華常坐的位置。

    談笑眉毛豎了豎,冷著臉很是不滿。

    姬雲華隨意找了個地方隨意靠著,“精元之事,尚不到時間。”

    白虎怒目掃過來,“吾已醒來。”

    “你醒早了。”姬雲華表情不變。

    白虎瞪著眼。“此皆汝之弟子之故。”

    “她不過是個小小的築基弟子,平日修爲連煉氣都不如。”姬雲華不買賬。

    “汝之弟子資質鶩鈍,行爲顛倒,且不知尊師尚道。”白虎開始數落談笑的不是。

    “確有此事。不過她有兩點好。”

    “何解?”

    “知羞恥,重信諾。”

    “你!”白虎陡然站起來,似是怒了。

    談笑不知道自己是該羞恥還是該高興。

    “你我約定的時間尚未來臨。提前踐約對於你們這種生物來說,不太好吧?”姬雲華笑了。

    白虎氣得抖了抖虎鬚,“汝之意不肯歸還吾之精元?”它跳下座位。緩緩行來。

    姬雲華迎面而上,卻是朝著那個座位走去。

    “不是不肯,時間一到,我自當歸還。”

    白虎磨牙立定,離談笑正好一臂的距離。

    “汝不懼吾食汝徒?”

    姬雲華拾階而上。手輕輕一擺道:“隨意……”與此同時,白虎撲向談笑。血盆大口再次張開。

    近距離的獠牙腥舌迎面撲來,更何況還有雲享的前車之鑒,說談笑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可她看見姬雲華走上台階,背對她輕輕擺開手臂的姿態,突然咬緊了牙閉上眼一動不動,要破喉而出的驚叫也被生生壓了下去。

    時間在這一刻停止。白虎喉嚨中不斷傳出的呼哧聲攜著腥熱的氣息撲到談笑的臉上,它尖利的獠牙貼著談笑的鼻子,鋒利的爪子重重攀著談笑的肩膀。它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種讓人戰栗的殺氣和銳氣,讓每一個在它爪牙之下的人感覺到生命極限的恐懼。

    談笑自然是恐懼的,恐懼中卻有些微的不甘,有些微的辛酸,有些微的……

    其實白虎只是張開嘴,並沒有真的咬下去。

    談笑咬緊牙根,突然伸手握住白虎的獠牙,以那兩顆牙齒爲支點狠狠一用力,想要把白虎摔出去。

    白虎本來沒想咬下去,卻是猝不及防遭到攻擊。它詫異了一下,然後迅速順著被摔出去的力道跳到一邊站定,接著惱怒地嗷叫一聲,被激怒了!

    姬雲華正好轉身,穩穩地坐在了位置上。

    他淡淡道:“想來上古神物不屑與下界一個小小弟子爲難。”他偏過頭看氣喘籲籲的談笑,輕輕招手道:“笑兒,過來。”這時方才有了些好神色。

    談笑心中又是高興,又是忐忑,卻是不帶一絲猶疑地走向姬雲華,站到了他的身邊。

    白虎用前掌摸了摸自己的牙齒,從鼻孔裏哼氣道:“吾不過唬她而已。”

    姬雲華笑道:“如此甚好。”他的手指敲擊了兩下椅子的扶手。“百餘年前你我約定,我給你安身之所,你借我精元護脈,以三百年爲期,如今一半尚且未到,我自不會履約。如今你既醒來,想來也不需什麼安身之所,只三百年到,你再來此處。我還你精元,如何?”

    姬雲華說的都是談笑從來不知道也從來不曾聽人說起過的,姬雲華說這些並不避著她,她便也跟著聽著,心想師父說什麼做什麼一定都是有他的用意的。

    白虎眯眯眼,哼一聲道:“吾雖失精元,也可踏平天華一脈。”

    “自然……是可以。”姬雲華斂眉道,“只不過,本來這個地方也無甚樂趣。”他滿不在乎道。

    白虎卻咬牙切齒,心想當初你我盟約。不過是叫你給我個藏身之處,你便借我精元來護天華山的靈脈,當初若不是我重傷。受了你的恩情,怎麼會答應你這麼卑鄙的請求?現在它都醒了,怎麼可以不要精元?雖然那精元只是它分出來的一部分而已。他倒是看得開,任它一腳踏平了天華山靈脈,難道要他連著自己的精元也一並毀去不成?真是卑鄙!愚蠢的人類都這麼卑鄙!

    想起當年往事。白虎又生疑惑。說起來也是奇怪,下界之人少有知道上古神物的真實情況的,更別提有人知道如何與上古神物盟定誓約。這個姬雲華平日裏懶懶散散的,除了修行並不多在外形走,姬家在下界雖是大家族,可也沒有太出奇的地方。他姬雲華怎麼會知道怎麼與它盟定誓約呢?

    奇怪,真是太奇怪了。白虎很久以前就沒有琢磨透徹過,所以心中略略有些忌憚。畢竟看不透的東西總是無形中叫人忌憚的。這個時候仍然琢磨不透。

    這個姬雲華古怪。收的弟子也十分古怪。她身上的氣息分明不是這個下界的修士常有的感應波動。更何況,這個人還知道一個很久遠的名字——子翼。

    想到這個名字,白虎的脾氣又不好起來,它呼哧呼哧噴著氣,眼中閃爍著怒火和殺氣。它就搞不明白,爲什麼這個年紀輕輕的脆弱的小修士會知道這個名字。不止是如此。她還知道丹華,知道九生丹木,知道通天鉞!

    對了,通天鉞!

    白虎覺得它錯過了太多太多,它這一睡實在是睡得太不值當了。

    “你意下如何?”姬雲華問道。

    白虎瞟了眼姬雲華和談笑,道:“吾天生反骨,尤厭聽人言。”

    姬雲華也不介意,“既然如此,我也沒什麼可說的了。”說著就起身要走。

    談笑見姬雲華要走,自然是要跟隨其後的。

    白虎斜眼覷見談笑要走,一個猛撲擋住他們道:“等等,吾有話與她說。”

    姬雲華看了眼白虎,又看了眼談笑,問道:“你呢?”

    白虎見談笑不欲留下,又道:“汝之功法且需吾相助。”

    談笑想了想,然後點頭。

    姬雲華道:“本君累了,且在隨雲殿中。”他頓了一下,道:“它問什麼,你便答什麼。”說完便走了。

    談笑心想,問什麼答什麼是讓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意思嗎?告知她他在隨雲殿是讓她一會兒去隨雲殿嗎?

    白虎拿尾巴輕輕掃了掃談笑道:“吾問汝,汝所練爲何功?”

    談笑不說話。她想到當初在紫君山時,她多麼想要對姬雲華說卻沒有說出來,因爲這個是有禁制的。因爲有禁制,她自然也不不可能會對白虎說。雖然白虎是他們口中的上古神物。

    真是神奇,爲什麼這個地方會有上古神物呢?而且這個上古神物還與師父有約定。談笑想象著,於是姬雲華的形象在她心中越發高大強大高深莫測。

    “汝爲何不言?”白虎問道。

    談笑道:“不是我不說,而是我說不出來。不然,我早就對師父說了。”

    白虎目光中閃過過細微的異色,“你且運功。”

    談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一個上古神物,不過她知道,這個世界上,除了已經沉睡的神秘聲音之外,恐怕也只有這麼個上古神物能夠稍微指導一下她的功法了。
匿名
狀態︰ 離線
175
匿名  發表於 2014-7-14 16:19:25
174 吾可助汝

    白虎道:“汝不必諸多顧忌。”它是上古神獸,自然不會覬覦修仙界的什麼功法。它的生命和法力都是衡定的,要這些東西也根本沒什麼用處。它只是在談笑身上嗅到了一種遙遠的古老的味道,它覺得這個人的氣息與它在這裏見的所有人都不同。

    之前它在沉睡,還是混沌狀態,如今它既然醒了,自然想要搞清楚這不同。因爲,它直覺這與它存在某種聯系。

    對於修仙界的人來說,與“神”這個字聯系在一起的都是高不可攀的強大存在。談笑本以爲白頭不過是普通的靈獸。在這修仙界,靈獸雖然稀少,但也並不是沒有。驅使妖獸的多,驅使靈獸的卻少。沒想到,白頭是神獸,還是上古神獸。這個級別陡然就高了許多許多。談笑雖然無感,但基本的概念還是搞得清楚的。不過因爲姬雲華態度的影響,加上小丹華的事情橫在前面,談笑倒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對這個沒什麼太大感覺。

    然而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如果她可以告訴白虎九轉的事情的話,她是可以說的。因爲上古神獸這樣的存在對她習什麼功法這種事情是一點影響都沒有的。告訴它並不違背項家的祖訓或者說是禁制。怎麼想白虎也不可能修習九轉的。再說了,師父也說問什麼答什麼,師父說的話一定是對的。

    白虎見談笑不動,略有些不快,它傲慢地擡了擡腦袋,心中惱怒地想這愚蠢人類真是不識擡舉,它若不是想找人也不會這樣反反複複問她,她怎麼腦子不開竅不成?

    談笑終於動了。她暗暗念動心訣運行九轉,白虎於是感覺到了微弱的屬於遠古的氣息。

    白虎的眼睛慢慢眯起,它的思緒在這似有若無的氣息中漸漸遠去。它慢慢用後肢坐在了地上。前肢懶懶地撐著身體,腦袋微微偏著看談笑。

    談笑很快沉入了自己的世界裏。

    在青蒙山的時候,談笑雖然也會不停地找機會修煉,但是青蒙山畢竟不是她生長的地方。那裏有曾經追殺他們的青蒙山修士,有妖劍,有屍獸,有痛苦卻無奈的離歌,有眼盲卻不瞎的碧守靜真君,有要拿九生丹木的雲享,有追著她問宛城之事的蒙面人。有八壺弟子,有……太多太多突如其來的狀況,太多太多紛繁錯雜的頭緒。她雖然努力在修行時平心靜氣超然事外,但此刻卻不得不承認她還是受了影響了。

    這一刻,她在天華山中,在玉華峰中,在雲霄殿中。到了這裏她才能真正地寧靜地享受修行。享受在修習九轉中這樣放肆的無所顧忌的暢快地操縱體內的力量。只有這裏才能真正讓她的心安定。

    白虎的聲音幽幽傳來,“汝可暢言。”它的目光幽遠,在它開口說話的時候,談笑已經感覺到有什麼被突然釋放開來。她不知道怎麼形容這種感覺,但九轉告訴她她體內的靈氣正在有序地自由地行走周天。這個時候,她真的想傾訴。她有很多話想說。但她不知道能不能說。白虎的話讓她有了傾訴的慾望。

    “我六歲在閻羅洞偶遇父親和阿娘,在阿娘的指引下繼承了項家秘法九轉歸一,之後十年中一直修習九轉。直至今日。”

    “此法博大精深,非常人能習,何人授汝此法?”

    “我不知道它是誰,它隻是存在我腦海中的一個聲音,聽不出長幼男女。只是一個聲音而已,而現在這個聲音也離我而去了。它常常指導我九轉功法。也曾教授世間物種的特性模樣,只從來不提自己是誰。是它教我九轉,告訴我九轉連成的強大,也告訴我九轉每隔九九八十一天便有一個反噬期。我一心想要早點練成九轉,難免急功近利,所以反噬也來得格外激烈。”

    白虎眯眯眼,知道談笑沒說假話。說起來談笑反噬期的時候,它也是在身邊的,只不過那個它並不是真正的它,而是它的一種人格,那時它大約還在沉睡。

    “汝九轉練成幾層?”

    “二轉,五層。”

    “汝如何得知?”

    “它傳我九轉法訣,教我九轉一共九轉,每轉九層,臥一一對應,自知已是二轉五層。”

    “汝修爲幾何?”

    “……築基。”談笑頓了頓,“只不過不太像啊。”

    “靈根何屬?”

    “無靈根。”談笑語氣裏有一絲無奈。

    白虎幾乎想笑了,“修仙之人皆有靈根,世人分門別類,定要辨個清楚明白,故有金、木、水、火、土五種屬性靈根之說。世人多喜專攻一門,以純粹爲上佳,卻不知領悟天地之理怎可如此機械。”

    “此話怎講?”談笑聽見自己好奇地問。

    白虎道:“汝並非無靈根,而是靈根異屬。”

    “靈根異屬?”談笑不是沒有聽過類似的論調的,只是她還是很羨慕那些擁有某種屬性靈根的同門們,她其實並不想多麼不同,因爲這不同,她自小遭人排擠,修爲遲遲不能長進,不但給師父和清微師兄丟了臉,還給他們帶來了許多失望,那些失望壓得她沉重得透不過氣來。

    如果不是去了閻羅洞。如果不是得遇先人,如果不是有救命稻草一樣存在的九轉,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該如何自處。好在她雖資質駑鈍,但勤能補拙,她深信隻要自己更多一些付出,就會與同門們得到的一樣多。

    談笑這樣謙卑地想著,卻不知道她所得到的已經是那些她羨慕的同門們無法企及的。

    人就是這樣奇怪,有時候就有這麼一種奇怪的感官錯位,有的人因此而高傲,有的人因此而卑微,修道不止是修的法力,修的軀體,還要修心。

    心的謙遜才是真的謙遜,心的寬容才是真的寬容,心的高遠才是真的高遠,心的強大才是真的強大。一個內心永遠謙遜、寬容、高遠和強大的人才能真正在修道之路中體驗到一種真正的與自然天地同在的高貴和豁達。

    白虎道:“以汝之靈根修習此功恰到好處。天地本混沌,上古天開地辟,乃有陰陽五行,世間萬物亦同此理。汝非無靈根,若由此說,則任一靈根可隨汝所好。隨心所欲豈不快哉!”

    談笑頭一次聽到這樣的話,細細一想卻是震撼。沒有特定屬性的靈根,怎麼就可以隨心所欲選擇靈根了嗎?

    “如何隨心所欲?”

    白虎咧咧嘴,“待汝九轉漸成,自知天地之氣順應而變之理,則汝可隨心所欲,萬萬人不能及,此乃上古之賜。”它贊歎一聲,心想一般人是不會得到這麼有天賦的資質的。

    如果談笑知道白虎這樣想,一定會非常詫異不敢置信。她曾經引以爲恥不敢面對的事情在白虎這個上古神獸看來卻是無上恩賜,常人求都求不來的,這怎麼不叫她驚訝。

    “然今時不同往日,滄海桑田,此功終究難成。難得汝之先祖將此功傳承至今,若固守此法,白日飛升應是遙遙無期,生命終有結局。”

    談笑默然,那聲音也曾說過不少九轉的事情,項家祖祖輩輩修習此法,但傳到她這第三十三代孫項昭寧這裏已經異常艱難,中間幾乎沒有功成飛升之人。前期艱難的修行和終有句點的生命造成項家代代相傳的遺憾。如果阿娘說的是真的,那麼這所有的希望該是在她這第三十三代上。

    成則飛升成仙,天地難有敵手,不成則庸碌一生,含恨老死。這就是項家人共同的命運。

    不知道爲什麼,有時候談笑被這種絕然迷惑了,不得不說,在潛意識裏,她更認同自己作爲項家的子孫,而不是談家遺孤。她更喜歡稱呼項南明阿娘,卻很少稱談紫君爲父親。難道這就是她身上仍然殘留的某種女人才有的奇怪認同感?談笑自嘲地笑了。

    “汝以區區人類之軀修習上古之法可謂逆天,反噬已是理所當然。以汝今之修爲,此法阻滯不前應是本能之自我護體,若汝強行修習,恐招緻禍端,身死魂滅。”巧的是她遇上了自己這個上古神獸,雖然他當時還是個虛弱的靈獸白頭。

    上古神獸難道是隨便就到處晃蕩的嗎?即便是,難道是隨便什麼人就能隨便遇上的嗎?即便遇上了,難道是隨便就施人援手的嗎?

    這種幾率實在是太低太低了,然而談笑卻很幸運地得到了這個機緣。

    首先是白虎在百餘年前來了下界。又與姬雲華盟定了誓約,然後它沉睡後留下一個心智不成熟的小白虎。談笑遇上了白頭,白頭願意親近談笑,於是多次解救了談笑。

    其實還不止是上古神獸,她還擁有她的阿娘爲她保留的上古神器通天鉞。

    絕對強大的力量就要有絕對強悍的軀體來承載,人類的軀體還過脆弱,這也是項家子孫在修習九轉時遇到的絕對不可回避的困難。要麼不練,要練說不定就魂飛魄散,你有時候甚至摸不準那個毀滅會在多麼近的未來驟然造訪。項家其實有太多壯烈的記錄。

    白虎躊躇片刻,“吾可暫且助汝,唯有一事汝需一一答吾。”

    “何事?”

    “子翼。”

    遙遠的空間仿佛還回蕩著遙遠的呼喚,白虎以爲沉睡百年,自己已經該是忘了,卻不知有些記憶是歲月也無可奈何的。。
匿名
狀態︰ 離線
176
匿名  發表於 2014-7-14 16:19:41
175 都坦白吧

    談笑依稀記得她一定說了什麼,有關九轉,有關神器通天鉞,有關宛城,但是努力去想卻什麼也想不到,就好像睡了一覺做了個夢,早上起來知道做了夢,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夢見了什麼一樣。

    不止如此,她甚至想不起來自己怎麼會到師父休息的隨雲殿來的,白虎又去了何處。她好像還沒來得及問丹華的事,還有雲享的事。還有,青蒙山中還有許多事沒有了結。

    談笑離開天華門的時候不明不白,這時候回來也是不明不白。姬雲華卻是一個字也不說,一個問題也不問,倒是很有閑情雅緻地點了香爐,讓談笑跪坐在一邊念書給他聽。他自己則是懶懶靠坐塌上半眯著眼,也不知是不是有在認真聽。

    談笑念的無非是天華門中尋常的經書,她念得認真,一邊念一邊思考,就像自己還在六歲以前,還在清微師兄的督促下念書寫字一樣。

    姬雲華突然緩緩傾身向前,修長潔白的手指輕輕點在她手執的經書上,“還是別念了。你出去多時,想來歷經了不少,本君看看你的金術習得如何了。”說著順手抽走了書扔在一邊,身子又靠了回去。

    談笑起身,往後走了幾步,然後回過身來。

    金術與其他四術不同,在修士修道前期很能提高一個人的武術攻擊力,所以用武器比不用武器的威力來得要大。金術練到厲害處便有隨手可切割空氣之感。姬雲華早年系金術天賦已是非凡,到後來持金雷鞭化龍引雷,更是無有敵手。不過談笑要達到這種程度還很遠,別的不說,只說九轉這種功法就很不適合早年修習術法。

    談笑將被司羽烈擄走之前姬雲華教的劍招和金術一一使了出來,雖然力求做到最好,但使出來之後還是覺得力量微弱得讓人想要鑽到地洞去。她想如果一定要找個進步的地方。大約只是更熟練了而已吧。耍完之後,談笑心中很是洩氣,不過她極力壓抑住那種失落和害怕師父失望的情緒,爲此她只有低下頭,不敢去看姬雲華。

    姬雲華一手扶在腦側看了會兒,微微點頭道:“不錯。”

    談笑很是驚訝,忍不住擡頭看去,這一擡頭便撞見姬雲華正用類似探究的眼神看著她,雖然那情緒一閃而逝,但她還是感覺到了。

    姬雲華沉默了片刻。“說說吧,下山去都遇見了什麼。”

    姬雲華主動問,談笑自然沒有不答的。其實她有許多話想要對姬雲華說。只是千頭萬緒不知從何說起。

    “從你如何下山說起。”姬雲華對她招招手。

    談笑走了過去,依然跪坐在一旁,開始整理思路。

    這一路發生了很多事情,只是談笑感覺每件事情都像是浮光掠影,她只能稍稍看得到那些皮毛。她畢竟還是年輕。沒有那個閱歷,也沒有多麼強大的力量。

    這一路說下去就說到了很多。從司羽烈如何帶她下山到宛城的遭遇,再到青蒙山屍獸,再到太真派、離歌、雲享、妖劍,還說到了青蒙山聖地,說到了碧守靜、八壺弟子等等等等。

    等談笑終於說完。姬雲華想了想,竟是笑了。

    “你這一路確實精彩,想不到你竟遇到了碧守靜。不過。你和雲享是如何進得了聖地,如何遇到碧守靜的呢?”姬雲華覺得談下一定還有什麼沒有說。

    談笑確實還有一部分沒說。

    她垂下腦袋想了想,又想起之前白虎問的話,她怎麼也想不起與白虎說了什麼。

    “怎麼,不能說嗎?”

    談笑搖頭。“不是不能說,只是這要說起來就要說到幼時去紫君山的事情。那時我沒能說出來。現在也不知能不能說。”本心裏,她是想說的。這個世界上,她最信任的人就是她的師父和清微師兄,雖然中間發生了一些事情,清微師兄又去閉關了,可是她至今依然覺得,只要他們問起的事,她都是可以說的。

    姬雲華想了想,“你與白頭說過了嗎?”

    談笑皺眉,“其實我也不知道,我記得說了很多……可是想不起來說了什麼。”

    姬雲華微微調整姿勢道:“說說看吧,若真不能說,你就是想說也是說不出口的。”他想了想,“你說我便想起來,那時你年幼,隨離歌進入一處山洞之中,本君曾遇一女子立於亭中……”

    談笑面色一動,“那是我阿娘。”說完這話,微微又感詫異,覺得似乎想說的話真的就能都說出來了。

    談笑頭一次聽姬雲華說起這段往事,實在忍不住好奇問道:“阿娘可說了什麼?”

    姬雲華微微眯眼,想到那個女子的模樣,再想想當年小小的阿笑和今日的築基弟子談笑,稍稍有點異樣的感覺。他輕輕擡手摸了摸談笑的頭頂,“你說呢?”

    談笑貪戀姬雲華手掌的溫度和輕柔的觸覺,連搖搖頭都不舍得,只輕輕道:“猜不到。”仿佛怕說大了聲音就會嚇走了師父的手。

    姬雲華揉了揉她的頭心便收回手,忽而笑道:“你阿娘把你賣給了本君,叫本君給你一口飯吃,可任意差使。”

    “阿娘真的這麼說?”談笑不見不快,相反似乎還有些高興。

    姬雲華又笑了,“那一年你遇見你阿娘,那是不是也遇上了你父親?”

    談笑臉上的表情便沉靜下來,不再如前一刻那般生動。姬雲華想也不知是因何原因,談笑對她的父親談紫君似乎並不如對她的母親認同感高。

    談笑點頭,“阿娘與我說了許多。我雖也遇上了父親,但那只是阿娘的記憶,我並未與他交談過。”

    姬雲華目光漸漸沉了下去。他有預感,談笑會告訴他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

    “師父說我是異靈根,我總是不信,其實阿娘已經告訴我,項家人體質天生特殊,兼有饕餮之體的稱謂,若學世間功法,怕是要自誤一生。”談笑開始忐忑,等說出來後又覺輕松了許多。她很高興現在有人知道了她的秘密,也很高興這個人是姬雲華,就好像她告訴他了,那麼就是師父與她一同擔負這整個不知走向的命運。這種感覺讓她覺得安心。由於這種安心感,她不自覺地又叫了姬雲華師父。

    姬雲華微微皺眉,想起談笑小時候曾問過的饕餮的事情。

    談笑深吸了口氣,她下定決心要全部說出來。對這個她完全信任的人說出來。

    “師父,笑兒要全部告訴你,全部。”談笑看著姬雲華的雙眸盡是真誠的信任,而這種信任如此沉重,重到姬雲華微微別開眼,那一瞬不想直視。

    然後又是一段長長的訴說,一直說到紫君山紫君墓,說到被裝載萬水凝珠的冰盒釘在墓中的骷髏,說到神器通天鉞,所有的都說下來,才算完整。

    姬雲華今日聽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這些事情有許多是他一直以來想不明白的事情。他不知道談笑還要說什麼,他覺得這個孩子身上有太多太多值得深究的東西。他覺得他必須要靜一靜,要想一想,比如,要怎麼對待這個孩子。

    “你說,你練的九轉歸一需要神器鑄體才能練成?”姬雲華問道。

    談笑想了想,點頭道:“因該是這樣。因爲軀體的脆弱,我已經經歷過一個反噬期。很難受,很難受……”無法形容的死一樣的難受。

    除了那個神秘聲音的有些事情她沒有說之外,她能說的都說了。

    “如果沒有神器鑄體呢?”

    談笑沉默了片刻,“除非甘爲凡人,否則……”一生凄苦。

    “你可知天下皆想得到神器,可神器哪裏是那麼好得到的?而且這世上哪裏有可以爲你神器鑄體的人?”

    談笑也是一陣迷茫。“笑兒也不知道。”前途艱難,她只是一路走來,有時候只是一直走,卻不知道能走到哪裏。

    “你且跟在本君身邊,待你九九八十一天反噬期到,本君會在你身邊。”

    “師父……”談笑真是覺得驚喜。

    姬雲華卻起身道:“幼時你的小院仍在,平日不可懈怠,煉器之法明日再考你。”姬雲華走出隨雲殿,“將書收拾了便回去吧。來朝峰暫時可不去了。”他要去找那隻白虎,他想他一定能從那隻上古生物身上得到某些啓發。

    “我……”談笑還有一事未說,她一直不敢開口,不知該如何說起,可她知道這件事是必須要說的。

    青蒙山集殺院中被雲享一手取了性命的來朝峰弟子一直是談笑心中的一顆刺,而這顆刺得下面還有一根舊刺,那根刺埋在竹林之下。

    談笑覺得自己有的時候分不清善惡,或者說看不清自己的心,又或者說……她不知道該如何說。

    姬雲華走了。談笑將將經書撿起來用袖子輕輕擦過,然後撫平了放在塌邊的小桌上,心裏一陣喜一陣憂,一陣輕松一陣又更沉重。

    而姬雲華在閉關地找到了那隻嚇跑了守門人闖進去的白虎。

    白虎的精元正在那閉關地中。
匿名
狀態︰ 離線
177
匿名  發表於 2014-7-14 16:20:02
176 通天神器

    話分兩頭。

    這邊談笑因爲雲享的關系陰錯陽差竟回了天華山,那邊離歌卻還在紫君墓中。

    如果談笑能夠看到後面發生的事情,一定想象不到離歌竟然有那麼驚人的力量,而他力量的來源竟然是那些寄養在他身上的屍獸。離歌的體質已經在這個過程中産生了某種變異。

    暗巫族傳承至今,他們的想法並不是年輕的談笑可以完全理解的。

    紫君墓坍塌崩險之際,談笑和雲享墮入深淵地底,而離歌在一瞬的猶豫之後堅決地奔向了火焰斧鉞。

    骷髏手持斧鉞似在瘋狂長笑,它雖然沒有太多動作,但是從旁邊的牆壁坍塌地面龜裂石塊亂飛的情況來看,這些瘋狂毀滅與它不是沒有關系的。

    離歌的目標是那把燃著熊熊火焰的斧鉞。

    蒙面人受了重傷體力不支,但是他卻不想讓離歌拿到那把長斧。

    離歌在災難和機遇面前選擇了舍棄談笑,那麼他自然就更想要得到那把斧鉞。這個時候,他腦子裏只有一個意識——這把威力強大的火焰長斧就是他尋找的神器,他必須要得到它!

    由透明到乳白色到黑色不斷膨脹的屍獸結成的長長“鎖鏈”直撲骷髏和那火焰斧鉞而去。可是那火焰十分厲害,反是靠近它的物體除了骷髏之外都被燒得乾乾淨淨。

    蒙面人再次操縱光鏈襲擊離歌,他冷笑道:“你拿不到的!”

    離歌面色一沉,轉過頭來操縱屍獸攻擊蒙面人。

    蒙面人的光鏈雖然厲害,但此時力量已經減弱。再加上他一方面攻擊離歌,一方面又顧忌那骷髏長斧,所以難免吃力。

    離歌甩手冷笑道:“我拿不到你也拿不到!”說話間那些屍獸瘋狂地湧向蒙面人。蒙面人自身難保,只得甩動光鏈揮退屍獸。可是離歌步步逼近,竟讓那些屍獸密密麻麻地攀爬在光鏈之上。

    蒙面人瞪大了眼,“不可能!”他甩動光鏈,可是明明無形的光鏈被屍獸攀爬住後竟成了有形的,生生牽絆住了他的手腳。不止如此,蒙面人很快發現那些屍獸竟然在啃噬他的光鏈。

    他從未見過這種情況,不,或者說他從沒想到在這裏會出現這種情況。他連忙收回那些結合成光鏈的力量,可是更糟糕的情況發生了。

    隨著光鏈的消散,那些能量被他收回了體內。而被他收進體內的卻不只是自己的能量。還有屍獸留下的痕跡!

    屍獸頑強的生命力和繁殖能力在此刻發揮了作用。蒙面人很快發現自己的體內開始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他的丹田仿佛被無數的蟲蟻填充、撕咬,那種脹滿的感覺和撕心裂肺的疼痛漸漸變得難以忍受。他慌忙運氣要把這些不適排解出體外,可是這種努力在此刻已是徒勞。

    “怪物!你是怪物!”蒙面人驚恐地睜大了眼。青筋暴出。

    離歌冷冷看著他,突然哈哈大笑起來。“你知道什麼是怪物?我勸你,少費力氣,你越是掙紮,就越是痛苦。”他說得很慢。火焰的飛煙中他的面孔被無形地扭曲,他的目光深沉,表情陰邪,簡直就像是變了個人。

    蒙面人開始吐血了。

    離歌繼續操控屍獸撲向骷髏和斧鉞。那些屍獸雖然奈何不了火焰長斧,但是卻很喜歡吞噬骷髏的身體和氣息。更多的骷髏撲向了中間執斧的骷髏,對於屍獸們來說。如果沒有那討人厭的火焰,這無疑是一場完美的盛宴。

    蒙面人跪倒在了地上,他全身抽搐。表情痛苦,在他的衣服遮蓋的部位其實已經開始不正常地殘缺。

    “不可能……不可能!怎麼會……你怎麼會……”蒙面人恨恨地注視著離歌,不敢相信這個前一刻還蒼白的青年怎麼突然間就變得如此狠辣起來。

    離歌專注地看著中間屍獸和斧鉞的情況。他發現無論多少屍獸覆蓋都無法撲滅那些火焰,那些火焰只會燒盡一切!

    這是比屍獸更加強大的力量,這種強大讓離歌的內心激動得戰栗。修士本能對力量有無限的追求。這種追求有時候或者自不量力,但是卻不可能被輕易放棄。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他突然想到了一個更好的主意。

    “你太囉嗦了。”離歌轉過頭看了眼蒙面人。眼中嘲諷的憐憫如此刺眼。

    “要不是……要不是我……我們……”蒙面人已經進氣少出氣多了。他是這麼痛苦,他的臉突然爆出一個血窟窿,仿佛有什麼生物在他的體內吃掉了那塊血肉一樣。他陡然顫動著,話也說不完全了。

    離歌輕哼了一下,手一收,隔空舉起了蒙面人。他的目光中厲光乍現。“給你個痛快!”他說著猛然將蒙面人拋向燃著火焰的斧鉞。

    蒙面人還來不及說什麼就被火舌吞噬了。而這對於他來說或者已是最好的結局。

    離歌往前走了一步,用藤枝和屍獸在周圍撐起一個空間,讓那些坍塌的磚石飛不進來,而這個空間唯一的出口就在那把斧鉞周圍。

    拿著斧鉞的骷髏無疑十分頑強,屍獸們更加喜歡那些後撲上來的容易入口的食物。而離歌在乎的不是這些。

    他盯著那骷髏,突然道:“你就是談紫君?”

    骷髏的頭往離歌的方向轉了轉,兩個黑窟窿眼窩正對著離歌的方向。

    離歌笑了,他的笑明顯不懷好意,那骷髏稍稍歪了下脖子,仿佛能夠辨別離歌的情緒。

    “我才知道是你,不過……現在知道也不晚……”離歌臂上生藤。“只有你才能得到神器嗎?”離歌操控那些木藤纏向骷髏。而這個時候,其他的骷侯已經被屍獸們解決乾淨了。

    “人死了就要認命,你都已經這幅模樣了,何必要霸占著這天地至寶,讓它生生浪費掉呢?”離歌讓屍獸們爬上藤枝包裹住骷髏。

    “抱歉,我真的很難對你……有什麼尊敬……”他揚起手,突然喝了一聲:“分!”同時纏繞著骷髏的藤枝從骷髏身上無數骨頭與骨頭的縫隙中穿插鑽入。它們延伸著,膨脹著,在屍獸的助力下野蠻地分裂著骷髏的身體。

    骷髏頑強地抵抗著,可是那些無孔不入的藤枝和屍獸叫人不得安生,它就是三頭六臂也顧不上這麼許多。

    離歌現在就只需要靜靜地等待。

    等待,這一切的一切終有一個終結。

    而這個終結來臨得並不緩慢。

    骷髏的屍骨被分裂成無數的碎片,幾乎每片碎片上都有屍獸的痕跡。

    此刻離歌的心和他的目光一樣冰冷殘忍。他張開嘴,輕輕吐出一個字:“合。”然後手腕翻轉手指掐訣,在那因爲失去了支撐劈向地面的火焰長斧完全劈入地下之前將那千千萬萬的屍骨碎片合成堅硬的“外衣”裹在了斧柄之上。

    雖然這只是小小的一圈,但絕對足夠一個人握住的空間。而正如離歌所料。骷髏的屍骨包裹著地方正是火焰侵襲不到的地方。

    離歌面色深沉,他伸手握住那個地方,手緩緩地收緊了。

    完成了使命的屍獸也慢慢走到生命的盡頭。離歌知道再不出去這紫君墓,就再也出不去了。

    他環顧這一切的一切,沒有慌亂,沒有迷茫,他看了眼談笑和雲享埋下去的地方。也僅僅看了一眼。然後他從容地朝著一個方向迅速離去。

    這就是築基的離歌,是談笑不認識的離歌。準確的說,是天華山人不認識的離歌。

    如此明顯的一把神器只要一出現在青蒙山範圍內,就決計逃不出張守愚等人的耳目。離歌握著長斧,心思一陣活動。

    離歌自有出去的路,同時。他還有一件事情沒有做完。

    桃源鄉不應在這裏,即便再如仙境也是不應該的。離歌的心中有怒有恨有痛,他要毀了那片桃林。毀了這整個整個的地方。

    而他不知道。已經有人在來路等著他。

    一位老者和一個中年人還有一個青年站在紫君像前看著不斷震顫的入口,誰也沒有說話。

    老者在半空打坐閉目養神,那中年人和青年便垂首站在兩旁不遠處看著入口。

    不久後,那中年人道:“師父,他快要出來了。”

    那青年立刻道:“弟子爲師尊和師父去看看。”

    老者不言不語。亦不曾睜眼。那青年便朝那入口走去。

    那中年人道:“不必,出來了。”說話間。那紫君像突然龜裂,碎片朝四面八方炸開,從裏面走出一個拖著火焰長斧在地上走的人來。

    離歌出門看見三人,明顯愣了愣。

    這時候那老者才睜開眼,緩緩戰立在地上。

    “這就是神器?”老者微微皺眉,將信將疑。

    離歌道:“或許已被談紫君改造過。”

    老者嗤笑道:“神器豈是隨意可以改造的。不過……”話鋒一轉,卻沒有繼續下去。

    那青年左右看了看,道:“談家的賤種呢?”

    離歌臉色不善,並不答話。

    “喂!問你話呢!”那青年語氣也不好起來。

    “湘子,不可無禮。”老者不鹹不淡道。

    那青年忙拱手哈腰道:“是,師尊。只是若他不在,如何爲師尊解惑?”

    老者看向離歌。

    離歌心中翻騰了一下,突然跪倒在地道:“爲了爭奪此物,他已被我重傷埋入了那廢墟之中。”

    老者皺皺眉,“之前大地震顫是因爲墓穴坍塌的緣故?”

    “正是。”離歌道。

    王湘子輕輕哼了一聲,明顯不以爲然。

    “可是死了?”那中年人問。

    “雖不曾親眼所見,但十有八九是活不成了。”

    “既然不曾……”中年人又道,卻被老者打斷了。

    “濟豐,急什麼。”老者看向離歌,“你擡起頭來,你說的可是真的?”話音剛落,巨大的威勢直逼離歌而去。

    離歌擡頭望向老者,目光一片冷漠,眼睛眨也不眨,只嘴角溢出血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老者威勢盡退。他一張手,那長斧劃著地滑向他手中。“此事到此爲止,你先去休息吧。”
匿名
狀態︰ 離線
178
匿名  發表於 2014-7-14 16:20:23
177 躲避不及

     白虎的情緒很有些低迷。嚇跑了守門人後便走到那個巨大的蜂巢體旁。由於它的精元就是支撐這整個蜂巢體能量的來源,它越是靠近便越是覺得親切。可是,它與姬雲華約定的時間還沒到。

    不止如此,上古的白虎沒有想到會遇上這麼多這麼多的意外。

    守門人收到了驚嚇,急急忙忙就要往玉華峰奔去要稟告掌門,沒想到沒行出多遠就見掌門雲華真君悠悠然而來,身邊一個人也沒有。

    守門人眨了眨眼,趕緊迎上去稟告一隻巨大白虎闖入閉關地的事情,我們的掌門也只是點點頭,道:“無妨,今日你可不必守此中,此事也不必對人說起。”

    守門人喏喏稱是,自然不敢違逆姬雲華的意思。

    姬雲華進去的時候,白虎正在仰望巨大的蜂巢體,它那樣一動不動,也不知道維持這個姿勢多久了。

    白虎感覺到姬雲華的氣息,“物盡其用,汝甚擅之。”

    姬雲華緩緩走過去站在它的旁邊擡頭望去,靜默了一會兒道:“總不好浪費。”

    白虎轉過身子,“汝尋吾何事?”

    姬雲華依然看著那個巨大的蜂巢體,“你可知饕餮之體。”

    “饕餮之體?”白虎重複了一遍,一想便知道是談笑說的。它沒有轉頭,只嗤笑道:“小兒無謀。”說完甩了甩尾巴,徑直走向出口。

    姬雲華久久地注視著那個蜂巢體,從他平靜的面龐上看不出什麼心思來。

    而在隨雲殿中,談笑照著姬雲華的吩咐收拾好了書冊便慢慢朝著自己幼時居住的小院走去。

    秦清微依然還在閉關,姬雲華又不在。談笑一步一步走得很慢,她感覺她在這裏有許多許多回憶,雖然她來這玉華峰的機會已經越來越少了。

    她走著走著便走到了那片竹林。

    面對著竹林,她腦中突然像是被什麼刺了一下。她的瞳孔在一瞬間收縮了一下。從回憶中回了神。這個地方總是讓她警醒,即便她刻意去忽略都不可能做到。

    她靜靜地看了一會兒便扭過頭去,打算朝著另一個方向離開。

    就在這個時候,她聽到有人講話的聲音。這個聲音雖然還很遠,也很微弱,但是她卻直覺似乎並不是玉華峰弟子說話的感覺。

    怎麼說呢?談笑想了想,由於實在形容不出來這種感覺,所以突然想要去看一下。

    談笑不是個容易好奇的人,也不是個願意管閑事的人,她雖然很少幾乎就沒有心血來潮的情況。但是一旦稍稍有些興起,卻總是很會很執著地堅持下去的。

    她仔細辨別著那個聲音的方位,然後調轉方向朝那個聲音靠了過去。

    事實證明。她的直覺是對的。

    前方大樹旁站著兩個少年。其中一個道:“你這樣是不行的!看在你和談師兄長得這麼像的份兒上,我就好心幫你一次吧。不過,你若不成功可不能把我供出來。你知道的,爲了讓他們能讓我們進來玉華峰,我可是花費不少。哥哥我對你夠意思了。說好了,不管你成功不成功,以後可不要再跟著我了。拜托拜托……”他愁眉苦臉的,雙目緊閉,兩手掌心相帖立于鼻梁前面不停地抖動著,顯然十分無奈。

    是他。談笑看清了那人的模樣。忍不住沉重的心就稍稍有那麼一點點放松。她想,這個孩子似乎天生就有種讓人放松讓人安心的力量。這種力量和她從師父和清微師兄身上得到的不一樣,這是一種自然的。誰都可以獲得的力量。她想了想,這個就叫做親切吧。

    談笑不想打擾他們,於是閃身躲到另一顆樹後面,然後緩緩地調整角度,於是她看到了另外一個低著頭的少年。她剛剛上揚的嘴角斂了幾分。她想如果她沒猜錯的話,這另外一個少年應該是那個姬不棄。

    花聰和姬不棄。談笑將自己的身子藏在那顆大樹之後。背部輕輕地靠在了樹幹上。

    姬不棄沒有說話,他先是低著頭,然後是擡頭看花聰,雖然面上沒什麼表情,但是花聰似乎能懂。

    十二歲的姬不棄身量還未長開,他站在十八歲的花聰面前就像是一個營養不良的豆芽菜,瘦小,羸弱。

    “你該不會是要我陪你去吧?”花聰用了一種怕怕的語氣,語氣十分生動,生動到談笑又忍不住想笑。她擡頭看看天,天上有一個太陽,陽光溫暖光明。

    “不要吧~”花聰嚎了起來,“我說,我不能陪你去的,我若去了,以後你再想來可就沒人幫你了!整個來朝峰,還有誰比我更熱心比我更聰明比我更找人喜歡……啊呀扯遠了扯遠了,我說兄弟,你趕緊去吧。我們時間不多了啊!”

    去做什麼?談笑心裏提了個問題。

    姬不棄猶豫了半天,終於道:“你等我。”

    他一開口,談笑嚇了一跳。他們也才幾個月沒見,這時候的姬不棄嗓子似乎被什麼銳器破壞了一樣,聲音十分沙啞難聽。談笑記得那次在易市,他的聲音明明不是這樣的。

    “是是,我等你。你就去求掌門,他若不答應,你便要求做個身邊侍候的童子也行,先瞞過你家人再說嘛。你別死腦筋了,你要不快點,你娘可就真的沒救了。”

    姬不棄又磨蹭了半天,然後輕輕地道了句:“謝謝你。”那個姿態,談笑即便是背靠著大樹背對著他們都能想象得到。

    天底下怎麼會由與她這麼像的人呢?姬家到底想做什麼?

    聽到這裏,談笑已經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她也不想再聽下去了。她是她,姬不棄是姬不棄。她如何不代表姬不棄也要如何,姬不棄如何更不代表她就要如何。姬不棄和她師父的事與她沒有關系,她不想管也管不了。這兩個少年在打算著什麼與她就更沒有關系了。她打算默默地離開,當做什麼也沒聽見,什麼也沒看見,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花聰開始趕人。“走吧走吧,快去快去,再不去就晚了。這個時候掌門真君正好離開了,等你到雲霄殿的時候,他應該就快回……”他不耐煩地偏過腦袋,這一偏就偏出狀況來。

    他眨了眨眼,然後又使勁揉了揉,確定肯定以及一定看到前方不遠出某顆不起眼的大樹後面又飄出來一點點衣角來。

    有人!而且那個人還躲在樹後面聽他們說話!這個想法讓花聰警惕起來。

    姬不棄順著花聰的目光看過去,這一看也緊張起來。

    談笑敏感地感覺到了氣氛的不對。

    發生了什麼事?她皺皺眉,本來想要走,可是這時候又擔心他們出什麼事情起來。

    不過她轉念一想,這是在玉華峰,又不是在青蒙山,不是在紫君墓,能出什麼事情呢?她想她或許還是沒調整過來,大約是至今還不敢相信自己回到了天華山,回到了玉華峰,回到了師父身邊的緣故吧。

    她就是沒有想到花聰和姬不棄看見了她的這種情況。

    花聰很自然地將姬不棄擋在了自己的身體後面。他雖然平時嫌姬不棄煩,嫌他弱,但在這種時候卻是本能一樣地極其照顧弱小。或者正是因爲他這樣的表現,所以姬不棄才會在那次易市之後喜歡跟在花聰後面。

    花聰覺得這樣十分影響他與其他同門的交流,但是每次面對姬不棄弱弱地但堅定地看著他的表情時就會在心頭升起小小的不忍。有時候他會想,明明是這麼像的一張臉,爲什麼談師兄像個面癱,這個姬不棄就像個時刻受驚的小兔子呢?

    談笑如果知道花聰形容她爲面癱,大概會更加面癱了吧。

    花聰屏住呼吸壓低了腳步往談笑的方向慢慢靠近過去。他倒不知道樹後的是談笑,只以爲是哪個好事的弟子。普通的灑掃弟子花聰是不怕的,但他想搞清楚這個人是誰,爲什麼會躲在這裏偷聽他們講話。

    越來越靠近的腳步聲讓談笑意識到他們並不是遇上了什麼狀況,而是發現了她的行蹤。

    她已經錯過了最佳的離開的時候,這個時候她如果甩袖走人的話難免會顯得不太光明。因爲這種事情被認爲不光明,談笑覺得沒有必要。再說了,她也沒做錯事,更不欠他們什麼,沒有必要躲著他們。

    這麼一想,談笑不但不走,反而主動站出來,緩緩轉過身體,直視著湊過來的花聰和他身後慢慢跟著的姬不棄。

    花聰張著嘴微微伸著脖子,那嘴巴裏幾乎可以放進去一個雞蛋了。

    “談……談師兄?!”花聰不知是驚是喜,姬不棄的眸子卻在瞬間的閃亮後黯淡了下去。

    談笑自覺與他們無話可說。背地裏雖然覺得親切,但真正面對面了卻沒有太多的心思,光一張臉就冷了幾分。

    她微微點頭,然後與他們擦身而過,保持了在花聰心目中的面癱作風。

    談笑走出去十幾步,花聰才陡然反應過來。他趕緊轉身對著姬不棄喊了句:“快去!我幫你拖出他!”說著從他身邊奔過去直奔談笑而去。

    姬不棄看著他撲過去不停喊著談師兄的樣子,牙齒咬得越來越緊,越來越緊。

    談笑很快發現,這個花聰實在是太鬧了。
匿名
狀態︰ 離線
179
匿名  發表於 2014-7-14 16:20:43
178 來朝風雲

     “談師兄!我們還以爲你去了哪裏呢,原來你一直在玉華峰上嗎?”花聰很驚喜地跟上談笑。

    談笑本不想理他,她覺得這個人天生讓人覺得親切是一回事,她理不理他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她還記得那時候她被這個人拖到易市去,然後認識了姬不棄的過程。她本能覺得花聰這個人無論到哪裏都能生出點事情來的。比如那個姬不棄,聽起來是因爲他的關系才會到這玉華峰上來的。

    看來姬不棄還沒有放棄成爲師父的座下弟子這件事情,而這件事情看起來關系到他母親的生命。

    不過,這些與她又有什麼關系呢?

    “談師兄!談師兄!你不要走那麼快嘛!談師兄啊!”花聰一路小跑,覺得用走的已經跟不上談笑了。

    談笑皺皺眉,腳步未停。“我不會阻攔你們的。”所以不要在跟著我了,也不用拖住我,我根本就不會管你們要做什麼的。談笑心裏這樣說的。

    “你爲什麼要阻攔我們?”花聰眨了眨眼。

    談笑無語,她開始想要加快步子。

    花聰意識到談笑已經不打算跟他交流了,他一急,趕緊伸手去抓住談笑的衣袖,然後停在原地死命地往後拽,就是不讓談笑離開。

    談笑動了動,發現她如果想要對他置之不理直接走掉的話,這半邊袖子估計是要毀了去的。

    好像,她的衣服不多了……

    這樣想著,談笑皺皺眉,終於停下腳步,並且轉過頭去看花聰。

    談笑面無表情目光淡漠,她看著花聰,確切地說是在看他拽著自己袖子的手。

    花聰窘了一下。立刻道:“我……我是怕你跑掉了。談師兄,你不用見者我就跑的嘛,我們也很久沒有見了啊,聊一聊還是可以的吧?”

    談笑目光中閃過一抹疑惑,她和他有什麼好聊的嗎?

    “談師兄,最近來朝峰發生了不少事情,不知道你在玉華峰聽說過沒有啊。”

    談笑心想我又不在玉華峰,連天華發生了什麼都不一定知道的,別說知道來朝峰什麼事情了。但是這個花聰難道是沒有話說了嗎,怎麼會說到這個的呢?

    花聰見談笑不再自顧自走掉。而是在思考便是可能有譜。他呵呵一笑道:“談師兄,你是跟在掌門真君身邊的嗎?”

    談笑淡淡道:“不是。”然後就沒有話說了。

    花聰又道:“談師兄住在哪裏?我玉華峰我真沒來幾次呢。”

    談笑覺得花聰怎麼有這麼多問題呢?她不知道的是,自從姬不棄非要跟著花聰之後。他就被姬不棄拖住了腳步,想幹什麼都還要顧慮到身後那個尾巴。而來朝峰的弟子們見他與大家都排斥的姬不棄在一起,自然也就一並忽略了花聰。

    花聰是個喜歡熱鬧的人,他身邊總要有人的,如果沒有人。他就會覺得受不了,所以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姬不的舉動無疑是影響到了他的生活。所以現在他給姬不棄想了這諸多辦法想要讓姬不棄達成他的任務和使命,無疑是像送走一尊大佛。

    談笑再不喜歡與人來往的人,遇上花聰這樣似乎對他人情緒反應天生不一樣的人,也會覺得自己的獨來獨往變成了不可能。

    花聰也不認生。既然已經拽住了談笑,便想盡了辦法一定要跟著談笑一起回她所住的小院。談笑也是被吵得煩了,最後不知怎的真的就順了花聰的心願。於是她從花聰的口中得知了不少來朝峰最近發生的事情。

    自談笑走後。來朝峰也是多事之秋。起因是來朝峰與談笑同期進入的弟子有一部分身體開始出現不適的情況。輕微一點的會覺得身體疼痛,無法靜下心來修煉,而嚴重一些的甚至出現了在某個瞬間仿佛靈魂和身體被生生割裂的感覺。

    起初大家都沒太在意,以爲是最近修行太用功了的原因,直到有一天。有個弟子從閉關地出來之後當場就死在了閉關地外爲止。

    這件事情很快被報到了清和真人那裏。蘇清和領著弟子道閉關地查看了一番,又仔細檢查了死去弟子的狀況。發現他的體內經脈已經完全紊亂,五臟六腑都遭到了某種程度的破壞。而從他死時的表情來看,他自己在那一瞬間也是不敢置信的。

    這件事情發生之後,清和真人對外宣布的結果是因爲他走火入魔。與此同時關閉了閉關地,不再允許人進閉關地去閉關。

    到底是那個弟子的問題還是閉關地的問題呢?

    來朝峰弟子不再進入閉關地中,而這個時候,不知是誰傳出原本守著閉關地的那位馬師叔也死了,聽說死了有一段時候了。於是衆人便把目光投到了這個能讓人迅速增強修爲的閉關地中。

    新進的弟子本來是不知道這麼個地方,也不該知道這麼多是非的。但是與談笑同期的弟子産生的恐慌在這個時候已經開始蔓延,誰口沒個遮攔,正個來朝峰也就知道了。於是蘇清和董品良乾脆封閉了來朝峰,不允許人隨便出入。而有關那些弟子的異狀被直接報給了掌門和兩位長老。

    談笑聽罷,問道:“既然封閉了來朝,你和姬不棄如何能出來?”

    花聰瞪著大眼睛,像是突然想到這個問題一樣,不一會兒又直起脖子理直氣壯道:“我自然有辦法出來!”

    談笑想的和花聰想的不一樣。既然蘇清和和董品良已經下令封閉了來朝峰,那麼來朝峰弟子自然是不能隨意出入的。如果花聰有他的辦法可以出來,那麼別的人可能也可以。如果是這樣的話,封閉的命令就形同虛設了。不止如此,這可能給來朝峰帶來更大的危險。

    花聰也不是傻子,他見談笑面色不善,腦子稍微一轉便想到了她在想什麼。這時候他再沒信息炫耀自己知道得多,本領大了。他像是屁股上長了釘子一樣跳起來道:“談師兄,我,我先走了!下回再找你玩啊!”

    談笑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道:“你還沒說你怎麼出來的。”

    花聰連忙要掙脫她的手逃出去,可談笑畢竟修爲比花聰要高,再加上在外曆練了這麼一段時間,對付花聰那是綽綽有餘。

    花聰掙脫不得,心裏又急又窘,只得道:“談師兄,你問那麼多做什麼,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告訴別人的,不會讓他們出來的!”

    談笑卻不買賬。“現在你知道,姬不棄知道,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其他人總有一天也會知道。”她想花聰倒是聰明,這一會兒便想到了利害。

    “不會的,姬不棄不會說的!他現在最聽我的話了!”花聰連忙保證著,心裏偷偷說明明長得差不多,怎麼性格差這麼多?

    談笑不欲與他多做糾纏,於是臉一板,手上用勁,想來這種方法最快最直接。

    花聰突然爆發出一聲痛苦的尖叫,跟著眼淚也流了出來。他不敢置信地看著談笑,眼圈也紅了。“你……談師兄……你這麼對我……”原來是談笑捏住了他的手腕,同時用氣擾亂他的內息。這種程度並不厲害,談笑也算是手下留情,只是給他造成痛覺而已。

    談笑記得,花聰最怕痛。

    花聰卻不敢相信他心目中雖然冷漠面癱但是也算溫和,而且笑起來還很好看的談師兄竟然會這麼心狠地對待他。他不過是爲了幫姬不棄好不好?這麼一想,他倔脾氣也上來了,心裏頭充滿了委屈,一聲尖叫後乾脆咬緊了牙根,狠狠地瞪著談笑不說話。

    “你說不說?”談笑皺眉。

    花聰不語,但他不馴的表情表明他不會說的事實。

    談笑面上更沉,心裏卻奇怪。她記得當時她不過稍稍碰了下花聰,他就痛得地上打滾要她賠償,這下她真讓他痛了,他怎麼反而沒反應了?

    難不成他又不怕痛了?那不對啊,如果不怕痛了,他剛剛怎麼會叫得那麼凄慘呢?

    不然再來一次?談笑心中權衡著,眼神中也透露了絲毫信息。

    花聰確實是怕痛的,他梗著脖子本打算無聲反抗談笑,他覺得自己真是好心沒好報,告訴談笑這麼多事情他就只關心這麼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還這樣對他,真是冷血!

    不過當他敏銳地捕捉到談笑目光中的試探,心下大叫不妙,便是破罐子破摔了也忍不住喊了一句:“你乾脆打死我算了,你打死我我也不會說的!”表情絕對堅定。

    談笑猶豫了一下,“怎樣你才肯說?”

    “我不能說!”

    “爲什麼不能說?”

    花聰看著她,沒有說話。

    談笑想了想,放開花聰道:“你不說,我去問姬不棄。”

    花聰握著手腕退開幾步道:“他也不會說的!他給我發了誓!”

    談笑走到門口又轉頭,“看來你們也都知道這件事情不應該。不然也不會發誓。既然不應該發生的事,你卻讓姬不棄來,你到底是幫他還是害他?”

    花聰怔住了。

    談笑走回來,步步朝花叢逼近,“我能想到,雲華真君如何能想不到?比之雲華真君對姬不棄的手段,你覺得我對你這樣還算什麼?”

    花聰臉色一變,“遭了!”說著就要往門外奔。

    談笑伸出一臂攔在他身前,不動如松。
匿名
狀態︰ 離線
180
匿名  發表於 2014-7-14 16:21:04
179 少年不棄

     “做什麼!我要去攔住他!”花聰瞪眼。

    “你先告訴我,我才放你去。”談笑語氣平靜。

    花聰伸手去推談笑卻推不動她。他無法繞道而過又無法對抗談笑,心中又急又氣,忍不住大罵道:“談笑!沒想到你這麼不近人情!虧我還對他們說你是個善良溫和的人,算我花聰看走了眼!如果姬不棄有什麼不測,我跟你沒完!”

    花聰是義氣的,可談笑有她的堅持。

    談笑不讓,花聰氣得黑了臉。

    “人情?”談笑看向花聰,“我不記得跟你有什麼人情。即便是有,今日我近了人情,他日天華遭遇傾巢之災,誰來跟你近人情?”

    花聰怒道:“根本就沒有你想的那麼嚴重!”

    談笑冷冷扯動嘴唇,“是嗎?”她突然伸出右臂朝門闆揮出一道勁風,那門闆抖動兩下被風鼓動得拉開了,門口正站著一個瘦小的少年。

    花聰愣住了。

    門口的姬不棄也愣住了。

    現在的談笑顧念的是有著她的師父和清微師兄的天華門,這個地方既然是師父和清微師兄守護的地方,自然也是她守護的地方。她就是有這樣一種執念,她其實對這個她所生長的地方有著深厚的感情。

    而在多年以後,許多人發現,談笑的感情其實是多麼單一。

    姬不棄不知道談笑已經發現了他,所以門打開的時候還有些震驚。不過他很快就回過神來。他走進屋中,然後細心地關上了門,對花聰道:“花聰,你說吧。”

    “你……你怎麼沒去?”花聰眼神中有羞愧和自責,還有一絲慶幸。

    姬不棄自小在姬家艱難生存,早知道人間冷暖。他一看花聰便知他想什麼。“我知道你不是害我。我……我自己跟來的。”

    談笑坐到一邊,她每次看到這個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少年都覺得怪異,她理不清這種感覺,所以不想看見他。

    花聰咬牙,“我不能說,說了便是害了別人。本來是我的過錯,怎麼可以……”花聰心中覺得爲難。

    姬不棄沉默地看了他一會兒,轉向談笑道:“我說。”

    “姬不棄!”花聰像是炸了毛的貓,但這時候姬不棄異常堅決,他已經開始說了。

    “來朝峰通往玉華峰傳送口的宋德師兄素來貪財。經常會到山下販賣天華山的法寶法器。他收了我們送的珍寶,所以放我們來玉華峰,約定一個時辰爲限。”姬不棄說得很快。每句話之間幾乎沒有停頓。花聰去捂住他嘴的時候已經晚了。

    “宋德。”談笑起身,她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自然就要去處理這件事情。這件事情不需驚動師父,因爲如果告訴師父,花聰和姬不棄的下場只會更悲慘。她要去告訴清和真人。

    “你做什麼要說!宋師兄平日裏雖然貪財。但是待人十分親厚……”花聰瞪姬不棄。

    “如果不說,受罰的就是你我。”姬不棄掙脫花聰的手,表情很冷靜。

    談笑因爲姬不棄的話回頭多看了他兩眼,姬不棄正好也在看她。

    談笑皺眉,“你看我做什麼?”

    “你不會去找掌門真君的,你會帶我們回來朝峰。告訴清和真人,是不是?”

    談笑挑挑眉,心頭詫異起來。這個孩子如何能知道她的想法?

    花聰也是容色一動。在他想來,談笑應該直接去找雲華真君的。

    姬不棄站在那裏,雖然身形瘦弱像個竹竿,但這一刻卻異常挺直。“如果我是你,就會直接告訴掌門真君。畢竟是非常時刻。殺一儆百才正好,婦人之仁恐會留下禍端。”

    談笑這才正視這個少年。同樣的容貌像是一個詭秘的魔咒,她突然發現,比起自己,姬不棄或者會更符合姬雲華的期望。

    她緩緩走向姬不棄。

    這個少年被家族拋棄,但他既然被送上天華山,資質自然是不差的。他心思細膩,眼光敏銳,遇事冷靜決斷,他還是師父的族親。

    這樣的孩子,真是讓人羨慕啊。談笑心中暗暗想著。

    如果給他時間,如果給他與師父相處的機會,師父會不會……談笑心尖尖上突然像是被什麼扎了一下一樣。

    “是不是?”姬不棄問。

    花聰見談笑臉色不好,突然擋在了姬不棄面前,戒備地看著談笑,道:“談師兄?你要做什麼?”

    談笑恍惚了一下子,她看了看擋在姬不棄面前的花聰,又看了看花聰身後突然扯出一抹冷笑的少年,突然生出了一種怪異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如果她沒有記錯,花聰是不喜歡與姬不棄親近的,易市那次,花聰還勸她不要接近姬不棄。可如今呢?花聰說不喜姬不棄總跟著他,可他卻會維護姬不棄,會勇敢地擋在他前面,來對抗他曾親切叫著談師兄的人。

    如果有一天,擋在在姬不棄前面的人是師父,是清微師兄……

    談笑猛地轉身,她心中騷動,隱隱像是生了魔。

    她聽到了心跳的聲音。

    “滾。”她低沉的聲音響起。

    “談……”花聰不解。

    “滾出去!滾!”談笑很少有這樣情緒激動的時候,但這一刻,她真的就激動了。

    姬不棄拉著花聰跑了出去。

    而這件事情還沒有完。

    姬不棄和花聰離開不久,低著頭的談笑就感覺到門口的光亮被什麼擋住了。

    她擡頭去看,驚訝地發現倚在門口的居然是姬雲華。

    “師……師父……”談笑低聲道,目光迷茫。

    姬雲華雲冠高束,白衣勝雪。他平日裏喜歡懶懶散散側臥榻上,那時候已經是風姿絕代,這時候裝扮稍稍正式了些,便更是耀眼得叫人挪不開眼。

    談笑心中一動,又無端地覺得舌尖發澀。或許不只是舌尖而已。

    “姬不棄說得不錯。”姬雲華淡淡道。

    談笑變了臉色,她覺得自己體內的血液大概都不會流動了。

    姬雲華轉身,“你不是要去找清和嗎?”說著就準備走。

    談笑不知怎的突然就慌了,她趕緊跑過去不知所措地扯住了姬雲華的衣袖,“師……師父……”

    姬雲華沒有轉頭,他伸手摸了摸談笑的頭,“如今,本君還不是你的師父。”

    談笑臉色一變再變,心中苦澀難當。

    姬雲華有自己的考量,他總覺得這個徒弟太重情了點,太懦弱了一點。即便是要收,也不能這麼收著。特別是在他知道了她的體質和修習的功法之後。姬雲華有著更長遠的打算,不想這些細微末節的不必要的情緒毀了談笑。

    他拂開談笑,不打算再說什麼。

    “弟子與真君的約定可還有效?”談笑咬咬牙,突然問道。

    “有效。不過你確定修爲達到築基後期的你表現出來的實力也會是築基後期嗎?”姬雲華說完之後就走了。

    談笑默立當場,先去了來朝峰。

    蘇清和看到談笑倒是沒什麼意外的表情,仿佛談笑一直沒有離開,一直都在來朝峰一般。

    談笑將事情告訴了蘇清和,蘇清和卻淡淡笑道:“早知你會來。這件事情本真人已經知道了。”

    談笑微微愕然。“知道了?”

    蘇清和隔空捧了一杯茶來,道:“你來不久前,姬不棄和花聰已經與本真人說過一次。所以本真人才知你會來。”

    又是姬不棄。談笑面色沉下來。

    蘇清和看了她一眼,問道:“你在閉關地中的時日最長,可有什麼……不適之狀?”

    談笑搖頭,心情不佳。她的不適來自於自身的體質和功法,與閉關地無關。

    蘇清和又道:“最近來朝瑣事繁雜,你……要不要回來幫本真人?”

    “什麼?”談笑走了會兒神,沒聽清楚蘇清和在說什麼。

    蘇清和笑道:“你在這來朝峰也居住了多年,比起新進的弟子要熟悉許多,而與你同期的弟子裏面,本真人也只能相信你了。如今人人自危,新進弟子還需人教導,你若無事便回來,跟在本真人左右,幫本真人分擔一些雜事。如何?”

    談笑皺眉,“掌門真君吩咐過讓弟子隨侍左右。”

    蘇清和似是歎了口氣,“那好吧。既然如此,本真人就不遠送了。”蘇清和很忙,他沒坐一會兒就走了。談笑也離開來朝回去了玉華峰。

    她再回去那小院,門口正橫臥一隻白虎,那白虎耳朵豎起,眼睛卻閉著,它鼻子裏呼哧呼哧出氣,似乎睡得正香。

    談笑愣了一會兒,然後越過白虎開門進去。

    沒想到門一開,那白虎也跳了進來,直接跳到談笑的床上臥下,直接反客爲主了。

    談笑不欲與它爭,她心緒不佳,關了門後便在一旁椅上打坐修行,企圖用這種方法來排除各種繁雜的心緒。

    白虎睜開一隻眼看了她一會兒,心想這就是九轉選中的人嗎?這就是那個人選中的人嗎?這麼年輕,這麼弱小,這麼無知,這麼……

    白虎趴在自己的兩隻前肢上沉思著,思緒悠悠飄蕩,飄回了那個久遠的時空,那個現在幾乎只存在在它夢中的遠古。

    滄海桑田,萬物皆靈,有思想的存在就有慾望和爭鬥,有的時候,一方的災難便是另一方的福祉,反之亦然。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3-5 02:17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