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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一笑彎彎]笑長生[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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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14 22:45:22
326 苦修歲月

     姬信大約沒有想到,折翼空間的開啓會在上界進行。而他刻意在修仙界留了姬家這一股血脈以待項家之人,便是因爲看過了項折翼的一生。

    作爲項九長生的第一個孩子,也是唯一一個孩子,項九長生卻沒有把她帶去上界。或許正是因爲勘破了天地規則的秘密,上界修士多子息艱難。項九長生若是把她帶去了上界,或許後來不會走那麼極端的一步,奈何那是個死腦筋,決定的事情即便將來會後悔也一定要達成。

    既然姬雲華仍在世,秘寶被他所得,姬家家主和姬不棄自然沒什麼好說的了。他想反正姬雲華和姬不棄都是姬家人,現在當務之急是找到姬雲華,現在看來姬雲華爲人雖然冷淡桀驁了些,但大事情還是很靠譜的,這樣的人才能作爲姬家的靠山存在,而姬不棄這個死小子,簡直是不知所謂,根本搞不清他一天在想什麼,做什麼。不過鑒於姬不棄好歹是個元嬰修士,姬家家主也沒把事情做絕,表面上還是一副過得去的模樣。

    這絕對是姬家家主癡人妄想了。切別說姬雲華原本就沒怎麼爲姬家謀什麼利益,如今飛升上界,作爲化神期巔峰的大修士,隻等悟道晉升煉虛,煉虛便是擁有無盡壽元,更可控制分身與本體在不同時空做不同的事情,這便窺得天道時空之密門,哪裏還會在乎這些凡俗之事。

    此時,姬雲華和項昭寧便在紫君山,紫君洞府。

    姬雲華看著眼前王清潤所說過的重新修繕過的紫君府,頗有些此子甚有意思的感覺。

    昔日的紫君山早被夷爲平地,如今卻又變成了山。山野蒼翠,樹木成林,這倒像是秦清微的手筆。秦清微主修木術,輔修風術,如果只是還原一個紫君山,不去考慮它原本的靈脈問題,乃是區區小事,動動手指頭就可以完成的了。現在看來,秦清微果然是重情重義,竟還用了聚靈陣布在紫君洞府,天長日久吸收著天地靈氣,想來日後終有一天,此處靈脈終可重塑。

    而那紫君洞府……

    項昭寧道:“師父。阿笑記得昔日來時不是這樣子的。”

    這真的是標準的洞府。若不是姬雲華感應到聚靈陣的存在,尚找不到這麼一處隱蔽的地方。這洞府依山壁而建,處於整座山上五分之一的位置。坐北朝南,地址考究,洞外一處平台正懸在山壁之上。站在平台遠方,山巒重疊,雲海流波,晨起可看日出,黃昏可觀日落,日月精華盡攝其中。對面山上一道白練自天而降,又像是雲端鋪成而下,五感識來盡是清新之氣。

    秦清微將紫君山恢複得很好,甚至更甚從前。即便普通凡人站在這裏都會流連忘返見之忘俗。自然是修行的好地方。

    進得洞府,碩大的夜明珠擺放在牆邊燈塔上,照得整個洞府十分明亮。進得洞府便是三間丹室並排而立。丹室中唯有一張石床,同樣以夜明珠照明。此處簡陋至極,除了打坐修煉似乎並沒有其他的用處,唯有真正的苦修士才會把自己的洞府布置成這番模樣,而如今的修士們大多也有了利欲之心。尤其是家族淵源深厚的修士們,他們根本不會把自己修煉居住的地方布置成這樣空蕩蕩的模樣。真難爲秦清微把昔日的紫君府整成了這般模樣,還愣是給建了三間丹室。

    姬雲華何等通透之人,一見便知秦清微用意。昔日小阿笑最大的願望便是與師父和清微師兄一起修仙向道,後來姬雲華下落不明,小阿笑長大了,結了金丹,又遠離天華,秦清微卻將她的願望牢牢記著。

    姬雲華正待說話,洞外進來一人道:“師父,弟子可是聽您吩咐追來了。”原來是王清潤。

    王清潤也沒來過這裏,也是循著聚靈陣找來的,這來了一看,好家夥,秦清微這個二師弟原來要當苦修士了啊。難不成小師弟阿笑走後,他真就無欲無求,看破天道了?

    項昭寧轉身,道:“清潤師兄,你說清微師兄平時都住在這裏嗎?”

    王清潤左右看了兩眼道:“只是偶爾來此,平日大約都在外遊歷。”

    項昭寧雀躍的心便有些失落。

    姬雲華摸摸她的腦袋,道:“怎麼,見不著清微師兄,很失望?”

    王清潤道:“聚散乃是緣分。”

    項昭寧點頭,道:“是失望,不過清微師兄是通達之人,他既然在這裏布置了洞府,想來現在過得不錯。”就像王清潤說的話,聚散是緣,可以在意,但不要執著。

    她不知道,在她想來過得不錯的秦清微卻入了俗世去感悟天道。

    王清潤點頭笑道:“正是。師父,您看這正好三間丹室,不如我們在此清修以等待清微?”他心想難得師父前來,師父以化神期的修爲見識、心道自不是凡人可比,他可想多跟著師父一段時日,好得到多些點化,也好早日突破元嬰。他想若是與師父一道飛升上界,豈不快哉?更別說小師弟阿笑也與師父在一起。如果此刻清微師弟前來,那可就是團團圓圓了,這個時候,司羽烈這個三師弟已經直接被他忽略了。

    姬雲華豈能不知他想什麼,不過他問項昭寧道:“笑兒覺得如何。”

    項昭寧笑道:“此處甚美,阿笑也想多住一段時間。”她想自己反正正在九轉的大反噬期,五轉過不去,去哪裏都是一樣的。倒不如在這裏等等清微。

    姬雲華淡淡一笑,道:“好。”

    一個好字,三個人便在這裏住下了。

    姬雲華想的跟秦清微不一樣,秦清微特意開放聚靈陣的感應空間,讓人知道這裏有聚靈陣,又按照苦修士的方法建造這三間丹室,一方面是自己有個落腳的地方,另一方面卻是想著若有人有緣到此,也可在此清修。不失是一件功德。

    可是既然姬雲華王清潤、項昭寧三人住在這裏,姬雲華和項昭寧又是不想暴露行蹤的,這裏再讓人循跡找來就不大合適了。

    於是姬雲華將此處的聚靈陣加持了靈力,隱去它的行蹤,也算得了一處清淨。

    於是這一住便是三個寒暑。

    洪荒曆三千五百二十四年冬,大雪封山,雲天一色,姬雲華在一塊海拔極高的奇石之上打坐,緩緩回顧三年光陰。

    這三年來師徒三人的朝夕相伴,想到項昭寧在他和王清潤面前漸漸脫去了拘謹。顯得活潑起來,姬雲華的心情變得很好。

    這三年來,他們一起清修問道。一起談經論道,有時觀點相同便相視一笑,有時觀點不同便據理力爭,其中得益最多的便是王清潤。

    上界修士的眼界和見識自然不同凡響,當他得知小師弟也已是化神修爲。不過因爲功法所限難以施展時,不禁歎一句原來小師弟天縱英才,此事果與男女無關。

    項昭寧只是謙虛一笑,道了聲各有緣法。

    王清潤深覺身爲大師兄一定不能於人後,於是拼命修煉,加上姬雲華和項昭寧的幫助。在心道、術法方面大有進步。

    王清潤隱隱覺得自己還缺了一樣東西,這樣東西是靜而修身難以達成的。

    於是姬雲華便告訴他需動而修心。關於這個三人之間有一番論道。

    那日朝霞正好,王清潤修道心切反被心所累。於是三人各據一峰成三足鼎立之勢。來了一番辯論。

    王清潤作爲下界修士的典型代表,自然更看重功法術數,不過作爲姬雲華的弟子,幾年來得他點化,也一樣看中心道修行。

    而項昭寧的想法卻不拘一格。她早年被看成修道廢柴。五行靈根無一顯像,後習得九轉。認識混沌,想法本就與修仙界的修士們不同。再後來朽戈帶她去上界,又不斷與神器、神獸接觸,加上讀了半篇的《神女傳》,思想境界又更與大部分修道士不同了。

    在這場論道中,姬雲華幾乎保持沉默,卻正是因爲這番論道,他看到了自己這個小徒弟在自己沒有看護著的歲月裏,已成長得如此光華內斂,雖是稍不經意便叫人錯過,但隻要過心便能感覺到她身心散發著的魅力。

    王清潤道:“修道者逆天而爲,以五行之術控天地之物,故術法精妙便可逆天之意。以身入五行,既可逆天,便也能摒棄軀殼求得長生。”

    項昭寧道:“術法精妙固然重要,然心道修行比之更爲重要。心所到處方生念,念生則精、氣、神乃有變化,始以身之五感入五行。不修心而修身,則本末倒置,乃隻重表而不重裏,根基不穩,大廈將傾。”

    ……

    論到最後,王清潤道:“修道者修身,修心,然大道仍遠,修仙界中,身心兼修者亦飛升無望。何故?”

    項昭寧道:“修道者不惟修己心。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以己之仁善心惠及他人,是爲德行。修道者修德行以感天地之仁,踐行功德以悟天地之理,方能固心神,精術法,乃有逆天之說,所以術法、心道、功德皆爲修道者所重……”她這樣說著的時候靜靜閉著雙眼,語調不高不低,言辭不急不緩,她想到《神女傳》,想到自己平日所言所行,自己也若有感悟,識海之中那張網的縱橫網路飛速繁殖,於是丹田之內隱有騷動。

    虛空之目垂垂而立,霞光滿照之下,她瘦弱的肩膀上漸漸撒上了溫暖氤氳的光,那光慢慢將她整個人籠罩其中,使她所在的那整個山頭都靈氣逼人,華彩流溢。

    王清潤怔怔遠目看著這邊,無話可接。

    姬雲華也是心中波動,一時不能言語。

    項昭寧入老僧入定,不能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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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項家阿九妹,癡不及長生之五

    到底是相處過的,子翼神君也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絕,於是有心讓項長生離去。

    奈何項長生是個死心眼。奈何被打傷的天仙不肯罷休。

   於是子翼神君回天庭,項長生也被綁了上去。

    潔白如雪的玉階之上是高高在上的天帝,玉階之下雲海流波,衆神仙威嚴肅立,他們目光冰冷,毫不掩飾那些傲慢和輕視,而子翼就站在天帝身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項長生左右掃了一眼,覺得他們好像是在嘲笑自己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她被天庭灌注了法力的精玄鐵反鎖著雙臂套在身上,後面有仙人狠狠將她踢跪在玉階之下,又一巴掌拍向她的後腦勺,逼迫她低下頭,可她卻偏要倔強地擡著頭,狠狠地等著玉階上的天帝,和天帝身邊平靜無波地俯視著她的子翼神君,她覺得自己像是一個玩具,一個子翼神君閒暇時消遣的玩具。

    腦袋後面是一下重過一下的拍擊,一下下都像是在擊碎她的腦骨,痛得她眼前的視線都變得模糊。

    模糊中項九長生覺得恥辱。

    可是更加恥辱的還在後面。

    天帝高高在上,他輕輕擡手,她身後像要敲出她腦髓的動作便停止了。天帝的目光那麼冷,冷過北地最寒冷的冰原,而比目光更冷的是他的聲音。

    “你就是那個凡人?”天帝眯著眼睛。

    凡人。

    項九長生開始意識到,什麼地仙都是糊弄人的玩意兒,在天帝和天庭的眼中,功法通天也不過是個凡人。

    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凡人。

    凡人如何能去追逐天庭中位列仙班的子翼神君?

    “天有天綱,地有地常。仙人就是仙人,凡人就是凡人。各在其位,各司其職。莫要想壞了規矩,癡心妄想。”

    項九長生壓抑住心中的激狂,冷冷道:“什麼規矩。”

    有仙嗤笑道:“什麼規矩?凡人不得上天庭就是規矩!你不但上了天庭,還私拐仙人下界,該當何罪?”

    項九長生哈哈大笑,笑得發絲亂飛。“你這是天庭的規矩?”

    那仙道:“正是!”

    項九長生冷冷哼道:“既然如此,我又不是你天庭的仙人,憑什麼守你們的規矩!”她這話說得狂傲,立刻激怒了許多仙人。

    有仙道:“大膽!”跟著似乎是想上來教訓她。

    她便冷冷看過去,便是如此落魄卻絲毫不能改變她桀驁的眼神。

    天帝看夠了戲。冷冷道:“天庭的規矩便是天地的規矩。既然觸犯天規,便按照天條處理。”

    執法的仙人出列道:“據天條第三千九百三十一條,凡人觸犯天規。刑罰去肉身,毀內丹,墮入輪回。”

    天帝道:“然。”

    項九長生全身上下一個激靈,心道好個霸道天規,凡人修成地仙也還是凡人。地仙便是天庭欺騙世人的幌子,是狗屁。

    想到這裏,項九長生掙扎著,那精玄鐵鏈便在玉石地面上叮叮呤呤地響。“放屁!憑什麼?”她暴躁地罵道。

    天帝微微皺眉,卻是子翼神君彎下腰在天帝耳邊道:“天帝息怒,子翼有話要講。”

    天帝忍耐著殿下項九長生粗俗的語言和行爲。淡淡道:“講。”

    子翼神君以只有天帝能聽到的聲音道:“仙人安逸,恐非天庭之福。地仙雖是凡人,但也可震懾部分仙人。不若聽之任之,助其狂傲,乃成天庭之優勝劣汰,則天庭永立不敗之地。”

    短短幾句話,天帝卻舒展了眉頭。笑道:“子翼說得極是。”

    於是天帝道:“天道仁慈,既是地仙。可酌情減刑。”

    那執法的仙人會意,於是道:“可以神鞭九十九代替。”

    天帝皺眉。神鞭九十九下這種刑罰就是天庭的仙人都受不住的,九十九下下來,仙骨受損,仙胎也會受損,搞不好也是要墮入輪回從此當個凡人的。

    這麼想著,天帝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便賜神鞭十九吧。”

    於是衆仙人跪地磕頭,道天帝仁慈,天地永壽,說得好像項九長生該就地跪拜感恩戴德一生犬馬相報一樣。

    項九長生哪裏受得了這個,當下仰頭大罵:“卑鄙無恥老兒!老子又不是天庭的人,憑什麼罰老子!你他……”罵聲還未竟,立刻有仙人定住她,教她不能言語,不能動彈。

    子翼道:“天帝仁慈。”

    天帝對著項九長生冷冷哼了聲,道:“行刑吧。”心中想著真是個不知好歹的螻蟻。

    從上古到洪荒,經歷漫長流年的天帝在絕對的優越感中迷失了初心。

    神鞭十九下,鞭鞭入骨。項九長生被押在誅仙台上,便是被解了定身術卻一聲未發過。

    十九下受完,項九長生已是奄奄一息。她自詡長生,自以爲看過天道,修爲高深,卻不想這一遭誅仙台下來,饒是修成仙身也難逃痛苦。她心中疼痛,比疼痛更激狂的是憎恨。她恨,恨天帝,恨天庭,恨這無道的天地規矩,也恨著子翼。

    行刑的仙人“呸”的一聲朝她吐了口唾沫,道:“子翼神君可是天帝的半子,就你這蛤蟆樣也敢癡心妄想,我呸!”說著粗魯地提起她的脖子拖行到南天門,然後一腳將她踢了下去。

    說起來這位子翼神君來頭不小。神女創世時取頭一輪混沌氣存於深海之中,以備天崩地塌好重塑世界。後神女隕落,天帝自立天庭,改年洪荒,爲了紀念神女便將那混沌氣取出,以自身爲煉爐煉了九九八十一天,竟煉成嬰元。天帝將此嬰元取出當做自己孩兒教養大,於是有了子翼神君。這事兒是天庭公開的秘密,但具體內情卻只有極少數幾位才知。

    天庭潔白勝雪,項九長生被拖行而過的痕跡很快被掩蓋在純潔飄渺的浮雲之下,當流雲被吹散之時,那痕跡已經半點都看不到了。

    子翼遠遠看著這個女子被踢下天庭,然後很優雅地轉身駕雲而去。

    仙人是沒有感情的,或許他們的感情都太高傲。

    項九長生再醒來的時候是在一處山洞。她躺在靈力郁郁的玉石床上,玉石床則浮在熱氣蒸騰的溫泉之中。

    泉邊站著一個身形高大,蓄著滿臉胡子的男人。男人扮相粗礦,可開口說話的聲音卻如玉溫潤。

    “你醒了?”那男人很高興的樣子,人便走入溫泉之中。

    項九長生卻皺眉——她聞到了她厭惡的氣息——天庭的氣息。

    大胡子男人注意到項九長生目光中的排斥和厭憎。他停下腳步,想了想道:“等我一下。”然後又轉身走出溫泉,走出了山洞。

    過了一會兒,那男人再進來時已經變了模樣。沒有了大胡子的男人看起來俊朗精神了許多。他站在溫泉邊微微笑道:“你或許不記得我了。那日在天庭,我因位階低微沖撞了上仙,險些要在誅仙台丟了性命。是你悄悄將我帶下界來。”天庭地位尊卑十分嚴格,能力倒在其次了。

    項九長生想了想,是有這麼回事,于是眼神便緩和下來。

    這個男人便是朽戈。

    朽戈見她放下了些許防備心,便又道:“此處在九十九天階之下,靈氣最是充裕,適合養傷。這裏的水是天上來水,得來不易。恩人可在此修養九九八十一日,不說修爲恢複多少,至少仙身無損,修爲總能修回來的。”

    項九長生淡淡道了句多謝,別的便一個字不說。

    朽戈也不介意她的態度,只是與項九長生一起待在洞中,細心照料著她,直到確認她仙身無損爲止。

    項九長生要離開,朽戈點頭,跟在了她後面。

    項九長生皺眉驅趕,無果。

    她左躲右閃,無果。

    她惡言相向,無果。

    她術法相加,無果。

    朽戈道:“我已無立足之地,且讓我跟隨恩人。

    這話朽戈講了許多遍,項九長生終於不再做無用功,隨他去了。

    項九長生正是低谷,她心中極恨,她想報仇,她極力去想地仙突破天仙的辦法,可是她毫無頭緒。有恨無法報,這感覺實在太折磨人。

    不過,她的機會很快就來了。

    天帝單獨召見子翼神君,問他有何打算,子翼神君微微一笑,道:“難得有地仙有這等膽色力量闖上天庭,還能待了這許多時日,甚至帶下臣下界,這麼廢了倒是可惜了。若她真能掀起風浪,對天庭不一定是件壞事。這個人便是再出格也可以掌控的。不如叫她去找神器,小小螻蟻,找不到再罰不遲。”

    子翼的意思,既然是一趟渾水,不如攪得越渾越好。項九長生有心計、有膽識、有能力,又好控制,實乃不二人選。

    天帝同意子翼神君的方案,於是縱其下界尋找項九長生。

    於是項九長生後半生的輝煌和災難便這麼熱熱鬧鬧地開始了。

    子翼神君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出現在項九長生面前,惹得她赤紅了眼,捏緊了拳,想要揮出去卻又複雜地難舍。

    情之一字於原來不懂情的項九長生,或許是一切悲劇的結束,也是開始。

    那一眼,誤了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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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7 尋在途中

     白雪皚皚,項昭寧站在姬雲華對面的山峰招手喊道:“師——父——”

    姬雲華睜開眼,看對面銀裝素裹的天地間那一抹動靜皆宜的身影,嘴角漾起了微笑。不過他沒有馬上回應。他的目光投向遙遠的山腳下某處地方,然後挑了挑眉,這才飛身朝項昭寧而去。

    項昭寧對姬雲華搖搖手,見他過來了,笑道:“師父,清潤師兄說今日是初雪,今年帶著蛋來我們這裏築巢的兩隻雪鳥今日就會把蛋孵出來了,師父,一起去看吧!”她的話語裏掩不住興奮。

    修仙界裏的雪鳥是一種飛行速度很快,通體雪白,直立時能及人肩膀高的大鳥。有些低等修士會把這種鳥作爲自己的坐騎,但是這麼做的人很少。因爲這種鳥的速度受天氣影響非常大,它在冬天飛行速度是一年中最快的,越是冰寒的天氣它越是適應,而到了夏天它就會很沒精神地躲起來。奇怪的是,按說這種鳥應該常年生活在雪山才對,但它們卻很少在雪山常居,往往今年在這裏,明年在那裏,居無定所。最神奇的是,它們生寶寶是在第一年的初雪時産下蛋,第二年的初雪時孵化出小雪鳥。

    今年的時候,兩隻雪鳥夫妻帶著蛋飛到紫君府前,居然就在他們上面的山壁處築了個巢,不僅如此,他們平日在紫君洞府前的平台打坐論道時,這兩隻鳥竟然會帶著蛋出來眨巴著小眼睛仔細聽,聽到高興處還會搖頭晃腦對天鳴叫。這一來二去,三人與兩隻鳥倒一天比一天熟悉起來。有時候那兩隻鳥甚至不睡巢,跑到他們洞府中棲息。

    今日便是初雪。項昭寧巴巴地來找姬雲華,想著雪鳥孵化出小鳥的事情師父肯定也是沒見過的,不如一起看看。

    姬雲華一笑,道:“好。”於是與項昭寧一道下山。

    這時。王清潤正站在巢穴不遠的山石上看著那巨大的雪鳥。雌雪鳥正在巢中孵蛋,雄雪鳥則在一邊半空盤旋著警戒外敵。它見項昭寧領著姬雲華前來,親昵地鳴叫兩聲,接著又繼續自己巡邏的職責去了。

    項昭寧拉了拉姬雲華的衣袖道:“師父,你看。”

    姬雲華反手抓住她的手臂縱身一躍,站到與王清潤相對的山石上,三人相視一笑,然後聚精會神地看著那雪鳥巢穴。

    雌雪鳥在孵蛋的時候精神一般都不怎麼好,因爲她會不斷地把靈力和能量輸送給那顆蛋,這樣一來出生的雪鳥會有十分健康的體魄。不會懼怕嚴寒。

    砰,砰。那巢穴裏漸漸發出這樣細微的聲音。

    王清潤擡頭看項昭寧,無聲地用嘴型說道:“快出來了。”

    項昭寧便點點頭回以微笑。然後聚精會神地看過去。

    那雌雪鳥短促地低鳴兩聲,雄雪鳥便盤桓在上空與他應和。項昭寧隱隱約約覺得他們是在交流,小雪鳥一定要出來了。

    她正準備說,果然那雌雪鳥眼睛一亮,她身下傳來微弱的“咕咕”聲。兩個濕漉漉的小腦袋艱難地鑽了出來,雌雪鳥慈愛地低下脖子,用嘴碰觸了一下兩個小腦袋,然後往旁邊挪了挪,露出那些碎裂的厚厚的蛋殼。而她的翅膀還護著兩個小家夥。

    “怎麼有兩隻?”項昭寧詫異了,不是一個蛋嗎?

    姬雲華笑道:“這有什麼稀奇的。這種情況也不是沒有過。”說著拉著項昭寧上前,懸浮在半空中。

    雄雪鳥興奮地沖下來,先是與咕咕叫的兩隻弱弱的小東西對視了幾分鍾。看起來很歡喜的樣子,然後才回到雌雪鳥旁邊,總嘴巴幫它順順毛,很是溫存。

    項昭寧稀奇地看著兩隻小雪鳥,道:“一隻大。一隻小。”

    王清潤湊過來說:“這隻小的怕是活不了。”

    “怎麼會?”項昭寧看向他。

    王清潤道:“你別看雪鳥性情溫馴,但對子女卻很嚴格。剛出生的小雪鳥是沒有父母照顧的。雪鳥父母會在巢穴裏留下足夠的食物。然後離開一個冬天,春天來的時候,如果小雪鳥還活著,他們才會帶走小雪鳥。”

    這時兩隻小東西巍顫顫張開嘴,小黃眼睛可憐巴巴地望著它們的母親。那雌雪鳥便從巢裏銜起一小塊顆粒狀的東西扔進一隻小雪鳥嘴裏,又原模原樣扔了另外一顆到另外一隻小雪鳥嘴裏。

    王清潤道:“這是教它們記住食物的味道和位置。”

    兩隻小雪鳥果然看著那堆顆粒狀食物的位置。

    雌雪鳥碰了碰兩隻幼鳥的腦袋,然後看向雄雪鳥。

    雄雪鳥對著兩隻小東西鳴叫著,項昭寧聽了一會兒,道:“看樣子是要走的。”話音剛落,那雌雪鳥站起來抖了抖翅膀,然後居然和雄雪鳥一起對三人拱了拱翅膀,在得到回應後便猛地展翅,成雙成對飛向了飄雪的天空。

    “真走了……”項昭寧喃喃。

    兩隻小雪鳥可憐兮兮地低低叫著,雖然站不起來,可卻不停地動彈著似乎想追出去。可是他們的父母都沒有回頭看一眼。

    王清潤看了會兒道:“走吧,等春天來了,他們就回來了。”

    項昭寧沉下心來,她雖然心裏沒有了一開始的好奇和歡欣,但也明白在大自然面前,物種固有的規則是很難改變的,對於雪鳥家族來說,這種物競天擇的方式大概是最合適的,所以才會一直延續至今。個人善意的同情心並不能無視種族改變他們固有的生存方式。

    姬雲華心思通透,他見項昭寧的樣子便知她想什麼,於是道:“還有一個冬天可以看著它們,不必擔心。”

    項昭寧看了眼兩隻小雪鳥,那兩隻小雪鳥像是找到依戀的對象一樣不停對著她低低鳴叫,叫得她心都柔了。

    不過她還是選擇跟姬雲華和秦清微一起下去了。

    王清潤看了眼姬雲華,似乎是欲言又止。

    姬雲華笑了笑,道:“笑,爲師與清潤出去一趟,你好好修行。”

    項昭寧點頭,已經沒有回來時那麼興奮了。

    姬雲華和王清潤飛到另外的山峰,王清潤道:“師父,山下有異動。”

    姬雲華點頭,“早就有了,每年一次,如今已是第三次。”

    王清潤又是詫異又是欽佩,“師父早就發現了?”

    姬雲華笑笑,道:“無妨,它們並無惡意,隨它們去吧。”

    “師父知道是誰?”王清潤好奇。

    姬雲華道:“是笑兒的朋友,說起來我們能在此安居三年說不得會有它們的功勞。”

    王清潤沉吟片刻,展開了笑顔道:“師父盡在掌握之中,是弟子多慮了。”

    而在山下,一隻暴躁的火紅色小鳥叉著腰道:“你真本事啊你,有本事上山去,老這麼看看看看看個屁啊!你不煩,我都煩死了!每天不是跑到這就是跑到那。你癡情種子啊?她要隱居,你就斷後,她哪天要殺人,你是不是給遞刀啊?”

    一隻烏龜點頭道:“蠢。”

    一隻長毛狗漫不經心地抖抖毛道:“走。”說著轉身。

    火紅色小鳥簡直要暈倒了。“這種日子還要過多久?過多久?!”很無聊好不好!“我可告訴你,那幫人很快就要瞞不住了,那個冷臉的家夥最近已經不跟著我們了,他肯定去找別的線索去了!我說你是饕餮嗎?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大名鼎鼎的兇獸饕餮王嗎?你當奶媽呢你!”

    烏龜差點噴出水來,“口德,口德。甚是粗俗。”

    那小鳥氣得發瘋,一口火噴出去道:“粗你大爺!”

    烏龜趕緊布下水牆擋了擋,不再言語。

    長毛狗道:“瞞不住了再說。兵分兩路,你去跟著不動。”

    小鳥眼睛暈了暈,“我……我……忍!”說著展翅飛走了。

    長毛狗似乎笑了笑,對烏龜道:“走。”

    烏龜不鹹不淡看它一眼,“什麼打算?”

    長毛狗道:“快了。等我尋到秦清微的氣息,他們就要離開了。”

    “哪裏去尋?”烏龜道。

    “人間。”

    與此同時,在修仙界的某處鬼嬰道:“不對。”

    朽戈也皺眉道:“確實不太對。昭寧應該不知道我們在找她,即便知道也沒道理這麼躲著我們。”

    邪予道:“或許是那個姬雲華不想叫我們找到昭寧。昭寧的氣息總是若隱若現,可她現在入了五轉,該是沒什麼法力才對,一定是姬雲華幫她才會這樣。”

    鬼嬰道:“既然如此他們隻要進了空間不就行了,我們誰也找不到。這樣與我們捉迷藏一樣有什麼意義?”他頓了頓,“而且我根本感應不到姬雲華的氣息。我不信他能隱藏得這麼好!”

    朽戈想來想去也想不明白,於是道:“說不出來哪裏不對。昭寧到底在做什麼?她這麼在下界四處遊蕩,沒道理每次都快要找到的時候她的氣息就消失了。”

    邪予抓抓腦袋,“那怎麼辦?”

    鬼嬰陰著臉,“不動已經單獨反方向去找了,先等他的消息吧。”

    “那如果還有之前那樣的線索,我們去不去?”

    朽戈道:“去,當然要去,看看是誰在耍什麼花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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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8 青山綠水

     項昭寧在與兩隻剛出生的小雪鳥說話。兩隻小家夥身上已經長了一層短短的細軟的茸毛,這些短小的茸毛雖然不足以禦寒,但看起來比出生時濕漉漉的模樣要好多了。

    小家夥們剛剛吃完食物,大的那隻吃了三顆,小的那隻艱難一些,努力了半天才吃了一顆就不吃了。

    項昭寧道:“小家夥,你怎麼不吃呢,要像哥哥一樣吃得多多才能長得快,你看,你的哥哥身上的茸毛多密啊。”

    小家夥像是聽得懂一樣,低低叫著,似乎想要靠過來。

    項昭寧笑了笑,道:“今天不太冷。你們的父親和母親都盼著你們能度過嚴冬呢。你們要努力哦。”

    大的那隻咕咕叫著,小腦袋晃了晃,很可愛的樣子。

    小的那隻便也跟著咕咕叫,小翅膀縮了縮。

    項昭寧看得有趣,又道:“雖然你們的父母不在身邊,可是我會經常來看你們的,我陪你們過這個冬天好不好?”

    項昭寧對人基本很少話,可是對這兩隻雪鳥卻很喜歡講話,尤其是在得到了它們的回應的時候,就更想陪它們講話了。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每次她修行歸來陪它們說話時,都似乎比前一次更能感知它們的情緒,更能感應它們的叫聲表達的意思。

    比如現在,項昭寧就感覺到兩隻小雪鳥對她的依賴,像是把她當做它們的母親了。聽到她說陪它們過冬,兩隻小家夥便很歡喜。

    “阿笑!”王清潤在紫君府前的空地上仰頭叫了聲。

    項昭寧從上面雪鳥的巢穴邊伸出半個身子,然後對王清潤搖了搖手。這幾日項昭寧幾乎每天都會來看小雪鳥,失去母親與父親關懷的小雪鳥似乎也在項昭寧身上寄托了感情。

    王清潤會心一笑,身形一動便到了項昭寧身邊。

    兩隻小家夥瑟瑟發抖地緊挨在一起,小眼睛圓溜溜的,小嘴巴都在打顫。它們看著項昭寧,咕咕叫著,那眼神可憐極了。

    王清潤看了眼巢穴裏的食物,道:“這還不是最冷的時候,食物也夠,慢慢的它們就會習慣嚴寒了。”

    項昭寧道:“今天早上它們吃了一點,看起來小家夥很聰明,它們的母親只教了一遍它們就都會了。不過那隻大的吃了三顆,小的隻吃了一顆,似乎吞咽有些困難。”

    王清潤道:“這種鳥很機敏。不過你不要與他們接觸過多,小雪鳥還未開靈智,如果它們身上有太多人的氣息。會很容易被其他小雪鳥排斥。畢竟等開春它們若是活下來,就會被帶去雪鳥家族的。”他看了眼那個小得可憐沒什麼精神的小家夥,心想若是沒有人干涉的話,這一隻怕是撐不過冬天了。

    項昭寧點點頭,“我就是看看它們。並不干涉它們適應冬天的過程。”然後對兩隻小雪鳥道:“小家夥們,我要走了,你們要好好的。”

    兩人一起下來,項昭寧問道:“清潤師兄今日怎麼回來這麼早?有事嗎?”王清潤每天的生活很規律,他每日晨起去山上練功,一般要到日落才會回來。今天卻是在晌午回來的。

    王清潤笑道:“我是來辭行的。”

    “辭行?”項昭寧詫異地看向他。“清潤師兄要到哪裏去?”

    王清潤轉身看向遠處的風雪,“這三年與師父和阿笑一起論道修行,實在受益匪淺。師父說要靜而修身。也要動而修心,阿笑也說心道和功德比術法的潛在力量要大得多。我既然不是很懂,自然也想踐行真理。”

    項昭寧走上來與他並肩,“師父知道嗎?”

    王清潤道:“知道。師父也同意我的看法。”他側過頭,溫柔的目光就像春日冰融的泉水。“阿笑。師兄不能陪你了。”

    項昭寧知道他們總是要分開了,無論她與清潤師兄。她與師父,還是師父與清潤師兄。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緣法,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道路,聚散本是常理,所以團圓才顯得珍貴。

    只是她沒想到分別來得這樣快。

    三年在紫君山的點點滴滴她還能清楚地回憶,可三個人中卻有一人要先離開了。

    王清潤見項昭寧木著臉,雖然沒表現出失落,但心中一定是有不舍的。他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項昭的腦袋,道:“阿笑,來日師兄悟道,再見之日便不遠了。師兄希望那時不在這裏,不在人間,而在……”他笑著伸出食指指了指天上,那姿態既自信又灑脫。

    項昭寧看著他,釋然一笑道:“那我便等著師兄。師兄說到的一定能做到。”這是個光明磊落的男子,他是姬雲華的大弟子,是最早跟隨姬雲華潛心向道的人,他的人如水,道也如水。

    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甘若醴。

    王清潤便是這樣的人,當你認真去接近他的內心,才會發現他的廣闊胸懷,才會感受他的親切自然。正是如水的性情和道義才讓他一直穩坐天華門掌門大弟子的位置,甚至代師行掌門之職。

    姬雲華把他教得很好。

    王清潤往前走一步,腳下虛浮起來。他沒有回頭,只落拓一笑,道:“青山不改水長流。”然後身形一閃,人已飄然遠去。

    項昭寧猝不及防,卻又覺得這種方式多麼適合清潤師兄,她站在原地靜靜看了會兒,自己也笑了。

    修道之人最是瀟灑不羈,傷離別這種事情最沒意思的了。山水有相逢,何必執著。

    姬雲華不知從哪裏走出來,與她並肩站著,此刻溫和笑道:“清潤走了?”

    項昭寧點頭,“剛走。”

    姬雲華遠遠看著,風雪略略揚起他的衣角,他也沒有再說話。

    過了一會兒,項昭寧轉頭看向自己的師父,道:“師父,你若有一天也要走,一定要告訴我。”那時在天華山最後與姬雲華陪伴的歲月於項昭寧來說實在刻骨銘心。姬雲華不告而別,在項昭寧看來不是已然隕落就是獨自找了個地方默默等死。無論哪種情況都是她難以接受的。

    如今她也是化神期的修士,對萬事萬物看得開了些,可心中還是隱藏著深刻的心結。

    姬雲華聽她這麼說,卻笑道:“不,笑,若師父要走一定不會像清潤一樣來找你辭行。”

    項昭寧瞪大了眼睛,“這是爲何?”

    姬雲華笑了,“笑,要想成爲強者是不能讓自己輕易就有弱點的。你要的路還很長,無論你所修的功法還是身體的狀況都不允許你在沒有強大之前便過早沉溺於溫暖的情感。”他轉身看了看山壁上的雪鳥巢穴。“心道要修,仁善之心要有,但真正仁善之人心並非常人所理解的那種柔軟。”

    項昭寧認真想了想姬雲華說的話,似有所悟卻又想要反對。

    姬雲華看著項昭寧矛盾的樣子,便道:“你也無需想得太多。有些事情,沒有親身經歷過是不會真正理解的。而道中的理沒有真正理解,便是認同也來得太淺。笑很好,不驕不躁,不矜不狂。”他的目光定定看著項昭寧的眼,似乎看進了她的靈魂深處。“你的眼睛與大部分人都不同,這很好……”

    之後的日子便過得很平常了。

    姬雲華每天便是修行,項昭寧除了修行還會去看那兩隻小雪鳥,陪它們說話。

    如同王清潤所預料的那樣,兩隻小雪鳥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不同起來。大的那隻越來越大,它身上的羽毛濃密,很快便能抵禦寒冬;而小的那隻似乎沒長多少,毛也長得稀稀落落,它吃得不多,隨著冬日最寒冷的日子來臨,他更是沒了精神,整日縮在那裏,小眼睛都快沒了光彩。

    項昭寧原本是不想干涉它們自然的物競天擇的過程的,但是看了幾次之後到底還是忍不住了。

    這時她蹲在那巢穴面前,對那小小的雪鳥鼓勵道:“小家夥,你能行的,多吃一點好嗎?冬天就快過去了。”

    大的那隻在旁邊咕咕叫著,小的那隻卻有氣無力地看她一眼,然後緩緩眯著眼,叫也不會叫了。

    昨夜大雪,大的那隻爲小的那隻擋了一夜風雪,今日精神也不是太好。不過大的雪鳥生命力十分頑強,這時看見項昭寧還是表現出興奮。

    項昭寧似乎聽到小雪鳥心中深沉的絕望,她心情便也受了影響。

    她又陪它們說了會兒話,然後跳了下去,心神不寧起來。

    姬雲華看在眼裏,什麼也沒說。

    到了晚上,凄厲的北風直往山壁上撞,好在他們所在的紫君府是坐北朝南,受到影響不大,不過風雪交加,溫度低是難免的。

    項昭寧這些年因爲五轉的原因恢複成了凡人的作息,她吃山中的果子和野獸的肉,也會在晚上睡覺,可是今日卻翻來覆去睡不著。

    她在石床上磨蹭了許久,終於起身出門,拿了顆夜明珠攀上了山壁。

    還沒到巢穴,她就聽到那隻大雪鳥幾乎要嘶啞了的叫聲。她心中一驚,趕緊爬上去,發現那隻大雪鳥焦急地用翅膀裹著小雪鳥,而那隻小雪鳥縮成球狀,小眼睛已經有些發灰了。

    看見項昭寧來,大雪鳥努力想要撲過來,可是它太小了,只會擡翅膀和挪身子,根本還不會行走。

    項昭寧感受到它們內心的恐懼和絕望,她面對生命的抉擇,這時候便什麼也不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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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9 有魔出動

    姬雲華看見項昭寧抱著小雪鳥滿身風雪地站在他面前,心中是歎息的。

    有些事情就像是命中注定,他一早預料到依這個小徒弟的性子,事情是一定會發展成這個樣子的。

    “師父……”看著姬雲華若有所思的表情,項昭寧不知怎麼覺得心虛起來,本來想開口的請求竟然也說不出來了。

    姬雲華微微挑了下眉毛,看了眼她懷裏正在失去生命跡象的小生命,主動問道:“怎麼,要救它嗎?”

    項昭寧趕緊點頭,末了又覺得自己大概表現得太過急切,於是臉色微紅了紅。

    姬雲華招招手,項昭便抱著小雪鳥走了過去。

    “笑,要救它很簡單,只是經過人救活的雪鳥對嚴寒的適應性會比別的雪鳥差很多,它可能會飛不快,還可能因爲身上有人類的氣息而被別的雪鳥排斥。它長大後可能並不會生活得很好。這樣你也要救嗎?”姬雲華看著項昭寧。

    項昭寧毫不猶豫地點頭道:“師父,救了它,它至少能活著,如果不救,它就根本沒有機會生活在這個世上了。即便以後它飛不快了,即便它被其他的雪鳥排斥,但是活著不是更重要嗎?上天有好生之德,我想它們接受嚴冬考驗的意義也並不是要它們這樣失去生命。”

    姬雲華不置可否,隻緩緩伸出手隔著一指的距離放在小雪鳥的頭頂上。淡淡的白光從他的掌下流瀉,那白光將小雪鳥整個籠罩在其中,然後那小雪鳥的翅膀便動了動,小眼睛也跟著眨了眨。

    項昭寧心喜地抱著小雪鳥與它對視,語氣親切地道:“小東西,你好些了嗎?”

    小雪鳥來了些精神,它似乎也知道自己撿回了一條命。高興地咕咕叫著,還有些不敢置信。然後當它看到項昭寧的眼睛,便知道了她的善意,所以她親密地用小腦袋在她的掌心蹭了蹭,表達自己的感激。

    項昭寧笑了笑,“小家夥,是我師父救了你。”她把小雪鳥送到姬雲華的臉前面。

    姬雲華對著小雪鳥眨了眨眼,小雪鳥便也咕咕叫了兩聲作爲回應。

    “師父,今天風雪太大了,就讓它睡在這裏吧。”

    姬雲華笑了笑。道:“這種事情笑可以自己決定。”

    項昭寧於是高興地抱著小雪鳥回自己的丹室去了。

    姬雲華唇邊的笑意漸漸收斂,雙眼看得很遠。

    自那以後,果然像姬雲華所說的那樣。小雪鳥對嚴冬的忍耐力遠遠比不過大雪鳥。於是項昭寧一次又一次將小雪鳥帶到自己的丹室中,怕它好不容易救回來的一條命又被風雪輕易帶了去。而隨著她這樣做的次數增多,大雪鳥和小雪鳥之間似乎就越來越不那麼親密了。

    大雪鳥的適應性很強,它與小雪鳥本來都對項昭寧存著依戀的情感,但由於項昭寧更多的照顧小雪鳥。小雪鳥越來越依賴項昭寧,而漸漸受到忽視的大雪鳥獨自在風雪中頑強地生存著。

    時光匆匆如流水,似乎是轉眼的時間就開春了。

    項昭寧正與大小兩隻雪鳥說話,只聽天空傳來一陣強過一陣的鳴叫聲,冬天飛走的雪鳥父母回來了。

    項昭寧高興地對兩隻小雪鳥道:“你們的父母回來了,它們就要帶你們去雪鳥家族生活了。”

    大的那隻興奮地撲扇著翅膀。小的那隻卻似乎沒什麼感覺。

    姬雲華站在下面擡頭看了看,那一對雪鳥父母正降落在巢穴上。

    它們之間在交流,明顯看得出大一點的小家夥對父母還是有記憶的。可小的那一隻卻只看著項昭寧叫喚。不止如此,雪鳥父母看小雪鳥的目光遠沒有對大雪鳥那樣親切。

    項昭寧看見下面站著的師父,於是想著不要耽誤雪鳥們團圓了,自己便跳下去走向姬雲華道:“師父,它們就要被帶走了吧。”

    姬雲華看著她走過來的姿態。卻笑道:“你看。”

    項昭寧疑惑地回頭去看,正好看見那一對雪鳥父母展翅飛天。那隻雌雪鳥身上正馱著一隻小雪鳥。

    小雪鳥回過頭來焦急地鳴叫著,而雪鳥巢穴中竟然還有一隻在應和著低鳴。

    小雪鳥被拋棄了。

    項昭寧詫異地奔上去,小雪鳥便撲騰著翅膀對她鳴叫撒嬌,而天空中兩隻雪鳥馱著一隻小雪鳥已經飛得不見蹤影了。

    姬雲華什麼也沒說,只是轉身進去紫君府,想起今日聽到的那個聲音。

    秦清微找到了。

    紫君山是不能再待下去了。

    項昭寧有些悶悶不樂地回來了。她看到姬雲華,於是問道:“師父,你是不是早知道會這樣。”

    姬雲華笑了,“即便這樣,你還是會那樣做的。知不知道又有什麼關系呢。”

    項昭寧想了想,道:“是的,雖然小雪鳥被它的親人拋棄了,它還可以跟著我。”

    姬雲華道:“你都想好了,又何必悶悶不樂呢?你也說了,活著才是最重要的,現在它活著,不是就夠了嗎?”

    項昭寧道:“師父教誨的是,是阿笑庸人自擾了。如此看來,世間難有兩全法,我想要保存它的性命,卻同時害它被家人拋棄。如今我將它帶在身邊,也不知對它來講是福是禍。”

    姬雲華笑道:“此事先可不提。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訴你。”

    “什麼事?”項昭寧問道。

    “清微在人間。”

    “在人間?”項昭寧想了想,“原來清微師兄是去人間歷練了。人間聚靈不如修仙界,但看人間百態卻能修煉心道。清微師兄此番在人間定有一番收獲。”

    姬雲華笑了笑,“笑看得通透。”

    項昭寧道:“既然清微師兄在人間,我們久等在此也是枉然,不然我們也去人間?”

    姬雲華點頭,“甚好。”

    這樣一來,去人間便成了定論。

    而在天華山,來了一位魔修,並且還是故人。

    司羽烈一身黑衣潛行在天華山中,心想都這麼長時間了,談笑身上的魔氣卻在上界找不到絲毫蹤跡,若不是他對自己有信心,而談笑又是那樣的狀態,他真要懷疑自己的術法失靈了。

    他在上界躲了一段時日,發現沒有人跟蹤尋找他後,他便又活躍起來。魔門既毀,他便把主要精力集中在尋找項昭寧上。在他看來,魔門的預言是肯定有它的理由的,他眼神還不差,那個長了翅膀的人一定是談笑。他想要得到神器,想要得到力量,還想要得到他說不太清楚的只有談笑能滿足他的東西。想要得到這些他就一定要找到談笑,他在她身上看到了希望,也只有找到她才能滿足自己已是欲壑難填的內心。

    上界既然找不到談笑,他便猜測她是不是躲到修仙界裏來了。他想按她的水平如果不是躲起來,在上界那種地方簡直是待宰魚肉,那麼她很可能是躲下界來了。

    他雖然與項昭寧並不親近,但是對她的性子多少了解一些。他想如果是在下界,她一定會到天華,雖然她不一定會一直待在天華,但一定有走過的痕跡。

    只要有痕跡,他就一定會找到。

    不得不說他所猜測的與事實已經相差不遠了。

    不過他上次匆匆逃走,沒來得及看到姬雲華將項昭寧帶走那一幕,所以還並不知道姬雲華與項昭寧一起,他也不知道姬雲華現在已經化神巔峰的大修士了,更不知道上次他看到的追尋項昭寧而來的人現在也都齊聚下界了。如果他知道這一切,一定不會這麼貿貿然就跑下來了。

    他隱藏了魔的氣息行走在天華山各大山峰,企圖尋找到一點關於項昭寧的線索。他看到人便隱藏起來,等人走了便又出來,這樣次數多了他便不耐煩起來。他心中升騰起熟悉的殺意,他想殺人,殺了所有擋他道和留住他腳步的人,他甚至很想血洗一下這美麗的曾經的師門。一想到這個,他的血都沸騰起來。不過他要克制,因爲他要找的人還沒有找到。

    這個時候,項昭寧已經跟著姬雲華去人間尋找秦清微去了。

    陰錯陽差總是這麼美妙。而司羽烈要在天華經歷的陰錯陽差才剛剛拉開序幕。

    他很不耐煩,連著找了幾處都沒有發現線索。他正說著去來朝峰看看,卻又發現來朝峰已經不見了,那裏只剩下原本環繞著來朝的綠水,水不如原來清透,他都看得見裏面的泥巴。

    他嗤笑一聲,心想天華現在誰做主,怎麼越混越回去了,這麼大一個來朝峰都沒了,那...那得天獨厚的閉關地也一定不見了。這麼毀天華基業的事情居然在這一代掌門手上出現了。他想了想,心道這會是誰在掌門呢?王清潤?還是秦清微?

    他見來朝沒什麼看頭了,便果斷地轉戰玉華峰。玉華峰已經是他回來的最後一站了。他原本想玉華峰對於項昭寧來說就是個傷心地,她一定不會在玉華峰的,不過既然其他地方都看過了,沒留下什麼線索,他當然要到玉華峰看看。

    沒想到便是這一看,天華竟遭浩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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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0 魔的任性

    姬不棄很煩。他煩的事情很多,多得他都不願意去想,多得他想殺人。

    自從從姬家回來之後,姬家那老頭子對他就越來越不重視了。原來是他對姬家愛理不理,現在完全反過來了,簡直就像是報應。

    除此之外,花聰也跑得不見人影了。原來花聰出山還會對他打個招呼,多半也就是回家族去了。現在倒好,他去花家打探,花家說花聰未歸,他派人在修仙界尋找,也是一無所獲花聰頭一次跑得這麼徹底,像是不打算再回來了一樣。

    還有那姬家秘寶的事情,還有雲燁真君的暴脾氣和嘮叨,甚至是一個小小門童沒有控制好力道發出的輕的不能再輕的腳步聲都叫他無比心煩意亂,殺氣滿灌,整個身體裏骨頭與骨頭之間都摩擦得咯咯作響。

    他正想著反正天華人多,不如再派個弟子進來,又想到雲燁真君的怒吼聲,於是又打消了念頭,決定獨自去外面走一走,散散心。

    於是姬不棄出了玉華宮,獨自在玉華峰上散起心來。

    就這樣司羽烈和姬不棄在玉華峰遇見了。

    司清烈漫不經心地行走在玉華峰上,他正想著項昭寧,沒想到眼前“項昭寧”便來了。雖然“項昭寧”的模樣看起來有些怪,不過並不影響他見到她的好心情。

    他於是現身,在姬不棄肩膀上拍了一下,陰測測道:“躲這裏來了?”

    姬不棄皺眉回頭,這麼一看卻是大驚。

    “司清烈?!”姬不棄跳開身子擺好架勢,司清烈如何讓雲燁真君揪出來是個魔的往事一下子湧上他的心頭。

    “你來幹什麼!”姬不棄喝問道。

    這時司清烈便知道自己大約是找錯人了。他腦子裏恍惚了一下,覺得不可能啊,這明明就是談笑的模樣。怎麼會錯呢?他左看看右看看,怎麼看怎麼覺得這張臉現在這幅表情怎麼就這麼奇怪,這麼不順眼呢?

    “你自墮魔道,叛出師門,怎麼還敢回來?!”姬不棄謹慎地喝道,眼睛滴流滴流像向四周望去。

    司清烈看著他機警的模樣,突然想起一個人來。“你叫什麼?”也不怪他這樣發問,當年在天華山他就不怎麼與人接觸,心之執念也不過一個談笑,其他的人從未放在眼裏。如今能想起來問他叫什麼都算十分好的了。

    姬不棄皺眉,閉嘴不語。

    司清烈不高興了。他問人名字就算十分給面子的了。居然還有人不買他的帳?

    這樣一來他心情更加不好了。

    姬不棄感應到他情緒的變化,同時感應到一股強大的邪惡的魔氣。心知這個魔頭比起百餘年前又強悍了許多,只是不知道這樣的他爲什麼會回來天華山,這裏應該沒有他想要的東西了。

    司清烈見他打量自己,也不回答自己的問題,一個沒忍住。脾氣就爆發了。他手握長斧就地一揮,磅礡的魔氣便被揮了出去。

    姬不棄忙以雷法相迎,一道天雷披下來欲斬斷魔氣,肅殺四方。

    司清烈本來心情不好,可這時看了姬不棄的雷法,竟哈哈哈捧腹大笑起來。

    姬不棄惱了。“你笑什麼!”

    司清烈肆無忌憚指著他道:“你這是耍的什麼?雷法嗎?哎呀真是笑死人了,姬雲華後繼有人就是這般水平嗎?真是好看,太好看了啊!”

    姬不棄聽他提起姬雲華。臉色頓如豬肝樣紅。姬雲華不在後,他基本稱霸整個修仙界,從沒像今天一樣被人指著鼻子笑話。這言重傷害了他的自尊心。

    “你去死!”姬不棄攜雷法重重襲來,那一招竟是不顧玉華如何,一定要將司清烈劈於雷下的態度。

    司羽烈冷冷哼一聲。像是逗弄瀕死老鼠的貓一樣,將姬不棄耍了個團團轉。

    姬不棄大喊道:“無恥小人!”

    司羽烈便道:“無能之輩。”

    姬不棄氣得不行。於是手下毫不留情地霹雷過來,攪得整個天華山上面的天空都變了色彩。,

    司羽烈也不害怕,只覺得現在即便雲燁和雲海聯手出現在他面前他都是不怕的。更何況據他一路打探的消息,雲海已經很久不出關了,雲燁似乎也沒有原本那樣霸道了。不止如此,原來秦清微、王清潤皆不在門中,聽說一個出走了,另一個……還是出走了。

    想到姬雲華畢生的心血變成這樣,他心裏很舒爽。

    唯一不舒爽的是眼前這個人長了一張讓他生厭的臉。

    這張臉不應該長在這裏,也不該是這種表情。他心裏這麼想著。

    這麼一想,他的目光越發邪肆起來。他想這種無名小卒他根本沒必要知道他的名字,他只要取了他『性』命就好。他覺得自己不能忍受這張臉出現在除了項昭寧以外的人身上。

    一時之間,他身上魔氣大盛,這種邪惡的血腥的殺戮的氣息侵淫了姬不棄深藏在心底的暴戾,他的雷法也陰沉狠辣起來。

    姬雲華的雷是天雷動地,威嚴大氣,宛若天地公正,姬不棄的雷卻是悶雷淒厲,叫人心頭發冷。

    司羽烈看著他耍了一陣,心想雖然自己對姬雲華沒多少尊重,但這樣的人繼承了姬雲華的雷法還真是浪費得徹底。

    “我看你心煩。”司羽烈輕飄飄丟出來一句。

    “你說什麼?”姬不棄厲聲道。

    司羽烈聽到他聲音都覺得煩,“我聽你說話也心煩。”

     “你……”姬不棄想要說話,但是這時候司羽烈已經沒有耐心了。他一斧頭斬了過來,分明是簡簡單單那麼一斬,他卻感受到萬鈞的氣勢。

    可司羽烈的目的並非一下子置他於死地。

    他感覺到臉上一痛,不自覺地往旁邊一偏,然後另一邊也開始火辣辣地痛,臉又偏向了另外一邊。他臉色一變,心知司羽烈這是存了羞辱他的心思。他抽著鞭子引來雷電繞鞭,然後揮了出去要阻他魔功,卻換來對方冷冷一笑道:“別動,別動,我就是看你臉不順眼,你要是動了,我就說不准看哪兒不順眼了。”司羽烈狂傲地看了眼他抽鞭子的手。

    就這麼一會兒工夫,姬不棄已經連挨了幾個巴掌。他恨聲道:“我姬不棄與你無冤無仇,你……”

    “哦,姬不棄。”司羽烈拍了下腦袋,像是突然想起來了一般。“我記得你和我家小師弟感情不是怎麼和睦?”他說話陰陽怪氣,惹得姬不棄咬牙切齒。“那就更該打。”他輕飄飄丟出去一句,人還站在原地,姬不棄卻被踢出老遠。

    “嘖嘖嘖……”司羽烈慢慢走過來,“姬家的人怎麼這麼弱,這麼弱……姬雲華去後,一個拿出手的都沒有嗎?尤其你還頂著這張臉。”他優雅地蹲下身,臉靠近姬不棄,“聽說姬家的小子做了掌門,說的是你吧?嘖嘖,你知道我的小師弟現在在做什麼嗎?”。

    姬不棄又要引雷,卻是舊疾發作,全身筋骨像是被滾燙的鐵水潑過一樣疼痛,痛得他額頭的青筋都冒了出來。

    司羽烈看了會兒,笑道:“走火入魔?那也難怪這麼弱。聽說天華一門獨大了,怎麼現在修仙界就這個水平嗎?這樣難怪沒人飛升上界呢…… ”他盯著姬不棄看了會兒,又道:“你不過當個掌門而已,就這麼橫著眉毛豎著眼的,我的小師弟都得到神器了,走出去還是一眼看不出什麼花樣來的樣子……”他想到這裡,自己笑了。

    “你看,你既對不起這姓,又對不起這張臉,你活著有什麼意思?”司羽烈說得理所當然,長斧躥出深色的火焰。

    他皺皺眉,看著姬不棄倔強的樣子,似乎在猶豫。

    “你不要這樣看我,雖然我喜歡你這樣的表情,不過你可不是我小師弟……”話剛說到一半,有人大喝道:“你是誰?在幹什麼?”

     那聲音中氣十足,司羽烈一聽就笑了。他站起身來,不再管地上正忍耐著非凡痛苦的姬不棄。

    “哦,老頭兒。”他不正經地將長斧抗在肩上。

    “司羽烈?你怎麼會在這裡!”來人卻是雲燁真君。他看了看地上的姬不棄,眼底流露出深沉的失望。“你在做什麼!”

     司羽烈努努嘴道:“我做什麼?我看姬家小子不太成氣候,便指點他一二。怎麼,不行嗎?”。

    雲燁憋著氣,“趁人沒發現,你趕緊走!”

     司羽烈挑挑眉,“喲,那時候你搞個什麼搜妖術可沒對我手下留情。怎麼現在倒仁慈起來。

    雲燁瞪著眼,“你走是不走!”

     司羽烈沉默了片刻,突然笑了。“老頭兒,其實你不用這樣對我。若不是你,我也不會有今天的造化。這樣來說,我母親還要感謝你。”

     雲燁變了臉色。“你瞎說什麼!”

    司羽烈眉角上翹,“瞎說?老頭兒,你可知我為什麼喜歡種梅花?”

     雲燁眼神閃爍,“你要走就快走!”

     司羽烈垂下頭,掩飾著目光中深沉的恨意。“是,這就走,怎麼能辜負你的好心。”說著真的轉身就走。

    雲燁待司羽烈不見了,才對地上僵直著身子的姬不棄道:“又發作了嗎?”。

    姬不棄想要起來卻做不到,額頭上豆大的汗往下滴,汗水不幸流到已經發腫變形的臉上,又是一陣痛。

    雲燁施法為姬不棄緩解疼痛,待他好些了才道:“事已至此,你便好好養傷吧。”說著拋下他獨自離開。

    而司羽烈悄悄潛進了玉華宮,終於在擺滿了牌位的地方找到了他想要的微弱的氣息。

    他悄無聲息地笑了。他的目光環顧整個大殿,自然自語道:“果然來過了。我便叫你以後再來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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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1 第一門派

    天華的主峰是玉華峰,集玉華峰一峰靈氣所在的是玉華宮。姬雲華掌控天華之時,基本獨自居住在玉華宮中,卻是手眼通天。而今這地方的主人變成了姬不棄,他不喜獨居,於是玉華宮中有許多侍候他的門中弟子。可他卻達不到姬雲華所表現出來的掌控力。

    也許是他沒有這樣的能力,也許是他沒有這樣的心。但無論是哪一種情況,現在都是給司羽烈行了方便。

    司羽烈對破壞總是有一種特別的執著,這種執著在成爲魔修之後得到了最大限度的張揚和發揮,不必再顧忌師門,更不必再顧忌世人。他站在滿滿當當的黑鐵牌位面前,笑得一臉邪肆,手中的長斧也因爲他心情的變化陡然躥起了一身的火焰,那焰火紅,紅得發黑。

    在天華山的時候,他就對這裏沒什麼感情,對姬雲華這個師父也沒什麼好印象,後來他走了一把火燒了自己的山頭,便是要決斷一切。如今,他很想再看一看漫山紅遍的豔麗,那是比冬日紅梅更美的風景。

    他緩緩回身,長斧上火焰暴漲,他就這麼提著長斧一步一步走了出去,毫不掩飾也並不躲避。

    “你……你是誰?”有弟子詫異地看著他。

    一斧頭揮了過去。

    他很享受這個動作。

    “你……你要做什麼!”又有弟子驚恐地看著他。

    一斧頭再揮過去。

    他很享受死人驚恐的表情。

    “你……你……”

    好吵。

    司羽烈將玉華宮轉了個遍,屠殺一直在進行。

    沒有人對外報信,是來不及,也是不敢相信。

    沒有姬不棄在的玉華宮脆弱得像是玻璃制品。或者說沒有姬雲華的玉華宮,已經難以保全自身。

    司羽烈找到了靈脈的源頭,同樣一斧頭砍了下去。

    山川動蕩,泥石滾滾。

    司羽烈足尖一點躍至半空。大喝一聲耍得那斧頭揚起滔天火焰,黑紅的罪孽之火迅速包圍了整個天華,在山中的弟子們只見天降火雨,山石滾落,魔氣震蕩,靈氣四散逃逸,樹木燒成灰燼。

    驚懼、恐慌、疼痛、逃避、怯懦、自私、爭搶、推卸……一時間人們內心深處的陰暗紛紛湧了上來,他們紛紛禦劍逃離山中,可天上卻有一張隱形的火網,觸網即落。人落下去的時候已經是燒焦了的軀體了。

    司羽烈在半空中看得哈哈大笑,只覺比當年一林梅樹付諸一炬的景象該好看得多。

    火網被突破了一個口子,原來是雲燁真君。

    雲燁燁怒道:“你在幹什麼!”

    司羽烈很自在地勾著笑道:“沒看見嗎?燒山玩。”

    “這是你的師門!”雲燁急怒交加。雲海在閉關。這麼大的動靜他都沒出來,該不會是遭遇不測了吧?

    司羽烈挑眉,“師門?我不是已經被逐出師門了嗎?哪裏還有什麼師門。”

    “你!”雲燁氣得丟了火球過來。

    司羽烈隨意用長斧一擋,道:“就這麼點小火苗,放出來還不夠看的。”

    雲燁氣得吹胡子瞪眼兒。“你自甘墮落!”修魔也就罷了。頂多井水不犯河水了,沒想到他竟敢如此任性妄爲火燒師門。

    司羽烈一斧頭揮過去,黑色的火海奔騰,竟逼得雲燁節節後退。

    “自甘墮落?我便是修了魔,可你們誰能打得過我?”

    雲燁口中念念有詞,掌中聚力。“當年不該心存僥幸放過了你!”

    司羽烈靜靜看著他。知道他這是在醞釀龐大的術法,應該是他的絕招。他不阻止他,因爲他想看看他們這些修仙界的元嬰修士與自己的差距。這種想法讓他興奮極了。

    雲燁掌中的火球迅速膨脹。很快竟有一人來高,他整個人都被擋在後面了。

    司羽烈興奮地低笑兩聲,道:“就這點能耐嗎?”火焰魔斧在他手中低鳴震顫。

    火網因爲吸食了太多人的生命而漸漸顯形,網下掙扎的生命們漸漸聚集在一起,他們開始用各種法術滅火。可是魔火非同一般,哪裏那麼好滅。

    一門之主姬不棄不見蹤影。第二號的人物花聰也不在門中,雲燁真君獨自對戰司羽烈,雲海真君長期閉關如今生死未蔔,原本坐大了的天華門一統江湖,看起來堅不可摧,門中弟子驕傲得鼻子都要翹到天上去,沒想到此刻在災難面前他們卻潰敗得如此迅速。

    “你去死吧!”雲燁被激怒了,巨大的火球朝著司羽烈滾滾而來,他與司羽烈同樣都是修火,他想自己一定比司羽烈更熟悉火的屬性,但事實卻告訴他,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司羽烈的火焰魔斧不是俗物,魔火也與一般的火太不一樣。那張巨大的火網通過吸食生命和吸收龐大的負面情緒而對司羽烈的力量産生了加持作用,司羽烈現在的破壞力絕對比他看到的還要多很多。

    這時只見他雙手握著長斧在身前緩緩揮過,那灌注了他全身魔力的長斧還獲得了火網的加成,一時魔力大盛,揮出的魔火就像是一張血盆大口,興奮而邪惡地等待著吞噬它的食糧。

    紅與黑的光芒映照了整個天空,在這瘋狂的攻擊效果之下的人們渺小得如螻蟻一般。

    司羽烈在哪黑與紅的火焰中穿梭,他的目光看得很遠,看得很清楚,他的動作很快,他站定在雲燁真君面前,在他來不及做出反應之前掐住了他的脖子。

    “你……”雲燁真君因爲施展了大型法術而一時靈力緩不回來,他不敢置信地看著司羽烈,似乎不明白這個人怎麼突然會變成今天這樣,怎麼會這麼厲害,怎麼會比他強勢,怎麼會這樣對待整個天華和他。

    司羽烈笑了。“原來你們這麼弱,這麼弱……”他很有些不屑一顧。“當初在天華之時,你說我心性太烈,不宜修道,於是將我送到姬雲華身邊,可那個虛僞的家夥什麼也不肯交給我,只一句磨礪心性打發了我。什麼磨礪心性?我司羽烈就偏不要像你們這些虛僞的人一樣修道,可是現在呢……”他嘖嘖兩聲,“看看你們這些螻蟻,多麼脆弱……”

    “你……你……怎麼能……”雲燁真君眼神倔強,仍然不能相信司羽烈會這麼做。

    司羽烈的臉慢慢靠近他,“告訴你一個秘密,讓你死得明白。”他湊近雲燁真君的耳邊,“你見我修仙資質好,便要把我帶到這天華來。我母親不允,你便要偷走我。我雖與母親行乞終日,可她生養了我那麼多年,只有她承認我活著的意義。”他的笑容漸漸冰冷,“你偷走我卻被母親發現,是你殺了我的母親。你以爲抹掉我的記憶我就什麼都不記得了,你以爲給我一點點照拂我就會感恩戴德了。不是的。我什麼都記得,你大概不知道,我的母親姓梅……”

    哢嚓。

    司羽烈對梅的執著一直未變,只是這種執著從表象的梅林轉變爲深藏內心的堅持。

    雲燁真君瞪大著雙眼,而司羽烈只是平靜地掏出了他的內丹,然後將那似在掙紮的內丹扔進自己嘴裏。

    天雷轟隆轟隆,電光四起,傾盆大雨頃刻而下。

    火網在瓢潑一樣的大雨之下漸漸收斂了魔性。

    全身透濕的司羽烈仰天哈哈大笑,吼道:“劈什麼劈,老子修的是魔道,干你屁事!”如墨長髮散散披在他的雙肩,他的臉龐已經扭曲,半面似神英俊明朗,半面似魔邪魅瘋狂,半開的紅黑色蓮花在他半張臉上蔓延著枝藤,直入脖頸。

    轟隆隆,轟隆隆……

    天不教人道,以罰警示。

    待雲散雨停,整個天華已是一片廢墟,荒涼破敗。

    天下第一門也不過如此。

    這一切被另外一個魔見證,這個魔便是不動。

    鬼嬰匆匆趕來,帶著小鬼在天華的廢墟上走了一圈,冷笑道:“有些本事,性子夠狂,也夠烈,就不知道夠不夠命大。”

    不動道:“一開始,我們找錯方向,被誤導。她來過這裏。”若不是被人誤導,他們早就該先來這裏查探一番,沒想到被人耍了這麼久。

    鬼嬰看著四散的小鬼紛紛飛來,與他們溝通了片刻,道:“不錯,是被耍了。她是來了,但又走了。你回去跟朽戈說一聲,不能再跟著我們以爲的目標找了。我懷疑她去了紫君山。”

    “紫君山?那裏早被抹平。”

    鬼嬰冷笑,“是被抹平了,不過秦清微又修複了那裏的靈脈。秦清微是她第二在乎的人,秦清微去過的地方我都要去找找看。這些線索我們早該一樣樣找,卻是太急于找到她所以被人牽著鼻子走了。”

    不動點頭,瞬間離開了。

    鬼嬰收回小鬼,冷冷哼了聲,道:“被我知道是誰搗鬼,扒了他的皮!”

    鬼嬰一陣風一樣離開,一隻小鳥沖天飛走了。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簡直是破壞王……”小鳥喃喃自語道。

    這個時候,項昭寧跟在姬雲華身邊駐足在人間某個城市的鬧市之中,靜靜看著一處破敗的牆角。

    人聲鼎沸,光鮮明麗。

    那人衣衫襤褸閉目睡在陽光照拂的牆角,靜得像是雕像。

    一切喧嘩頓入虛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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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2 心道爲誰

    秦清微在做夢。

    夢這種東西,他已經很久不曾做過了。

    秦清微知道自己與很多人不同,因爲在他通過登仙台會進入天華門修道之前,是個凡人。也許是生爲凡人,他總覺得修仙界許多人的想法他不能完全苟同,有時候也會覺得自己站在天華衆多弟子之中顯得格格不入。

    師父也曾說過,自己太過重情。大約這就是不同吧。他心裏這樣想著。

    夢中是秦府,在人間的秦府。那時秦府並不顯赫,只能算中富之家,他在家中排行老大,有個同父同母的弟弟。

    見微知著。他叫秦知微,他的弟弟叫秦知著。

    他的母親懷著秦知著時身子不好,生下秦知著便撒手人寰了。秦知著是娘胎裏帶出來的弱症,從小身體就不好,既不能像哥哥一樣天天習武,也不能像後來幾個弟弟一樣天天上私塾。他的生活被局限在一方小小的院子裏,每日除了吃飯就是吃藥,除了醒著就是睡覺,只有他的哥哥常來陪伴他,給他讀詩念文,教他寫字畫畫。

    在秦知著眼裏,哥哥是太陽,笑容中有著萬丈光芒。

    秦知微很愛護這個弟弟,恨不得把自己的肉割下來給他吃,把自己的血放出來給他喝,他要星星就絕對不會給月亮,只盼他快快樂樂,健健康康。

    也是因爲這個弟弟,少年風發的秦知微放棄了在人間追尋榮華富貴的生活,一門心思要上天華山做個苦修士,于是登那仙台會,爲的是爲弟弟秦知著尋藥,爲他尋找生機。

    都說修仙長壽。秦知著去不了,他秦知微便去了,這一去千萬裏。盼著帶回給秦知著長壽的法門。

    秦知微走之前去見秦知著,握著他的手堅定地說:“弟弟,我去給你找藥。那些修仙的人都會法術,我去學法術,一定治好你,讓你可以讀書,可以習武。到時候哥哥帶著你,走遍山山水水……”

    秦知著抓著他的手舍不得放開,只是笑,笑得很溫柔。

    秦知微滿腔熱情地走了。那時他心中充滿了希望。

    山中不知歲月。秦知微那時還只是個小小的弟子,每個月門中例發的丹藥靈石用一小半攢一大半,隔一段時間便托人往回送一次。問問弟弟可好。

    他送回去東西這種事從來沒斷過,收到的回信總是“一切安好”,是秦知著的手筆,字還是那樣細細的,整齊的。

    安好便好。他覺得自己對修仙充滿了熱情和信心,覺得大約可以圓滿。

    一晃就是五十年,這時秦知微已經是姬雲華的親傳弟子,榮光無限,正是衣錦還鄉的好時候。他告了假,準備了一堆東西。興沖沖地奔去了人間。

    秦府已換了門楣,他差點認不出來。老父已風燭殘年,族親奔走相告。前來拜見,他一概不見,只愣愣地坐在那個秋風戲著枯葉的小院。

    秦府的主人杵著拐杖走進來,老皮縱橫的臉上俱是忐忑。“知微,沒人虧待他。你走後兩年。他便熬不住冬,去了。”他從懷裏掏出卷得整整齊齊的一沓紙遞過去。道:“本想著你不會這麼快回來……”說完歎息一聲,離開了小院。

    秦知微展開手中的紙張,全是“一切安好”,工工整整,竟有百餘張。

    秦知著識的字不多,會寫的更不多,唯這四個字寫得極用心,看得出常寫。

    秦知微淚流滿面。

    之後他總是能記得自己離開秦家那天,這個長期被病痛折磨的瘦弱孩子笑容中的溫暖和希冀。一瞬已是永恒。

    多少個春春秋秋過去,夢中的弟弟孤獨地背對著他遠走,走得遠了,那樣子竟變成了談笑。

    那時談笑還小。她張著雙臂高興地奔過來道:“清微師兄,今日我又背了一段經文,我背給你聽啊?”

    秦知微蹲下身子抱起她,讓她坐在自己的臂彎裏背誦著經文,末了誇她一句背得好。

    也是那時候,秦知微問她:“小阿笑的心願是什麼?”

    小小的談笑想了想,道:“想與師父和清微師兄一起,長生不老。”

    秦知微笑了,笑容裏有一絲飄渺。

    小談笑問道:“清微師兄的心願是什麼?”

    秦知微摸摸她的頭,道:“願我們小阿笑健健康康,快快樂樂。”

    “那師父的心願是什麼?”

    秦知微擡眼看向高遠的天空,但笑不語。

    又是多少個寒暑過去,小談笑已是芝蘭玉樹,亭亭玉立,正迎接人生第一次重要的慶典——結丹大典。

    那是一場災難,秦知微每每都不願回想,只是在心中默念:“阿笑保重,阿笑保重。”之後山水相隔,已是他無法觸及,不能想象。

    “清微師兄。”他在在夢中笑了一下,似乎聽到了阿笑的聲音呢。

    “清微師兄。”那聲音更低柔了。

    秦知微睜開眼,一眼已是千帆盡,百歲光陰。

    誰也沒有說話,秦清微的目光那樣通透明朗,他的心疼痛著,傷痛卻不能奪去他眼中的光明。

    良久,滿臉絡腮胡子的大漢落拓一笑,道:“阿笑。”他看向項昭寧身後的人,起身一揖,坦坦蕩蕩道:“師父。”

    沒有任何懷疑,也沒有任何問題,一切過往都仿佛在一瞬。

    姬雲華點頭,心中是欣慰的。

    盡管他的衣服破舊髒污,盡管他身上散發著人間乞丐才有的味道,可他的眼睛比星子明亮。

    姬雲華問道:“可悟了?”

    秦知微搖搖頭,“尚不能悟。”

    秦府便在這座城中,已過了兩百多年,秦府也早換了主人,認不得秦知微了,秦知微卻流連在此,不知道是在悟道還是在等待什麼。

    項昭寧走過去,拉住了秦清微的衣袖。“清微師兄。”她只是這樣喊著,很平常,平常得就像是還在天華山中。

    路上的人奇怪地看著眼前這一幕,不知道這兩個氣質出衆,衣著整齊的人怎麼會跟一個乞丐相談甚歡。可旁人的眼光絲毫影響不了他們。

    秦清微往兩邊看了看,道:“師父,阿笑,請隨我來。”說著便帶著兩人往城郊走去。

    城郊人少林密,濁氣也比鬧市少了許多。秦清微在人間歷練卻不走名山大川,專在鬧市逗留。

    秦清微帶他們到了一處人跡罕至,天地靈氣相對較多的地方,然後就要盤坐在地。

    姬雲華卻笑道:“不必那麼嚴肅。這裏山水甚好,不若邊走邊談。”

    秦清微於是也笑道:“師父心性豁達,多年未曾改變。不過清微以濁身見師父,是爲不敬,且待清微打理片刻。”

    姬雲華點頭道:“然。”

    於是秦清微便獨自去了林中清泉,不多久就乾爽整潔地出現在他們面前。

    秦清微對姬雲華行了禮,然後就像小時候那樣摸了摸項昭寧的腦袋,道:“阿笑長大了。”

    項昭寧一笑,“阿笑甚是想念清微師兄。”

    秦清微一笑,“師兄也是。”

    之後便是各自說著這些年的經歷。秦清微得知姬雲華和項昭寧皆已化神也沒覺得奇怪,聽說項昭寧如今受功法限制形如凡人也沒覺得異常。自從朽戈帶走項昭寧,秦清微就覺得小阿笑的成就一定不止當日。他只有祝福,只有欽羨,沒有惡毒的嫉妒。

    比起姬雲華和項昭寧,秦清微的經曆就簡單得多了。他離開天華山後,便把經曆花在了重建紫君山和紫君洞府上,待紫君山的一切事宜都收拾妥當了,他又離開了修仙界,回到了在人間自己的故鄉。

    那時他不過想回來看看,看完就走。可是當他站在秦府前面,看著那陌生的匾額,當他悄無聲息地走進去,看見那已經幾番易主的小院,他突然覺得迷惑了。他突然覺得自己修道多年,似乎只爲了修道而修道,最終忘了初心。

    當現在,他在修仙界可算數一數二的元嬰修士,可是他遭遇瓶頸了。他的修爲開始駐足不前,他想是他的心影響了修行,可怎麼個影響法,他又不是那麼清楚。

    於是一年,一年,又一年。秦清微一直沒有能離開這個城市。

    他想到了初心,便想到了弟弟秦知著,想到了小師弟談笑,他回顧過往流年,開始搞不清楚自己修道到底爲了什麼,而如今他修道的初心早已無法實現,那他又爲什麼一直一直追尋那虛無縹緲的長生呢?

    “師父,我很困惑。”秦清微皺著眉頭,“師父是爲什麼修道呢?”

    姬雲華看著遠方的天空雲卷雲舒,道:“爲別人修道,修的自然不是道。爲自己修的道,哪怕是魔道,也在意中。”

    “弟子知曉,可弟子覺得——怠倦。”

    “那是因爲你的心裝了太多的東西。杯滿則溢,自然再裝不下別的了。”

    秦清微愣在原地,微微垂首深深思考著,林中除了沙沙葉響,再無其他聲音。

    項昭寧在一旁聽著姬雲華的話,自己也失神了。比起秦清微,她修道更是爲了別人,似乎從來不是爲了自己。可是她似乎並未遭遇這方面的困惑,也不會因爲這個遭遇瓶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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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3 熟人雜燴

    鬼嬰趕到紫君山的時候,姬雲華和項昭寧已經離開了。

    空蕩蕩的山一點人氣都沒有,鬼嬰於是派出小鬼去找。

    這些小鬼被他調教得熟悉了項昭寧的氣息,鬼嬰想要讓它們找到點項昭寧的氣味,看看她曾經去過什麼地方。

    可是這次小鬼找了很久,等得鬼嬰都不耐煩了。於是他決定自己也要動手,不能光等著小鬼了。反正那些小鬼他隨時可以召喚回來,它們找他也是找得到的。這麼一想,鬼嬰便自己進山找去了。

    這個時候,紫君洞府前熱鬧得很。

    一隻火紅小鳥跳來跳去道:“快吃!快吃!這黑家夥肯定是那個什麼鬼嬰放出來的,鬼嬰這家夥最會玩這一手了!他們肯定是找來了!我說那個叫什麼朽戈的怎麼突然就不跟著我們走了呢!”

    一隻饕餮正在吞吃小鬼。

    “我說,你趕緊吃,吃完了我們去追阿寧!真是的,想當年,老子可是縱橫洪荒少有敵手的神獸,現在跟你混一起,怎麼淪落到不是被人追追趕趕就是給人擦屁股殿後?而且老子做了這麼多好事,誰知道哇?誰知道哇!還有你個傻的,你做了這麼多事,人家阿甯知道不?她想過你沒有哇?忒不公平了有木有哇!”

    一隻龜在旁邊老神在在道:“這也是各人自願,沒人拿刀逼你。”

    火紅小鳥暴躁地“轟”一聲噴出火去,道:“老子讓你插嘴了嗎?”

    龜躲得遠遠,心道:不就是會噴火嗎,不就是本座現在虎落平陽了嗎,至於這麼欺負同類嗎?

    小鳥可沒工夫理它,它正忙著指揮現場。

    “你快吃啊!吃完了繼續弄這個玩意兒。別說。這玩意兒還真有用。當時沒想到你還有這本事,你趕緊把這裏的氣息都吃完了,鬼嬰那家夥放再多小鬼都找不過去了!”它興奮得上躥下跳,似乎已經沉迷這種你追我趕你欺我騙的好玩事情了。

    饕餮甩了甩尾巴,等處理好幾隻小鬼,又專注地在紫君洞府聞來聞去。

    火紅小鳥急得不行,忍不住開口提醒道:“能快點不兄弟?你這樣磨磨蹭蹭的到什麼時候?我們還要去找阿寧呢!”

    饕餮被它吵得腦袋都大了,真是不勝其擾,於是擡頭閑閑丟過去一句:“不然你來?”

    火紅小鳥以一邊翅膀羞澀地擋在自己臉前,桀桀怪笑道:“哎喲!我哪有你這樣靈敏的鼻子啊。簡直比狗鼻子都要靈啊!想當初……”

    “那就少廢話。”饕餮直接截斷它的話,怎麼也想不明白怎麼火鳳會是這麼聒噪的性子,原來沒發現啊。

    那隻龜在旁邊優雅而緩慢地轉著圈圈。心裏也跟著默念了一遍:少廢話。

    火鳳抒情的話講到一半被人強行打斷然後憋回去,這滋味實在是不好受,擋在臉前的翅膀都僵硬了。

    它正準備在說話,不想頭頂上響起了一個陰冷而熟悉的聲音:“好哇,原來是你們在搗鬼!”

    火鳳受驚地往上看去。頓時瞪大了眼睛。

    天哪!竟然是鬼嬰!

    饕餮心中一凜,這時也來不及掩藏項昭寧的蹤跡了,於是霸氣地對天吼了一聲,然後跺跺腳顯出了原形。

    鬼嬰在空中冷笑,“好你個饕餮,你吃我小鬼。阻我大事,今天我倒要會你一會!”

    原形的饕餮身形巨大,他再一跺腳浮在半空。火鳳抓著玄武飛到了它的耳朵上。

    饕餮任他的長毛在微風中流波一樣拂動,這時聽了鬼嬰的話,只淡淡道了聲:“沒空。”

    “哼哼……”鬼嬰冷笑,手中聚集著小鬼,“這可由不得你!”

    饕餮搖了搖尾巴。猛地仰天對他大聲一吼,聲波如有形體般形成鋒利的飛刀。道道奪人性命。

    鬼嬰心中警惕地操縱著小鬼迎戰,想著饕餮此番動作定是要掀起大波浪的。

    沒想到饕餮竟對火鳳喊了聲:“放火!”

    於是火鳳盡職盡責地噴出巨火,饕餮則一甩頭,“嗷嗚”一張大嘴,頓時青山綠樹拔地而起,飛沙走石迷人雙眼。

    鬼嬰忙著讓小鬼對付那火鳳噴出的天火,這時又見飛石灰煙彌漫天地撲面而來,頓時便覺不妙。

    果然,當他沖進那模糊難辨的散土飛石中時,哪裏還有饕餮的影子?別說沒有饕餮,就是原本青山綠水的紫君山都不見了蹤影。

    饕餮一張口,竟直接把紫君山吃了!

    秦清微大概也想不到自己辛辛苦苦重建的地方竟然會有這樣的下場。

    火鳳呼呼吐氣道:“好險!差點就被走了!快快,我們趕緊走,去跟阿寧會合,阿寧還在人間那個小城市等著我們呢……吧啦吧啦。”它撲扇著翅膀催著饕餮。“你說你剛才那一手可真夠霸氣的啊!早知道你留了這一手,我們還辛辛苦苦做那些無用功做什麼,你直接那麼一張嘴,還有誰找得到阿寧的消息!”

    饕餮不理它,只在風中奔馳,怕那鬼嬰尋來。

    正在這時,朽戈、邪予、不動跟來,正是來跟鬼嬰碰頭的。

    雙方打個照面,朽戈立馬想清楚了前因後果。

    “原來是你!”朽戈話音剛落便擺開了架勢,可他的動作依然沒有饕餮快。逃竄著的饕餮動作就更快了。

    邪予大叫:“它們要跑了!”

    於是朽戈、邪予、不動施展本事奮力追去。

    火鳳:“喔荷!”怪叫著,似乎十分享受這種被人追趕的樂趣。

    “想當年,老子橫霸四方的時候,哪有這麼被人追求過,真是...真是太....真是太刺激啦!”

    玄武本就是被火鳳摔到饕餮身上的,這一摔可就七葷八素眼冒金花起來,這時聽了火鳳的話,簡直爲它與自己同為神獸感到丟臉,它想這都叫什麼事,好好的上古沒了,變成了洪荒,好好的神女隕了,翅膀長在這人間女子的身上,好好的神獸火鳳當時多麼高貴,現在簡直成了瘋子!

     罪過啊罪過,兇殘啊兇殘。

     後面追的太急,火鳳道:“兵分二路吧,秀城再見!”

     就這一句,火鳳跟饕餮都變了顏色。

     “遭了!”火鳳叫了起來。

     與此同時,鬼嬰趕到,朽戈道:“別追了,都去秀城!”四人頓時都走了。

     饕餮氣急,他要有眼睛,一定瞪死這隻笨鳥。

     火鳳以翅膀抱頭躲著道:“說漏了,說漏了,一時忘記朽戈那傢伙耳朵最靈,誰讓他平時都不出手的......”那四人是各自有本事,朽戈擅音,鬼嬰擅畫,不動擅殺,邪予擅酒。

     朽戈是仙,平時多少端子架子,絕技一般是不使出來,不過即便如此,他想要控制和清楚一各領域的聲音是沒有問題的。

     火鳳得意忘形,竟一時忘了這點。  

      玄五撇撇嘴,不發表意見。

     饕餮抖了抖長毛,道:“我們去反方向。”

     “為什麼。”火鳳不解。

     饕餮冷冷一笑,也不理它,直接往反方向飛去。  

      沒多時,鬼嬰道:“你們先走。”

     邪予問:“你去幹嘛!”

     鬼嬰冷笑:“那饕餮心性狡猾,哪裡會如此簡單就透露實情,我在回去看看,以防有詐。”

     朽戈道:“也好,邪予隨你去。”

     於是本來是四人同行,因著鬼嬰一番話,變成了兵分二路。

     饕餮起先走得慢,待發現鬼嬰趕到便拔足狂奔,不要命了一般,口中還喊道:“不好,追來啦。”

     鬼嬰一聽,頓時臉色大變道:“無恥饕餮,果然騙人!”說著也不要命地追過去,心道幸虧他回來了。

     火鳳目瞪口呆看了看後面兇神惡煞窮追不捨的鬼嬰,又看了看前方飄飛的饕餮身上的長毛,心中只有感嘆,道難怪上古之時這隻兇獸僅一隻就攪得天地不寧,還是有些腦子的嘛。

    玄武看著火鳳的表情,真真羞憤了。

     再說司羽烈。

    司羽烈雖然有時性子暴躁,但座事情也並非完全不故細節,比起鬼嬰她們,司羽烈更清楚項昭寧與姬雲華和秦清微的過往,也熟悉幾各師兄入門的經歷,所以司羽烈在不動去給鬼嬰報信時就去了紫君山,而到了紫君山搜遍每各角落沒有發現秦清微或者項昭寧後,便毫不猶豫地去了秦清微的故鄉秀城。

    他想秦清微這個人心是軟的,人又極其戀舊,這些與他相關的地方肯定是要找一找,而項昭寧到天華山後,既然知道了秦清微出走,就一定會去尋找,現在他證明了項昭寧在天華待過,又發現她在紫君山待過,且氣息尚且新鮮,所以也來不及像在天華一樣放火燒山,乾脆拍拍屁股走人,追人要緊。

    魔在人間是有優勢的,因為一般的修士到了人間,術法是會受到限制的,他們自覺遵守天道守則,很少有濫用力量的,而且即便有也是有心無力,無以後繼的,魔就不一樣,魔是反其道而行之的,他是不怕什麼天罰,也不想遵守什麼天道規則的,他在人間不濫用力量,只有一種考量一一不屑與凡人計較,越是修為高深的魔越是把格調擺得很高,在人間危禍的魔大多是低等的魔,很沒品的魔。

    於是司羽烈爭分奪秒地趕到秀城,居然比朽戈他們還先發現項昭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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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14 22:48:41
334 防備之心

    項昭寧捧著小小的雪白的雪鳥送到秦清微面前,笑意盈盈道:“清微師兄你看,這是小小。”

    秦清微看了一眼,道:“是隻雪鳥?”

    項昭寧點頭,“去年它的父母帶著蛋到紫君洞府上面築巢,去年初雪那雪鳥蛋竟孵出兩隻雄雪鳥,這隻是弟弟,體格較小,身體也弱一些,差點要活不過冬。”

    秦清微恍惚了一下,道:“次年開春雪鳥便會回來尋子,現在小小在你這裏,看來它的父母和哥哥沒有帶他走。”

    項昭寧摸了摸小雪鳥的腦袋,道:“它哥哥被帶走前很傷心地在天空中嘶叫,還看著我,我想它是想叫我好好照顧小小。”

    小雪鳥吱吱叫了兩聲,有些膽怯地畏縮在項昭寧掌中,又止不住對秦清微的好奇,那小模樣又可憐又可愛。

    秦清微對它溫和一笑,道:“怕是因爲阿笑不忍,然後出手相救,所以它才會被留下。”說著手指輕輕地緩緩地靠過去觸碰了一下小雪鳥圓乎乎的腦袋,小雪鳥縮了縮,終於抵擋不住他一下又一下舒服的撫摸,開始會主動把小腦袋往上湊。

    項昭寧赧然道:“清微師兄猜得不錯,我一直怕師父會怪我太過心軟。”

    秦清微搖搖頭,道:“不會,若是清微師兄,也會這麼做的。”

    “我想也是的!”項昭寧笑得燦爛。

    司羽烈找到他們的時候正看到這無限和諧的一幕,頓時心中掀起怒火狂濤,掌中生了魔火一把燒了旁邊一棵樹。

    秦清微敏感地察覺到不對勁,趕緊拉著項昭寧護到身後,然後一側身,於是看到了司羽烈。

    “司羽烈?”秦清微驚訝起來。

    項昭寧探出半個腦袋,臉上也表現出驚愕。沒想到他竟然這麼快就找來。可是這個時候師父不在,清微師兄一人怕是難以抗敵。

    “哈哈哈!好,真好,真是兄友妹恭啊!”司羽烈半面紅蓮似火,喜怒難辨的表情讓他看起來邪魅狂肆。

    “你來幹什麼。”因爲司羽烈是魔修,秦清微本能地排斥他的氣息,見他來者不善,於是便首先把項昭寧護在了身後。

    司羽烈歪了歪腦袋,道:“怎麼,這裏就你能來。我就不能來嗎?我也是來找小師妹的。”

    秦清微道:“你已被逐出師門,哪裏來的什麼小師妹,不要亂說話。”

    司羽烈卻哈哈大笑道:“是嗎?這樣不正好?你秦清微被趕出了。我司羽烈也被趕出去了,我們的小師妹更是被趕出去的,怎的,她叫你清微師兄可以,就不可以叫我一聲清烈師兄?”

    秦清微沉下臉。不欲與他鬥嘴皮子,只道:“你有什麼事?”

    司羽烈眼珠子側向一邊看著項昭寧道:“小師妹,你答應我的事情可還沒做到呢!”

    “我答應你什麼了?”項昭寧面色平靜。

    “怎麼,這麼快就忘了嗎?你得了兩樣神器,總該分給師兄一個。”司羽烈冷笑著。

    秦清微已經聽項昭寧說了自己的事情,這時候見司羽烈直接討要。只覺這個人怎麼能這麼無恥,這麼沒臉沒皮,但轉念一想。修仙界中殺人奪寶的事情不勝其數,這時候計較這個一點意義都沒有。

    項昭寧正要說話,秦清微道:“阿笑,你先走,我隨後就來。”

    項昭寧聽得心中一緊。知道秦清微是想獨自抵擋司羽烈,給自己創造逃跑的時間。可這樣的事情她怎麼會答應。在她的想法裏。明明是她拖累了秦清微。現在司羽烈已是今非昔比,獨留秦清微一人對付他無疑是自送性命,她不能這樣斷送了秦清微的生命和未來。

    “清微師兄,他找的是我,你先到前面等我吧。”項昭寧走了出來。

    “別鬧。”秦清微很嚴肅地又把她拉回來,就要讓她走。

    “嘖嘖。”司羽烈抱臂站在那裏,要笑不笑道:“怎麼樣,你們商量好沒有?誰留下來喂我的魔斧?”

    秦清微一聽,更是不想讓項昭寧留下來,便要強行將她送走。

    而這也正是司羽烈的目的。他想反正人也找到了,他看他們那麼親密和諧的樣子就覺得不爽。他知道他這麼說秦清微一定不會讓項昭甯留下,那他正好有理由解決了秦清微,然後也還有時間去追項昭寧。現在這兩個人在他看來就像是貓爪下的老鼠,可以好好逗弄著玩夠了再死,一個也不會放過。

    項昭寧與司羽烈接觸了幾次,見他這麼輕輕松松的站在那裏像是看他們笑話一樣就知道他肚子裏肯定一肚子壞水。

    “清微師兄,要走一起走,我不會獨留你一個人在這裏的。”項昭寧態度堅決。她轉而對司羽烈道:“你要的東西別說我沒有辦法給你,就算有辦法,也不會給你這種心術不正的人。”想到他生吃修道者的內丹,項昭寧心中一緊,更是不願讓秦清微獨自留下。

    這還是她不知道司羽烈在天華門做的好事,如果她都知道的話,估計一句廢話都不會講,直接拉著秦清微能走多遠走多遠的了。

    司羽烈哈哈大笑,道:“心術不正?小師妹是在說笑話嗎?我是修的魔,修魔要什麼心術正經?你以爲都跟你們一樣?哈哈!太好笑了吧!”

    “阿笑……”秦清微急了。

    這個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你們先走。”

    項昭寧看向聲音的來源,頓時綻開了笑容道:“師父!”

    而司羽烈震驚地看著面前的人,失聲道:“你怎麼會在這裏!”他看到姬雲華從容不怕似笑非笑的模樣,這才有了緊張感,握著魔斧的手也收緊了。

    姬雲華淡淡笑了一下,“怎麼,我不能在這裏嗎?”

    “你……”司羽烈的表情謹慎起來。

    項昭寧卻是松了口氣,道:“清微師兄,我們先走。”

    “可是師父……”秦清微不放心。

    項昭寧拉著他道:“放心吧。師父能搞定的。”說著不由分說拉著秦清微就走。

    司羽烈知道這要是放他們走了,想再找就要費工夫了,於是二話不說就要追去,卻是姬雲華一個閃身擋在他前面道:“見到師父,一點禮儀都沒有嗎?”

    司羽烈本能地對他的氣息有種難以言說的懼怕和厭憎,這時被他一擋,倒真停下來了。

    他沉默良久,垂著頭桀桀怪笑道:“好,也好。我便先來會會你。”說著魔斧就那麼一掃,斧上火焰陡升。

    這時朽戈和不動也循跡趕來。他們看到了司羽烈與姬雲華的對峙。

    朽戈皺眉。道:“東西在他手裏。”

    不動點頭。

    朽戈想了想,道:“反正他是要在昭寧身邊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我們先追昭寧。”

    不動看了會兒,道:“修士在人間有禁制,魔沒有。”言下之意,姬雲華和身爲魔修的司羽烈對戰,估計要吃虧。

    朽戈冷笑。“他不是挺有本事嗎,萬一不行還能空間轉移,要我們操什麼心。”想到這個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將項昭寧帶走,他心裏就不爽。

    不動道:“恐生嫌隙。”

    朽戈愣了一下,片刻後道:“你說得對。現在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其實他強大起來對我們也是有好處的。”他看向朽戈,“你留下來。酌情處理吧。我先去追昭寧。”

    不動點頭,於是留下,朽戈獨自離去。

    不多時。朽戈便找到了秦清微和項昭寧。他心中一喜,趕緊沖上去道:“昭寧!”

    此時項昭寧正在極力拉那個著秦清微離開密林,再三保證師父做事情從來都是胸有成竹,這次也是一樣,一定不會有事的。

    正勸著。她便聽到一聲拔高了的聲音叫自己的名字。她回頭一看,詫異了。

    她想最近是怎麼了。怎麼光碰上熟人。

    而且朽戈怎麼會知道她在這裏,又怎麼會追過來。

    秦清微就更驚訝了。他想這不就是帶走阿笑的人嗎。多年不見,他倒是憑著當時一面就把人給記住了。他將項昭寧扯到身後以備不測。

    朽戈也不管他的態度,只站在原地,平複了一下心情,道:“我們談談?”

    項昭寧與朽戈沒仇沒怨的,只是後面有司羽烈,所以不太想留下來。

    朽戈連忙道:“剛來時看見你師父,我讓不動在幫他了。司羽烈就是有心也沒膽再來追你的。”他見項昭寧還猶豫,於是立馬道:“只是談談,不耽誤你多少時間的。談完我們就走。”

    “你們?”項昭寧問道。

    朽戈點頭道:“對,我們都來了,只是我先到而已。我們找你已經找三年了,就怕你遭遇什麼不測。現在看來還不錯,我很高興。”

    項昭寧沒想到他們一直在找自己。“你們找我做什麼?”她問道。

    朽戈微笑道:“你是醉醒忘生的主人,你在哪裏,我們也該在哪裏。”

    項昭寧皺皺眉,對秦清微道:“清微師兄,我……”

    秦清微雖然不喜此人身上固有的威壓氣息,但也看得出他對項昭寧是沒什麼壞心眼兒的,甚至他在與阿笑說話時多是小心翼翼的。所以他笑著對項昭寧道:“你們聊會兒吧,我在此處等你。”他主動道。

    “清微師兄……”項昭寧看他。

    朽戈已經大踏步走過來道:“多謝。”然後阻隔了項昭寧的視線。

    項昭寧收回目光,邊走邊問:“談什麼?”

    朽戈跟在她身邊,良久才道:“其實昭寧不用防備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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