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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一笑彎彎]笑長生[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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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14 22:49:12
番外 項家阿九妹,癡不及長生之六

    子翼笑了笑,“怎麼,不認得了?”

    項九長生深深呼吸,盡量平靜到近乎無感道:“沒有。”就這兩個字,說的時候也是胸口悶痛,難以消解。

    子翼歉疚地看著她,道:“那日你受苦了,我也不好多說什麼,好在你保住了性命。”

    項九長生一驚,已經忍不住開始腦補。

    子翼神君是神仙,她項九長生在天庭眼裏就是個凡人,盡管她自己不覺得,可是那些人一定是覺得他和她身份天差地別的,這樣一來,子翼神君的位置說不定就很尷尬了。那個場景,在那位天帝面前,他一定不好說什麼,甚至如果他爲自己做了什麼,說不定自己死得更快了。更何況,子翼神君也並非全然對她沒有感覺,至少天帝能少抽她那麼多鞭子一定是子翼神君爲她求情的結果。那麼她又怎麼能怪處在那個立場上的子翼神君呢?

    這麼一想,她的臉色便好了些,胸中的悶痛也減退了許多。

    子翼是何等精明的人,見她表情變化便知她心中對自己的怨恨怕是減輕了許多。他道:“此處不可久留,我先回去了。”于是看著項九長生。

    項九長生的目光中暗藏著不舍,不過這回她什麼也沒說,也沒有約定下一次的見面。

    子翼於是走了,走得很滿意。

    項九長生這個人,如果不在乎你,對你是不會有什麼情緒的,她可以跟你圓滑,前提是你是個無關緊要的人。

    後來,子翼幾番下界,有時與項九長生談論道法,有時與她結伴遊玩,所謂雪山奇景。長河落日,煙波雲海等等在他眼裏並不算什麼美麗的景色,不過他也算陪她去了。

    無論是在項九長生還是在子翼看來,重點都不是那景色,而是陪伴的過程。

    終於有一天,子翼道:“洪荒界中散落著上古之時的五大神器,分別由五大神獸看守著。常人若得其一本事便可通天,可惜現在沒人找得到它們。”

    輕飄飄一句,像是種子一般在項九長生的心中種下,又如遭遇了頭一場春雨瘋狂地發芽了。

    項九長生需要力量。力量是好東西。得到它,她便能得到許多東西,其中自然包括子翼。

    項九長生有心的東西。一般都要費盡心思去達成的,於是她開始打聽五大神器的事情。在這個過程中,子翼又下界幾次,竟與她聯手創造出了無視五行根基的混沌功法——九轉。

    項九長生以地仙之資首次試水,結果叫人十分滿意。

    子翼驚喜道:“若是有五大神器在手。九轉幾乎逆天。”

    項九長生於是得意洋洋,一把抓住子翼雙臂,壓抑了許久的真情流露,心中情潮幾度翻騰,最後卻只切切道了兩個字:“等我。”

    項九長生想得實在,有了九轉。若再得了五大神器,天庭算什麼,她擁有了絕對的力量。就再沒有人能分開他們。她想子翼對自己或許是有情的,只是身爲天神他還不懂而已。若是無情,如何解釋他這麼長時間以來瞞著天庭與自己的來往呢?又怎麼解釋他與自己創造的這逆天功法,告訴自己的關於五大神器的秘密?

    項九長生被喜悅沖昏了頭腦,卻是朽戈提醒道:“子翼神君心思深沉。不可全信。”

    不過朽戈的提醒並沒有換來項九長生的警覺,卻是叫她遠離了自己。

    情人眼裏出西施。本不想叫人這樣說自己的西施。

    而認識到危機的子翼神君返回天庭,將事情的進展原原本本稟告了天帝。

    七殺神君找來,見子翼對著雲海流波發呆,便靜靜站在他身邊跟著一起看那流雲。

    子翼也不言語,只眉頭微鎖,目無焦距。

    七殺於是一歎,道:“做你的神君有什麼不好,何必趟這渾水。”

    子翼回神,淡淡一笑,道:“我何時趟了渾水。”

    七殺皺眉,天帝胸懷廣闊,天帝深沉難測,天庭如何其實天帝哪會不知,主動送上去做刀哪是這位做事的風格?

    “不要玩火自焚。”七殺走前只丟下這一句,卻叫子翼想了幾日。

    漸漸的,子翼不再下界,他日日坐在冰冷的神君府中,閑來無事便看那流雲,一看卻往往看得失神。他開始察覺到隱藏得危機,這種危機與前些日子剛回來時因九轉而生的危機不同,這一次的危機關乎他自身——他對自身的控制權。

    誠然子翼是不懂情的,他自出生便被規劃好了一切,他不需要懂這種軟弱的東西,也沒有人有這樣的能耐讓他去懂。

    可他頭一次覺得寂寞了。

    冰冷,寂靜,一成不變。

    子翼這個人是極聰明的,但聰明人也會有不聰明的時候,而他性格中固有著驕傲和忍耐隻會讓他在情之一字上遭遇波折。

    這一次,是項九長生興緻勃勃地找了上來。

    已說不清是項九自己的本事還是天帝有意的放行,總之她來了,來到了子翼神君的神君府,耐不住喜悅地展示了自己的成果。

    多時未見,項九竟然找到了兩件神器,修爲又因九轉大增,她等不到子翼來尋她,又耐不住喜悅,於是一個腦袋發熱按著舊法子上了天庭。

    子翼是真的驚訝的,與此同時或許還有那麼點淡淡的分不清是喜悅還是愁緒的矛盾心情。

    項九的意思很明白,她要用已經找到的兩件神器給自己重塑仙身。這便有了後來一次又一次的神器鑄體。只要完成了神器鑄體,九轉的威力便不可推測了。她來找子翼神君分享,可子翼神君卻因爲太驚訝,沒有立刻表現出喜悅來。

    子翼是不安的。在他安排好的路線中,事情絕對不是這樣子發展的。他本來只是想利用項九找到五大神器,便是項九變得厲害,也可以警醒天庭,但她的厲害不能超脫他的控制。神器鑄體這種事他聞所未聞見所未見。若一旦失控,便是無可想象的浩劫。

    他這時已經無法思考項九是擁有怎樣天才的腦袋才會想出這樣的辦法,但他知道自己不能讓她這樣做。

    子翼神君委婉地提出可以幫項九暫管神器,以防在上界多方覬覦,給項九帶來災難。

    項九卻是一愣。

    這樣的事情,就她本心來說無可無不可,子翼是她愛的人,她自是信任子翼。可是當子翼這麼說了,她卻突然想起朽戈來。

    臨上天庭前朽戈擋住了項九,坦坦然一拜道:“恩人對朽戈有救命之恩。朽戈知恩人情深意重,但有一句話不得不說,請恩人若是遇到我說的這種情況。一定要三思。”

    “什麼情況?”項九不冷不熱問道。

    朽戈道:“恩人已得兩件神器,若那子翼神君想要代恩人保管神器,萬望恩人三思。即便不防神君,神庭也並非安寧之所。”

    朽戈說完就灑灑然走了,於他已是盡了提醒的心願。他知道若是強行要求,項九定然心生抗拒,他既不拖泥帶水,也不強行說理,只道神庭也不甯,希望項九會三思而行。

    不得不說朽戈看人極準。正是他這樣說了這番話。項九才真的去思考和猶疑了。雖然他們的初衷並不相同。

    項九沒有答應子翼。子翼神君怕打草驚蛇也未敢多說。

    兩人聊了一會兒,子翼借口去拿兩壇好酒暢飲,於是獨留她在府中。自己卻去找了天帝。

    項九坐不住,仗著自己初得神功便施了法術出去走走看看,正好遇上天界的小將交談閑聊。其中一個說子翼神君最近常常下界,莫不是與那凡人還有牽連?另一個便道子翼神君常與天帝一起,莫不是想讓天帝施個恩典雲雲。

    項九聽了這番話。心中更是喜悅,轉又回去準備一會兒旁敲側擊地問問子翼神君。可沒想到子翼神君正冷著臉呵斥仙童,問她的去處。

    項九剛要現身,便聽他說:“人走了你們都沒發現,莫不是你們背地裏嚼舌根子了?”那兩個仙童連連叩拜稱不敢,告饒道:“便不是神君,天帝都曾交代過的,小的們哪敢?”

    交代過什麼?心中疑惑的項九頓住了。

    這時子翼神君從袖中取了一丹丸遞給一個仙童道:“她該沒走出天庭,你取些酒來,將這個浸入酒中少蒸片刻,一會兒送過來。”他似是心神不寧,一個人在那裏走來走去,竟然沒有發現隱藏了蹤跡的項九。

    項九沉默了。

    那仙童離去,項九便悄悄跟了過去。她乘機偷梁換柱,將丹丸藏了起來,然後若無其事地回去,興奮地對子翼神君說天庭的兵將們都不知道是幹什麼吃的,她逛了一圈居然都沒人發現。

    子翼神君見她驕傲自大的神色如常便未起疑,之後仙童果然端了酒上來。

    子翼神君說爲了慶祝她神功得成有望,勸她喝酒。一徑勸她,自己卻未沾一口。

    項九狀似無意中看他一眼,笑道:“八字還沒一撇兒的事兒,待事成之日再喝不遲。”說著放下酒杯。

    子翼神君目光一瞬間沉沉如夜,後又笑開道:“遲早的事,擇日不如撞日,今日高興,便今日喝吧。”

    項九垂下頭,修長的手指捏著白玉杯輕輕轉了一圈,笑道:“也好。”話音落,乾乾脆脆將那酒一仰而盡,從此記住了那酒的味道。

    忘生由此而來。

    子翼隻是再勸,自己未沾一口。項九便一杯杯喝,一壇酒喝完便起身告辭,一句廢話也沒有。

    子翼看著她挺直的背影,突然忍不住出聲:“項九。”

    項九腳步頓了頓,沒有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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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5 無話可說

    項昭寧的目光望著前方,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看到項昭寧這個樣子,朽戈突然之間不知道該如何說下去。

    本來有那麼多話,本來一路來時都想好了前後邏輯,可是看到項昭寧這樣的目光和神態,卻說不下去了。

    說什麼呢?說這麼多年都過去了,我們現在並沒有把你當成項九長生?說醉醒忘生總是你的家,我們會爲你守著?說神器的事情我們可以一起尋找?還是說項九長生的魂魄至今不全,其實這都是隨緣……

    這個時候說什麼似乎都顯得蒼白。

    當年項九長生挖了饕餮王的眼睛,可現在項昭寧寧願相信饕餮也不願意親近他們。

    朽戈嘴唇清微地抿了抿,雖然他明白這是兩個不同的人,可心裏多少還是有些想不開的。

    想到這裏,朽戈都忍不住歎息了。

    真的是——難以溝通。

    大約是朽戈沉默的時間太長了,長到項昭寧都覺得有些奇怪了。她側過頭去,正好與朽戈深幽無奈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項昭寧呆了一下,卻是朽戈爲免她尷尬主動轉過頭去。

    “對不起。”良久後,項昭吐出這三個字。

    她不是不明白朽戈想說什麼,在與他們的相處中,她總是被動,總是努力太少,可她確實提不起什麼興緻來。她覺得這樣大家才會相處得輕松一點。畢竟他們的期待是不一樣的,她不是項九長生。

    朽戈搖頭,“沒什麼對不起的。真要說對不起,或許是我該爲一廂情願把你帶到上界這件事對你說聲對不起。”他有些自嘲道。

    項昭寧無法回答他的話,那都是過去了那麼久的事情了,過去了的事情她一般很少想,因爲想了對事情的發展也沒有什麼幫助。

    朽戈本也沒想讓她說什麼。雖然相處不多。項昭寧在他們面前悶葫蘆一樣的性子他多少是知道的。想到這裏,他便生出些懊惱的情緒來。他明明知道項昭甯是這樣的人,何苦要在她面前說這樣一番話呢,聽著倒像是賭氣了。

    想他朽戈在四人之中最是能言善道,這次出來尋找項昭寧,其他三人也是默認有些話只有朽戈能跟項昭寧說明白,可是如今臨了,朽戈卻改變了主意。

    不是不想說,是他沒有比現在更清醒地認識到說了改變也不大。項昭寧的心看著比項九長生柔軟,可它的外牆實在太過冰冷堅硬。

    “……”他正準備說話。突然感覺到一絲飄渺的熟悉的氣息。

    他心中猛然一緊,下一秒已經出手將項昭寧護在自己的防禦範圍內,同時喝道:“誰?”

    不一會兒。前方傳來“沙沙”的聲音,一棵樹後走出來一個眉目如刀,方臉直鼻,頭髮硬直火紅的魁梧大漢來。

    朽戈站在項昭寧前面,皺著眉頭輕輕道:“七殺!”這話已經有著十萬分警惕的意思了。他怎麼會來這裏?

    來人確實是七殺神君。

    “哈哈哈。”七殺神君笑起來。“別緊張,我下凡是爲私事,察覺到這裏有異常的氣息才過來看看,沒想到碰上了你們。”

    朽戈冷著臉,“既然如此,便不耽擱神君的時間了。”一副請吧。送客的模樣。

    七殺神君卻不理他,只看向他身後的項昭寧道:“這便是項長生的傳人?怎麼只曉得躲在別人後面。當年項長生可最不會做這種事情了。”

    項昭寧還未說話,朽戈又道:“這是我們的事情。不勞神君操心了。”

    七殺神君淡淡看他一眼,道:“還是個護犢子的。”

    朽戈不語,防備的意味十分明顯。

    項昭寧不是個別人一激她就要出頭的人物。朽戈既然不說話,她也就靜靜站在那裏,似乎對七殺神君絲毫也不好奇。

    七殺神君微微訝異。看了一會兒,又道:“長了一對好翅膀。倒是強過項長生。不止如此,這軀體也算不錯,比項長生的乾淨多了。”

    他說話看似沒頭沒腦,朽戈卻是驚了。

    七殺神君是司誅惡的神仙,他有一雙能看破真相的眼。正是因爲這雙眼,他每每追蹤惡徒總是能看一眼便能跟到底,此刻他便是看出了項昭寧身上的秘密。

    “既然神君有事,我們便先離開了。”朽戈見他不走,便要帶項昭寧離開。他覺得七殺是個危險人物,少接觸爲妙。

    “急什麼。”七殺慢慢靠近過來,“丫頭,想不想上天庭?”他笑得一臉無害,可是因爲他臉部輪廓太過方正,這時放柔了表情倒叫人覺得他臉部神經扭曲怪異一般。

    項昭寧搖頭,表示不想去。

    “不想去嗎?可以看到子翼神君哦?”七殺再次靠近。

    朽戈拉著項昭寧後退。

    項昭寧再次搖頭。子翼有什麼好看的?這些人,她一向是敬而遠之的。道不同不相爲謀。

    七殺笑了。“小丫頭果然有些意思。”

    朽戈正要離去,七殺又望向他倒:“怎麼,給她安了那麼大一對翅膀,想要讓她達成項長生完成不了的心願嗎?翅膀雖然是神女羽翅的模樣,不過即便得到所有的神器,她也成不了神女的。”

    “不勞神君費心。”朽戈冷冷回了句,又道:“告辭。”於是乾乾脆脆拉著項昭寧走遠。

    七殺不言不語,只淡淡笑著望著他們離開。待他看不見那兩人的背影了,他才收回目光也收回笑容,似有若無地朝著來路的方向看了看,這事才算完了。

    見項昭寧若有所思,朽戈道:“你不必多想。沒有誰逼你一定要成爲神女。項九長生當年集齊了五樣神器,也沒能成爲神女,這種事情不是光有神器就能達成的。”

    項昭寧笑了一下,“我知道。我也沒想過成爲神女。”

    朽戈點點頭,又道:“難得七殺神君居然會在這小小的人間有私事。”

    項昭寧不太明白七殺來做什麼的,所以也不發表意見。

    這時候,不動帶著姬雲華來了。

    項昭寧見師父毫髮無損。臉上也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於是心頭大石落下,趕緊上前道:“師父。”話語間的溫度叫朽戈都有些羨慕了。

    不動走過來,對他點點頭,表示司羽烈已經被他解決了。

    朽戈點頭,道:“人呢?”問的自然是司羽烈。

    “跑了。”不動皺眉,沒想到司羽烈這個魔修竟是這麼的狡猾。

    朽戈皺眉,道:“斬草不除根,怕有後患。”

    不動也知道這個道理,不過並非他想要放過司羽烈。而是這位項昭寧的師父似乎有意放走司羽烈。

    項昭寧道:“清微師兄在那邊,我們過去嗎?”

    姬雲華看了眼不動和朽戈,點頭道:“好。”於是任由項昭寧拉著。

    朽戈道:“等一下。”

    兩人停下腳步。

    朽戈這回是沖著姬雲華去的。“姬家的秘寶在你手中。”他連問句都懶得用。明顯是確定了。

    姬雲華在朽戈這樣的前仙人面前也沒覺得怯場,這時點頭道:“不錯。”

    朽戈見他如此清淡的態度,又忍不住拿他與子翼神君比較。不過項昭寧沒給他機會。

    項昭寧對朽戈和不動道:“我們還有事,先告辭了。”

    不動疑惑地看著朽戈,似乎不明白項昭寧怎麼還是這種態度。他以爲自己在對付司羽烈的時候。朽戈應該已經與項昭寧把話說開了。他沒想到朽戈這麼會說的人,這次卻是什麼都沒有說。

    朽戈道:“一會兒再說。”又對項昭寧道:“好,再聯系。”

    項昭寧於是拉著姬雲華去找秦清微。

    待人走遠了,不動問道:“怎麼回事?”

    朽戈苦笑一聲,“走吧,沒什麼好說的。看樣子他們還要在人間待上一段時日。”

    不動皺皺眉頭,都:“我留下來。”他擔心司羽烈再次來找茬。他與司羽烈同樣是魔,比其他人要方便許多。

    朽戈道:“方才遇上七殺了。他說有私事。”

    不動不知道這麼一會兒他們便遇到這樣的人物,便問:“如何打算?”

    朽戈道:“看起來是來辦私事的。不過私事也分怎麼個事。你既然打算跟著昭寧,我便去探探七殺的私事吧,說不定以後能用得上。”

    兩人約定了一番,於是一個往東。一個往西去了。

    這個時候,姬雲華、秦清微和項昭寧三人已經會合了。秦清微擔心項昭寧安全。便問:“那人說了什麼?”

    項昭寧想了想,竟笑了。

    “怎麼了?”秦清微道。

    項昭寧道:“怕是本來一肚子話,可最後什麼也沒說出來。”她實話實說。她的感覺是敏銳的,可是並非感覺敏銳,她便要顧忌每一個感覺。

    “師父,你說,他們都找來了,丹餮它們怎麼會沒來呢?”她仰頭問姬雲華。

    姬雲華是聽她說過這些事情的,這時他在想自己的事情,聽到她這麼問,便道:“丹餮早知我們在紫君山,怕是爲了引開他們所以一直也沒在你我面前現身。”

    項昭寧驚訝道:“原來是這樣?”她想了想,又道:“方才還遇到一位神君名爲七殺,長得一臉正直,說是爲了私事下界。”

    姬雲華便道:“休管他人之事。”

    項昭寧點頭,暫時將這些事情拋開,道:“師父,清微師兄,我們現在去哪裏?”

    秦清微本在鑽研道心,心結沒打開,對去哪裏這種事感覺沒什麼區別。

    姬雲華想起方才不動對戰司羽烈的情況,臉色稍沉了沉,道:“且進折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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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6 有求無求

    七殺走了一趟人間,回到天庭後便去了神君子翼的仙府。

    子翼又坐在那雲海流波處望著,七殺覺得自己要是一直不說話,這位大概是要一直坐下去。

    七殺走過去,道:“這麼多年,你還沒放下。”

    子翼連個眼神都懶得給他,只道:“什麼事。”

    七殺道:“今日下凡,遇上了項九長生的後人。”

    子翼沉默片刻,道:“原來是到了凡間。”

    七殺見他一副無知無感的模樣,心中輾轉多年想問的話到底還是沒能問出口來。

    “看著倒是跟項長生性子不同。”七殺也闆著臉,“若是當年那位是現在這性子,至少事情不會發展到那一步。”

    子翼這次似乎笑了一下,道:“那便不是項長生了。”

    七殺心裏其實有些樞,這麼說來其實子翼還挺喜歡項長生那種性子?若不是項長生那樣不安分,子翼又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現在好了,項長生是一死百了了,卻留著子翼這麼多年來都不知道過的是什麼日子。都說神仙好,都說神仙樂逍遙,子翼這苦瓜臉卻擺了這些年,看不出哪裏逍遙歡樂了。

    七殺總覺得項長生的死多少有些報複子翼的意味。

    “現在是怎樣?”七殺看著雲海,剛毅的臉龐緊繃著。

    “什麼怎樣?”子翼淡淡道。

    “項長生讓你做什麼了?照顧後人?這可不像你做的事。”七殺就是不相信現在項長生都不在了,子翼能對現在這個項昭寧有什麼心思。

    “這話怎麼說的呢,便是照顧一下又有何妨?”

    七殺嗤笑,“你若真心,當時做什麼出手要她性命?”

    子翼看他一眼,似笑非笑道:“這些事情你就這麼關心?”

    七殺看他平靜無波的表情,頓時覺得脊骨處躥上一股涼意。直達大腦。

    “唔,也不是很關心。沒什麼事我先走了。”七殺轉身,很識時務地要離開。“對了,那丫頭翅膀生得好,可惜羽衣早不見了。”說完就真的走了,再沒回頭。

    子翼若有所思地看著七殺離開的方向,目光越見幽深難測。

    這個時候,朽戈站在一座破廟前。

    他皺著眉頭看著裏面一個素衣女子在給流浪的乞丐施粥,心想七殺怎麼會到這個地方來。

    他是按著自己追蹤的辦法尋到這裏的,這裏實在沒有什麼奇特之處。他的神識已經掃了好幾圈也沒發現那個女子或者那幫乞丐中有什麼特別的氣息。可是七殺的氣息確實是在這裏斷掉的。

    破廟早不知是供奉什麼神仙的,裏面既沒有泥塑,也沒有香火。只是從它的建制來看推測得出這裏曾經是個廟。廟裏倒被收拾得乾淨,那素衣女子便在裏面忙活著,不但給乞丐施粥,過後還會爲受傷的人檢查傷口。

    朽戈想,只怕是人間哪裏又遭了災難。這些便是流離失所舉家遷徙的流民吧。在他看來,人間總是發生這樣的事情,不是這裏旱了就是那裏淹了,即便是沒有天災,也有人禍,不是今天你打我就是明天我打你。往往是一個人的意志偏要強加給千千萬萬人,於是戰火紛飛,興亡交替。到最後也不知是興了誰,亡了誰。

    不知道折騰個什麼勁兒。這是他的結論。

    看了許久沒看出問題來,朽戈只好放棄。他已給鬼嬰和邪予去了消息,他千裏迢迢找到這裏來,本想與項昭寧好好談談。但不知怎的臨了卻覺得什麼話說起來都顯得矯情。

    何必。可怎麼辦呢?難得朽戈沒了主意,便幹脆放下愁事在人間遊蕩起來。

    人間這個地方。其實他不喜歡。

    一方面自然是因爲這裏濁氣深重。他看著街道上人來人往,看著民宅中炊煙陣陣,看著這些人跟唱戲一樣生活著,你方唱罷我方登場,他便跟看戲一樣,戲唱得好不好,跟戲子有關,跟他這個看戲人是沒什麼關系的。

    另一方面卻是因爲項九長生。項九長生有段時間在上界完全失去了蹤跡,連他們四個都不知道她去了哪裏。那時真是昏天暗地,他們到處找也沒找到她。再後來她獨自一個人回來了,對失蹤的事情至死都沒有交代一句。直到她魂飛魄散了,他在醉醒忘生整理她的東西,才發現她的交代——一件是姬信於她有恩,她給姬信和姬家留了點東西;另一件是她項九有了後代,不過被她留在人間了。

    她說不要去找他們,找也是找不到的,因爲時機未到。

    項九長生沒了,醉醒忘生也慢慢消失了。

    朽戈於是總在想,怎麼找?什麼時機?時機什麼時候才到?

    直到邪予和鬼嬰傳訊,說忘生陣破。直到醉醒忘生再次出現了。

    朽戈想——這便是時機了。

    於是他循著線索去了修仙界,一開始沒找到項昭寧,倒是找到了姬不棄。

    這個人太符合他尋找的條件了。首先他是姬家人,其次他的相貌與鬼嬰與邪予說的十分一緻。

    項九長生很少解釋,他猜測既然姬信於她有恩,她的後代又被她留下來了,那便很可能是留給姬信了。於是姓項的和姓姬的世世代代便很可能牽扯不清了。

    這就能解釋姬不棄的身份——既是姬家人,又是項九長生的後代。

    可是後來他發現自己想錯了。

    邪予和鬼嬰所說的破了忘生陣的人竟不是姬不棄,而是項昭寧。

    與項昭寧相比,姬不棄是沒有得到傳承的人。

    傳承是什麼?這東西說起來簡單,但越是簡單便越是玄妙。他解釋不清楚爲什麼項昭寧是而姬不棄不是,也解釋不清楚爲什麼他看項昭寧更想項九長生而不是姬不棄。其實說起來,姬不棄的性子倒可能是更接近項九長生的。

    這就是這麼一段亂帳,他憑感覺選了項昭寧,又把她帶到上界,默默關注著支持著她,有時候會想便是當年那個項九長生回不來了也不要緊,這樣的項九長生挺好,活著不累。

    但其實不是的。說什麼魂魄不全,不是就是不是——項昭寧不是項九長生。

    有什麼可比較的,老這麼比較著,挺累。

    朽戈低低笑了一聲,其實他沒什麼好苦惱的,便是鬼嬰這些人執念重了些,其實也沒什麼好苦惱的。

    真正苦惱的應該是天上那位神君才對。

    誰也說不清項九長生最後到底在想什麼,更說不清她到底真的抵擋不過天劫還是保留了實力等待一個未來。

    朽戈突然發現,他們能做的事情其實並非那麼多。至少這一百多年來,他們仍不能讓項昭甯的心更親近一些,更別提促使她成爲項九長生。

    項九長生若在,一定不會與火鳳合體,她要的是絕對的控制。項九長生若在,也一定不會讓自己活得這麼沒有“意義”。

    朽戈有時候會想,子翼神君在項九長生心中真的那麼重要嗎?還是說他正好代表了項九長生追求的那種“重要”?

    朽戈獨自走著,他一直在走,也一直在想。他的思緒其實很紛亂,一會兒是很久之前,一會兒又是新近現在,一會兒想項九長生,一會兒又想項昭寧,還會想子翼神君,想項昭甯的師父姬雲華。

    他突然發現一件有趣的事情。

    明明姬不棄是最合適的人,可他既沒有得到項九長生的傳承,也沒有得到姬信的傳承。得到項九長生傳承的是項昭寧,而得到姬信傳承的是姬雲華。然後姬雲華和項昭寧之間有了牽連,反是最直接牽連著兩家的姬不棄被排除在外了。

    多麼有趣。

    朽戈笑了。

    鬼嬰匆匆趕來,正好看到朽戈一個人在發笑。

    “你笑什麼?”他風塵僕僕,心中生氣又被丹餮耍了的事實。

    朽戈似有所指地說:“你說奇不奇怪,有些東西你越是想去得到就越是得不到,有些事情你越是想它這麼發展它就偏偏會逆個方向。”

    鬼嬰聽得一知半解,不過這道理倒是泛泛的,他想了想,於是道:“你是說我不該去追那饕餮?”

    朽戈笑了,“非也。追不追都沒什麼區別的。”

    鬼嬰更糊塗了,於是乾脆不再糾結,又道:“項昭寧呢?不是追到了嗎?人呢?”

    “跟她師父走了。”朽戈笑得一臉無所謂。

    “你放她走了?你知不知道追她有多難?這不但前面有人護航,後面還有人布樁。一個個魔怔了一樣。這麼多人爲她操心,她倒是給個回應啊!”鬼嬰氣死了。

    朽戈看他一眼,“你生氣?”

    “我憑什麼不生氣啊!”鬼嬰頭上都冒黑煙了。

    “你要是爲著要她回應你才操這心,那可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朽戈姿態依然輕松。

    鬼嬰道:“我沒這麼說,可她是冰坨坨啊?捂不熱的?我們活該爲她做牛做馬還得不到一個好臉?一句好話?”

    朽戈突然就笑了,“這麼說,你還是有所求。”

    鬼嬰看不慣他的笑臉,沒好氣道:“你沒所求!你沒所求你追來幹什麼?讓她去啊。我也就是想不明白了,這些年我們可也沒逼她去找項九的魂魄吧?怎麼就這麼避著我們。”

    朽戈的心思卻是飄遠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都不說“主人”這個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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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7 靈桃相求

    人和人,大約是緣分。

    秦清微頭一次進折翼,一看便喜歡上了。

    時光流逝,歲月靜好。這樣的地方讓人打心眼裏寧靜起來。

    小雪鳥高興地在院子裏蹦蹦跳跳,竟興沖沖地跑去和那些雞嘰嘰喳喳說話,雖然那些雞們都很淡定,都自顧自的不搭理它。

    項昭寧看過去,那幾隻小黃雞和一隻雪白雪白的雪鳥一起,不知怎麼倒讓人覺得那小雪鳥像是個小土包子了。

    這麼一想,項昭寧便笑起來。

    秦清微見她笑了,唇邊也露出笑容。

    姬雲華心中想著爲項昭寧驅除魔氣的事情,他想既然司羽烈這麼快就能找來,看來這件事情是刻不容緩了。總不能一直待在這裏面啊。

    這麼想著,姬雲華交代了一聲,便去了桃源尋找那三千桃樹中唯一一株的靈桃。

    桃源是秦清微進不去的,不過他也沒什麼想法。姬雲華既然走了,秦清微便說要去山中看看。

    項昭寧有心相陪,可秦清微只想一個人走走。

    秦清微上了山,看著眼前的如畫景色,羨慕的同時又升起一種緊迫感來。

    本來以爲不在了的人居然好好的出現了,本來以爲再難見面的人現在也見面了。他們都好好的他自然是高興,可是高興的同時,又難免想到自己的境況。

    師父一向是強悍的,現在連他自小帶大的阿笑都長大了。他突然就有了一種很難形容的又欣慰又酸澀的感覺。

    到底是落得太遠了嗎?連司羽烈都已經成長成可以那樣隨意囂張的樣子,可他竟然都不能保護阿笑,只能帶著阿笑逃走。其實他多麼想當時留下來是自己。

    秦清微正想著,後面傳來深深淺淺的沙沙聲。他轉頭一看,以爲是項昭寧不放心跟來了,可卻驚訝地發現跟來的竟是個雪白的小家夥。

    小小藏在一株草後面露出半個腦袋。小小的圓眼睛滴溜溜地轉了轉,見自己被發現了,又趕緊慌張地躲了回去,那樣子可愛極了。

    秦清微一看便知道方才肯定是這個小家夥跌跌撞撞跟著自己。這麼一想,他便笑起來。

    項昭寧小時候也做過這樣的事情,那時她還不太會走路,卻執意要跟在秦清微後面,想跟又怕被秦清微阻止,所以往往會找個遮蔽物躲在後面,有時候摔倒了又趕緊站起來。生怕跟丟了。

    秦清微腦中盡是回憶,當他不自覺走到小雪鳥身邊時,正好看見雪白的小雪鳥白色的羽毛上沾著的草屑和泥土。那小神情怎麼看都與當時的小阿笑相像得緊。

    秦清微的心中生出了憐惜,他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用食指的指腹碰觸了一下小雪鳥,見它有些瑟縮,便道:“小家夥。怎麼跟來了?”

    小小對秦清微好奇卻又不太敢靠近,這才遠遠跟隨,這時見這個人話語溫柔,跟項昭寧的感覺如此相像,便忍不住緩緩擡起小腦袋,對著秦清微咕咕叫了兩聲。

    秦清微見狀。便將它托在手中,手指清理了一番它的羽毛,又幫它理順。笑道:“小家夥,阿笑讓你來的嗎?”

    小雪鳥“咕咕”又沖著秦清微叫了兩聲,小眼睛甚是伶俐。

    秦清微看得心中歡喜,于是又道:“且隨我來。”便將小小雪鳥置於肩頭,在山水間尋了一處寶地修煉起來。

    折翼空間的靈力十分豐富。元嬰期遇到瓶頸的秦清微在折翼中修行的感覺與在修仙界中完全不一樣。

    在折翼之外,秦清微只覺得整個氣血經絡都是沉滯的。他像是被裹在一道厚厚的牆裏面,盡管他費盡了力氣想要突破,但使出的力氣終究如泥牛入海毫無回應。可在折翼之中,秦清微便感應到磅礡的靈力從丹田被調動起來然後流經四肢五骸,一遍遍洗刷著筋骨血脈,使他整個人都輕松舒暢起來。秦清微想,如果長期在這裏修煉,晉階的速度大概會快得多。

    想到這裏,他便無比欽佩起姬雲華來。

    不說姬雲華已是化神期巔峰的修爲,單他擁有這樣一個得天獨厚的空間就夠叫人羨慕的了。而項昭寧的經歷雖然更加特別一些,但因爲太特別了,一般人都難以得到這樣的機緣,所以秦清微倒是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了。

    小雪鳥長期看著項昭寧修行,這時間秦清微進入了修煉境界一點也不覺得奇怪,它甚至極聰慧地待在秦清微的肩頭閉目養神起來。

    這個時候,項昭寧也在桃源之中。

    姬雲華是去找靈桃,用的自然是原來那個繁雜的法子。

    項昭寧看得好奇,想問問姬雲華在幹什麼,可是見師父那麼專注,她便不想去打擾他了。這麼想著,她隨意坐在一株桃樹前的大石上開始修煉起來。

    桃源靈氣充裕,項昭寧很快進入了修煉境界。

    修煉境中依然是那張似乎永遠編不完的網,那雙不知道在何處的眼睛也依然存在,而只要進入桃源,項昭寧的修煉境中便無一例外的肯定是三千灼灼桃花。

    項昭寧在桃花林中徜徉,桃花的精氣隨著她的走動在她的境中縱橫著,然後她便走到了那株最特別的桃樹下。

    “你好。”項昭寧跟小桃樹打了個招呼。

    這次小桃樹有了反應。它的枝椏抖了抖,半開的桃花竟都收了起來,成了一個有一個包裹得嚴實的花骨朵。

    它在生氣嗎?敏感的項昭寧有些愕然。

    “你在生氣嗎?”項昭寧問道。

    那小桃樹的枝椏再次抖了抖,朝著項昭寧這邊的樹枝竟然一緻地都反了個方向,像是一個小孩子生氣地背過身去一樣。

    項昭寧頓覺哭笑不得,知道這株小小的桃樹真的是生氣了。

    可是……爲什麼呢?她沒有說什麼過分的話或者做什麼過分的事情吧?

    項昭寧回憶著,突然反應過來——難道是……

    這時已靜默了許久,項昭寧剛想出個頭緒,在她的神識中那株桃樹竟然說話了。

    “你騙人!”那桃樹還是個稚嫩的孩子的聲音,弱弱的。小小的,似乎是個女孩子。

    果然!項昭寧覺得汗顔。

    “你說來找我的,好久了。”小桃樹不滿地說著。

    “對不起。最近沒有來桃源。”項昭寧解釋道。

    “你去哪兒了?”小桃樹問道。

    “這個……說來話長,我跟著師父一起去找我的師兄去了。”

    “你的師父是誰?”小桃樹問了句,沒多久又道:“我看見了,原來是他。那你的師兄呢?”

    項昭寧想這小桃樹既然有靈智,一定看得到師父的,於是道:“我的師兄沒有進來,他入山修行去了。”

    小桃樹沉默了片刻,問道:“是不是那個肩膀上站了一隻小白鳥的人。”

    項昭寧猜想那隻小白鳥大約說的是小雪鳥小小。而小桃樹大約是可以看到整個折翼空間的。想到這裏,項昭寧點頭道:“是的。”

    “原來你真的有事情。”小桃樹的聲音緩和了一些,“那也不能騙人……”它的聲音又似乎委屈了一點。

    “對不起。”項昭寧道歉。

    小桃樹的枝椏都擺了過來。“我……我叫小桃。”

    “小桃。”項昭寧笑了。

    小桃搖著花骨朵,道:“能不能請你幫我一個忙。”

    “什麼?”項昭寧好奇起來,小桃樹居然會請她幫忙。

    “能不能讓你的師父不要那樣做了,她們都很害怕。”小桃道。

    “什麼?”項昭寧沒太聽懂。

    小桃似乎很羞澀,支支吾吾的卻不願意再解釋什麼。只道:“你只要這樣跟他說他就知道了。”它見項昭寧有些不爲所動的樣子,便急道:“你幫我這次,我也會幫你的。你們人類怎麼都這麼喜歡交換,哼,虧我以爲你是個好人呢!”

    項昭寧有點臉紅道:“你誤會了,我不是要跟你交換什麼。我只是不太明白怎麼回事。”

    小桃有些不高興了,“你不用明白。你既然不要交換,那你能不能幫我這個忙。”

    項昭寧有些猶豫。師父做事情一向是有分寸的。她想師父既然這樣做了一定有他的道理。師父做的事情她一般都不會阻止的。她一般都會覺得是對的。

    “行不行?”小桃急切地問道,“她們害怕了,就不會再開桃花了。你沒發現桃林中的桃花最近謝了很多嗎?”

    項昭寧皺皺眉,“我可以幫你問問師父。”

    小桃似乎有些失望,又有些低落。它的枝椏微微垂下來,顯得沒什麼精神。

    項昭寧不忍。於是道:“師父是個好人,我去問問,師父不會傷害你們的。”

    這回小桃動也不動,連話也不願意講了。

    項昭寧又與它講了些話,可還是得不到小桃的回應。她察覺到小桃的不安和恐懼,可是她不清楚事情是怎麼樣的,想勸都無從下手。於是她只好離開小桃,心情沉重地出了修煉境。

    姬雲華還在那裏尋找靈桃。

    項昭寧不明就裏,這時剛從修煉境出來,從臉上就能看出心情不怎麼好。

    “師父。”她跑到姬雲華身邊。

    姬雲華放下手中的石罐,問道:“什麼事?”他的眼睛其實生得高傲冷漠,但也不知道是不是項昭寧看慣了的緣故,看這樣的眼睛竟覺得親切,別人的眼睛都不入眼了。

    “我遇到一顆小桃樹,它說師父做的事情讓桃樹們很害怕,怕得花都開得少了。”

    “在哪裏遇到的?”姬雲華先是驚訝,然後目光中便流露出喜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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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8 不說再見

     項昭寧下意識地放眼望去,眼前深紅淺紅的桃花開得滿眼,不過每一顆桃樹都長得差不多,這時倒是分辨不出那顆特別的小桃樹在哪裏了。

    “現在看不到了。在修煉境裏才看得到。”項昭寧回答道。

    姬雲華微微驚詫,雖然不明白那靈桃怎會在項昭寧的修煉境中,還會讓項昭寧傳話,不過這算是一個好的訊息,至少比起他這樣重複地尋找,項昭寧找靈桃要方便許多。

    “它還說了什麼?”姬雲華問道。

    “它說人類最喜歡交換了,說我要是幫她勸師父不要做現在做的事情,她也會幫我做一件事,不過阿笑並不是這麼想的,所以沒有答應它。”

    姬雲華看著她,有些無語了。這真是個老實孩子啊。這多好的機會啊。

    “它倒是聰明,知道我在找它。”姬雲華似笑非笑。

    “師父找它做什麼?”項昭寧好奇地問。

    “想找它要點東西。”

    “師父要什麼,不然我與它說說?”

    姬雲華笑了,“很簡單,只要它開一株真的桃花給我就成。”

    “真的桃花?”項昭寧不解。

    姬雲華也不解釋,只收拾手上的活兒,道:“笑,既然你能與靈桃溝通,師父這些事情就暫時不做了。你把師父說的話告訴它,看它如何回應吧。”

    “要現在說嗎?”項昭寧微微歪了腦袋。

    姬雲華笑道:“自然,想必靈桃也不想耽擱太長時間吧。”他笑得略有些無賴。

    “靈桃?”項昭寧喃喃,想來那棵桃樹如此不同,原來便是師父所說的靈桃。

    既然姬雲華這麼說了,項昭寧便立刻就地盤坐進入了修煉境。

    她很快找到了小靈桃。小靈桃見項昭寧來了,都不用她開口,直接戒備地說道:“我不會給他的!”那聲音聽起來十分倔強。

    項昭寧默然。心想這倒是不用自己傳話了,敢情他們在桃源裏做什麼它都一清二楚了。

    靈桃見項昭寧只是站在那裏半天都沒說話,卻是自己先憋不住了。

    “你想說什麼?”小靈桃像是鼓著腮幫子的小女孩子問道。

    “沒……”項昭寧其實是找不到話說。作爲完全不了解事實真相的圍觀群衆,她實在想不到自己應該說些什麼。而且她本來是給師父傳話的,既然師父說什麼它都知道了,她這個用處也沒有了,自然就更沒什麼說得了。

    小靈桃抖了抖枝椏,如果它有眼睛,一定是在瞪著眼睛看項昭寧。

    良久,寂寞太久的小靈桃主動道:“你師父的要求太過分了。我不能答應。”

    要一朵桃花。很過分嗎?項昭寧無法想象,不過她不是靈桃,她尊重它的選擇。她想大概對於小靈桃來說,真的很重要吧。

    見項昭寧還是沒話說,小靈桃有些急了。它現在急切地需要認同感,項昭寧的沉默讓它扛不住了。

    “我不能隨便開花的。這裏一共有三千桃樹,要每一顆桃樹上每一朵桃花都開了。我才能開出一朵來。我記事以來,也才開過一次桃花,被摘走的時候可疼可疼了。”小靈桃有些委屈。

    項昭寧摸了摸鼻子,道:“那我去與師父說。”

    於是她又退出了修煉境,將小靈桃的話原原本本告訴了姬雲華。

    姬雲華心想這靈桃倒是個狡猾的,它定然是看穿了項昭寧的性子。所以才這般通過項昭寧來給他傳話。

    項昭寧見姬雲華半天沒說話,於是試探地問道:“師父?”

    姬雲華這才看過來,道:“笑。師父一直在找靈桃,是因爲靈桃開得花可以幫你驅除魔氣。只要你體內沒有了魔氣的殘存,司羽烈想要再找到你就不容易了。”

    項昭寧這才明白姬雲華做的這一切都是爲了自己。她突然就有點傻傻地呆在那裏,眼睛也似乎失去了焦距。

    知道姬雲華爲什麼做這些事情的那一瞬,項昭寧心中慢慢生出了一種複雜。她無法形容那種感覺。但她想到了最後與姬雲華相伴在天華山的日子。

    姬雲華做事情是不喜歡解釋的,他做的每一件事情即便在當時看起來很無所謂。在後來卻多半被證明很有道理。項昭寧想到小時候師父對她平平淡淡的教導,想到最後她都想要陪著師父一直走到生命的終結了,可師父在做完一切他能做的事情之後卻獨自離開了。

    她心中仍留著那時與師父同榻的溫暖,所以晨起床榻的溫度才更顯得冰冷。

    剛開始項昭寧還並不十分清楚姬雲華在那段時間到底做了什麼。後來項昭寧獨自在玉華宮居住著,慢慢整理著姬雲華留下的東西時才發現,他留給她的是多麼大一筆財富。不止如此,除了留給她的東西,他幾乎再沒有留下私人的物品。

    而現在,姬雲華還是這樣默默地爲她尋找著驅除魔氣的方法,項昭寧相信如果她不問的話,如果不是她在修煉境中能感知靈桃的位置並爲靈桃傳話,她的師父永遠都不會講他曾經做過這樣的事情。

    “師父……”項昭寧的目光變得很柔,微微有點痛。

    姬雲華一怔,與她對視了幾秒,然後笑道:“這是怎麼了,不會被爲師感動了吧?其實我只是想再帶著你出去的時候不要被無關緊要的人打擾了好心情而已。”

    項昭寧回以一笑,沒有再說什麼。

    之後,姬雲華沒有再尋找靈桃,但是連著好些日子都帶著項昭寧在桃源洞府中修行。他什麼都不說,似乎把靈桃的事情忘了,可他知道,靈桃不會忘記的。

    由於長期在桃源洞府中,項昭寧修煉境中的桃花漸漸開得越來越旺盛,而小靈桃也時不時會跟項昭寧說說話,只是再絕口不提那朵桃花的事情。

    項昭寧是無所謂的,她想就這樣天天和師父一起待在折翼空間中也是很好的。

    這樣一直一直下去,有一天靈桃終於提起了有關桃花和驅除魔氣的事情。

    小靈桃道:“你師父用的法子自然是有用的,但是也不必太過執著。有人曾經跟我說,相遇也是一種緣法。該遇到的人,即便你們不想遇到也終究會遇到的,而不該遇到的人,即便你們再想遇到也是遇不到的。氣這種東西本來就沒有定性的,說不定什麼時候就給轉化走了。”

    項昭寧雖然想若是這麼好轉走的話早就轉走了,但它說的前半部分話她是十分贊成的。退一萬步講,就算是司羽烈再次找到他們,而他們又無法應付,這又怎麼樣呢?誰知道是不是命中注定就是這樣的呢?

    小靈桃說的這番話項昭寧自然跟姬雲華說了的,姬雲華思索片刻,淡淡笑了。

    秦清微這段時間基本都待在山中修行。他選擇在這山清水秀的地方感悟自然,從自然的法則中尋找到他心中疑問的答案。

    心道其實也是在自然中進化,頓悟靠的是人的悟性。

    修行完了,秦清微會與姬雲華和項昭寧一道回憶回憶過去,談論談論道經,也會談論起王清潤,談論起天華的事情然後他發現原來放不下的一些執念現在看來其實無足輕重。

    也許是修爲不同了,也許是心態不同了,也許是其他的什麼不同了。

    秦清微說不清楚是什麼感覺,但是在折翼空間中,他神志中的某些部分像是被加強了,而某些部分則是被減弱了。

    在這段日子裏,姬雲華趁著機會考校了項昭寧的煉器術,又給她不斷練習的機會,項昭寧即便是在修爲阻滯形同凡人的情況下,也能準確地進行煉器的操作了,雖然在外看來結果不盡如人意,但是一旦進入修煉境界,那些程序和操作哪怕是她用心念的力量做出來,效果都是極爲不錯的。

    就這樣日子一天天過去,輕松快樂的日子似乎總是讓人不太能記住時間。

    於是有一天,姬雲華道:“去凡間。”

    秦清微的筋骨經絡更加純粹,修爲也更加精進,現在去人間純粹是爲了心道上的突破,這個他在折翼中已經試過無數次,看來是得不到什麼改變的。所以他還是想回到人群之中去尋道。

    與此同時,姬雲華也有著自己的困惑。他是個習慣獨立思考好獨立完成事情的人。他的困惑不對人講,他擁有強大的自信,也敏銳地感覺到人間之行對他的重要性。

    與他們兩人想比,項昭寧就顯得隨意得多了。也不知該說她豁達還是懵懂。

    於是有一天,姬雲華道:“去凡間。”

    秦清微的筋骨經絡更加純粹,修爲也更加精進,現在去人間純粹是爲了心道上的突破,這個他在折翼中已經試過無數次,看來是得不到什麼改變的。所以他還是想回到人群之中去尋道。

    與此同時,姬雲華也有著自己的困惑。他是個習慣獨立思考好獨立完成事情的人。他的困惑不對人講,他擁有強大的自信,也敏銳地感覺到人間之行對他的重要性。

    與他們兩人想比,項昭寧就顯得隨意得多了。也不知該說她豁達還是懵懂。

    人間,浮華過處是人生。

    秦清微灑然而去,與當時的王清潤一樣,踏上了獨自尋道的旅程。

    而姬雲華帶著項昭寧一直走一直走,竟然走到一處豪華的府邸門前。

    高門大戶的匾額總是叫人一看就心生敬畏。高高的石門上掛著的黑金牌子中寫著三個端端正正的大字——相國府。

    姬雲華道:“這便是談家後代的成就。”

     兩人悄無聲息地躍上牆頭,項昭寧看著裡面人來人往,看著府中琉璃朱瓦,玉階成行,面上卻是超出俗世的漠然。

    白玉為床金做馬的生活或許是凡人一輩子的相望,但對於他們這些修道者來說,卻是一文錢也不值,豆腐渣一樣。

    談紫君之後,談家放棄了修道,並藉著早先在修道上的優勢到這俗世追尋榮華富貴,不管怎麼說,也算是圖著了一樣。

    姬雲華道:“進去看看吧。”說完放開手,看著項昭寧在一瞬的猶豫後跳下牆頭,自己卻到了牆的另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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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9 人難兩全

     項昭寧從相國府出來的時候,不動正雙臂環抱靠在一邊的牆角。他穿著一身黑色的衣服,雙眼像是幽深不可見底的淵澤。

  項昭寧看了他一眼,沒問他為什麼會在這里。

  不動見項昭寧走出來,也沒急著跟上去。他抬頭看了看人間的天空,覺得這天與上界比起來其實並沒什麼不同。不同的是居住在這片天空下的人——因為沒有信仰和理想,這些人的氣息只會干擾天地固有的靈氣。

  他想起朽戈說過的話。項昭寧雖說是在五轉反噬期內,但並不代表她不需要靈氣了,相反,這段時間的漫長正是因為需要她吸收儲存更多的靈氣。所謂厚積而薄發便是這各道理。

  項昭寧獨自往前走,走沒多久,又看到了一身白衣的朽戈。朽戈身邊站著各紫衣人,竟然是鬼嬰。

  難得沒有都穿黑色的啊。項昭寧挑了挑眉,道:“邪予呢?”

  朽戈道:“與丹餮一起。”

  項昭寧很意外竟是這樣的結果,於是問道:“那麼,丹餮呢?”

  朽戈搖頭,道:“那只有丹餮知道。”

  項昭寧點點頭,“你們……是在等我嘛?”

  朽戈點頭,道:“我們不能讓你一個人在人間。”

  項昭寧笑了笑,“沒關係的。”

  朽戈正要說話,鬼嬰一把拉開他,道:“人家不領情呢。人家只認她師父,什麼師兄,還有什麼饕餮,我們這算是哪顆蔥啊。”

  鬼嬰說話說得不太好聽,不過項昭寧臉上倒是沒有什麼表情。

  不過正是因為沒有什麼表情,鬼嬰的臉更沉了幾分,心想真是恨透了項昭寧這各樣子。這麼一想,他壓抑了許久的心頭邪火便順著杆兒躥上來了。

  “你那是什麼表情?”鬼嬰語氣很衝。

  朽戈一看苗頭不對,連忙拉住他道:“你做什麼。人都找到了,你就不要……”

  可惜朽戈話未說完,鬼嬰已經一把推開他,陰著臉沖著項昭寧道:“你擺各死人臉給誰看?給我們看啊?我們欠你的還是怎麼的?你以為你是誰?這麼多年,如果沒有我們幫你隱瞞身份,幫你準備這準備那,幫你做了這麼多有用的沒用的你考慮到過的沒考濾到過的事情,你以為你今天還能站在這里?你以為你還能去收集各什麼鬼神器?你是多能耐啊?”

  朽戈臉色變了,“鬼嬰,別說了!”

  鬼嬰斜著眼看他一眼道:“為什麼不說?有什麼不能說的?我是受夠了。我們做錯什麼了?是,一開始我們是有意要你魂魄歸位,還我們一各項九長生。項九長生於我們有恩,救命之恩、知遇之恩,這恩什麼時候都是要記得的。你不願意,好,你想要獨立人格,也好,朽戈不止一次勸我們不要太執著,說你這樣也很好。我們倒是接受啊,可你呢?我們現在也沒逼你怎麼著吧?而你就這麼心安理得享受著我們因為項九長生而給你準備的方便,還不能給我們一各好臉色。我說你是誰啊?憑什麼啊?你這樣做難道一點愧疚感都沒有嘛?”

  項昭寧的目光中有一種隱約的觸動。不過她控制情緒的本事不小,一會兒工夫便又是一副無知無感的樣子。

  鬼嬰洋洋灑灑說了一堆話,見項昭寧仍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真是氣不打一處來,那氣就憋在心口之上,怎麼都驅散不去。

  “礱了?還是啞了?還是你就這麼不屑於給我們一各回應?”鬼嬰不依不饒。

  鬼嬰和朽戈在項昭寧的身前,而不動走在項昭寧身後十米遠的地方。

  鬼嬰說這話的時候,不動的瞳孔微微一縮,然後又恢復了正常。他靜靜站在那里,就像是各不存在的人,就像他是一粒小小的塵埃。

  “說呀,你怎麼想的?你要是覺得我們這麼惹你生厭,你說一聲,從今往……”

  “鬼嬰!”朽戈低喝一聲,不允許他再說下去。

  朽戈是各對聲音的掌控很精確的人,與其他人不同,他因為在這方面的精通,所以十分相信言靈的作用。所謂言靈,便是一各人說出去的話一般都會具有實現規則的力量,這各力量的强弱受很多因素的影響,最直觀的是一各人的修為和心量。正因為相信言靈的作用,朽戈是很讚賞“慎言”的,所以他不能讓鬼嬰把太過決絕的話說出口。

  項昭寧心中多少有些無奈。

  鬼嬰被制止了,他斂下眉,頭偏向一邊,良久的沉默後才道:“先走一步。”說著轉身準備離去。說實話,他心中是失望和茫然的。

  項九長生最冷靜的時候也不是這種無聲的冰冷,而項昭寧的心是有多硬,她的心與柔軟的外表完全成反比的嘛?

  “對不起。”項昭寧開口了。

  鬼嬰的腳步頓了頓,實在無話好說,所以獨自離開。

  誰也沒什麼不對,但湊在一起就是不對了。鬼嬰知道自己說的這番話雖然是有根據有道理的,但卻耐不住一個心。

  心中有,萬般皆有;心中無,萬般皆無。

  他其實不是不懂這各道理,只是總是意難平。

  朽戈深深看了項昭寧一眼,道:“我去追他。”於是也跟著離開了,只剩一個不動站在她身後的原位置上,一動也不動。

  “你不走嗎?”項昭寧沒有回頭。她這麼問著,語氣很平靜,平靜中有一種漠然的冷酷,而今天這種冷酷似乎與往日不同。

  不動沒有回答她。他一向是以行動說話的人,或許是行動力太高的緣故,他的語言表達能力往往就顯得薄弱多了。他的話比項昭寧的還少,而他隱藏情緒的能力也比項昭寧要好得多。不過到了不動這種程度,想他們一起鬧到連洪荒界都幾乎要毀了的地步,什麼事情沒有見過?所以要想讓他有情緒波動的事情其實少之又少。

  項昭寧等了一會儿,沒有等到不動的回答。她想不動要麼是離開了,如果是在跟著她,估計他就是要跟到底了。想當年她還在醉醒忘生的時候,因為太想得到掌控自己人生的力量,所以總是抓緊一切機會修煉。當時朽戈送來不少珍貴的資料,又是在冰窟那樣得天獨厚的修煉聖地,她所要做的就是忍耐修行中的一切艱難和疼痛,但比起其他的修道士,她的境況已經好得太多。

  在那各時候,他們四人中待在她身邊最長的人就是不動。這各沉默的男人從不解釋,也不會主動跟她說話,只是默默做著自己的事情,一做就做了這麼多年。他的存在似乎就是沒有存在感的終極解釋。

  淅瀝瀝,淅瀝瀝。

  人間的天灰了,烏雲從遠及近,很快便有雨滴從天而降。

  雨有點涼。項昭寧微微仰起頭看那灰白的天空,心突然間就放空了。

  不動默默地跟在後面,見雨下得大了,便隨手變出一把黑傘,本想使各法術讓那傘遮在項昭寧的頭頂,但是當他看到項昭寧微仰著頭的表情時,手指便頓了一頓,然後舉著傘穩穩地站到她的身後,為她舉著傘。

     “涼。”他只有一各字。

     項昭寧現在是凡人,凡人是很脆弱的。

     項昭寧頭髮和衣服已經濕了,有雨滴順著她額邊的長髮墜落,她卻並不去打理。

     雨是好雨啊,它能洗刷一切痕跡,然後什麼都重頭開始。

     “你說,他為什麼要走?”項昭寧這話竟說的很艱難。

     不動的眼睛望著前方, “走,是為了回來。”他的聲音透著一股滄桑,有著歲月積累的沉重,項昭寧聽在耳裡,一時有點分不清楚他是在說自己還是在說項九長生。

     “不必想太多。”不動說話有點生硬,“他找到我,說叫我在此處等。”

     “為什麼....”項昭寧的聲音有點低,低的幾不可聞。

     不動不知道怎麼回答,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回答,他甚至不知道項昭寧到底是在自言自語還是在詢問他,在他看來,姬雲華這個人是有點奇怪的。

     他猶記得上次與司羽烈對戰,那司羽烈雖然是魔,魔修在人間的魔力受到的限制比正道的修士薄弱的多,但自己也是魔修,司羽烈的魔力自然沒有自己的深厚,若是要保證絕對的安全,那一定就要斬草除根,不然便是春風吹又生了,可姬雲華居然擋住他,不讓他使出那致命的一擊。

     他當時雖然奇怪姬雲華為什麼放棄這麼好的機會,而選擇讓這各存在巨大隱患繼續存在著,但因為對項昭寧的信任,他還是放過了司羽烈。

     司羽烈重傷逃離,短時間該是不會來找他們麻煩了,要說這各時候是他帶著項昭寧在人間歷練的最好時機,可他們竟一躲躲到空間裡去。

     現在他帶項昭寧出來,而在出來之前他便通知了不動,這一舉動又讓不動不解了。

     按道理來說,這不因該啊,正常的思維不該是她們親親密密,絲毫不對他們透露,而自己就四處尋找的嗎?

     可是姬雲華這麼做了,放項昭寧獨自在這,自己走的蕭瀟灑灑,一句交代的話都沒有。

     他看向項昭寧,想了半天,道:“為你好。”

     項昭寧點點頭,沒有說話。

     不動見她全身上下幾乎都溼透了,於是伸出手掌要為項昭寧清除濕氣,可項昭寧卻是一躲,淡淡道:“走吧。”轉眼像是想到了什麼,遙遙看著談家相國府的方向,回憶著那各鍾鳴鼎食的地方,然後在心中默默地將那各地方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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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項家阿九妹,癡不及長生之七

    項九走後,子翼神君眼睛有些發直地看著那雲海流波處,腦海中浮現出拿到丹丸時天帝的表情。

    天帝自然是倚重子翼神君,但天帝就是天帝,他就是整個洪荒的法則。他輕飄飄一句“你若不來,倒叫我爲難了”打碎他所有有關甯靜美好的想象。

    項九走了。

    朽戈站在她的面前,一個字都沒有說,他知道項九一定有話說。

    也不知道哦時間過去了多久,項九終於開口了。

    “有個東西……”她陰沉的語氣裏充滿了掙紮,而每一次掙紮都代表她被傷害著發疼的心是多麼難以解脫。“……幫我看看。”

    丹丸被項九給了朽戈,而朽戈給它的便是她猜測了許久終是不肯接受的答案。

    這丹丸以下術人的血爲引制成,丹丸本身有禁制真氣的作用,同時又是下術人對受術人控制的手段。

    一瞬間項九心中透涼,她起初不信,但扛不住行動力絕佳的朽戈給她找來個“傀儡娃娃”。

    丹丸被那個酷似項九的傀儡娃娃吃掉。項九很好奇朽戈自哪裏找出來與自己這麼想象的傀儡。

    之後的事情果然像朽戈說的那樣,而項九的心一寸一寸冰冷。她再次受到欺騙,整日與那替身一道研究他在的言行舉止,判斷被控制的人的行爲模式,心中愛恨交加,在子翼神君面前假戲真做起來。

    這個過程實在漫長,或許是以爲太過漫長,得不到解脫的項九長生漸漸地變了。

    子翼神君自以爲已是無比保險,於是對項九一如既往,項九則是表面一心一意對子翼神君好,濃情蜜意誘哄子翼神君,心中卻很矛盾。她恨透了天庭和天帝。她覺得自己到目前爲止在感情上受到的挫折都是因爲天庭和天帝。他們的手插得太遠了。

    讓項九長生忽略的是,在自己不斷改變的同時,子翼神君也在慢慢的改變。

    她開始起心要推翻天庭,改變世間的法則,叫適者生存。

    不久後,項九借口功力似有虧損不再大張旗鼓尋找神器,而子翼神君一天天看著項九長生,他心思的變化恐怕只有他自己才清楚。

    愛情是多麼孤獨的情感,一旦摻雜了別的東西,它就很容易腐壞、變質。最終給雙方帶來的只有痛苦,不會有快樂。

    後來子翼神君在回憶的時候,總是試圖尋找一個節點。在這個節點上他的心産生了化學的變化。可是沒有。他很難將這個節點具體化。

    不過不管怎麼說,子翼神君這種長期在天庭孤獨度日的神仙一旦遇上項九長生刻意的溫柔體貼,想要不生出點什麼念頭都是很難的。

    最先受不住矛盾煎熬的居然是子翼神君。

    突然有一日,子翼神君匆匆忙忙下界,著急忙慌地找到了項九。

    項九永遠記得那時子翼神君的表情。那不是天庭神仙都有的那種表情,那種神情只屬於他子翼,只屬於他自己。

    子翼神君讓項九放手。什麼器,什麼九轉,什麼力量,什麼長生。這些都沒有什麼好在乎的。

    項九良久地注視著他。心中隻有兩個字:晚了。

    面對子翼神君難得的請求,她問道:“若是放手,可願與我一同離開?”天大地大。哪裏沒有個安家的地方。

    子翼神君猶豫很久,最終還是艱難地答應了。

    項九這麼問了,等於要一個承諾,難得的是子翼回應了。

    項九抱著子翼喜極而泣,極爲溫存。卻又偏偏在子翼神君離開之後放聲大笑,如癡如狂。

    這個時候。項九秘密尋找到了第三件神器的蹤跡於是匆匆趕去。

    子翼雖然猶豫了很久,但到底給了項九長生承諾。子翼以爲這樣便行了,便是不談情,只談相伴也是好的。天庭那個越來越冰冷的地方,他似乎是待不下去了。他到底是想順應一點,想努力一下。

    可是事情並未像他想象的那樣發展。

    項九覺得子翼神君隻是哄她,但他開始願意哄她,可見他對她也有了情。誰知子翼神君竟是認真的。

    項九找到第三件神器的時候,天地色變。

    在天庭的子翼神君感應到天地之變,心中像是猛地被悶錘擊中,鈍鈍地痛。

    他很快找來質問,問項九如何言而無信。

    項九歪著腦袋托著腮高坐堂上,看著子翼神君的眼神漫不經心。

    “不過是嘴上那麼一說,子翼神君心思實在難猜,我項九以爲你在玩笑而已。”

    子翼神君的臉色便不太好看了。

    玩笑?他自己想笑,他想大約自己才是那個玩笑,而不是他說的話是玩笑。

    看著子翼神君的神情,項九心中痛了一下,竟脫口而出:“若是有個實實在在的牽絆,我也不至於會懷疑至此。”說完這話,項九竟笑了。

    “你要怎樣實實在在的牽絆?”真是風水輪流轉,子翼神君忍耐地問道。

    子翼本是個忍耐的人,事情到了這一步,他想努力努力,而不是輕易放棄。

    項九戲言道:“聽說天神無七情六欲,可凡人卻不是這樣。你要與我過凡人的生活,那我們得要行周公之禮才行,不止如此,咱兩還要生個白胖娃娃。”她這話說得直白,直白到對已子翼神君來說,幾乎就是一種穢匵。

    這會兒要是有天庭的其他神仙在,恐怕恨不得把項九長生拖出去虐她一百遍。

    項九以爲這話對天神來說已經十分無禮了,子翼神君定會氣得離開。沒想到這次她又錯了。

    子翼神君靜靜看她,卻是答應了。

    項九長生一愣,半天都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只聽子翼道:“但生娃娃這個沒辦法,因爲越是修爲高深,擁有子嗣的可能便越是小得可憐。”他的目光一如初見清冷高傲,卻是倔強地問道:“何時行周公之禮?”

    項九被生生嚇了一跳,推說要像凡人一樣準備嫁娶,手忙腳亂地給拒絕了。

    不過正是因爲子翼神君的退讓讓項九興起了留下子嗣的念頭。她想自己已經回不了頭,若有個與自己血脈相連的後代,會不會也算是個交代。當然,如果這個後代還留著子翼神君的血,那就更加完美了。

    項九翻尋古籍,想要尋找能迅速生下子嗣的方法,可惜一無所獲。

    終於又有一天,她居然找到了一種方法。

    有一種古法是借助饕餮的眼睛改變體質,改變體質後的女修士可以擁有孕育任何活物的子嗣的能力。

    饕餮。

    項九獨自待在醉醒忘生,想了很久。

    然後,他去找了饕餮。

    子翼再次前來,項九絕口不提周公之禮這回事,但對他的態度友好得多了。他們回複到之前默契相處的階段,不說項九如何,至少子翼神君覺得這種生活也不錯,於是竊想著未來暫回天庭準備。

    天帝再次發現了不對。他一面軟禁了子翼神君一面派人去捉項九。

    可項九吃了一次虧後,變得聰明了。

    項九早有準備,在成就饕餮之體之後,又強行將神器之力附著自己軀體之上,假裝被擒上了天庭。

    項九本意雖然她對子翼神君愛恨交加,可到底是糾葛深重,不管天帝答應不答應,她都要帶子翼神君走,所以天帝要懲罰項九,項九卻說有話與子翼神君說。

    天帝開始不允,後叫人帶子翼神君出來,項九便問他說的話可算數。

    子翼怕她吃虧,沒有答話。

    天帝便要毀了項九修爲叫她魂飛魄散。

    項九狂傲蔑視天庭,真正施展了本領,想著一不做二不休直殺天帝而去,一時堂上驚亂,不可置信的子翼神君擋在了天帝面前,出手的竟是與項九相同的九轉,而且隱有相克之勢。

    衆人協助子翼神君與項九打成平手,子翼神君爲護天帝傷了項九,一早埋伏的朽戈趕來接應,項九見一時討不了好處,拖延更是不利,於是撤退,再不看子翼神君一眼。

     至此,頗有些心死如灰。

     在下界的項九行事就真只有四各字可形容一一神鬼莫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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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0 意料不到

    鬼嬰陰著臉,氣呼呼的樣子顯得那雙鳳目更加邪魅。

    “鬼嬰。”朽戈很快追了上去。

    鬼嬰理也不理,還是往前走著。

    朽戈一個閃身擋在他前面,道:“不要沖動。”

    鬼嬰懶懶站在那裏,斜飛的長眉一挑,道:“你覺得我是沖動?”

    朽戈笑了一下,“也不是……”

    “那你少攔我前面,讓開。”鬼嬰語氣不佳。

    朽戈也不讓開,只道:“你就是沉不住氣。你怎麼不想想,姬雲華爲什麼會通知不動在這裏等。”

    “我怎麼知道?我管那麼多?我勸你啊,也不要管這麼多了,你要管也要看人願不願意啊,這上杆子的不是買賣,你懂不?”

    朽戈卻笑了,“當年對項九,你可是上著杆子去做買賣的。”

    鬼嬰怒瞪他一眼,道:“兩碼事!你提那做什麼!”

    朽戈道:“好,不提。開始吧,著急忙慌要找人家,現在找到了,你又跟人置氣,這是何必。”

    “何必何必,就是你總說何必,你就這麼順著她吧,看你能順成什麼樣子。”

    朽戈的表情沉下去,“你說這些做什麼,她對我們有戒備心理本也是應該的事情。”

    “應該?”鬼嬰的眼睛惡狠狠的,“什麼是應該?你這樣就叫應該?其實有什麼大不了的,也不是非她不可!”鬼嬰看著他,“你想怎麼做自己去做,不要拉上我。”說完從朽戈身側走過,多的一個字都不再說了。

    看著鬼嬰心灰意冷走掉的樣子,朽戈這回沒再去追。

    而另一邊,不動跟在項昭寧後面。項昭去哪裏,他便跟到哪裏。

    此時人間已是黑天。項昭寧和不動已經出了城,露宿在城外深山老林之中。

    項昭寧三下兩下躍上樹,屈膝坐在一棵樹枝上,背靠著樹幹,微微仰著頭看繁星滿天的夜空。

    今夜無月,星星倒是一個個亮得很。項昭寧知道那些閃亮的星星一定在散發著天地精華的靈氣,可是她卻難得不太想趁機修行。

    她在樹上看著,不動便盤坐在樹下閉目養神。他坐的位置是有講究的,那個地方確定是能最有效地保護項昭寧的地方。而項昭寧只需輕輕低頭就能看到不動。

    項昭寧低頭看了看不動,心想這個人當年也是這樣跟著項九的嗎?項九得到朽戈、不動、鬼嬰和邪予四個人真心的跟隨,其實有時候也會叫人羨慕的吧。

    不動自然不知道項昭寧在想什麼。他不是個多話的人。也不是個會爲自己解釋的人,他只靜靜做自己的事,做完了就完了,很少管別人的看法,在項昭寧這件事上也基本不去強求一個結果。他給自己的定位便是守護。

    夜深人靜。項昭寧半天也沒有睡意。她望著天,輕聲道:“有個問題,一直想問你們。”

    不動眼瞼動了動,卻沒有說話。

    項昭寧知道他醒著,他默默守在她身邊的次數實在太多了,她從一開始的排斥到現在的習慣。她已經能摸清楚不動的行爲習慣。

    “你們爲什麼非要項九長生回來?是因爲理想嗎?”或者是因爲信仰?項昭寧雙臂交叉托在腮下放置膝上,語氣不見得多麼好奇,甚至有些漫不經心的。

    不動聽了她的話便開始思考起來。這些問題其實他很少想。項九回不回得來其實他倒是不那麼在意的。若不是因爲項昭寧得到了九轉的傳承,又真的是項九的後人,他大概都不會回去醉醒忘生。

    在遇到項九長生之前,他便是個十分隨意的人,想去哪裏就去哪裏。想做什麼就做什麼。若不是真心佩服項九,他也不會那麼輕易甘於俯首稱臣。

    後來項九長生魂飛魄散了。這種事情既然發生了,他想他們四個該是要散夥了,沒想到醉醒忘生消失了又回來了,項家後人也出現了,聽說還是個魂魄不全的載體。

    他們四個又相聚在了醉醒忘生,這多少有些命運的味道。

    “不是。”不動想了半天,給出這兩個字。

    “那是因爲什麼?”項昭甯問道。

    是啊,因爲什麼呢?因爲什麼一定非要項九長生呢?因爲什麼一定非要現在這個項昭寧去收集項九失散的魂魄,然後讓她變成那樣一個激烈冷酷的人呢?

    “孤獨。”不動輕輕吐出這兩個字,眼睛已經睜開,竟是有些出神了。

    無論善言的朽戈也好,別扭的鬼嬰也罷,還是有些迷糊的邪予,或者自己,其實漸漸都能看清了真正要的是什麼。

    項昭寧有些意外,她怎麼也沒想到不動竟然給出這樣的答案。

    不動靜靜盤坐在那,在夜色中寧靜如一尊佛,可他其實是各魔修。

    修仙歲月漫長孤寂,不動也有年少輕狂的時候,他不信天道,不信真善,於是修魔,憑聽心音,後來竟慢慢發現什麼魔,什麼仙,什麼佛,只不過是殊途同歸,於是他安靜下來,他不在刻意尋找,他開始學會等待,因為等待而寬容,因為寬容,他更能理解朽戈這些人到底在想什麼。

     “一開始,是為了項九。”不動緩緩開口, “我們朝夕與共,共同戰鬥,生死共命。”他的話說得輕緩,但有力, “最後,她獨自魂飛魄散。”他頓了頓,“想不明白。”由於平時很少說話,不動對基本的轉折詞都顯得陌生,往往用幾各字或一各詞來表達自己的意思,難免就顯得生硬。

     然而正是這種表達方式,卻讓項昭寧更加信賴。

     一般認為修道者多豁達通透,魔修卻不在其列,可不動顯然是各不太常規的魔。

     不動說到這裡便不在往下說了,而說到這裡,項昭寧也基本能懂了。

     項昭寧到上界後待得最多的地方是醉醒忘生,她雖然幾乎從不主動與朽戈等人來往,但她的一舉一動朽戈等人都看在眼裡,在項昭寧所關注不到或者不能理解的地方,她的存在其實給原本只有朽戈,鬼嬰,不動和邪予的醉醒忘生帶來了生機。

     項昭寧不知道,可不動知道在她來之前,他們所在的醉醒忘生不過是一潭死水,是沒有生命的界,所以他們的修為在當年項九長生魂飛魄散後一直沒有恢復,而是在項昭寧來醉醒忘生修行之後,他們的修為才開始恢復的進程,醉醒忘生雖然是項九長生留下的界,但如今竟漸漸有了與項昭寧同在得傾向。

    這事情要解釋其實也不知道從哪裡解釋起,開始的時候,大家都認為這是因為項昭寧作為魂魄不全的項九長生的轉生,與醉醒忘生相契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可是醉醒忘生並不是普通的界,它在鼎盛的時候更像是一各活物,有自己的脾性,它的脾性便與項九長生相似。

    項九長生殞落,醉醒忘生作為界也是元氣大傷,不久後就消失不見,把朽戈四人踢了出去,他們想,如果項昭寧不事項九長生,她的出現怎麼會讓醉醒忘生重新出現?

    可擁有著項九長生那樣脾性的醉醒忘生如今卻慢慢與項昭寧相似,這期間便隱含著一各危機一一項昭寧對他們的排斥影響了醉醒忘生對他們的態度。

    如果項昭寧是項九長生,項九長生的界是不會對與項九長生共命的他們排斥的。

    於是這裡又有一各猜測一一難道項九長生獨自魂飛魄散便是解除了他們共命的狀態?可是如果這樣的話,又怎麼解釋隨著項昭寧修為的增加和醉醒忘生的恢復,他們的修為也在提高和恢復?

    不管怎麼解釋,不管怎麼猜測,他們都是每時每刻都在關注著項昭寧,而這種關注一但成為習慣,接受就變的不那麼艱難了。

     可是項昭寧還是一如當初,彷彿從來不曾改變也再不會改變一樣。

     多麼叫人心灰意冷。

     不動在思考著,項昭寧同樣也在思考著,誰也在沒說話。

     星辰將黑幕盡染,那清輝照在樹林中,鑽著樹枝的縫細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

     風吹夜搖,項昭寧慢慢進入了夢鄉。

    感受到項昭寧寧靜安祥的氣息,不動的嘴角不自覺地微微放鬆,斂下眉目,坐在那裡形成完美的防守姿態。

    然而,變故卻在這樣的安寧中發生了。

    鬼魅的黑影悄無聲息地鑽入深林中,他看了看不動了位置,又看了看項昭寧的位置,然後莫然無聲地划到離他們不遠的一棵樹後。手指靈活地動著。

    不動仍在打坐。項昭寧仍在沉睡。

    那黑影曜上樹枝,站在項昭寧身前不動聲色地俯視著項昭寧的臉。

    良久,黑影發出輕輕的哼聲,那聲音雖然不大,但是不動一定能發現,可是樹下卻安靜如初。

    地上斑駁的光點映照出那黑影一指點在項昭寧眉間姿勢的輪廓,葉搖沙沙,黑影消失在無邊無竟的夜色之中。

    朝陽初昇,不動輕聲道:“昭寧?”

    上面沒有一點動靜。

     不動皺眉,他站起身抬頭望去,“昭寧?”幾隻野鳥從樹林間撲煽著翅膀一沖飛天。

     枝搖葉動,在不動不敢置信瞪大眼睛的表情中,項昭寧的身子從高高的樹枝上側向下垂,然後重重地摔了下來。

     “昭寧。”不動的心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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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14 22:52:20
341 魂離天外

    “怎麼回事!”朽戈趕來的時候,正看到不動摟著項昭寧在懷裏,臉上盡是陌生的無措。

    “她很冷。”不動的聲音很輕,因爲太輕了,朽戈的心反而劇烈地顫抖起來。

    他蹲下身子,手伸過去盡量平靜地用手背碰了碰項昭寧的額頭,皮膚相觸的地方傳過來的溫度簡直讓他驚心。

    正在這時候,鬼嬰也趕過來了。他不等說話便過來查看項昭寧的狀態,一會兒打開她的眼瞼查看她的眼睛,一會兒又試探鼻息,一會兒又掰開她的嘴,一會兒又去摸索她的穴位,擺弄了半天也沒見項昭寧的狀態有什麼好轉。

    “怎麼回事?不動不是跟著的嗎?怎麼會這樣?”鬼嬰氣急敗壞,不明白怎麼就一晚上的功夫事情就發展到這一步。看著在不動懷中嘴唇發白毫無生機的項昭寧,他的臉上也漸漸失去了血色。

    什麼人能在不動的眼皮子底下動這樣的手腳?項昭寧怎麼會變成這種完全失去魂魄的狀態?朽戈的臉陰沉陰沉的,腦子裏無數個念頭在亂竄。

    “通知邪予和丹餮,我們速回醉醒忘生。”朽戈起身,跟著不動也抱著項昭寧起來了。

    不動覺得很冷,他自己本來身上溫度就不高,他懷疑是不是自己的溫度影響了項昭寧的溫度,所以運用力量不斷地給自身加溫,而過度的高溫使他的精神狀態變得頹廢起來。

    朽戈發現了問題。他的心臟不自覺地抽痛,他伸出手道:“我來。”

    不動卻不肯放手。

    他在深深自責。

    鬼嬰一掌拍碎旁邊一顆大樹,上下牙齒咬得死緊。

    如果是在以往,朽戈說要通知丹餮,鬼嬰一定會嘲諷兩句表示不屑的,可是這一次他什麼也沒說,乖乖就照辦了。

    不動既然不肯放手。朽戈便也不勉強。現在最重要的是讓項昭寧恢複狀態,其他的什麼都可以不計較。

    通知邪予,他們四個一定要都在醉醒忘生中。而通知丹餮,是因爲當年項九拿走了饕餮王的眼睛,便用特殊的契約把自己的體質改變了。

    項昭寧與項九之間存在著必然的關聯,而眼睛是丹餮的。有些事情他們做不到,但丹餮或許可以做到。

    就在他們匆匆趕回醉醒忘生的時候,項昭寧的魂就漂浮在他們的上空,靜靜地看著。

    一個聲音道:“既然看完了,可以走了吧?”

    項昭寧道:“爲什麼這麼做?”

    那聲音道:“這個。你以後便會知道了。”說著一陣風吹來,項昭寧的魂不由自主地隨著風前行,不能回頭。

    她的魂在人間的天空飄啊飄啊。飄過了郁郁蔥蔥的山林,飄過了熙熙攘攘的街坊,飄過了炊煙裊裊的屋舍,最終被風兒帶到了一處破廟。

    破廟因爲年代久遠而又長年失修變得色澤黯淡,斑駁的牆體上散發著古老的氣息。與頹敗的外表相對比的是幹淨整潔的內裏。

    破廟中沒有供奉泥塑。只是簡簡單單一個空蕩蕩的空間,被收拾得很幹淨。

    一個青衣女子提著一個桶,用一個大大的舀子從桶裏舀出透明的液體潑灑在地上,她做得很專心,也很細緻,與她一同的還有幾個男男女女也在做同樣的事情。

    不知道爲什麼。項昭寧只一眼就關注起那個青衣女子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每看一眼那個青衣女子,就感覺到那個女子的手似乎停滯了一下。

    一個男子從廟外面走進去。直接走到青衣女子面前道:“羽姑娘,清心堂的藥材都補齊了,受傷的人也都幫他們清理好了。”

    青衣女子點頭,道:“等過兩日這裏整理好了就送他們回來,重傷的人還是留在清心堂。”她的聲線柔和。教人一聽就覺得通體舒暢。

    那男子回了聲“是”,又道:“不過……”他的語氣猶豫。目露憂心。

    “什麼事?”青衣女子暫時放下手中的水舀。

    “羽姑娘,雖說我們清心堂做的事利國利民的好事,可是槍打出頭鳥,這些善事本該是官府來做的事,現在我們做了……”那男子話未說完,直看著被稱爲“羽姑娘”的青衣女子。

    青衣女子沉默片刻,道:“如今國力微弱,也有力所不能及之處。在此國難之際,相信應知府也知此事的重要。”

    男子聽聞此言,有些憤慨道:“那個昏官哪裏知道這些!上次還敢對羽姑娘動手動腳!”

    青衣女子淡淡笑了笑,“他討不了好處去。”說著她看了看另外幾個在忙活的人,道:“今日辛苦大家了,剩下的我自己來就可以了,你們先回去吧。”

    那幾個人道:“羽姑娘,這怎麼成,這本來是爲我們做的事情,怎麼能獨自讓羽姑娘勞累。”

    青衣女子道:“無妨,剩下的活已經不多了,而且這些活兒我比大家熟練得多。今日大家都累了,明日還要幫著我們清心堂搬家,就先回去休息吧。”

    “那怎麼行……”大家都不願意留青衣女子一個人在這裏辛苦,那眼睛裏語氣裏滿滿的都是關心和信任。

    青衣女子堅持要自己留下,後來進來的男子也跟著再三勸說,那些人才依依不舍地離去。

    青衣女子看了眼那男子,道:“你也去吧。”

    男子點頭,道:“那我先回清心堂。”

    男子走後,青衣女子繼續做著手中的活,待水桶裏的水都潑灑過地面了,又在廟中各個角落都擺了一壇香,然後細心檢查了一遍,這才走出神廟。

    “出來吧。”青衣女子站在破廟邊,語氣平靜。她的眼睛正看著項昭寧的方向——確切的說,是在看項昭寧。

    項昭寧吃了一驚,左右看了看,發現旁邊再也沒有和自己同樣的存在。這個羽姑娘必然是在說自己。

    這樣一想,項昭寧很是吃了一驚。這位羽姑娘竟然能看見魂魄嗎?

    那青衣女子似是知道她的想法,笑道:“我確實能看見你。你過來。”

    項昭寧見那青衣女子眉目柔和,心中不自覺相信了她,於是飄啊飄啊飄到了她的眼前。

    羽姑娘上下打量著項昭寧,道:“看起來不像是個凡人。莫不是修道者?”

    項昭寧點點頭,道:“正是。”

    羽姑娘思索片刻,道:“不,看來不止如此。”她看著項昭寧道:“修道人,你如何會到這裏?”

    項昭寧仔細想了想,道:“我是被人送過來的。”

    羽姑娘挑挑眉,“被誰?”

    項昭寧搖搖頭,並不答話。

    羽姑娘想了想,道:“也罷,既然你不說,我也不問。只是眼下你也無去處,不如跟在我身邊吧。”她向項昭寧發出邀請。

    “跟在你身邊?”項昭寧重複道。

    羽姑娘點頭,道:“世道亂,如今孤魂野鬼不少。我觀你生體似未盡,看來遲早是要回去的。你若在我身邊,我還可保持你這生魂的狀態,若是你一個人在外面待久了,與孤魂野鬼在一起,到時候想要再回去就不容易了。”羽姑娘解釋道。

    項昭寧沉默片刻,道:“爲什麼幫我?”

    羽姑娘笑了笑,道:“你不用想得太多,我是一名醫者。方才你聽到了,清心堂便是我家祖傳的藥莊。”

    項昭寧倒不是不相信她,只是想知道這女子在想什麼。如今聽她這麼說,便知她當自己在防備她,當下也不多解釋,只默默站在一旁。

    羽姑娘笑了笑,道:“方才你一進來我就發現你了,你與別的孤魂野鬼不同,你身上有一種特別的氣息……”她回想了一下,道:“讓我覺得似乎在哪裏見過你……”

    項昭寧挑挑眉,她對這位羽姑娘倒是沒有相同的感覺,不過她相信這位人間的羽姑娘不會害自己。

    羽姑娘也不介意項昭寧沉默的態度,只清理了一下廟中自己帶來的工具,然後帶著項昭寧的魂慢悠悠地往清心堂回去。

    然而這回去清心堂的一路卻並不平靜。

    破廟在城郊,從破廟回去清心堂便要經過城門。

    羽姑娘走至城門正要進去,守門的兵士卻交叉著長矛擋住了她的去路。

    羽姑娘平靜地看著他們,道:“何事?”

    那兩個兵士不懷好意地嘿嘿笑起來。

    “喲,這不是大名鼎鼎的清心堂主羽姑娘嗎?”一個人出言諷刺。

    他們的目光透露著貪婪和慾望,可是他們到底沒有一個人對羽姑娘動手動腳。

    羽姑娘就那麼看著他們,也不答話,讓那說話的人尷尬起來。

    “裝什麼清高!我們大人三番五次請你,你都推脫事忙。今日看來你也沒什麼事,那便跟我們走一趟吧?”

    羽姑娘想了想,便道:“應知府日理萬機。今日我尚未準備,改日再拜訪知府大人。”

    “哈哈哈!”其中一個兵士放聲大笑起來。“羽姑娘,明人面前不說暗話,我也不跟你文縐縐地兜圈子了。今日你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說著一揮手,從城裏列隊走出一隊十人的兵士,將羽姑娘給團團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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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14 22:52:43
342 清心堂主

    羽姑娘看了看城門口圍觀的人群,又看了看四周舉刀相向的兵士,冷笑一聲道:“既然是應知府相請,我走一趟就是,何必弄出這麼大的陣仗,叫人看了以爲是在抓欽犯。”

    方才說話的兵士聽聞這話,立刻鬧了個大紅臉,惱羞成怒道:“少特麼廢話,帶走!”說完便昂首挺胸地招了下手,在前面帶路。

    那些圍著羽姑娘的兵士不敢真的抓羽姑娘,只圍著她前進,絲毫不敢松懈。

    項昭寧奇怪的想,明明羽姑娘只是個身無武功的弱女子,怎麼會讓這些手持武器的兵衛眼中流露出忌憚的神色呢。她想莫非羽姑娘有什麼特別的本領?如果是這樣那也說得通的,畢竟羽姑娘竟能看到她的魂魄。

    羽姑娘神態自若地走在一衆兵士之間,不像是去龍潭虎穴,就像是平平常常回家一樣。

    前面跑過來幾個人,急急忙忙要沖過來,嘴裏還喊著:“羽姑娘!羽姑娘!少東家!少東家!”

    羽姑娘伸出手制止道:“大家不必擔心,青楊,你照顧好堂內的病人,我片刻就回。”

    項昭寧注意到那個被叫做青楊的男子正是之前來破廟中找羽姑娘的男人。那青楊拱手道:“是,青楊這就回去。”于是拉著一幹人幹淨利落的走了。其他人不像青楊這麼乾脆,還想著要沖過來拉走羽姑娘,但都被青楊帶回去了。

    羽姑娘朝項昭寧的方位看了看,心想這個修道人倒是個不多話的。

    一衆兵士圍著羽姑娘進入了應知府的府邸。羽姑娘心中冷笑,心想這應知府真是死性不改,上次吃了虧還不知道收斂,這次竟然叫人把她帶到家裏來了。

    項昭寧跟著羽姑娘進了知府的府邸,看著那些人帶著她穿過中堂,一直引到到了後花園去。

    應知府的府邸修建得極爲講究。看起來是十分雅緻的風格。他的府邸占地廣闊,後花園也造得極大。園中姹紫嫣紅,兼有假山亭台,在藍天白雲之下如畫一般。

    應知府便在園中倚水而建的亭台上負手而立,亭台中的小石桌上擺著些瓜果酒菜。

    項昭寧以爲應知府既然都坐到這個位置了,而且方才在城門口又見識了那麼一幕,心想他大概是個肥腸滿腦的家夥,可是事實上這位應知府比她想象中要好了很多。

    應知府聽到喧嘩聲便轉過身來,待看到羽姑娘和一衆兵衛,便喝道:“胡鬧!本官讓你們好生請羽姑娘來作客。你們怎的如此無禮,竟然刀劍相向?”

    應知府四十來歲的模樣,難得人到中年又是身處高位。既沒有禿頂也沒有大肚子,樣貌看起來還頗爲英俊。只是他眼角的紋路和眉間的溝壑洩露了他的年齡和一些心性。

    項昭寧想,這個是圓滑又狠辣的男人。

    不止如此,她覺得這位應知府的氣息有些奇怪,他站在那裏就是讓人覺得他是不一樣的。他與周遭的人格格不入。

    那些兵衛聽聞連連緻歉告饒,這時完全沒有了在城門口的囂張模樣。

    羽姑娘道:“無妨,應大人日理萬機還要在百忙之中抽出空來見我這樣一個平凡的小女子,我真是惶恐。”

    應知府揮手讓兵衛們都退下,笑意盈盈地看著羽姑娘,伸手道:“羽姑娘多禮了。這邊請。”

    羽姑娘大大方方落座,隨意掃了眼桌上的酒菜,眉角微微挑了一下。

    應知府撩袍坐在羽姑娘對面。一邊幫羽姑娘斟酒一邊道:“那日初見羽姑娘,應某便驚爲天人,聽羽姑娘談經論道更有知己之感。上次是應某魯莽,驚嚇了羽姑娘,今日便是應某賠罪來了。”

    羽姑娘淡淡道:“應知府這樣的賠罪方式還真叫人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應知府笑道:“下等人不明就裏。沖撞了羽姑娘,還請羽姑娘見諒。不然這樣。羽姑娘既然被這些個下等人弄得不痛快了,應某這就罰他們去,羽姑娘想要本官怎麼罰他們呢?”

    項昭寧聽了覺得好笑。這應知府這麼說,明顯是把自己摘出來,表明這事兒跟自己沒關系。可那些兵衛若不是得到他的命令,怎麼會這麼對待羽姑娘呢?

    羽姑娘道:“那倒不必。應知府,上次我提及的關於流民安置的問題,應知府考慮得怎麼樣了?今年糧食青黃不接,加上北部戰亂,很快將有更多的流民進入到本城。若不造作準備,恐怕到時候難以調配資源。”

    應知府一笑,擺手道:“羽姑娘憂國憂民,實乃女中豪傑,讓本官十分欽佩。不過今日是私宴,不談國事。待吃完之後我們再來談公事。”

    羽姑娘也不爭辯,道了聲“也好”,然後開始喝酒吃菜。

    應知府的目光中流露出一絲狠辣,席間狀似親密地給羽姑娘夾菜倒酒,羽姑娘便吃菜喝酒,只聽著應知府說話,自己並不多言。

    項昭寧看得無聊,便坐在亭子的檐角上,一會兒看看天空,想著師父會在這片天空的哪裏?一會兒看看羽姑娘和應知府,想著這羽姑娘和應知府葫蘆裏都打著什麼算盤。

    待酒過三巡,應知府微醉,羽姑娘卻坐得筆直,動也不動。

    應知府開始癡迷地看著羽姑娘,伸手去抓羽姑娘的手,卻被羽姑娘躲開。

    應知府道:“上次一見,我便知羽姑娘並非凡夫俗子,今日再見,應某實在欽慕得很。應某出身孤獨,多年浸染官場,早已膩了這等生活,只盼有個紅粉知己紅袖添香,實乃人生一大快事。羽姑娘天人之姿,應某心向往之啊……”

    應知府話未說完,但聽的人都知道什麼意思。

    項昭寧坐在那裏偏著腦袋往下看,心想原來應知府是要羽姑娘做他的紅粉知己。

    只聽羽姑娘道:“承蒙錯愛,我想應知府這樣年輕有爲的官員,應該更關心百姓的生死,而不是兒女情長。”

    應知府再次伸手,自說自話道:“我雖有一妻五妾,但她們都及不上你。我對你一見鍾情,你若嫁於我,不出一年,我必想方設法將你扶正。你我二人齊心協力,何愁大事不成?”

    羽姑娘道:“哦?應知府有什麼大事?還需要我幫忙?”

    應知府似是醉了,此刻嘿嘿笑起來。“你別騙我了,我知道你跟我一樣,是修道者。這裏修道者極少,你我天生就是一對。”說著也不顧形象,竟起身撲了過去。

    羽姑娘在那瞬間起身讓到一邊,應知府撲了個空,直撞到柱子上。

    撞了柱子的應知府腦子暈了暈,轉身看見羽姑娘無動於衷的模樣,頓時炸毛道:“羽清心,你今日注定是我的,躲也沒用。”說完哈哈大笑,又道:“你可知你喝了什麼?雖然你是修道者,但也不是所有藥都對你沒作用。我勸你乖乖從了我,還可以少吃點苦頭。你若非要這麼逆著我的意思來,那我可把持不住理智了……”說著眼神猥瑣狠毒起來。

    項昭寧跳下來站到羽姑娘的背後,心想能幫一把就幫一把吧。不過她有一種強烈的感覺——羽姑娘會自己搞定的。

    果然,當應知府再次撲向羽姑娘的時候,他的身子就憑空重重摔在石桌上,酒菜撒了一地,還有很多沾到了他的衣服上,讓他整個人看起來狼狽不堪。

    應知府被摔得眼冒金星,但他心裏有個聲音在不斷叫囂著要他得到羽清心。

    羽姑娘道:“看來應知府今日是沒有時間和精力談公事了。”說著就要走。

    應知府哪裏肯讓她走,此刻攔住她冷笑道:“你真不怕你喝的東西?”

    羽姑娘冷笑道:“你真以爲那些東西對我有用?”

    應知府卻哈哈一笑,目光中盡是征服的慾望。“沒用也不要緊,我不過是……”說著靠近羽姑娘,指甲突然極速生長,嘴角也露出獠牙來。

    項昭寧嚇了一跳,倒是羽姑娘淡淡笑道:“你終於露出真面目了。”說著退後幾步避開應知府。

    應知府上前,羽姑娘又是一退。奇怪的是她的身體雖然是在後退,但並未見她在行走。

    應知府不耐煩了,他恨聲道:“敬酒不吃吃罰酒!”說著衣服無風自鼓,然後隨著裂帛的聲音傳來,他的身體變得強壯很多,眼睛也變成紅紅的顔色。

    應知府朣仁一縮,桀桀怪笑,聲音也不像是原來那樣了,“哈哈哈哈!羽清心!昔日你毀我修為,叫我唸什麼破清心咒,老子不耐煩那各,你不是說人間自有正道,不受魔物侵擾,你看看這個人,這個人本是各好官,就因為見你一面心生欽慕,可惜又求而不得生了心魔,看看看看,還是各修道者呢,心志精神都比常人要堅定許多,可還不是求助於我嗎?哈哈哈哈!你說的正道真是脆弱阿!脆弱!”

    隨著這尖銳的聲音越來越倉狂,應知府的衣服幾乎裂成條狀,衣不遮體,他神智不清,皮膚之下的筋骨突出,讓他的樣子變得無比猙獰,他最終喃喃道:“羽清心。”然後整個人像野獸一樣撲過來,那速度之快勢頭之猛讓羽清心躲避不及,就這樣被他撲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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