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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一笑彎彎]笑長生[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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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14 22:53:04
343 天生術法

    項昭寧詫異了,她本以爲羽清心是個很厲害的人,沒想到竟然這麼容易就被撲倒了!

    應知府面目猙獰,張著大嘴就要咬上羽清心的脖子。

    項昭寧看得心驚,心想這一下子咬下去估計能把羽清心的脖子給咬斷了去。

    千鈞一髮之際,羽清心突然抱住應知府,有一道白光從羽清心的眉心顯現,然後那光迅速布滿羽清心的全身,緊接著應知府從接觸到羽清心身體的部分開始被白光籠罩,直到整個人都被白光裹在其中。

    應知府發出尖銳而痛苦的叫聲。那個聲音罵道:“羽清心!你這個卑鄙小人!你不能這麼對我!這不是你的道!”

    羽清心充耳不聞,她漸漸神展開手臂,那應知府便跌倒在一旁,全身慢慢蜷縮起來被白光包裹成一個白色的厚厚的蠶繭。

    那聲音氣急敗壞,“羽清心!這個人事無辜的,你對付我怎麼連他也一並關起來了!哈哈!你這個不要臉的臭娘們兒,哪裏學的邪法?你不是說不能傷及無辜嗎?現在你在做什麼?”

    羽清心站起來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後微微斂眉凝視那蠶繭道:“陀羅,昔日你我同在開山大師門下學道,開山大師道你心性桀驁,心胸狹窄,難修大道,你便憤而離山,不出兩年,竟投奔魔門,四處爲禍作亂。那日我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隻毀你修爲,不曾傷害你性命,你若能悟,修道之事不在話下。卻不想你非但不知悔改,且三番五次前來尋釁。我倒要問問你,你修爲既毀,又是如何恢複得?”

    陀羅哈哈大笑:“如何恢複?自是遇著了貴人。你再毀我修爲我也不怕。你只要不殺我。我就還能恢複修爲。哈哈!老子不怕你!你這虛僞的臭娘們兒,還有那開山老兒也是個虛僞的卑鄙小人。昔日你我一同入山學道,開山老兒見你我資質不錯便收在門下。我一心向正道,那開山老兒卻說我桀驁,難以悟道,卻要將看家本事傳於你!”

    陀羅的聲音聽起來氣憤難當,停頓了一下,又道:“按說這也是件好事。我倒沒什麼想法,可你偏矯情,說什麼此生不學術法。只問心道。我呸!你不學術法怎麼能毀我修爲?你不學術法你現在怎麼把我關起來的?你學了就學了,偏要說什麼不學。到後來呢?開山老兒還不是偷偷傳給你了?我就是討厭你們這些虛僞破爛事兒!我就離山怎麼了?我投奔魔門怎麼了?魔門有什麼不好?我隨心所欲,我愛憎分明。我還就偏看不上你們那些所謂的破道!”

    羽清心皺眉:“我既然說此生不學術法,自會遵從。至於我如何毀你修爲和如何將你關起來,這些都與開山大師無關,開山大師所說果然不假。你若不是狹隘至此,怎會對這些事情耿耿於懷。”

    “呸!少跟我講什麼大道理,勞資聽不進去!今日既被你擒住。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對了,當年在開山大師門下,你還曾發下宏願‘不傷一人性命,隻願救人水火’,哈哈!我陀羅便看著你如何違誓!”

    羽清心道:“我爲何要違誓?”說著口中念念有詞,只聽那陀羅凄厲慘叫。緊接著那白色的厚厚的蠶繭漸漸變得稀薄透明起來。蠶繭中的應知府神色安詳,薄如蟬翼的蠶繭以應知府的丹田爲中心緊縮而去,不一會兒便凝結成一個小小的蠶繭靜靜躺在應知府的丹田之中。

    項昭寧眨眨眼。覺得羽清心這一手實在少見。

    羽清心道:“我與陀羅同門學道,我曾言道‘不學術法,不傷無辜’,至今兩樣都不曾違背。奈何陀羅誤解已深,難以根除。”

    項昭寧看看羽清心。心想既然如此,那她這一手是如何得來的呢?不過這總歸是他人的事情。項昭寧雖然好奇,卻不會貿然問出口。

    倒是羽清心主動提及道:“你是不是好奇我既不學術法如何能囚禁陀羅於人丹田?”她頓了頓,“其實我自己也不太能說清楚,大約……天生的吧……”羽清心說這話的時候不見得有多麼高興,也不見有什麼得意,倒是從她漸低的語氣中聽出幾絲飄渺悠遠的悵然意味。

    羽清心蹲下身子,伸出右手,食指的指尖輕輕點在應知府的眉心,項昭寧便清晰地看見應知府丹田內那顆包裹著陀羅的小小蠶繭移到眉心的位置,然後破體而出,被羽清心托在了掌中。

    羽清心看著掌中的蠶繭,道:“陀羅,我不傷你性命,但也不能任你胡作非爲。我知一處靈氣頗盛,你悟性不錯,我這便送你過去,你若悟道,自能出來。”說著手一揚,那蠶繭被拋至半空,隨著她手一揮的動作飛出亭外,不見了蹤影。

    也虧得應知府家風甚嚴,此刻這園中一個人都沒有,不然要是有人看見羽清心這番作爲,不知道該怎麼想象了。

    項昭寧開始思考自己爲什麼會被送到羽清心身邊。羽清心身上有什麼秘密呢?她此番前來又是怎樣的際遇呢?

    羽清心做完這些便坐在亭中,等著昏睡在地上的應知府醒來。

    不過一刻功夫,應知府果然醒來,這時身體和瞳孔都恢複成了正常人的樣子。

    他醒過來後發現自己躺在地上,于是一臉茫然地四顧,這才發現與自己狼狽的姿態相比,安安靜靜坐在桌邊的羽清心看起來要閒適得多。

    “你醒了。”羽清心平平淡淡道。

    應知府臉色不太好看了,他站起來整了整衣服,心中覺得奇怪——怎麼沒有力量充盈的感覺呢?而且現在看起來,羽清心也沒有什麼事,難道自己失敗了?那個答應借給他力量的人呢?他到哪裏去了?

    羽清心看他的臉色便知道他在想什麼。她淡淡道:“你找的人已經不在了。”

    應知府一驚,瞳孔在瞬間收縮,然後道:“是你?!”

    羽清心看著他,“應知府做到這個位置,本應該以民爲天。既然天道杳杳,何不做些利民的實事。”

    應知府臉色一變,眼珠子轉了轉,突然哈哈大笑,道:“羽姑娘,往日聽你論道,也知你是個心向天道的人。你我志趣相投,我對你心生戀慕這本是平常的事。現在聽羽姑娘這話的意思,是瞧不起應某人拋卻天道,貪戀這俗世繁華嗎?”

    羽清心聽人表白心意,面上卻仍是波瀾不興的樣子,隻道:“我並無此意,只是你本是修道之人,也知正邪殊途,怎會做這等糊塗事。那人雖允你好處,待事成之後你安有命在。”

    應知府沉下臉來。“看來羽姑娘道行果然高深,還能預知未來。若羽姑娘能嫁於應某人,你我二人聯手,在這俗世可稱天下無敵。羽姑娘看如何?”

    項昭寧聽了半天,心想這個應知府原來是這麼個意思,怪不得他想要娶羽姑娘呢。

    羽清心聽了這話,輕輕笑了。她的笑如春雪初照,但在應知府看來卻有些嘲諷的意味。“應知府說笑了。”羽清心不輕不重地說著。

    “如何是說笑。應某是真心的。”說著應知府又要靠近羽清心。

    羽清心伸手制止道:“應知府看我像是向往天下無敵的樣子嗎?”她起身,“今日叨擾了。應知府貴人事忙,我先告辭了。”說著就要走。

    應知府伸臂攔住她道:“別走啊!”

    羽清心的手指點在他手臂的穴位處,他只覺得渾身一麻,人跟著一個顫抖,再回神時羽清心已經走遠了。

    他咬牙切齒地掃落一桌的酒菜,發狠道:“羽清心,我就不信得不到你!哼!”

    看著應知府的樣子,項昭寧就有些想不明白了。她想這應知府是求而不得所以生恨嗎?

    羽清心帶著項昭寧回到清心堂,那個叫做青楊的男子正在清心堂門口走來走去,一副焦急擔憂的模樣。他看到羽清心好端端地走進來,目光中爆射出巨大的驚喜,甚至顧不上打招呼就沖過來拉住羽清心的手臂道:“羽姑娘你回來了?你沒事吧?”說著便四下打量起來。

    “無事。”羽清心拉開他的手,轉移話題道:“病人都怎麼樣了?”

    青楊似是在努力調節心情,然後沉穩地道:“按照你的吩咐,一部分人已經移到廟中,清心堂中隻是些重傷重病的人,這樣一來我們也空出了人手可以去神廟那裏幫忙。”

    羽清心點頭,道:“辛苦你了。”

    青楊搖搖頭,耳根有些發紅。他羞澀地說:“不辛苦,這些……這些都是我該做的。不該讓羽姑娘一個人那麼辛勞,你……你沒事吧?”他還是沒忘記羽清心被知府的兵士帶走的事情。

    看到青楊的模樣,項昭寧便有些發呆了。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她竟覺得青楊的神態很熟悉,熟悉到她似乎就在哪裏見到過。

    羽清心的表情柔下來。“我沒事。你去休息吧,今天也忙了一天了。”

    青楊點點頭,乖乖地進了裏堂,沒再出來。

    羽清心到了清心堂安置病人的地方,依次幫他們查看了一番,又安慰了他們幾句,這才帶著項昭寧回了自己在清心堂住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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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4 不吃敬酒

    羽清心剛進房間,神志就暈了一下,身子也跟著往旁邊歪斜。

    項昭寧一驚,問道:“你怎麼了?”

    羽清心扶在門框上稍微緩了緩,道:“沒事。”她等眼前看得清晰了便關上門,自己走到床上打坐。

    “不必擔心,這種情況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她閉目養神,“之前我說我會的都是天生的。大約是因爲天生擁有這種能力,所以每次使用之後都會覺得不舒服。我曾許下誓言不學術法,其實力量哪是隨便就能擁有的。”

    項昭寧聽著她的話,心中頗爲贊同。

    世間陰陽因果都是平衡的,你得到一樣東西就要用另外一樣東西去換,這是逃不掉的。

    羽清心坐在那裏靜靜調息,項昭寧便打量起羽清心的房間來。

    這房間是左右兩進的格局,靠外的是書房的樣式,牆邊擺著四櫃整齊的木制書櫃,書櫃上擺滿了書。項昭寧飄過去看了看,發現這些書看起來都是經常被翻看的樣子。

    書櫃前面是一張大大的書桌和一張木椅。桌上擺著筆墨紙硯,還放著有幾幅字。

    項昭寧想象著羽清心坐在這裏或看書或寫字的模樣,覺得這種場面讓人一看就覺得像畫一樣。

    書房布置得簡單大方,跨國書房左邊的門檻進去便是臥室。臥室的風格與書房一緻,羽清心正坐在臥室的床上打坐調息。

    項昭寧在四周看了看便飄到桌邊去看那幾幅字。這一看不得了,她敏感地發現那些字的與衆不同來。有兩幅字上寫著“混沌即天地”和“情爲心聲”的字樣。

    正是因爲這兩幅字,項昭寧想到了許多。

    這兩幅字的意思倒不難理解,但問題是這兩幅字的出處爲何?

    項昭寧是在《神女傳》中看到這兩句話的,她想難道羽清心也看過《神女傳》?如果真是這樣的話,自己是不是就有機會看到《神女傳》的後半部分了?!

    這麼一想。項昭寧眯著眼睛仔細看那兩幅字來。漸漸的她看出更多的名堂來。

    羽清心顯然是練過書法的,不止是練過,她的書法很奇特。她寫的這幾個字結構勻稱,筆畫飽滿,而且更重要的是——它們的架構除了組成一個字之外,還像是一個個符文——項昭寧在迷宮中看到過的符文。

    項昭寧長期盯著那幾幅字看,看得久了腦袋中便有靈光閃現,那一瞬的想法雖然後來被證明是對的,但在此刻她不過是在看著字而已。

    項昭寧現在不過是個遊魂,她失去了身體。而或許正是因爲沒有身體束縛的緣故。她的魂的感應力變得更加強烈。她不過是在看字,可是不一會兒就看入了神,然後竟然就這麼以魂的狀態進入了修煉境界!

    看到熟悉的大網。項昭寧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更不可思議的還在後面。因爲在進入修煉境之前她在研究那幾幅字,現在她的修煉境中竟然到處都是像是符文一樣的字。

    她走在大大的網上左右上下看去,她努力去辨認那些字,於是驚喜地發現她每辨認出一個字,意識就開始産生一些變化。這種變化十分微妙。微妙到她形容不出,但她知道這些與羽清心肯定有關系。

    她想,難道因爲羽清心的關心,她得到了第四樣神器的指引?

    如果朽戈看到了項昭寧修鍊境中的情況,一定會驚訝得說不出話來。朽戈是各相信言靈的人,正因為如此,他對字的也有研究。古傳人間有倉頡造字,從此人類知道了文字的奧義,併發展了語言文化。而倉頡造字正是得到了指引,參透了上古自然的奧義。

  現在在項昭寧的修煉境中,這些形體不同尋常而又那麼自然流暢的字正在演繹著一種古老的傳承和奧義。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待羽清心調息好了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項昭寧正在看著她擺在桌上的字。

  看到這一幕,羽清心又陷入了沉思。

  桌上那些字固然是羽清心寫的,但是羽清心寫那些字並非像項昭寧所想是長期練習的結果。恰恰相反,她寫這些字的靈感來自夢中,並且只能寫一次,寫過一次之後就再也寫不出第二次一模一樣的字來了。

  羽清心從小就跟別的孩子不一樣。她覺得自己似乎知道很多東西,但又不是這各世界的人所常知的事情。她常常做夢,幾乎是一陷入熟睡就會做夢。有的夢她醒來後記得,有的夢她又記不得。但是每次能回憶起夢境之後,自身就會產生變化,最顯著的體現就是會一種能力。

  當她發現她腦子里想的東西能夠在她眼前發生的時候,她確定自己是真的與別人不同。開始的時候她因為新奇所以不知節制地使用自己的能力,結果卻因為使用得太過頻繁而傷及自身,導致她有一段時間虛弱得機乎要失去了性命。

  羽清心曾經試圖像往常一樣“心想事成”,但是每每都是在短暫的轉好之後反而使病情更加惡化了。羽清心的父母不明真相,所以到處延請名醫為羽清心救治,但是卻於羽清心的病情無效。直到羽清心自己發現問題的所在才停止了這種惡性循環。

  羽家本來並不是做醫藥生意的,卻是因為羽清心在這方面格外有天賦,這才開了間清心堂讓羽清心打理。而羽清心於醫藥方面潛能的開發正是與她的父母那段時間不斷請名醫為她醫治身體有關。

  自從有了清心堂,羽清心便找了幾個幫手,不但為人治病制藥,還廣布善緣,幫助那些有病在身卻無錢醫治的人。慢慢的清心堂也就越來越有名起來。

  在這個過程中,羽清心拜入開山大師門下學道,這才有了“不學術法,不傷無辜”的誓言。

  不久前,羽清心又參透了一項能力——便是能看到生魂。項昭寧出現的時間正是在她參透這項能力之後,這也不能不說是湊巧了。

  從回憶中醒來,羽清心發現項昭寧仍然一動不動地在看著那些字。

  她不禁好奇起來——難道這個修道者的生魂看得懂這些字?這個生魂是什麼來歷?那應知府也算是個修道者,但這個生魂明顯與應知府不同——好像是氣息不同,但是這個生魂的氣息她卻形容不出來。

  她走到桌邊,見項昭寧愣愣的,便問道:“你看得懂嗎?”

  在項昭寧的修煉境中,虛空之眼輕微地波動起來。

  羽清心的聲音如一道驚雷破空而來,正專心研究字之奧義的項昭寧猛地被驚醒,身子輕微地顫了一下。

  羽清心也感覺到不對了。她自己在開山大師門下學道,她知道修煉的感覺。她想難道這生魂方才是在修煉?她看著自己寫的字進入了修煉狀態?

  “你……”

  項昭寧看過來,看著她的眼睛慎重地道:“你看過《神女傳》?”

  “《神女傳》?”羽清心一臉茫然。

  看著項昭寧的樣子,項昭寧失望了。她只看了半篇《神女傳》,還有半篇沒有看到。她曾問過玄武,但玄武的答案並沒有讓她滿意。看到這些字,她猜測羽清心看過《神女傳》,可是羽清心這模樣看起來對《神女傳》太陌生了。

  “你怎麼了?”羽清心好奇地問道。

  項昭寧搖頭。她想了想,仍道:“傳說上古神女創世,之後有萬靈為其立傳,傳其言行功德,遂有《神女傳》,此書在洪荒已經失傳了。”

  “上古?洪荒?”羽清心的表情微妙起來。

  項昭寧沒有看到這些,她還在看那些字,她覺得每次看都能看出不同的意味來。

  與此同時,項昭寧的肉身正被不動和朽戈他們帶回醉醒忘生,而鬼嬰則去了九幽地府尋找有沒有項昭寧生魂的訊息。

  不久邪予帶著丹餮它們都回來了。

  火鳳嘰嘰喳喳氣憤道:“搞什麼!剛玩出興致又要回來!哪個吃了雄心豹子膽的竟敢暗算我們!你們都是吃稀飯的啊!怎麼好好的人在旁邊魂都沒了?”它叫喚了個不停又去看丹餮,然后對著丹餮大叫道:“你看你看,躲吧躲吧,這可躲得好了,魂都躲沒了!還有那個什麼師父,靠不靠得住哇親?怎麼這時候反而沒見人影兒啦!”

  邪予一路受火鳳語言轟炸,已經十分頭大,心中無比想念自己的哼哼唧唧,心想這火鳳怎麼是這麼個性子?他家哼哼冷傲,唧唧溫柔,都是多麼好的小伙伴啊!

  好吧,只有邪予會認為自家哼哼是個冷傲的貨。

  火鳳把一圈人都轟炸了一遍,終於心滿意足。它真心覺得現在的日子不錯,這日子比原來的要驚險刺激熱鬧得多了,原來她待在沼澤地里可是連個說話的人都找不到啊!

  它高興了便也不管丹餮和那隻它心目中的傻龜,自己直接飛進項昭寧的房間,在她的身體上空飛了一個圈兒有一個圈儿。

  接著它晃了晃腦袋,道:“沒事的沒事的,好歹她體內還有我和傻龜還有那隻小老虎的力量,怎麼可能那麼容易死掉!頂多受點罪罷了!”

  丹餮以獸身走進來,湊近項昭寧的臉頰用鼻子去嗅,然后皺起了眉頭。它看向朽戈道:“有其他天仙靠近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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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5 機鋒不露

    丹餮對氣味十分敏感。它熟知朽戈的氣味,這時候它一聞便知道都有什麼人靠近過項昭寧。排除他熟悉的氣息,其中有一種味道讓它在意,那不是朽戈的味道,但是又與朽戈在某種程度上相似,所以它才說有其他天仙靠近過。

    朽戈一聽心裏就有了不好的預感。他想難道是子翼神君?這麼想著,他沉著臉就出去了。

    鬼嬰還沒回來。此刻便只剩下邪予和丹餮那些人在了。

    邪予面露憂色。他也知道朽戈一定是去找子翼神君算賬去了。既然他是被留下的,自然該他照顧項昭寧。於是他便站在項昭寧的床邊,久久凝視著她,心中覺得之前那麼長期的尋找總算是有了個著落。

    丹餮就趴在床前的地上,腦袋靠在床沿上,仿佛隻有這個姿勢它才會覺得安心和安全。

    火鳳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又看看還在門口慢悠悠往裏爬的傻龜,鄙視道:“我說你能爬再慢一點嗎?”

    玄武無數次告訴自己不跟這傻鳥計較,依舊慢悠悠地爬自己的。

    朽戈用自己的方式聯系到子翼神君,子翼的分身很快便出現在朽戈面前。

    “什麼事?”子翼道。他想朽戈一般是不會找他的,既然找他了,估計就是與項昭寧有關了。

    “昭寧在哪裏?”朽戈經過這麼長時間的猜測和擔憂,又聽丹餮那樣說,這時就有點失去冷靜了。他一心想要知道子翼神君將昭寧藏到哪裏去了,這時候也沒那個心力去跟子翼鬥智鬥勇了,所以他開門見山直接問出口。

    子翼皺眉道:“這個不是該問你們嗎?”

    朽戈冷笑道:“別裝了!問我們?你搞的那些小動作以爲能瞞得住嗎?你想幹什麼?當年你不放過項九,現在還要來害昭寧嗎?”

    子翼心神一震,目含厲色道:“你說什麼我聽不懂。”

    “聽不懂?”朽戈咬牙,“聽不懂不要緊。你只要告訴我昭寧在哪裏。她跟項九不一樣,她沒有項九那樣的野心,你可不可以做做好事放過她!”

    子翼斂眉道:“你們把清寧弄丟了?”

    “你還在裝?”朽戈皺眉。他對子翼神君有著深層次的警惕和不信任。他總是能想到項九長生還在的時候,這位是如何騙得項九長生赴湯蹈火的,他本就深怕項昭寧也被他迷惑,所以對他們的接觸總是抱著警惕的態度,但是他又知道項昭寧不是個別人說什麼她就聽什麼的人,再說子翼神君的存在在某些地方又可以幫助項昭寧,所以他才沒有將自己心中的擔憂表露在項昭寧面前。

    子翼神君道:“你與其這樣與我糾纏不休,不如說清楚是什麼情況。我若要找清寧。何須把她怎麼樣。”

    朽戈聽聞此言方才冷靜下來,他想難道真的不是子翼神君?如果不是他又會是誰呢?他確定項昭寧的事情在天界並未暴露,天帝不可能會派人下來找項昭寧的麻煩。再說了。項昭寧與項九長生不同,項九長生是個很自我並且狂傲的人,她有時候可以很囂張,但項昭寧就顯得低調無害得多。再加上項昭寧的修爲遠達不到項九長生的程度,這種程度項昭寧大概引起不了天帝出手的興趣——當然。這是在不考慮子翼神君作用的情況下進行的推斷。

    朽戈將項昭寧一夜之間便失了魂的事情盡可能詳盡地告訴了子翼神君,子翼神君皺皺眉,道:“此事你不要管了,看好清寧的肉身。”說完便收回了分身,不再與朽戈說什麼。

    朽戈心中沉郁,他在原地站了許久。直到鬼嬰尋來。

    “怎麼樣?”朽戈問道。

    鬼嬰一臉陰沉,道:“不在地府,還是生魂。如果不是在外面遊蕩。那便是被誰控制住了。”現在也說不清哪種情況更好一些。因爲生魂離體太久會變成死魂,而如果是被誰控制住了,雖然可能會保持她生魂的狀態,但誰知道控制她的人想要做什麼呢?

    “會不會是司羽烈?”鬼嬰想到一種可能。

    “不可能,司羽烈沒有那麼大的本事在不動的眼皮子底下動手腳。而且丹餮回來了。他聞出有其他天神靠近過昭寧。”

    “難道是子翼神君?”鬼嬰瞪著眼睛。

    朽戈苦笑道:“開始我也這麼想,但看起來不是他。方才我與他見過面。他說讓我們照顧好昭寧的肉身,其他的不要管了。”

    鬼嬰冷哼道:“他打的什麼見不得人的鬼主意,還要叫我們不要管?他也有臉說出口。”

    朽戈道:“只希望她真能找到昭寧的魂。”

    鬼嬰道:“這事兒不能聽他的,我們也要找。”

    朽戈沉思片刻,道:“找肯定是要找的。昭寧的肉身也要妥善保存。既然生魂是在人間沒了的,我們便去人間找。”

    “我去。”鬼嬰道,“無論生魂死魂,我找肯定比你找方便得多。”

    朽戈點頭,道:“那我便留在醉醒忘生。”

    此事敲定之後,鬼嬰又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醉醒忘生。

    而子翼神君則在自己的仙府中思考整件事情的脈絡。

    他想不會是天帝派的人。一來天帝並不知道這件事情,二來以項昭寧現在的修爲,天帝犯不上做這等小動作,直接來個魂飛魄散不是更好?而且現在的狀況和項九長生那時已經不一樣了。那時天庭怠惰,急需整頓,項九長生於天帝看來還有可利用之處。而現在天庭早就整頓完畢,一切井然有序,就算是項九長生活到現在想要再做她當時想做的事情都不可能,何況是項昭寧。此刻的項昭寧對於天帝來說是完全無用的。天帝不至於這點肚量也沒有,刻意找這麼個孩子的麻煩。

    那麼天界之中會是誰要與項昭寧過不去呢?

    他想了又想,目中突然閃過光芒,難道是七殺?!

    “來人。”子翼沉靜下來。

    “神君大人。”立馬有仙童前來。

    “去請七殺神君。”子翼道。

    那仙童應下,立刻去了七殺神君的仙府,不一會兒便又回來了。

    “人呢?”子翼側坐在上斜睨著堂下。

    “神君大人,七殺神君不在府中,聽說是天帝召見了。”

    子翼神容一整,道:“何時的事?”

    “七殺神君仙府的童子說不過片刻的功夫。”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片刻的功夫……

    子翼神君淡淡道:“下去吧。”那童子便恭恭敬敬地退出去了。

    那童子一走,子翼神君的真身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七殺神君從天帝處回來的時候心情還算不錯,他哼著小曲兒走進自己的仙府,正想說叫童子們上些仙果仙茶悠閑度日,沒想到一進堂中便被臉色莫測的子翼神君嚇了一跳。

    子翼神君靜靜坐在那裏,兩手放置在太師椅的把手上,目似平波卻幽深難測。

    “怎麼有空過來?”七殺挑挑眉,坐過去與子翼隔幾相對。

    “天帝最近可好?”

    七殺愣了愣,轉而笑道:“怎麼,你真關心?”

    自從項九長生魂飛魄散後,子翼神君便幽居仙府之中,若無要事基本是不會出去的,更別提見天帝了。七殺總覺得該是因爲項九長生的事情讓子翼和天帝離了心。

    子翼神君挑眉,“我當然關心。怎麼,你覺得我不是真的關心?”

    七殺嘿嘿一笑,道:“怎麼會。你來該不會就是來問我天帝好不好的吧?”

    子翼緩緩轉過頭,定定地看著他:“你有沒有什麼事要跟我說的?”

    七殺奇怪地道:“你說的什麼事?”

    “你說呢?”子翼神色不動。

    七殺認真想了想,“沒什麼事啊。”

    “真的沒有?”子翼看著他的眼睛。

    七殺笑了,“什麼啊神神秘秘的。我能告訴你的事什麼沒告訴過你?”

    子翼沉默片刻,道:“前些日子我去了許願池看人間百願,其中有個人說他的家人不幸患了失魂症,期望能有治愈的法子。你怎麼看?”

    七殺神態自若道:“這些個人間的人天天不是求這個就是求那個,難得你還有閑心去看許願池。你說的這個要我看這人命不好,怎麼得了這等古怪的病,或許該問問掌命的神君,看看能不能給改個命?”

    子翼的目光沉了沉,道:“是嗎?這麼說來還真有點道理。那你說說這命該改成如何比較好?”

    七殺哈哈一笑,道:“這別人的命該怎麼改我怎麼知道。我看你是不是也太關心這無關緊要的人了些。今日天帝說起西方星君測出魔星蠢動,叫我下界剿殺魔星,又問起你的近況,我在天帝面前舉薦你與我同往,怎樣?一起去散散心?”

    子翼道:“什麼魔星值當你出手?沒聽說下界有什麼異動啊。”

    七殺道:“這事尚在萌芽,天帝深思遠慮才有此舉。等到下界異動豈不爲時晚矣。”

    子翼笑了笑,“確有道理。既如此,我便隨你下界一趟。我們何時出發?”

    七殺笑道:“明日吧,今日還需準備。”

    子翼點頭,道:“明日我來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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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6 強迫送禮

    不管上界諸人如何,在人間的日子卻是平淡如水。

    項昭寧作爲一縷生魂飄蕩在羽清心周圍,一邊觀察著羽清心的生活,一邊進行著自己的修煉,開始覺得這樣的日子其實也不錯。

    羽清心在物質方面是個清心寡淡的人,她每日無非是在清心堂坐堂或者去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應知府在那次與羽清心不歡而散之後便沒有再來找過羽清心的麻煩,羽清心自然也覺得這種結果不錯。

    轉眼便到七月,還有幾日便是初七,是人間的七夕。

    關於七夕的傳說在人間已是人們耳熟能詳,而關於這傳說的主角織女與牛郎,他們的故事已經在久遠的傳承中發展成了各地各種相近但不同的版本。不過無論是哪種版本,都不影響人們對度過七夕這個節日的熱情。

    羽清心待字閨中,雖然自己在嫁娶方面沒什麼要求也沒什麼想象,但多得是人想要爲這位好姑娘牽線搭橋。這就造成了在七夕快要到來的幾天裏,羽清心經常被人攔截然後被拉著東扯西拉說了一堆話,而最終的指向一定是某位“聽說不錯”的小夥子。

    羽清心在人前好脾氣地應對各種紅娘行爲,但在人後就頗有些哭笑不得了。

    項昭寧自小過得清淨,這段時間來跟隨羽清心接觸各種各樣的凡人,認識凡人悲喜愛恨的情緒,算是長了不少見識,在人情世故方面也頗開了幾竅,所以這時見羽清心的模樣竟笑起來。

    “這是他們關心你,你不高興嗎?”項昭寧難得調笑羽清心起來。

    羽清心一張臉表情古怪,“我當然知道他們是關心我,但是這種事情我一想起來……完全想象不到啊……”羽清心大腦一片空白,不管怎麼想都覺得婚嫁這種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實在太詭異了。

    項昭寧笑了笑。“嫁娶不是人間女子必經的事情嗎,怎麼就想象不到呢?”

    羽清心輕歎一聲,道:“不說這些了,大約是因爲我自身修道的原因吧……”

    羽清心不願多談,項昭寧自然也不會追根究底。

    接著羽清心去清心堂坐堂爲人看病,項昭寧便在清心堂中瞎逛。

    項昭寧已經習慣了作爲魂的狀態,而作爲魂存在能看到許多作爲人時難以看到的全局。

    她飄啊飄啊飄到清心堂後院,後院裏有幾個人正在說話。她定睛一看其中有個人還是常跟在羽清心身邊的青楊,而在青楊旁邊的是兩個跑堂的夥計,三人湊在一處。那青楊的表情就略顯急切了些。

    這一幕本來也沒什麼特別的地方,項昭寧飄來飄去就想去別的地方逛逛,可是當她想要走的時候。卻聽見他們提到了羽清心。

    他們在說什麼?項昭寧好奇起來,於是轉身向他們的方向飄去,很快就聽到了他們的交談。

    “她們真找上門來了?羽姑娘沒答應吧?”這是青楊的聲音。

    “千真萬確,她們想給羽姑娘說媒來的,羽姑娘只與她們周旋。可一個都沒答應呢。”一個夥計道。

    “沒答應就好,沒答應就好……”青楊笑起來,似乎還有些魂不守舍。

    “青楊哥,老這樣也不是辦法啊。你對羽姑娘如何我們都看在眼裏呢。你說你自己也有那麼大的家業,若不是爲了羽姑娘,怎麼會給人做個副手。這都幾年了。你直接對羽姑娘表白不好嗎?”另一個夥計道。

    “你們不知道,我早就想找個機會告訴羽姑娘,可是……可是……”青楊爲難起來。

    “可是什麼呀?”兩個夥計問道。

    “你們別看羽姑娘年紀不大。她可是開山大師的得意弟子。她心中的想法與平常女子不同。我現在什麼都不說,還能待在她身邊幫幫她,要是我說了,說不定會再也待不下去了……”青楊的語氣有些失落。

    項昭寧偏偏腦袋,心想青楊對羽清心的這種感情就是羽清心曾經說過的人與人之間的喜愛嗎?

    她正想著。一個夥計道:“可是你若總是不說,羽姑娘也不懂你的心思啊。羽姑娘在這方面是不怎麼感興趣。可要是因爲這樣,她哪天隨隨便便把自己嫁掉了怎麼辦啊?到時候你後悔都沒地方後悔去。”

    青楊無奈道:“我當然有想過這種情況。可是……可是……真的很難說出口啊。”

    “怎麼難了啊?”

    “她若拒絕我……我……我會沒臉見她的。”青楊的聲音漸小。

    “不然我去替你說?”一個夥計熱心地說。

    “那怎麼行,這種事情一定要青楊哥自己說才有意義的啊。”另一個夥計表示反對。

    “有什麼關系啊,青楊哥不敢的嘛。我去說,這樣就算羽姑娘拒絕了,青楊哥也可以當做不知道繼續留在羽姑娘身邊啊。”

    “這樣不好啊。青楊哥,不然這樣吧,馬上就是七夕了,七夕的時候有會鵲橋的活動,那時候男女都是戴面具的,你就在那時候對羽姑娘說出來,羽姑娘要是答應了那就是答應了,要是沒答應反正你們也沒有臉對臉過,也算保留了一些顔面。”

    “這是兩碼事嘛,你說的這個辦法不是掩耳盜鈴嗎?這樣不好不好。”

    ……

    兩個夥計爭論起來。

    青楊聽聽這個的,聽聽那個的,終于無奈地制止他們道:“好了好了,此事讓我好好想想。只要羽姑娘不嫁,我都是等得起的。不是有句話叫日久生情嗎?”

    兩個夥計對望一眼,只能祝福青楊了。

    項昭寧聽了個完整,心裏便隱隱期待起來。不知道爲什麼,她聽了青楊的話,便越來越覺得青楊與羽清心十分相配,至少比那些媒人介紹的人要靠譜得多。不過她跟著羽清心這麼久,似乎沒見羽清心對青楊有同樣的感覺,這事兒聽起來便有點剃頭挑子一頭熱的意思。

    青楊和兩個夥計相繼離開,項昭寧便又去別的地方瞎逛了幾圈,這才慢悠悠地回到羽清心身邊。

    這時清心堂中卻來了兩個官差。

    “羽姑娘。”這兩個官差比之間在城門口時規矩守禮得多。

    “何事?”羽清心看他們一眼。

    其中一個官差道:“羽姑娘,我們應大人差我們來給羽姑娘送禮。”說著手一揮,另外一個官差便托著一個盒子走上來。

    羽清心目不斜視地爲一個病人寫著藥方子,對他們說的話和送的禮毫不感興趣,這多少讓那兩個官差尷尬起來。

    不過不管如何尷尬,任務總是要完成的。

    那個官差使了個眼色,另外一個官差便把那個雕工精緻的木盒子擱在了羽清心面前的桌上。

    那官差笑道:“羽姑娘,禮已送到,還望羽姑娘笑納,我們也好回稟應大人。”

    羽清心寫完一張方子交給旁邊拿藥的夥計,這才看了眼那木盒子,道:“應大人果然大手筆,這樣上好的檀香木配著這樣巧奪天工的紋路,真不是一般人拿得出手的。觀盒便知其中之物價值不菲。我與應知府不過泛泛之交,當不起這樣重的大禮。”話音剛落,那木盒子便詭異地浮了起來,朝著那個之前拿著它的官差手裏飛去。

    那官差一驚,被盒子飛過來的沖力逼得往後退了兩步,再看向羽清心的眼神就開始不善起來。“你……”他眼看著就要發怒。

    另一個官差見狀趕緊拉住他,對著羽清心笑道:“姑娘何必爲難我們這些做下人的。若是姑娘不收,我兄弟二人定難以交差,到時候還要受罰。姑娘宅心仁厚,便行行好收下禮物吧。”說著將那盒子恭恭敬敬擺在地上,道了聲告辭,便扯著另一個官差飛快地走掉了。

    項昭寧看完這強迫送禮的一幕,上前道:“那應知府還不死心?”

    這時方才那些因爲官差進來而回避的病人們又重新排起隊來,其中有人道:“羽姑娘,這盒子……”他看了看擺在地上的精緻檀木盒,看起來很好奇裏面的東西。

    羽姑娘笑道:“既然應大人這樣盛情,大家便一起來欣賞一下吧。”說著對旁邊跑堂的夥計點了點頭,那夥計便走上前去,大大咧咧地就地打開檀香木的盒子。

    盒子剛打開一條縫,便已經藏不住裏面被鎖住的奪目光芒。待那盒子完全打開,人們才看到裏面哪隻流光溢彩的鳳簪。

    衆人發出或長或短或深或淺的驚歎聲,因爲那玉質鑲金銀的鳳簪實在是太漂亮了。識貨的人看著那玉石,那雕工,那鑲嵌的工藝簡直就是一絕,整個城中難尋第二件了。

    羽姑娘也算自小生在富豪之家,可這時卻像是個不識貨的人一般,隨意瞟了眼道:“不過如此。”說著吩咐那夥計道:“你去當鋪跑一趟,將這個兌了銀子分給城西的人們,就說是應大人的賞賜。”

    那夥計脆生生地應下了,拿著那檀木盒飛快地跑了。

    城西最有名的就是乞丐一條街,那裏髒亂混雜,住著的都是窮苦老百姓,沿途到處可見乞丐,可卻是羽清心常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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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7 鵲橋之會

    應知府送禮的事情在羽清心這樣處理之後,至少在七夕之前沒有什麼後續了。

    羽清心不關心這個,她每日還是那麼忙,忙得連七夕這麼重要的日子都給忘了。

    沒忘的是青楊。

    七夕當日,項昭寧坐在清心堂的房梁上看羽清心從容淡定地給人看病,看青楊頻繁地進進出出欲言又止,忍不住提醒道:“清心,你是不是忘了什麼事情了?”

    羽清心用心音道:“沒有啊,新進的藥材也整理好了,前些日子有個病人的藥也已經吩咐人送過去了,城西那邊等下午我再去看看,我想想……沒什麼事情了啊。”

    項昭寧挑挑眉,“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羽清心總算還沒健忘到那種程度,這時候恍然大悟道:“今天是不是七夕?”

    項昭寧心中汗了一把,道:“你總算還記得。”

    羽清心笑了笑,道:“這種節日每年都有,沒什麼稀奇的。我不記得也不是什麼大事。倒是你怎麼記得這麼清楚?”她看了眼項昭寧的方向,略想了一下,道:“我知道了。雖然這種節日對於我來說稀松平常,但你一定沒見識過吧?這樣吧,晚上便是會鵲橋,我便帶你去看一看吧。免得以後你若歸體了怕是沒有這樣的機會了,那豈不是遺憾。”

    項昭寧心中確實是有些好奇,但是去不去會鵲橋也是無可無不可的。既然羽清心這麼說了,她當然是要去看看的了。不過她也不全是爲了去看會鵲橋,多少還有青楊的原因在裏面。她一早上起來就看見青楊找著機會進進出出,每次進來都偷偷看羽清心,那樣子就像少看一眼都沒有下一眼了一樣,這麼明顯的情緒連她都難以忽視,怎麼羽清心這麼精明的人就感覺不到呢?

    羽清心看項昭寧托著腮若有所思的模樣。她想起初遇項昭寧時的情景,心中便不自覺笑了一下。雖然她知道項昭寧的年齡絕對比她不知道大多少,可爲什麼面對她,她總有一種對方只是個孩子的感覺呢?

    羽清心又忙活了一陣,下午去了城西義診。城西的人們可不像羽清心這樣不把七夕當一回事,所以每每總有一些老大媽或者小姐妹們熱心地與羽清心聊一聊七夕的事情,順便關心一下羽清心的感情生活和婚姻向往,羽清心雖然不感興趣,但也不好拂了人的好意,所以等下午的義診結束。羽清心便頗有些哭笑不得了。

    項昭寧看著羽清心的表情,笑道:“這下好了,想忘都忘不了了。”

    羽清心便瞪了她一眼道:“你倒是看了一下午笑話。幸災樂禍了吧?”

    項昭寧連連搖頭道:“沒有沒有,只是難得看你有難以應付的事情。”

    羽清心看看天色已近黃昏,便道:“好了,看樣子會鵲橋也開始準備了。今日就在外面吃吧,吃晚飯我便帶你去看會鵲橋。”

    項昭寧偷偷看了眼遠遠跟著的青楊。道:“就我們去嗎?”

    羽清心挑眉道:“你還想帶誰去?”

    項昭寧眼珠子轉了一下,道:“既然是過節嘛,清心堂的人也忙了這麼長時間了,趁著今天過節一起出去轉轉多好。”

    羽清心似笑非笑道:“這不像是你的風格啊。你確定喜歡人多一些?”

    項昭寧笑了笑,“平日清淨慣了,過節自然想熱鬧一些。”

    羽清心便道:“那我們先回一趟清心堂。”

    之後果然叫上清心堂衆人。這些人裏自然包括青楊。

    羽清心請客,大家一起去了城中最大的酒樓吃飯,六個人圍了一桌。還有項昭寧這隻魂飄在羽清心身邊。

    青楊坐在羽清心身邊,不知道是不是因爲距離近了的原因,他直挺著背坐在那裏,話不多,眼睛基本不看羽清心。但項昭寧總能好笑地捕捉到他眼角的餘光。

    吃完飯後也天黑了。他們吃飯的地方是二樓靠窗的位置,只聽外面砰砰幾聲響。幾朵燦爛的牡丹花在夜空中開放,緊接著傳來人們興奮驚叫的聲音。

    會鵲橋的煙火灑滿天空,這表示會鵲橋就要開始了。

    清心堂一個夥計機靈地看了看羽清心,又看了看青楊,道:“羽姑娘,我們去會鵲橋看看吧,聽說今年會鵲橋有個外地來的琴師,說他彈琴出神入化,有如仙樂呢!”

    羽清心來了興緻,道:“這城裏還有琴藝這麼高的琴師?”

    那夥計道:“是啊是啊,聽說長相也相當啊——”他話未說完小腿肚子上就被人踢了一下,他腦子一醒,心想遭了,怎麼能在青楊哥和羽姑娘面前提別的出色男子,這不是攪局嗎?

    “嘿嘿嘿……”他乾笑幾聲,由於想不到下面的話怎麼接,只能自己摸摸頭,抱歉和求助的眼神偷偷瞄向青楊。

    偏偏羽清心還問到:“長相怎麼了?”

    “那個……嘿嘿……那個……”小夥計不敢說了。

    青楊道:“既然是藝人,長相自然是很好的了。”

    羽清心點點頭,倒是再沒說什麼,明顯不怎麼感興趣的模樣。

    那小夥計這才松了口氣。

    於是一衆人興緻勃勃地去看會鵲橋,項昭寧便跟在後面聽到那小夥計對青楊道:“青楊哥對不起啊,我嘴巴笨。你的機會來了啊~我們看好你哦~~”

    青楊難得有些靦腆地搓了搓手,道:“真的要這樣嗎……”

    項昭寧笑了。

    晚上的鵲橋在煙火燈光的映襯下格外美麗,橋上傳來琴師的杳杳琴音,就似一個婀娜女子正在等待著她的良人。懂音律的人們更容易受這琴音影響,也更入情。只是隻聽琴音卻不見奏琴人。鵲橋上的年輕女人男人們也顯然都是裝扮了一番才出的門,他們一邊看著鵲橋盛況,一邊觀察著周圍俊俏的人們,尋找一會兒會鵲橋的目標。

    年輕的男男女女在感情方面總是有很多浪漫唯美的幻想。比起日久生情,他們似乎更相信隔著一張面具靠虛無縹緲的默契糾纏的一見鍾情。

    羽清心看著那些顧盼生輝的男男女女們,心中真是感歎。

    不過感歎歸感歎,這並不影響她作爲看戲人的好心情。

    青楊看著站在鵲橋上那抹倩影,看著她獨自望著橋下星光裝飾的河面,心中的情潮便一陣一陣湧動。

    第一眼便入了情,以至於這麼多年來別的女子都不在眼中心中。他曾無數次幻想與心目中的姑娘舉案齊眉,到清晨夢醒才知一切都是虛妄。這時他看著漫天煙火,覺得自己是應該爭取一下,覺得一味的等待大概並不是什麼太正確的事情。這麼想著,會鵲橋已經開始了。羽清心正收回看水上船舫的目光,將一隻普普通通的白臉面具戴在臉上彙入了人群。

    於是,青楊也戴著面具走上了鵲橋。

    在羽清心和青楊沒有發現的角落,一雙陰郁的眼緊緊盯著他們,嘴角泛起殘忍冷酷的笑容。

    “大人,那個便是青楊,聽說對羽姑娘頗有些不正經的心思。”一個人壓低聲音道。

    “不過是個普通人……”被稱爲大人的人冷冷哼道,“跟緊他。”

    項昭寧飄在羽清心上空觀察著青楊的情況。

    大約真是情根深種,戴著面具的青楊輕易就找到了羽清心這邊,而羽清心正看戲一樣看周圍的男男女女彼此相中,然後牽手離開。

    “你看,這就是會鵲橋。年年都是這樣,其實沒什麼的。”羽清心對項昭寧說,“我家有位大叔,聽說當年會鵲橋前就訂了親的,兩家想著湊湊熱鬧,讓兩人都來會鵲橋,可沒想到兩人在會鵲橋上都會錯了人。這會鵲橋會了的人回家基本就是定親的了,這下會錯了人,兩邊便都不好交代起來。兩人爲了成親中間經曆了各種波折,現在不也挺好的嗎。所以說要說默契啊一見鍾情啊這些東西都是虛的,若真有這回事,他們怎麼都會錯了人。若真有這回事,會錯人的他們成親後怎麼會幸福?所以說……”

    項昭寧一邊聽著一邊恩恩兩聲,她看到青楊與羽清心相隔已經不到三米的距離了。

    羽清心感覺到項昭寧的心不在焉,正準備要讓她回回神,沒想到迎面走來一個戴著黑面面具的男子,那男子手中拿著一根翠枝,正直直朝著她來了。

    羽清心想著避讓來人於是身子往旁邊側,可沒想到她往左,那人也往左,她往右,那人也跟著往右,動作居然跟她一致?!

    項昭寧心中笑了一下,心想總算是找上來了。

    青楊心中很緊張,大約是因爲緊張,他覺得腳手都不知道怎麼動了。他原本想好了很多話,可是這個時候只記得要攔羽清心的路了,腦子裏一片空白根本一個字也想不起來說,會鵲橋的流程他也就忘得一乾二淨了。

    橋上幾個小夥計心中默默爲他鼓氣,都等著見證者歷史的時刻,可是歷史的時刻居然以另外一種形象誕生了。

    正在青楊鼓足勇氣準備說什麼的時候,他的身子被人撞得往前一個趔趄,緊接著有人由遠及近地喊到:“抓小偷啊!快抓小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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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8 歷史時刻

      隨著那人大聲的呼喝,青楊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便被人圍住,緊接著又被人反扭著手臂,還有人狠狠拍了下他的腦袋道:“老實點儿!偷了東西還想跑!”

  羽清心皺了皺眉,因為不想摻和進去所以轉身就想離開。

  項昭寧看得清楚,連忙道:“清心,那是青楊。”

  “什麼?”羽清心驚訝了。

  “那時青楊啊,他肯定不是小偷。”她方才注意羽清心去了,也不知道怎麼事情就變成這樣。但知道去不告而取人之物這種事情,她相信青楊是絕對不會做的。

  羽清心一把摘了面具要走過去,正好看見后面追趕而至的人正掀開青楊的面具,大罵道:“好你個小偷!看著一表人才的,做什麼不好非要偷人東西!”

  “我沒有……”青楊連忙解釋道。

  那人從他袖子里拿出個香囊,“你還狡辯!我說年輕人,我一個老太婆的東西你都看得上眼?難道你知道我這是御賜的?”

  “御賜”兩個字重重壓下來,刷的一下周圍圍觀的人退了好几步。

  那老太太滿意地看著這效果,道:“別緊張,老太婆我這不是找到了嘛!你這不學好的混小子,有沒有官兵啊,這小子就該拉去見官!”

  也是巧了,這老太太這麼喊一嗓子,竟真有巡城的官兵立馬朝這邊趕了過來。

  那老太太得意洋洋地舉著自己“御賜”的香囊,嚷嚷道:“看看我給你們抓到一個小偷哇!偷什麼不好偷我老太婆的香囊!想不到我初來這里就遇到這種事情!你們知府是誰?都怎麼管事的啊……”

  青楊被人控制住,又遭了這樣的冤枉,再用眼角的余光看到羽清心皺著眉走過來,心里真是覺得這輩子的臉都丟光了。可他不知道比丟臉更恐怖的還在后面。

  羽清心見狀道:“老奶奶,這里怕是有什麼誤會,我朋友不是這種人。”

  “誤會?”那老太太握緊香囊,“小姑娘可不要被人騙了,老太婆我眼不花耳不聾,看什麼看不清楚?

  “我沒偷你香囊,我……”青楊覺得這事儿必須解釋一下,他突然想到剛才自己被輕輕撞的那一下子,便道:“有人把香囊放我袖子里的,不是我偷的!”

  “好,那人呢?”

  “我沒看清。”

  “你就是狡辯!”

  “我不是!真的不是我!”

  “你……”

  “我……”

  羽清心饒是身有法术,這時候當著這麼多人倒是一點辦法都沒有。而且法术也不是能夠濫用的,在羽清心的理念里,能用普通人解決的問題就不要用术法的能力,面對普通人解決問題就不要用非普通人的能力,這是基本的原則。

  現在那老太太一口咬定是青楊偷了她的“御賜”箱娘,她當然相信青楊不會做這樣的事情,可是——證據呢?

  就在雙方陷入膠著的時候,那帶頭來的官兵已到,他看著老太太,恭恭敬敬道:“給國公夫人請安!”

  這話一出,一圈的圍觀群眾都傻眼了。就這麼個老太婆居然是國公夫人,他們這里居然來了個國公夫人。

  那老太婆笑得得意,道:“嗯嗯好,這孩子真懂禮貌。這小子偷我的香囊,你們可得好好審審!”

  那帶頭的官兵連連稱是,手一揮,后面立馬有人來接替了熱心群眾的位置,喀嚓一聲將青楊銬了起來就要帶走。

  羽清心攔住道:“等等,事情還沒弄清楚,你們不能憑一己之言就把人帶走。”

  那帶頭的官兵笑眯眯地看著羽姑娘,拱手道:“原來是羽姑娘。這事情既然是國公夫人指證的,我們自然要帶走嫌疑人。人帶回去,事情自然會弄清楚。羽姑娘放心,官府是不會冤枉任何一個好人,自然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壞人的。”

  “你們這樣把人帶走,連現場都不排查,不怕真的小偷跑了追不到了嗎?”羽清心道。

  那帶頭的官兵道:“羽姑娘不必擔心,我們自有人排查現場。”

  國公夫人道:“快點快點!”

  那帶頭的官兵便連連稱是,一方面叫人一邊通知知府,一邊派人封鎖現場,而青楊也被帶走了。

  “就這麼讓他們把人帶走?”項昭寧問道。

  羽清心道:“一定不是青楊做的,他們冤枉不了人。”羽清心自出生到現在眼中看的基本都是陽春白雪,身邊接觸的基本都是德高心善之人,親身所歷也與官府監牢無關。她相信正義的力量,就像她之前相信應知府在為官方面算是一個好官一樣。不過她忽略了人性的黑暗。

  青楊被帶走后便直接被投入大牢。大牢這種地方青楊也是頭一次去,那地方潮濕陰暗,地面上是稀拉拉的茅草,牆面是斑駁的血跡,還不時有爬蟲類和軟体類還有大一些的老鼠之類黑暗生物在牢中流竄。這種地方,好人是一刻也待不下去的。

  青楊舉目四顧,心里就開始打突突。他不是沒見過世面的,只是很少跟官府打交道。這情況,他怎麼看怎麼覺得不對勁。

  就在他覺得事情要遭的時候,官府的“高效率”立刻在他身上得到了体現。

  几個凶神惡煞的官兵很快開了牢門走進來。他們臉上的表情是倨傲的,竟然還有興奮的,帶頭的正是把他抓進來的官兵。

  “你們要干什麼?”青楊覺得不妙,不妙極了。

  那帶頭的官兵緩緩一笑,道:“你說你做什麼不好要做小偷?還偷了齊國公夫人御賜的香囊?誰給你的狗膽?誰指使的?說!”

  青楊覺得莫名其妙,于是道:“我根本沒偷東西,你們不信可以去查。”

  “老子現在就在查。你快點交代,免得受皮肉之苦!”

  青楊到底年輕,這時氣憤道:“你們要查就去現場查,到我這里查什麼?我再說一遍,根本不是我偷的!”

  “死鴨子嘴硬,我看你不吃點苦頭是不會招的了……帶走!”那官兵根本不聽他的話,這時手一揮,青楊就被粗魯地架出了牢房。

  青楊的心中升起了微微的恐懼。他雖然站在正義的一方,雖然這時候還相信官府的人不會顛倒黑白,屈打成招,可是這架勢真真不妙啊。

  “你們干什麼……要去哪里?你們……”青楊嚷嚷著,可是沒有人理他。

  很快,他被帶到牢中最血腥恐怖的地方——刑房。

  刑房也分集体刑房和單人刑房。青楊一路看見集体刑房中吊著的一個個像是死豬肉一樣血肉模糊的人們,從腳底上升起來的涼氣直往四肢五骸躥去。

  很快青楊被丟進一間單人刑房。刑房的牆壁上掛滿了各種各樣的刑具,有些模樣古怪得青楊見都沒有見過,聽都沒有聽過。

  他開始意識到,這次怕是在劫難逃了。

  帶頭的官兵從牆壁上取下一條鞭子在手上拍了拍,道:“青楊公子這細皮嫩肉的,真是比女人還精致。就不知道這一圈走下來還會不會這麼精致。”最后兩個字被他咬在牙間,話音剛落一鞭子抽了出去。

  “啊!”青楊驚嚇地叫起來,雙手也抱住了頭蜷縮著。他心里砰砰直跳,可預期的疼痛並沒有來,來的是那些官兵哄堂大笑的聲音。

  獵獵風聲在耳,鞭子被抽在他身邊的地上。

  “哈哈哈,青楊公子原來膽子這麼點點……”那官兵用大拇指和食指比了比,眼里藏不住鄙夷和嘲弄,跟著突然一腳踢過去,青楊便飛起來撞在牆上又掉下來砸在地上。

  “你們……”青楊到底沒經歷過這些,一時又氣又怕,想著早知道該跟家里通通氣的。

  “架起來!咱們好好招待招待青楊公子!”

  一群戴著猙獰臉譜的官兵一擁而上,青楊尖叫起來。

  黑暗陰冷的角落開出了妖艷血腥的地獄之花。

  這個時候,羽清心在清心堂走來走去。

  “怎麼樣了?”她見有人進來,趕緊迎上去問道。

  “聽說直接就給送大牢里關起來了,只是住的條件差了點,並沒有吃什麼苦頭。”

  羽清心聽后暫時放下心來,又道:“真的小偷抓到沒?”

  “聽說還在找。真是的,一個小偷怎麼就這麼難抓,誰能想到是齊國公夫人回鄉省親。這齊國公夫人出個門怎麼也不帶兩個護衛什麼的,自己一個人跑出來看會鵲橋……”

  項昭寧聽了沒什麼感覺,因為她不懂人間這些官場上下的名堂,但是羽清心好歹也算是在人間這麼多年,項昭寧聽不出來什麼不代表她聽不出來什麼。

  “你說齊國公夫人出門沒帶護衛,一個人去看會鵲橋?”這在高門大戶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啊。

  “是啊是啊,而且經過昨天那事,齊國公夫人氣衝衝地就離開回都城去了,只交代說要嚴辦小偷。一個小偷還要怎麼嚴辦,砍了不成?真是……”

  羽清心心里隱隱有種不要的預感,“你在找人在官府中和牢里打聽打聽,有任何消息都要回報給我。”

  “好的羽姑娘,您放心,您平日里宅心仁厚,我一說是您要打聽消息,那些人都爭著搶著要說,有任何事情我馬上回來告訴您。”

  羽清心略略放心,心想反正青楊不是小偷,這是鐵板釘釘的事情,相信他很快就會放出來了。可是事情卻在她無法掌控的區域里變化了。

  一天過去,兩天過去,三天過去。

  牢里打探來的消息只說人關著,好著呢,每日例行問問話,其他沒什麼事儿。

  要問為什麼不放人,那邊便說小偷沒抓到,要走程序,應該很快了。

  青楊的家不在這里,羽清心差人送了一堆東西進去,提出要探視,可是一天不讓,兩天不讓,三天還是不讓。

  項昭寧皺眉,“不然我飄進去看看?”

  羽清心搖頭道:“不行,你是生魂,即便在我身邊進去官府地牢那種地方都有危險,更何況現在我不能進去。你若一人進去,恐生變故。”

  “那怎麼辦?”項昭寧也擔心起來。

  羽清心沉默片刻,“我去見應知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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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9 地牢探視

    項昭寧覺得這世界真是奇怪。

    當羽清心不找應知府的時候,那應知府似乎隨處可見,時時有空;現在羽清心要找應知府了,可總是陰錯陽差,那應知府仿佛就忙得腳不沾地了。

    項昭寧表示不解。

    羽清心卻冷哼一聲道:“這便是拿喬了。”

    “什麼叫拿喬?”項昭寧表示接觸到一個新詞。

    羽清心冷冷道:“裝模作樣自擡身價。”

    又過去兩天,應知府總算有空了。

    羽清心見到了應知府,應知府一臉笑容迎上來,連連道歉道:“羽姑娘,對不起對不起,最近因爲齊國公夫人香囊被竊案,官府上下忙得不可開交,總是錯過了會見羽姑娘的時間,還望羽姑娘不要見怪。”

    羽清心笑笑道:“我正爲此事而來。”

    應知府點頭,仍然笑著說:“羽姑娘不說我也是要說這件事的。”他頓了頓,道:“我們私下裏說吧,這青楊是清心堂的夥計,清心堂向來救命治傷,清心堂的人都是宅心仁厚道德高尚的人,青楊怎麼會是小偷呢。本官自然不信。不過是因爲齊國公夫人糾纏不休,官府才不得不走個程序關押了青楊。我知道羽姑娘不放心。既然今天來了,不如本官帶羽姑娘去探視一下。不過羽姑娘,這本是不合規定的事情。出去之後你可別說你去探視過了。”

    羽清心道:“這個自然,多謝應大人。”

    “不用客氣。”他彬彬有禮地擺擺手,道:“前些日子是應某唐突了,還望羽姑娘不要見怪。”說完也不等羽清心說話便擺了個手勢道:“這邊請。”

    羽清心面上不動聲色,心裏卻覺得有種說不清的怪異感覺。她覺得是不是有點太順利了。

    不過接下來應知府帶著羽清心到地牢探視叫人看起來倒真是費了好大一番功夫。

    地牢這種地方總歸不是正常人待的地方。羽清心一下地牢就感覺到了自身的變化。

    壓抑,很壓抑,很有壓力。

    這裏的負面氣息十分濃郁——血腥、恐懼、暴戾、悲傷、怨懟、噪音、欺騙、狡詐、陰險、對抗……羽清心本能地感應到了這些氣息。而這些氣息影響了她自身的氣。

    應知府走得很慢,他一邊走一邊回頭提醒羽清心小心腳下。而實際上,他是在觀察羽清心。

    羽清心的表現讓他十分滿意。因爲他很容易感覺到了羽清心逐漸僵硬的肌肉和緊繃的神經,更別提她努力掩飾卻逐漸蒼白的臉以及雙鬢漸漸流下的汗滴。他的本能告訴他——羽清心非常不能適應這裏的環境。這對他是一個信息,而且很可能是一個很有用的信息。

    項昭寧發現了羽清心的不對。

    “你怎麼了?”項昭寧關心地問道。

    羽清心不自覺地甩了下腦袋,想要甩掉腦子裏突然湧上來的莫名的近乎毀滅的偏執情緒,她覺得這種感覺陌生極了,但是又有種說不清楚的詭異的熟悉感。

    羽清心自己恍恍惚惚的,既沒有回答項昭寧的話,也不知道自己跟著應知府走了多久。好在她清醒的時候正好停在了青楊的牢房前面。

    青楊坐在陰暗潮濕的地牢角落。他垂著頭,衣服雖然髒了點但看起來是完好的,頭髮雖然沾了茅草。但看起來梳理得還算整齊。由於他的姿勢,羽清心看不清他的臉,但從牢房外這麼粗粗一看,人倒真是沒吃什麼大苦頭的。

    “青楊。”羽清心走過去。她擔心青楊的狀態。

    青楊慢慢擡起頭來。

    羽清心一直提著的心稍稍安定下來。

    青楊的臉很乾淨,他的神容雖然憔悴了一點。但是打理得很幹淨。他的臉上雖然沒有什麼表情,但看得出來他很冷靜。

    “青楊。”羽清心又叫了一聲。

    青楊看著她,道:“羽姑娘。”

    “你怎麼樣?”羽清心問道。

    “還好。”青楊回答道。

    “給你送的東西都收到了嗎?”羽清心問。

    青楊道:“恩。”羽清心差人給青楊帶的無非都是些吃的用的。方才羽清心心急所以沒有仔細觀察。這時應知府道:“都在那裏呢,羽姑娘請看。”

    羽清心順著應知府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是她差人準備送進來的被子等物。

    “你別擔心,一切都會明白的。”她安慰著。又問道:“你還想要什麼?”

    青楊沉默了片刻,道:“我想吃醉香樓三分醉的醉雞。”

    羽清心有幾分詫異,大約是沒想到青楊的要求竟是這般。平日裏從來不見他吃過醉香樓的醉雞啊,更別提三分醉這種程度的。

    “好。”羽清心應了下來。

    從地牢出去,應知府難得沒有湊上來與羽清心交談,也沒有挽留她。羽清心在問過了青楊的情況後道了謝,然後才告辭了。說來也奇怪。只要離開地牢,她的狀態便好多了。那些像是荊棘一樣緊緊捆著她的負面情緒也漸漸消失了蹤影。

    離開官府,羽清心第一時間去了醉香樓。

    醉香樓做的菜很有名,其中最有名的是醉雞。也不知道他們用什麼方式做的醉雞,那雞被烤得兩面金黃,入口外酥裏嫩,加上酒味,酒味的程度還有講究,不同的人會選擇不同程度醉的醉雞,但無論哪種程度吃起來口感都相當不錯。

    “客官要來點什麼?”小二提著壺笑得很專業。

    “一隻三分醉的醉雞,我們要帶走的。”羽清心道。

    小二低著頭給羽清心的被子倒水,當他聽到這個的時候身子微微滯了一下。隨即他倒好水,笑了一下,道:“好叻,三分醉醉雞,您先喝杯茶,片刻就來。”說著提著壺走了。

    羽清心坐在那裏靜靜等著,項昭寧便坐在桌上看著羽清心。

    “你剛剛不對勁。”項昭寧道。

    羽清心道:“那個地方真是去一次不想去第二次。那裏有很多能影響我的東西。”

    項昭寧想了想,道:“修正道氣主清潔,大約是互斥的作用。”

    羽清心微微點頭,道:“確實如此。看起來青楊沒什麼精神。”

    項昭寧皺皺眉,“我覺得怪怪的。”

    “哪裏怪怪的?”

    “他沒有表情。見到你,他應該很高興才對,可是他好像在壓抑情緒。”壓抑情緒的感覺項昭寧很熟悉,因爲太熟悉了,所以她回來的路上腦子裏總在想那時青楊緩緩擡頭的樣子。她覺得她們應該漏掉了某些訊息。

    羽清心和項昭寧都不知道的是,當她們離開後。應知府手下的狗腿子們粗魯地扒了他的衣服就那麼放在地上拖行至刑房,踩在他看不出傷痕但極度悶痛的胸口上彎下腰,用鞭子碰了碰他依然潔淨但慘白的臉道:“小子。算你識相。既然你表現這麼好,今日便來點簡單的。說起來也是你倒黴,羽姑娘那樣的人物是你能癡心妄想的?呸!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呢?”說著一鞭子抽了下去。

    拖著殘破軀體的青楊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他幾乎要絕望了。

    羽清心腦子裏仔細過了一遍走入牢房後的每一個情景,雖然她不願意回想。但她不願意因爲自己的疏忽而使青楊受苦。

    就在羽清心靜靜思考的時候,那小二匆匆趕到酒樓後面找到管事道:“公子出事了。”

    羽清心猛地站起來,“你說得對,不對,青楊定是出事了。”

    那小二端著打包好的醉雞送過來道:“客官,您的醉雞。三分醉。”

    羽清心拿了醉雞,放下銀子匆匆而去,清心堂也不回了。直接去了官府。

    這回應知府已然不在,聽說是出城去了。羽清心提出探視青楊,卻被回絕了。左右無法之下,羽清心道要將醉雞送進去,並要確定確實送到青楊手裏了。那官差猶豫了片刻。拿著醉雞進去了。

    羽清心心急如焚,面上卻又不能表現出來。

    項昭寧道:“我跟進去看看。”

    羽清心萬分爲難。“我進去尚且有那麼大的影響,你若單獨進去,我怕你難出來。”

    項昭寧衡量了一下,道:“我有分寸,片刻就回。”說著也不等羽清心再說什麼直接飄了進去。

    沒有羽清心在身邊,項昭寧再走一次的路變得無比艱難驚險。

    陰暗的地牢聚集了無數的怨念和冤魂,他們所攜帶的氣息讓作爲魂的項昭寧都差點要吐出來,便是她自認心志堅定,大腦裏也情緒也逐漸紊亂起來。這一刻她無比理解羽清心所感受的痛苦。

    那官差沒有去青楊所在的牢房,而是直接去了刑房。

    項昭寧一路跟著,然後——她看到了畢生難忘的畫面。

    人間地獄不過如此,人可以如此殘忍血腥失去本性。

    心思一動,項昭寧的魂便因爲那一瞬的刺激和失去防備受到了極大的攻擊。她有一種飄飄然的虛弱感覺,她感覺到不太妙了。

    就在這個時候,天上的七殺摔了一隻杯子,面色沉了下來。

    “神君,您……”

    “去知會子翼神君,本君先走一步了。”說著人一閃消失,只留下空蕩蕩的神君府。

    羽清心在外面越來越覺得不安,她走過來走過去,心中突突直跳,她覺得不能再等下去了。

    她轉過身,藏在袖中的手掌光芒隱現。她用冷厲的神色看著守門的官兵,道:“你們讓不讓我進去。”

    “羽姑娘,上頭有吩咐,真的不能探視。”

    “那……就不客氣了。”話音剛落,羽清心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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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0 一念之間

    羽清心自己也迷迷糊糊的不知道怎麼就找到了青楊,與青楊在一起的是魂魄都開始虛化的項昭寧。

    羽清心知道情況已經非常非常不妙了,不止是因爲虛弱的青楊和項昭寧,不止是因爲那些虎視眈眈的官兵,還因爲她自己的身體狀況。

    過度使用力量是要遭到反噬的,每次她使用這與生俱來的能力都會有不同程度的不適,更何況這一次是在這氣場根本不對的地牢。

    羽清心有強烈的預感,這一次自己怕是要栽在這裏了,因爲她有不得不出手的理由。

    面對毫無法力的凡人使用術法會遭天譴的。

    羽清心輕輕閉了一下眼,首先穩定住項昭寧的狀態,虛空中一把把她拽了過來,然後迅速放到那些兇神惡煞的官兵,最後給青楊裹上遮體的衣服,這才扶著他往出走。

    做完這些事,羽清心已經開始氣喘了。

    青楊神智不怎麼清醒,但他能感覺到羽清心的氣息。他心中充滿了絕望,他不知道該爲自己被羽清心救了感到高興,還是爲自己這種樣子讓羽清心看到感到恐懼傷心。他心情複雜,心神不定,他不想醒著,可是他知道一旦自己完全昏過去,會給羽清心帶來不可估量的麻煩。他們現在必須迅速離開這裏。

    這要離開這裏,後面的事情都有辦法了。

    羽清心拼命撐住自己的狀態,她抓著青楊和項昭寧迅速往外走,她知道這個時候一旦遇到同爲修道者的應知府,怕是不光青楊性命難保,自己的命也等於攢在了他的手中。這是一種災難。

    羽清心猜得不錯,她並非萬能的,她這麼一路闖進去。總會有漏網之魚望風而逃,他們定會給應知府通風報信,而她就是要趕在應知府回來前闖出去。因爲她自己都不確定應知府到底是真的在城外還是在府中。

    好消息是應知府確實在城外。

    城中官員附庸風雅請了氣息會鵲橋時的琴師彈琴,應知府受邀去城外某觀看風雅地方觀看去了。去的時候應知府心情十分不錯,一來自然是羽清心來求他辦事了,二來自然是心患情敵就要被除掉了。他可是知道自己手下那幫人對待囚徒的手段,保證叫做青楊的那小子身上看不出一點傷痕,但死得極其痛苦難忍。不過他現在不想讓他那麼快死了,因爲他還要用他吊著羽清心一段時間,叫羽清心求著他。感激他,對他産生依賴和情感。

    這是多麼好的機會啊。布局好一切的應知府自然心情不錯了。

    沒想到他剛準備好好欣賞琴師的彈奏,就有人著急忙慌來稟告說羽清心闖地牢了。

    應知府臉一黑。心道好你個羽清心,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闖進來是吧?他可是知道想羽清心那樣氣息正派的修道者進去地牢那種黑暗的地方是個什麼滋味,羽清心便是真救出了青楊也是獨木難支,跑不遠的。

    這麼一想。應知府起身,手一揮道:“今日散了,都給本官去封鎖城門、戒嚴街道,搜捕要犯青楊及隨同的人,記住了,本官要活的。”

    一句話毀了好好一場宴。衆人匆匆散去,高高在上的官員們看都沒看一眼那重金請來的琴師。

    那白衣的琴師雙腿並攏偏向一邊,身子微微向另一邊偏了一個角度。長長的髮披在肩後,只接近尾端的地方綁了一根金絲鑲邊的白緞,他的頭微微垂著,眉目如畫,睫毛稍斂。手指隨意撥弄著琴弦,對眼前的一切分毫不放在心上。

    好在羽清心走得快。她沒有去清心堂,她怕連累他們。她毫不猶豫地帶著青楊出城,想到開山大師那裏躲避一段時間。她想應知府是個虛僞的人,他不敢把清心堂怎麼樣的,更別提她羽家也不是那麼好欺負的。

    她想得很好,可是應知府的動作也很快。

    羽清心剛租了馬車自己當那車夫強撐著趕馬出了城,就看見應知府和一衆官員騎馬朝城門而來。

    狹路相逢,應知府當機立斷,下令道:“抓住他們。”

    羽清心白了臉,心道一聲大勢已去,她自認自己這個狀態是對抗不了應知府的,更別提他們一衆那麼多人。

    羽清心坐在馬上一動不動,不是她不想沖出去,而是她知道自己已經沒有那個能力將青楊帶走了。既然帶不走,那不如省點力氣,徐徐圖之。

    恢複了一些的項昭寧道:“怎麼不走?”

    羽清心道:“我沒力氣了。我可能很快就要昏了。”

    項昭寧著急,“被抓回去你和青楊都會沒命的。”

    羽清心竟灑然一笑,道:“大約是命,是劫,不知安有貴人。”說著人跟著栽下馬去。

    抱著琴緩緩獨行的琴師微微一笑,道了句:“性情中人。”

    一瞬間,狂風大作,晴空響雷,頃刻暗無天日。

    黑暗中馬嘶人急,應知府大喝:“不要慌亂!”說著他皺起眉頭就要作法。他雖然是修道者,但也知天譴一事,在人前他一般不使用非常規的力量,可現在一片黑暗,可不正是好時機?

    誰知他念頭剛定,天光便起,晴空再現,只是在他們面前少了那輛馬車和馬車上的人。

    大家震驚地眨了眨眼,互相問道:“人呢,人呢?車呢?馬車呢?”

    應知府面上深沉詭譎,心中惱怒極了。到底是哪方人馬,竟敢在我眼皮子底下作亂!

    “給我搜!”應知府一甩馬鞭,當先進城,想要到官府安排一番。他不知道,官府中等待他的是讓他身敗名裂的聖旨。

    羽清心覺得自己狀態不太對。她看了看自己周身,再看了看四周一片迷霧,開口喚道:“昭寧?昭寧?怎麼我也成了魂嗎?我死了嗎?”

    可是沒有人回答她。

    羽清心心想不然到前面去找找吧,於是一邊用手撥開迷霧一邊喚著項昭寧的名字往前走,走著走著便見天光,眼前豁然開朗。

    在她面前的竟是一座處在雲端富麗堂皇的宮殿群。

    羽清心看得睜大了眼,心想跟這裏比起來。人間皇帝的宮殿簡直都不夠看的。這是什麼人住在這裏面啊?

    她正想著,一隻龐大的麒麟獸從天而降飛奔前來,那獸身上坐了個形容俊逸的青衣男人。

    羽清心眨眨眼,心想想不到在這裏看到真正的麒麟獸,就不知那個男人是誰。

    這麼想著,她便追過去,驚訝地發現那些守衛宮門的鐵甲衛士竟然都看不見她。

    看不見才好,看不見她才好進去。她笑了笑,跟在那牽著麒麟獸的男人身後進了宮門。

    宮門之內占地廣闊,那男人騎了麒麟獸七轉八彎。羽清心便也跟著七轉八彎,然後來到宏亮的正殿。

    進了正殿,有兩個長得很漂亮的女子上前來道:“元尊大人。神女大人不在此處。”

    那男人問:“在何處?”

    一個女子道:“今日神女大人身體不適,正在後花園賞花。”

    男人皺眉道:“怎的身體不適?”

    另一女子道:“還不是那些人類的破事惹得神女大人心煩意亂。這些個不知好歹的東西。”

    “不要這麼說,神女大人聽到會更傷心的。”

    男人眉峰蹙起,“知道了,汝等好生侍候。有什麼不妥便派人來報吾。”

    “諾。”兩個女子行禮,男人轉身離開。

    羽清心聽得雲裏霧裏,因爲好奇又跟著男人去了後花園。

    後花園是風景秀麗處,此處繁花似錦,亭台流觴,簡直仙境一般。

    一個身著白衣的女子側臥在花間小榻上。她閉著眼,形容安詳,叫人不忍叫醒。而她的身邊臥著一隻白虎。並沒有人在。

    男人沿著花間小路前去,驚動了白虎。白虎擡頭,看見是男人,便又耷拉腦袋臥下去,半眯起眼來。

    男人站在白衣女子面前靜靜看了會兒。然後走過去蹲下身子,輕輕將女子額邊一絲亂髮別到耳後。

    女子驚醒。睜眼一看,怔了一下,起身道:“弟弟。”

    男人笑了笑,側坐榻上道:“姐姐今日睡得很淺。”

    女子也笑了笑,“有些頭疼,難以入眠。”

    男人眼底閃過冷芒,但仍笑著將手放在女子肩上,讓她背對自己,然後十指輕輕擱在了女子的頭上。

    “弟弟給你按一下。”

    “恩。”女子低低應了聲。

    男人嘴邊的笑容斂去,聲音卻很輕柔:“那些人的事情,姐姐不要管了。大不了毀了再造便是,何苦爲他們傷神至此。”

    女子輕歎,“談何容易。畢竟是生命。”

    “難道就這樣由著他們消耗光姐姐的元神?”男人的聲音有些冷下去。

    女子沉默片刻,道:“不會的,姐姐有分寸。”

    男子忍了忍,終於忍不住將女子的肩膀扳過來,道:“姐姐真有分寸嗎?真有的話,怎會每日頭疼無法入眠?那些人類有什麼可憐憫的,他們擁有得天獨厚的資源卻不知珍惜,擁有與生俱來的力量卻不知節制,他們在揮霍姐姐的憐憫,欺騙姐姐的感情!他們造了這金碧輝煌的大籠子送給姐姐不是爲了感激,是爲了圈禁!”

    “胡說!”女子猛地起身,卻是腦子一暈就要倒下。

    “姐姐!”男子趕緊扶住她,“弟弟不說了,姐姐不要生氣。”

    女子被扶著坐在小榻上,她胸口起伏,沉默許久,終於道:“姐姐想一個人靜一會兒,弟弟且去。”

    “清心?”迷霧湧來,羽清心恍恍惚惚聽到了項昭寧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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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1 一心執念

    羽清心一骨碌爬起來,大喊一聲:“昭寧!”

    窗邊坐著的人看過來,與羽清心雙目相對,兩人的眼中俱是疑惑。

    項昭寧飄在床前,心裏只有一個字——汗。

    羽清心眨眨眼:“你是誰?”

    窗邊的人則是沉靜地斂眉道:“你認識昭寧?”

    羽清心驚訝了,“你認識昭寧?”她茫然地看向項昭寧,項昭寧對她點了點頭。她又看向窗邊的人,那人問道:“你在看什麼?”

    項昭寧趕緊飄到羽清心面前對她擺擺手。

    “沒看什麼。”羽清心道。“我叫羽清心,清心堂的東家,敢問貴姓?”

    窗邊的人從最初情緒的波動中緩過來,“姬,雲華。”他轉頭看向窗外,漫不經心道:“你的朋友在隔壁。”

    項昭寧默默地飄到羽清心身後,也只是靜靜看著,沒有說話。

    羽清心想他們一定是認識的,不但認識,估計交情還不淺。就是不知道昭寧爲什麼這種反應。她現在要先去看青楊。

    羽清心起身整理了下衣服,道了聲:“多謝。”便匆匆出門。出門前她偷偷往後看了眼,項昭寧果然沒有跟過來。沒有跟過來也就算了,她還呆呆飄在那裏,多飄一步都不肯的樣子。

    羽清心走了之後,姬雲華轉過頭來。他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起身緩緩走到方才羽清心坐著的位置,目光以羽清心方才看項昭寧的角度掃過去,唬了項昭寧一跳。

    什麼也沒有。她到底在看什麼?

    姬雲華皺皺眉,既然沒有發現什麼,他便直接出門去了。

    項昭寧跟出去,發現這是一處鳥語花香的山谷。

    師父怎麼找到的這麼個地方?項昭寧奇怪的想。她雖然比羽清心清醒得早,但也是元氣大傷。醒來的時候乾坤已定。當她一睜開眼看到不遠處坐著的姬雲華時,簡直是驚喜交加,她幾乎在第一時間沖了過去,然後她發現自己穿過了姬雲華的身體。

    她站在姬雲華身前恍惚了一下,試著喊了聲“師父”,可是姬雲華一點反應也沒有。

    她本來想試試用別的方法引起姬雲華的注意,可是突然間就什麼都不想做了。

    她看到了姬雲華的眼睛。他的眼睛裏有著她不熟悉的冷漠,這種冷漠包含著滄桑歲月的厚重。於是他才會在那麼高那麼遠的地方嗎?

    她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就有些茫然,可能還有些莫名的害怕了。她甚至有了一個奇怪的念頭。這個人如果不是她的師父那麼會是誰?

    姬雲華一動不動看著窗外的時候,她便在一動不動地看著姬雲華,直到羽清心大叫一聲醒過來。她也被驚醒了。

    然後,姬雲華一瞬華彩的目光竟叫她退縮了。

    她也不知道爲什麼,但是那一刻她不想叫她的師父發現她的存在。

    項昭寧站在門口遠遠看著自己的師父,而羽清心則在旁邊的木屋中看著青楊。

    青楊睡得並不踏實,明明不熱。可是他的額頭不停滲出汗來,不僅如此,他的眉頭緊緊皺著,頭不自覺地會兩邊擺動,就像是被噩夢侵擾很辛苦地想要醒過來但又醒不過來一樣。

    羽清心從旁邊的水盆中擰了毛巾給青楊擦汗,心中便忍不住歎了一聲。

    青楊不是本城人。她記得青楊剛到清心堂的時候。無論從穿著打扮還是談吐舉止看都是大戶公子的模樣。她以爲青楊是來看病的,誰知道他慌慌張張跑過來,竟說是要找份活兒幹。那一刻羽清心詫異了。

    青楊說自己不滿家裏人安排。是離家出走的,他身無分文,需要份穩定的活兒賺些銀子糊口。他見自己望著他沒說話,又緊張地搓搓手,說也可以不要銀子。只要有地方住有飯吃就可以。

    羽清心記得自己當時一下子就被惹笑了。青楊會算賬,辦事也極有手段。難得的是還懂一些醫藥方面的常識。羽清心留下了他給自己做副手,後來果然發現自己比原來輕松了許多。這一年一年過去,到如今已有三年了。

    她不是那麼遲鈍的人,她開始只是偶爾看到青楊偷看她失神的表情,她自覺沒有這麼多精力和感情放在這上面,覺得日子久了青楊就會懂了。可是事情的發展卻不是她想要的那樣。清心堂的夥計們暗地裏幫著青楊討好她,她只當不知,因爲既然她給不了他想要的,又已經習慣了他作爲她副手的存在,就不想再改變什麼了。況且,在她看來,青楊還是個青澀的孩子。

    可這個孩子,大約是因爲她的關系受了這樣大的痛苦。

    羽清心的手掌被溫暖的白光包裹著,她毫不在乎自己的身體狀況,只是用手隔著一個指甲蓋的距離緩緩拂過他的心口、雙肩、手腳、脖頸和面部,她知道他受的是內傷,她閉了下眼再張開,緊緊看著他腐爛破敗的內髒在自己掌下慢慢恢複。而她的臉色蒼白如紙。

    緊盯著青楊胸口的羽清心沒有發現青楊已經睜開了眼睛。

    一隻手顫抖著伸過來抓住了羽清心的手。

    羽清心被驚醒,一滴汗從額邊滑落,正好滴在青楊的手上。

    更讓羽清心驚心的是青楊的眼睛。

    這個她記憶裏青澀飛揚的青年如今擁有了一雙比黑夜更暗沉,比山河更滄桑的眼。看著這樣沉默的青楊,她幾乎都想不起當時他搓著手緊張地說自己不要工錢,只要有吃有住就行的樣子。

    “不要。”青楊的聲音很低。其實他並不像羽清心想的那麼無知。朝夕相處近三年,與羽清心的無心不同,青楊一直都在用心觀察。這是他心愛的女人,他自然想像每個普通男子那樣愛護她保護她,他一直將她看得柔弱,但他隱約知道她在某些方面與平常人不同。他醒了有一會兒了,他醒了卻不想說話。他感覺到自己身體的變化,然後他看到了蒼白憔悴的羽清心。

    他的心波動著,遭遇了那麼多痛苦,他終於知道自己陷入了怎樣的局,知道自己是因爲她的緣故被卑鄙無恥的應知府“照顧”,可他不怪她,要怪就要怪自己太天真,太弱小。失去家族庇佑的他竟然需要靠自己喜歡的女人相救,這讓他覺得羞愧,羞愧之後是心疼。如果不是爲了他,羽清心也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你的傷要及時處理。”由於接連使用力量的原因,羽清心說話的聲音有些虛,甚至有些微發顫。

    青楊努力按下她的手,艱難道:“好多了。”

    羽清心輕輕笑了,她是大夫,又有一雙特別的眼睛,她哪會不知道他好還是不好。

    青楊一瞬不瞬地看著她,他想羽清心一定不知道自己並不是在清心堂第一次看見她。他是離家出走不錯,但他還沒有山窮水盡到那種地步。他第一次看見羽清心是在城西,他的銀子被小偷偷了,他跟著小偷一路追趕進西巷,於是在那裏看到了他這一生都不想放手的姑娘。

    那時正是夕陽西下,落日的餘暉從高高的牆頭灑下來,有一縷照在一個陰暗的角落,在那裏羽清心正蹲在地上給一個昏迷的乞丐處理傷口。她穿著一身青灰色的舊衣服,烏髮一絲不苟地梳在腦後,皮膚顯得格外的白。她的腳邊擺著一個打開的小小藥箱,她就那樣毫不在乎地蹲在又髒又臭衣衫都不能遮體的老乞丐面前,裙擺拖在地上,袖口沾了血跡。她的目光溫和,動作輕柔,那模樣像是誤入人間的仙子,她一個人就是一個世界。

    青楊不記得自己看了多久,當他回過神來的時候,羽清心已經走了。

    他找遍了全城的醫館,以爲這樣一個女子大概會是個不起眼的小醫館的幫工,因爲很少有女大夫,即便有也不會這樣毫無顧忌地出外行走,還是在以貧窮髒亂著稱的西城。而事實證明他想錯了。

    他沒想到羽清心是城裏最大的醫館清心堂的主人,也沒想到作爲清心堂主人的羽清心是這樣一個人。他沒有貿然進去找她,事實上他在清心堂周圍偷偷觀察了很多天,也曾跟蹤羽清心出外看病,最後才下定決心——這就是他想要共度一生的人。

    羽清心不會知道他即便觀察了她那麼多天,到真正出現在她面前時還是那麼緊張,害怕不能夠留下來。他通過觀察知道羽清心很忙,她不耐煩算賬,每次有新的藥材進來或者要賣出東西時,她都會找賬房,那賬房是個上了年紀的人,有時候算賬也會吃力,所以羽清心每天忙完後都會在醫館算賬算到很晚。他看到她皺著眉頭不耐煩的模樣,與平日裏與人行醫的從容淡定完全不同。他看著看著就會笑起來,覺得這樣的羽清心很可愛。

    他想幫她,想讓她不那麼累。

    羽清心拉開青楊的手,輕輕道:“馬上就好,不要打擾我。”她有她的堅持。

    飄在門口的項昭寧靜靜看著眼前所發生的一切,想起師父臨走的背影,不知怎的竟又回憶起那天談家相國府的院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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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14 22:56:46
352 夢中囈語

     應知府急急匆匆趕回官府,正說細細安排一番,沒想到大堂之上本該他坐的高位此刻正坐著個俊朗青年,那青年官服周正,表情似笑非笑,雙臂輕輕松松搭在太師椅的扶手上,一條腿懶懶放在另一條腿上,他的身邊則站著個低眉順目的太監。

    “應大人真是日理萬機,叫人好等。”

    應知府皺眉,摸不清來人的門路,但聽一陣整齊劃一的腳步聲,背後的大門竟突然被裝甲嚴整的軍隊給堵住了。

    這是真的殺過人見過血的軍隊,與他官府中的衛兵隊截然不同。

    “不知大人如何稱呼?”應知府心中著急著想要快點追回羽清心和青楊,但眼前又不得不應付,所以面上多少顯露出幾分無法隱藏的不耐來。

    青年輕輕哼了一聲,那白面太監立刻道:“大膽!見到欽差大人還不下跪,大人名諱豈是你這等小人能得知的?”

    應知府被這太監一噎,心道多少年也沒有給他這樣的氣受,這欽差大臣到底什麼來頭?

    青年笑了笑,“在你死之前,讓你死個明白。”他頓了頓,道:“我家小弟名青楊,姓宋。”

    應知府一驚,敏銳地感覺到了不對。

    宋,乃是國姓。

    後來那太監拿出一張金黃色繡有五彩飛龍的聖旨念念有詞著什麼應知府全然沒有聽進去。他心裏只有一個念頭——要麼殺,要麼走。

    他沒有想到那個看起來像是小白臉一樣的小子竟然是皇族人。他在這個國家的仕途等於是一敗塗地了。

    是他沒先打探好那小子的來歷,而且沒有得到羽清心還真是件十分遺憾的事情。他從看見羽清心開始就有一種強烈的預感——只要羽清心跟他在一起,只要羽清心肯幫他,他想得到整個天下都是可能的。這種得到的快感在修仙道上是很難尋到的,他起先修道是爲了長生,但奈何長生漫漫。於是他轉投榮華,然後發現因爲早年修道的緣故,在仕途上竟然事半功倍。

    他自然是喜歡羽清心的,但更喜歡的是羽清心能給他帶來的巨大的利益。

    可如今這麼謀劃都成了鏡中花水中月難以實現了。現在對上皇族,名不正言不順,還不是他出手的最好時候。

    想到此處,他瞳孔一縮,心想反正也到了這地步,不如開了殺戒混去別國。正當他這麼想的時候,突然感覺到同類的氣息。

    他不顧那太監還在宣讀聖旨。急急回過頭去,門外堵著的士兵後面站著個劍眉長鬚的中年人,那人長得高挑。身材勁瘦,他的頭微微昂著,狹長的眼睛裏一片冰冷,他看著自己就像是在看著一個死人。

    一股強勢的壓力隨著他注視的目光奔襲而來,他忍不住倒退兩步。周圍的聲音都成了很遙遠很遙遠的記憶。他現在腦子裏隻有一個字——逃!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來人啊!給我把這孽徒抓起來!”

    “不要讓他跑了!”

    “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

    與官府的喧嘩和城中尋人的急切不同,山谷之中歲月靜好。

    由於羽清心堅持給青楊治傷,青楊的內傷是基本控制住了,但羽清心卻一下子栽倒在窗邊,嚇得青楊大聲呼救。項昭寧也忘了自己只是個魂,匆匆忙忙飄過去伸手扶。然後她似乎自己都被自己穿過羽清心身體的事實驚到了。

    姬雲華進門的時候。羽清心已經從床邊滑到了地上,青楊掙扎著要起來,一腦門全是汗。

    他從容地移步過來。抱起羽清心轉身出門,只丟下一句:“只是疲累,並無大礙。”

    青楊眼睜睜地看著羽清心被人抱走,心中又是懊惱又是擔心,只恨自己怎麼就不能站起來。怎麼就不能追出去,整個人都在煎熬。

    項昭寧是不能離開羽清心太遠的。從地牢出來她自己也是元氣大傷。她也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兒開玩笑,於是趕緊跟著羽清心到隔壁的木屋,看著自家師父將羽清心放在床上,然後就那麼飄飄然走了。

    她心裏不知道是遺憾還是松了口氣,總之她老老實實待在羽清心身邊,飄在半空中發起呆來。

    就像姬雲華所說的,羽清心只是疲累,因爲使用力量本身就是個十分累得事情。她最需要的是休息,她要好好睡一覺,睡醒了就好了。

    羽清心陷入了深沉的黑暗,她覺得累,因爲太累了,她便蹲下身子捶捶自己的小腿,心想雖然這裏黑了些,也沒有人作伴,但是她一步也不要往前走了。

    她捶著捶著,突然覺得四周的空氣稀薄起來,那暗沉到極緻的黑色也漸漸變得朦朧起來。

    朦朧中她揉了揉眼睛,竟然又看到了那座富麗堂皇的宮殿。

    她突然想起來一件事,她記得項昭寧曾經問過她有沒有看過《神女傳》。而她前一次進入這座宮殿看到的那個清貴無雙又倍感親切的女子正是被稱作“神女大人”。她想,項昭寧所說的《神女傳》莫非正是有關這個女子的傳記?如果是這樣的話,她倒是可以把自己這夢中所見告知項昭寧。

    這麼想著,她如前次一樣從從容容進宮去,因爲有了明確的目標,所以她一進去就開始找那位“神女大人”。

    這次神女大人在正殿,正殿裏還有一堆人在吵架。

    那些人一個個衣冠楚楚,樣貌俊美,但是這時候全然不顧形象,吵得臉紅脖子粗的,就差沒有動手了。

    一個人道:“你是什麼意思?當初火種就是先給你們的,憑什麼現在土地也要給你們?奇了怪了,難道說好處都要叫你們占了去?”

    另一人立馬回道:“火種是先給了我們,可是稻谷可是先給了你們,你們土地原本就比我們多,分一點出來給我們有什麼不對?你好有臉說,那時候你們田地鬧了水災,誰給你們幫的忙救的人……”

    “一碼歸一碼……”

    “你們不要吵了,我說牛羊應該給我們了吧?我們……”

    “你……”

    “我……”

    “他……”

    ……

    羽清心聽這吵哄哄的把腦子都聽大了。她擡眼去看神女,發現神手臂擱在椅子的把手上,腦袋往旁邊偏著,她不停地用食指和中指揉壓著太陽穴,臉色蒼白而憔悴。

    不知道爲什麼,看到神女大人這個模樣,羽清心像是感同身受一樣,自己腦袋也劇烈地疼痛起來,那疼痛牽著心口,讓她呼吸都變得困難。

    那些人還在吵,他們不是要這個就是要那個,誰也沒有注意看神女大人的神色。

    這個時候大殿外走進來一人,那人正是前一次她看到過的神女的弟弟元尊大人。

    元尊劍眉含怒,他怒喝一聲:“夠了!”

    大殿頓時安靜下來。

    元尊冷笑著走到神女身邊,對著下面的人冷笑道:“若不是這裏限制力量,你們是不是還要打一架看看誰贏了再看那些資源分給誰?”

    “弟弟。”神女的聲音顯得虛弱。

    元尊緩緩彎下腰,將神女橫抱在懷裏,看也不看那些臉色尷尬的人們,就這麼徑直走出了大殿,走之前丟下一句:“誰再敢到神女大人面前來吵鬧,休怪我心狠手辣。”

    “弟弟……”神女不允許自己的弟弟這麼說話。

    元尊只是將懷中虛弱得姐姐抱得緊了些,眼中交替著決絕和心疼。

    羽清心慌忙跟出去,看見元尊將神女放在百花叢中。百花香甜清新的氣息叫人心曠神怡,神女的神色也漸漸好轉。

    元尊坐在地上面對著神女,認真地道:“姐姐,這樣下去是不行的。這些人貪婪的慾望根本就沒有盡頭。他們已經不是姐姐當初創造出來的模樣了。”

    神女神色哀傷,“姐姐自然知道,只是……”怎麼會變成這樣。

    元尊溫柔地看著自己的姐姐,“這不怪姐姐。他們開始只是要光、水、種子,姐姐爲了讓他們生活得更好便一一給了;他們開始智力未開,要學文字,要力量,姐姐便想著給他們開化智力,開發潛能……現在他們什麼都有了,能自己種糧食,自己造房子,他們有文化了,有力量了,可又不滿足自己所擁有的東西,不是想著在彼此間爭奪更多就是想著到姐姐這裏壓榨更多。姐姐,這真的是姐姐一開始的理想嗎?”

    “不,不是這樣的……”

    “那就毀了它。”元尊的聲音如此溫柔,卻如此冷酷。

    羽清心站在百花中看著他們,她能感覺到神女心中的掙扎、絕望和抗拒。她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似乎她和神女是心意相通的。而且她慢慢的竟知道這故事後續的發展。

    神女搖頭道:“不,不能這樣,他們都是生命,是天地的産物。”

    元尊也搖頭,道:“不是的,他們是姐姐創造的,天地是姐姐創造的,這個世界都是姐姐的,他們這些不知死活不懂感恩的螻蟻不配消耗姐姐的元神。他們該死!”

    “不是這樣的,弟弟,你不能這樣說他們,也不能有這樣毀滅的想法!”

    元尊沉默地看著憔悴的神女,他的眼眸深不見底。

    隨著元尊嘴唇的動作,羽清心發現自己在說一段話:“那就把他們當做他們眼裏的牛羊。姐姐,這次弟弟不能聽你的了。”

    羽清心不知道她將這句話說出了聲。而項昭寧在一旁驚訝地看著她,不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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