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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aeol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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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月關] 夜天子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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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9-23 03:46:56 |只看該作者
第140章 暗戰


 楊應龍面對如此恐怖的一幕,心頭也不禁浮起一絲寒意。無聲無色,毫無跡象,你不知道他的蠱毒是布在空中還是地上,一個活生生的人走進去,片刻功夫就連骨灰都不見了。

 「千年」,「千年」,好一個「千年」!

 楊應龍有祖傳的避蠱秘法,但是面對這麼恐怖的蠱毒,他也不確定自己的避蠱之法究竟能不能奏效,他不敢冒這個險。況且,就算他能應付,那麼能走進這扇門的也只能是他一個人,誰知道門後是不是只有尊者一個人?

 楊應龍臉色極其難看,他原地僵立很久,才緩緩後退道:「走!我們到外面等!」楊應龍一直退到大廳門口,這才轉身向外走去,在此之前的這段距離中,他甚至不敢以後背迎著那扇門。

 葉小天眼見如此一幕,不由暗暗慨歎:「天下之大,果然是無奇不用。以前在京城時,我自以為身在天子腳下,已然是見多識廣了,今日才知我是井底之蛙,就只這一次在山中所見所聞,就比幼年時聽過的許多神怪故事還要詭奇莫測。」

 楊應龍鎩羽而歸,格哚佬自然也沒有勇氣闖進去,一群人氣勢洶洶地闖進來,又灰溜溜地走出去,來到了神殿外面。

 格格沃和楊應龍鬼鬼祟祟地嘀咕了一陣,便一頭鑽進了神殿,楊應龍咬牙切齒地沖著神殿運了半天氣,大聲吩咐道:「來人,把我的大帳就設在這神殿外,時刻等候尊者消息!」

 楊應龍一聲令下,他的人馬上回去傳訊,吩咐留守的人拆了帳篷,把東西搬來神殿。

 展凝兒把安南天拉到一邊,和他說了一陣悄悄話,看樣子是把玉牌的事告訴了他,安南天神色登時緊張起來。但他馬上就掩飾住了,小聲同展凝兒說了幾句話,展凝兒便點點頭,走回來對葉小天大聲道:「走。咱們回村,由著他們折騰去!」

 楊應龍聽到聲音冷冷地回頭看了她一眼,又扭過頭去,望著巍峨的神殿憂心忡忡:「消息很快就會傳開,附近九峒八十一寨的生苗都將派人趕來恭迎新尊者的誕生,到那時眾目睽睽之下,可是什麼手腳都做不了啦。莫非這個老傢伙就是打的這個主意,想等各寨人都到齊了,再公開宣佈繼承人選?這個繼承人......到底是誰呢?」

***************************

 葉小天陪著展凝兒登上一條竹筏,另有幾個安、展兩家的侍衛也跟著過來,登上了另一條竹筏,葉小天對展凝兒道:「你交給他了?」

 展凝兒向他使了個眼色,葉小天會意,馬上不再說話。那操筏的苗人把竹筏子擺到對面湖岸,展凝兒登岸走出一陣。才對葉小天道:「我對表哥說了,表哥派人陪我去找格峁佬。」

 葉小天咋舌道:「他自己怎麼不去?旯窠寨在哪,你一個女人,能行嗎?」

 展凝兒道:「最熟悉山中情形的人就是我,也僅自己認識格峁佬,我不去誰去?況且我會武功,表哥比我差遠了。你以為我就放心讓他去?再說,他是男人,楊應龍一直認為是他代表著安、展兩家,不會認為擔此重任的是我一個女兒家。旯窠寨距此僅一天一夜的路程,我快去快回,等楊應龍發現時已經晚了。」

 葉小天點點頭。道:「凝兒姑娘,尊者病危,沒人顧得上我們了,我也想馬上離開。遙遙被人擄走,不找到她。我放心不下。」

 展凝兒停住腳步,略一遲疑,便爽快地道:「成!我留個人領你們離開。」

 葉小天搖頭道:「不必!我不會去銅仁,我想繼續找下去。」

 展凝兒道:「那你就更需要我幫忙了,再往前走有許多苗人的山寨,你一個漢人,語言又不通,如果沒人領著,不要說找人,只怕你們自己都寸步難行。」

 葉小天一想大有道理,便長揖道:「既如此,多謝凝兒姑娘了。」

 展凝兒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輕輕頷首道:「保重!」

******************************

 楊應龍在神殿外徘徊,心中焦急萬分。格格沃回神殿很久了,一直沒有消息出來,顯然他什麼都沒有打探到,難道那個老傢伙真的封閉了神殿內部,什麼人都不見?他的目的何在?

 楊應龍並不懷疑尊者即將歸天的真假,尊者不會拿這種消息開玩笑,而且「千年」這種蠱術「殺人一千自損八百」,一旦使用這種蠱術,施術者本人也會遭到反噬,必死無疑,所以除非面臨十萬危急的局面,又或者施術者本就生命垂危,否則他是不會施展這門蠱術的。

 然則尊者歸天的事情既然不假,他封閉神殿不許任何人進出是意欲何為呢?

 楊應龍突然站住了:「只有一種可能----他在等人!」

 楊應龍越想越有道理,尊者這麼做,只能是在等人。他馬上就要死了,卻遲遲不宣佈繼任人選,而是封閉神殿,禁止人進出,那麼一定是因為他等的人不在神殿,這個人是誰?

 不在神殿的人千千萬萬,楊應龍自然不可能隨便想起一隻阿貓阿狗,他懷疑的主要物件還是集中在八大長老身上,他在心中快速把八大長老的行蹤過濾了一遍,不由懼然一驚:「格峁佬!」

 這個老東西,上次有意提起格德瓦,果然是故布疑陣!「天子」垂危,哪有不把「太子」留在身邊的,他既然屬意於格峁佬,卻偏把格峁佬派離身邊,原來是故意誤導我們。

 楊應龍馬上想到,尊者要通知格峁佬,一定會派人去,否則等格峁佬自行得到消息再趕回來,也許會拖延很久,尊者的命能不能撐到那時候還很難說,何況尊者不會不考慮他在這段時間內另謀對策。

 楊應龍突然站住腳步,回身問道:「尊者病發時,誰在他的身邊?」

 幾名心腹手下面面相覷,他們也是聽到告急的鐘聲才隨楊應龍趕過來的,哪裡知道這些事,白筱曉快步上前稟道:「主人。今日葉小天被尊者邀來聊天,後來尊者就出了事,屬下也不知......」

 楊應龍大怒,一記耳光狠狠扇了過去。斥駡道:「混蛋!怎麼不早告訴我?」

 楊應龍下手奇重,這一記耳光,白筱曉吹彈得破的臉蛋立即腫了起來,嘴角流出一絲鮮血。白筱曉不敢爭辯,甚至不敢去撫摸一下臉頰,只是惶恐地垂下頭,道:「是!」

 其實這事也怪不得她,告急鐘聲敲響以後,楊應龍急急趕來,馬上就和神殿武士發生了衝突。隨即闖進神殿,又被「千年」給逼出來,這整個過程中哪有她插嘴的餘地。

 楊應龍突然想起展凝兒剛與葉小天連袂離開,目光頓時一閃,急忙向白筱曉招了招手。白筱曉連忙湊到他身前,楊應龍低聲囑咐幾句,沉聲道:「快去!這次再出了紕漏,我扒了你的皮!」

 白筱曉臉色一白,急忙應道:「是!」

 她很清楚,楊應龍這句話可不同于一般人的威脅,楊應龍此人豐神如玉,手段卻酷厲如修羅,他臥室的燈罩乃至馬鞍都是用皮膚嬌嫩的少女人皮製成,包括他榻上鋪的那張人皮床單,如果自己......

 白筱曉暗暗打個冷戰,不敢再想下去。

***********************************

 格哚佬的部落就在神殿對面,沒有人比這個村落裡的人更清楚神殿那急促的鐘聲代表什麼了。當鐘聲響起的時候,格哚佬立即帶著人乘著竹筏奔向神殿,而村中許多老人婦女則紛紛走出來,憂心忡忡地看著神殿的方向,更有人虔誠地跪在地上,向神殿的方向膜拜祈禱。

 華雲飛和毛問智站在村口,眺望著神殿的方向,福娃兒自幼跟人類混在一邊,學了很多擬人化的動作,見二人揚首眺望,福娃兒也直立起來,努力伸著它那圓圓的根本看不見的脖子,睜大一雙黑眼圈做出眺望的樣子,雖然它根本不知道應該看什麼。

 華雲飛疑惑地道:「村裡人如此慌張,格哚佬還親自帶人趕了去,莫非神殿出了大事?」

 毛問智道:「這鳥不拉屎的地方,能有啥事?還能再冒出個魔殿,派兵攻打神殿了?哎呀,別是那土皇上駕崩了吧?不是早說他快死了嗎?」

 華雲飛點頭道:「很有可能!」

 毛問智大喜:「那可好啦!那個整天穿得跟黑無常似的老鱉犢子不是說他們大當家的一死,咱們就可以走嗎?這下咱們總算可以離開了。」

 華雲飛卻蹙起眉頭道:「大哥還在神殿呢,他不會有事吧?」

 華雲飛剛說到這裡就看到了葉小天的身影,華雲飛心中一喜,可還不等他舉步迎上前去,人立著呆看半晌的福娃兒終於明白要眺望什麼了,它歡喜地叫了一聲,胖胖的身子就竄了出去。

 葉小天與展凝兒在村口分了手,展凝兒帶著人往她的住處走了一段,回頭看看無人監視,馬上閃進了叢林之中。

 葉小天差點兒被熱烈歡迎的福娃兒再度撞倒,他安撫地拍了拍福娃兒的腦袋,對迎上來的華雲飛和毛問智簡單說明瞭發生在神殿裡的事情,幾人一邊往村裡走,葉小天一邊道:「現在他們顧不上咱們了,咱們準備一下,馬上離開!」

 毛問智興奮地道:「太好了!這鬼地方,俺是一天都不想呆了。」

 幾人其實也沒什麼好收拾的,只是想多帶些食物以備不時之需,可是當幾人回到住處時,葉小天突然發覺好象少了什麼人,他四下一掃,訝然問道:「邢二柱呢?他去哪了?」

 華雲飛和毛問智這才發現,一向不用看管,總是老老實實跟在他們身後的邢二柱不見了,刑二柱一直以來就像他們的影子,以致他們已經完全忽略了這個人,而此刻,他們的影子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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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9-23 03:47:51 |只看該作者
第141章 糊塗叢林


  邢二柱有點憨,他一輩子最在乎的就是吃,一輩子最怕的就是餓肚子,但這絕不代表有了生命危險的時候,他還是傻乎乎的只顧填飽肚皮。他雖然憨了一些,卻並不傻。

  岳明是殺害薛水舞父親的凶手,他就是幫凶,葉小天不殺他,不代表薛家能饒了他,不代表官府不追究他,這一點,即便邢二柱有點憨,心裡也很清楚,所以他一直就在想著如何逃走。

  一個本來就有些憨的人,一旦故意裝傻,很容易就能瞞過許多精明人,所以當他每天傻乎乎地跟在葉小天等人身邊攆都攆不走的時候,葉小天、華雲飛漸漸的就忽略了他,給他出逃製造了機會。

  他在裝憨賣傻的時候就已在悄悄做著準備,今天神殿的鐘聲敲響,整個部落都為之騷動起來,華雲飛和毛問智也趕到村口探看,他覺得機會終於來了,於是背起事先準備好的小包袱,逃進了村後叢林。

  包袱裡是他這些日子口挪肚攢偷偷藏起的一些食物,他不認識路,但是有了這些食物,他相信就算會走些冤枉路,最後還是能走出大山。

  葉小天發現邢二柱出逃後,立即追入了叢林。邢二柱是殺害水舞父親的凶手之一,而且從那天邢二柱交待的情況看,水舞的父親很可能錯把他們兩個當成了自己和毛問智,邢二柱是洗雪冤屈的關鍵證人。

  有華雲飛這個出色的獵人,哪怕只有一點細微的痕跡,都休想瞞過他的眼睛,但是山後叢林中還有許多村落中百姓活動的痕跡,要從這些痕跡中甄別哪些屬於邢二柱,華雲飛也沒辦法,所以葉小天三人在叢林中著實浪費了一番功夫,這才漸漸鎖定邢二柱逃走的方向。

  福娃兒也跟著他們興高采烈地跑著,可它畢竟不是真正的獵犬。上一次循著遙遙的氣味兒從銅仁城一路追出來,是因為遙遙對它而言很重要,它是有意識地去追。

  這一次不然,它聽不懂葉小天的話,也不明白葉小天指手劃腳的是讓它去嗅邢二柱的氣味,所以這一次它完全幫不上忙,跟著葉小天三人一路撒著歡兒。對它而言就是一個快樂的遊戲。

  邢二柱背著小包袱狂奔著,等他滿頭大汗、心跳如擂鼓的時候,才扶著一棵樹站住,呼呼地喘著粗氣。氣息稍稍勻了些,回頭一看,發現距那村落已經很遠了。他的臉上不禁露出了輕鬆的笑意。

  這時,右側突然傳出一陣樹葉悉索的聲音,邢二柱像只受了驚的兔子似的猛地一跳,一抬眼就看到了展凝兒。

  展凝兒是帶著人去旯窠寨的,她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邢二柱。邢二柱看到展凝兒心中便是一驚,緊接著又見幾個武士提著刀從灌木叢中鑽出來,只當他們是幫葉小天來捉自己的。嚇得轉身就逃。

  展凝兒一見他逃,下意識地叫道:「抓住他!」

  展凝兒對他和葉小天的關係多少瞭解一些,但她此刻身負重任,本不想節外生枝,下令抓人完全是一種本能:本來就肩負秘密使命的人,突然遇到一個鬼鬼祟祟的人,而且一見他們馬上就逃,展凝兒如何放心讓他離開。

  於是。一個糊裡糊塗地逃,一個糊裡糊塗地追,早已跑得筋疲力盡的邢二柱奮起餘勇,拿出吃奶的勁兒再度狂奔起來,靠著叢林複雜地形的掩護,居然跟他們周旋了一陣子。

  可他畢竟氣力已衰,速度越來越慢。眼看就要被展凝兒的人抓住了,前方一陣枝搖葉動,竟然又鑽出幾個人來。頭前一個黑衣蒙面人,看那曼妙動人的體態。應該是個女人,手中握一把明晃晃的長劍,後邊跟著幾個同樣身穿黑色勁裝、臉上蒙著黑巾的大漢。

  邢二柱怪叫一聲,急轉身便往斜刺裡衝去,心中暗暗叫苦:「大家不是都往神殿去了麼?華雲飛和毛問智那兩個傢伙從哪找來這麼多幫手,這一下我只怕是逃不掉了。」

  這時展凝兒也帶著人衝過來,一見前面出現幾個黑衣蒙面人,立即警惕地站住,展凝兒還沒喝問對方身份,對面那個黑衣勁裝女子好看的黛眉便挑了起來,嬌叱一聲道:「殺!」

  這個蒙面女正是楊應龍手下的白筱曉,一見展凝兒出現在這裡,身邊還帶著侍衛,她就知道不出主人所料,展凝兒果然是去找格峁佬的,當下毫不猶豫便下令動手。

  兩個女人惡狠狠地碰撞在一起,這一番交手煞是好看。女人氣力天生就比男人小,即便下了苦功,氣力比同樣練過武功的男人也要弱些,所以就需要用技巧和速度來彌補不足。

  展凝兒和白筱曉都是以快打快,再加上女人身子輕盈,一時間就如同兩團旋風在叢林中捲來捲去,枝葉樹葉被她們的利劍絞碎,伴隨著她們奇快無比的身影在空中飛舞,形成一副很眩目的畫面。

  其他那些大漢的搏鬥就相對簡單多了,刀刀見血,拳拳到肉,殺得難解難分。邢二柱趁著雙方惡戰,好不容易又逃開一段距離,他腳下如飛地撥開一叢灌木,一頭紮了進去……

  「哎呀……」

  毛問智隱約聽見前面有些動靜,剛剛分開茂密的枝葉,就見一條黑影迅猛地撲進他的懷中,將他一頭撞倒。緊隨其後的華雲飛還以為毛問智遭到了野獸襲擊,立即將尖刀揚起。

  邢二柱撲在毛問智懷中,兩人的嘴巴近在咫尺,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看看,突然「哇」地一聲,一起叫了出來,然後邢二柱就像身上安了彈簧似的跳起來,「嗖」地一下,剛被他衝過來時撞開的樹叢還在搖晃不止,他又沖了回去。

  「追!」

  華雲飛看清那人是邢二柱,不由大喜,也顧不得去扶毛問智,便拔腿追了上去。葉小天見狀也馬上跟了上去,毛問智被邢二柱那一下撞得有些岔氣了,他捂著肚子站起來,一瘸一拐地追上去,等他撥開樹叢。已經看不見葉小天等人的身影,遠處有廝殺叱喝聲隱隱傳來。

  毛問智循著聲音小跑著追過去,等他看到眼前的一幕時,不由又驚又奇。葉小天正繞著一棵大樹跑來跑去,後邊有兩個蒙面人持刀追殺,華雲飛被一個黑衣蒙面殺手纏住,一時來不及救援。急得大叫。

  現場有許多黑衣人正和展凝兒一群人在殊死搏鬥,地上橫七豎八躺了些屍體,唯獨不見邢二柱,毛問智急急趕上兩步,面對如此怪異的一幕,有心想問一句以解心中疑慮。可大家都在「忙」,他能問誰?

  這時毛問智感覺腳下一軟,似乎踩到了什麼東西,低頭一看,嚇得怪叫一聲,一下子就跳了起來,原來邢二柱正仰面躺在他腳下。突著一雙眼睛怒視著他,毛問智定了定神,這才發現邢二柱已經死了。

  這個傢伙胸口插著半截斷劍,衣袍殷紅一片,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他精心準備良久,好不容易逃出村子,卻陰差陽錯一再被人發現行蹤。最後被混戰的雙方殺掉,到死都還以為人家就是為了追殺他而來,卻不知他只是一條無辜的池魚。

  展凝兒的武功比白筱曉要高明一籌,漸漸佔了上風,忽然見葉小天被黑衣刺客追殺著,剛剛繞過一棵大樹,形勢十分危急。展凝兒嬌叱一聲,突然人劍合一,和身撲了過去。

  「噗!」

  展凝兒一劍刺入一個黑衣刺客的心口,隨即迅速拔劍向身後反撩。「鏗」地一聲火花四濺,堪堪擋開白筱曉刺向她後心的一劍。

  追殺葉小天的第二個黑衣刺客剛從樹後追出來,見此情形一刀劈向展凝兒的腦袋,展凝兒腳尖在地上一點,一式「斜插柳」竄了出去,那人劈出的一刀險之又險地貼著她的身子劈下去,削下了一片衣袖。

  葉小天自然不能讓慨施援手的展凝兒落入險境,立即一頭撲向那個刺客,撞在他的側後方,那人正想再劈一刀,雙腳還未完全落地,就被葉小天撞飛了,可這一來,葉小天就成了正面對著剛剛撲上來的白筱曉。

  白筱曉已經知道這葉小天對主人陽奉陰違,暗中幫著展家通風報信,尊者密召格峁佬返回的消息九成九就是他告訴展凝兒的,對他哪還肯手下留情,當下鳳眼含威,滿面煞氣,劍尖毫不猶豫地刺向葉小天的心口。

  展凝兒剛剛躍開身子,驚魂甫定,眼見勢危,急忙又和身撲過來,這時華雲飛剛剛結果與他糾纏的那個殺手,但他距離太遠,已經來不及撲過來,當下就把手中的刀遙遙擲了出來,刀化光影,呼嘯而至,白筱曉聽到刀刃破空的銳嘯風聲,急忙舞劍疾閃,又讓葉小天逃過了一劫。

  這一切說來複雜,其實都只是剎那間事,片刻功夫,幾個人把追殺者、被殺者、救人者、被救者的身份輪番演繹了一遍。白筱曉因為華雲飛那一刀急急閃避,展凝兒趁機把葉小天扯到身邊,喝道:「此處危險,我們走!」

  展凝兒一邊說,一邊大聲吩咐:「攔住他們!」說完一把拉起葉小天,轉身就逃,那邊毛問智見狀,也向華雲飛高聲喊道:「小飛,大哥都走啦,咱們也風緊扯呼吧!」

  華雲飛抽身退到他身邊,與他且戰且退,只是他們與葉小天中間隔著廝殺的雙方,只能暫時退向相反的方向。展凝兒的手下為了讓她脫身,儘管人數不佔優勢,還是奮起餘勇拚命廝殺,以攔阻追兵。

  白筱曉想到任務失敗的可怕後果,雖見一時抽不出人來,身邊只剩下一個黑衣侍衛,還是一咬牙根,領著他向葉小天和展凝兒消失的方向追了過去,這一逃一追的雙方都未注意,他們所奔的方向正是「雷神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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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9-24 02:00:31 |只看該作者
第142章 雷神禁地


 楊應龍在神殿外守了很久,裡邊始終沒有傳出尊者的消息,格格沃也不知在忙些什麼,也沒有消息送出來,楊應龍暗暗著急起來。掌握蠱神教,繼而通過蠱神教控制九峒八十一寨生苗,關係到他長遠的打算,豈容有失。

 這時,距蠱神殿最近的另外兩個生苗部落的勇士已經在其酋長的率領下急匆匆趕來,聽了尊者的吩咐之後,也在神殿外駐紮下來。 楊應龍見狀更加焦急,這要是等九峒八十一寨的人全都趕來,眾目睽睽之下,他如何能阻止尊者假蠱神之名指定繼承人?

 一旦格峁佬成為尊者,他本身就擁有很大的實力與威望,八十一寨中有二十多個部落和他關係密切。 格德瓦對尊者一向忠誠,雖然不開心,想必也會接受尊者的決定,全力輔佐格峁佬,到那時格格沃名份已失,縱然是八大長老中實力最強的一個,也不可能控制蠱神教了。

 白筱曉那邊盯展凝兒的梢,也不知有沒有結果,楊應龍自然不敢把這一注全押在對展凝兒的懷疑上,思來想去,便又派人去村子找葉小天,想向他詳細詢問一下尊者發病前後的情形。

 不料去村裡尋找葉小天的人很快回報:葉小天已不知去向,展凝兒也下落不明,白姑娘帶的那批人也不知所踪,楊應龍更加緊張起來。 安南天正與幾個心腹商量要不要也把營帳​​遷到神殿,以便能第一時間獲悉尊者的消息,楊應龍突然領著幾個人闖到了他的面前。

 安南天擺手製止了手下的蠢動,皮笑肉不笑地向楊應龍拱了拱手,道:“楊兄有何見教?”

 楊應龍沉著臉道:“把葉小天交出來!”

 安南天心中微微一驚:“葉小天?莫非他發現什麼了?”臉上卻是一副訝異的神色,道:“楊兄說什麼?”

 楊應龍道:“據我所知,尊者生病的時候,只有葉小天在他身邊,現在尊者重病。神殿封鎖,內外消息不通,具體情況不明。我想了解一下,尊者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可是我的人去找葉小天,卻發現他已不知去向。”

 楊應龍盯著安南天,一字一句地道:“與他一起消失的還有你的表妹展凝兒,他們去哪了?”

 安南天撇了撇嘴角,道:“看你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我還當發生了什麼事。你要找他們啊,他們去哪兒了……我怎麼知道?”

 楊應龍厲聲道:“事關神教大事,安南天,莫非你串通葉小天,想要圖謀尊者之位?”

 楊應龍身後的武士“鏗鏗”地拔出刀來。 安南天的人見狀立即也拔刀相向,氣氛頓時緊張起來,可安南天依舊滿臉不在乎,“嗤嗤”笑道:“楊應龍,你好大的威風啊。看這架勢,四大家你都已經排名第一了!”

 楊應龍雙手一按,制止了手下,沉聲道:“不敢當,我只是不想傳承大事受到影響。展凝兒究竟去了哪?”

 安南天輕佻地一挑眉頭,道:“我那表妹一向野慣了,我可管不了她。說不定她跟葉小天兩情相悅。跑到哪兒去卿卿我我了,你想知道,自己去找啊。”安南天嘴裡說著,心裡也在急急思索:“葉小天怎麼會不見了呢,他去哪兒了?”

******************************

 展凝兒拉著葉小天在叢林中一陣狂奔,一開始還是奔著旯窠寨的方向。 但是很快就迷失了方向。

 展凝兒雖然來過多次蠱神教總壇,可每一次都前呼後擁一大堆人,不需要她刻意去記道路,而且她走過的路都是山民們已經踩出來的山路,現在卻是在叢林中奔波。

 當展凝兒發現自己迷路的時候,他們已經跑到了雷神禁地的邊緣。展凝兒聽說過雷神禁地,但遠看與近觀景緻又有不同,此時就在雷神禁地山腳下,她卻沒有發現自己即將闖入。

 “筱曉姑娘,他們快要逃進雷神禁地了。”

 白筱曉和那個黑衣蒙面的手下越追越近,眼見展凝兒和葉小天就要逃進雷神禁地,不由大急,白筱曉也熟知雷神禁地的故事,她不想冒險闖入,一見葉小天和展凝兒毫不猶豫地跑向雷神禁地,不由大急,立即咬牙喝道:“攔住他們!”

 當下白筱曉也顧不得那名手下了,深深一提氣,施展輕功提縱術,足尖一點便是近三丈的距離,疾如飛鳥般向展凝兒和葉小天追過去。

 提縱術極耗體力,白筱曉輕易是不會施展的,否則你追上了人家,卻已耗盡體力,那又有什麼用? 此時她卻顧不了那麼多,一用提縱術,她的速度足足快了三倍,在​​展凝兒和葉小天即將闖入雷神禁地的時候,白筱曉終於追了上來。

 “殺!”

 白筱曉嬌叱一聲,奮起餘力一劍刺去,展凝兒急急止步旋身,手中劍化作一團光影,與她的劍重重地碰在一起。

 “鏗”地一聲,兩口質地上乘的寶劍同時折斷,受此巨力影響,兩個人不約而同地錯開,展凝兒向外閃出三步,有些趔趄地站住,白筱曉卻因剛剛施展提縱術有些脫力,搶出兩步便一跤栽倒在地。

 葉小天一見機不可失,馬上和身撲了上去,他不懂搏擊術,小時候跟人打架鬥毆倒是會些死纏爛打的本事,當下雙手雙腳齊動,把白筱曉整個身子絞住,白筱曉突然被男人抱住,不禁又羞又氣,尖聲叫道:“你給我滾開!”

 可她雙腿被葉小天的雙腿絞住,上身也被葉小天抱得緊緊的,憑藉腰力像條上了岸的魚似的拼命彈跳了幾下,非但沒有甩開葉小天,反而被葉小天纏得更緊了,兩人此時的情形就像一對正在交媾的蛇,纏得嚴絲合縫。

 葉小天急叫道:“凝兒姑娘,快殺了她!”

 白筱曉比他力氣大,葉小天感覺快要摟不住她了,情急之下,突然來了一個頭鎚,重重地磕在白筱曉的鼻子上,白筱曉鼻子一酸,登時熱淚長流,明明是個高手,卻被葉小天這地痞鬥毆的手段折騰的狼狽不堪。

 展凝兒這才反應過來,急忙躍過來,可這時葉小天和白筱曉已經滿地打起滾來,翻來翻去的不停變換著位置。 展凝兒手中提前半截斷劍,情急之下竟不敢下手,生怕錯手刺在葉小天身上。

 在白筱曉的奮力掙紮下,葉小天快要抱不住了,在白筱曉背後緊扣的十指漸漸有鬆脫的感覺,不由大叫:“快動手啊!”

 白筱曉恨極,突然一口咬住了葉小天的耳朵,這等關口,師父教授的功夫被白筱曉忘得精光,用上這潑婦打架的手段反而奏了奇效,葉小天疼得哇哇大叫,雙手下意識地鬆開了。

 白筱曉一挺小腹,竟把葉小天從身上彈起兩尺來高,不等他再落下,便猛地一蜷腿,狠狠一腳把葉小天踹飛了出去。

 “哇……”

 葉小天一聲慘叫,仰面摔進一片灌木叢,被柔軟而有彈性的枝條接住,只是脖頸上擦破許多血痕。

 這時那黑衣蒙面​​人已經追過來,一見眼前情形,立即大喝一聲向展凝兒衝去,展凝兒雖然武藝高強,卻沒有這種生死相搏的戰鬥經驗,趁手的兵刃已斷,長劍變成了短刀,一時不免有些手忙腳亂,好歹仗著她的武功遠勝對方,這才沒有吃虧。

 雙方兔起鶻落,交手十餘回合,展凝兒漸漸適應了這種打法,手中斷劍猛地纏住那黑衣人的長刀,貼著刀刃倏然滑落,只聽那黑衣人一聲慘叫,四根血淋淋的手指跌落,掌中刀也隨之落地。

 展凝兒一腳將那黑衣人踢翻在地,白筱曉趁機滾地一翻,搶到長刀,奮力向上一撩,展凝兒只見白光一閃,想也不想便趨身疾退,只聽“ 嗤”地一聲,被白筱曉一刀劃斷了腰帶,再稍慢片刻,就得被她開膛破肚,如此毒辣的手段,把展凝兒驚出​​一身冷汗。

 展凝兒此時已經沒有趁手的兵刃,可沒有把握同這個武功相差不多的對頭較量,葉小天此地被灌木叢架住,腳下無根,顫顫巍巍的還沒挪到地上,展凝兒飛掠過去,一把將他從灌木叢上扯下來,架住他的膀子,也施展輕功提縱術,速度陡然加快,向前疾竄而去。

 其實白筱曉此時已經力竭,展凝兒只要再補上一劍,她必死無疑,可惜展凝兒卻被她的悍勇嚇住,只當她還有餘力一戰,是以選擇了逃跑,錯失了將她殺死的機會。

 白筱曉拄著刀半跪在地上,恨恨地看著展凝兒和葉小天逃去的方向,再看看四指已斷,捂著手痛呼不已的手下,想到主人殘忍的手段,不禁咬了咬牙,硬著頭皮向雷神禁地追了進去。

 她的那個手下已經斷了四指成了廢人,白筱曉也沒指望他還能再起什麼作用,是以也沒理會他的死法。

 十指連心,那人被展凝兒一劍削斷四根手指,只覺痛楚難當,他拉起衣襟,用牙撕扯下一段,將自己的手掌草草裹起,已是疼得滿頭大汗。

 這人也清楚自己已無力再戰,正想回去向楊應龍報訊,目光一轉,突然發現地上有一方瑩潤的玉牌,他急忙上前拾起,仔細看看那玉牌上雕刻的花紋,再翻過來看了看背面的字跡,登時大喜過望。

 楊應龍圖謀蠱神教久矣,他手下這些死士自然明白這塊玉牌意味著什麼,這人趕緊揣好玉牌,向來路飛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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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
發表於 2014-9-24 02:01:21 |只看該作者
第143章 黃雀在後


  「轟……」

  一道驚雷挾著霸道無匹的天地之威狠狠地劈在土紅色的山頂岩石上,天雷擊下的那一剎那,天地為之變色,距山頂還有二十餘丈距離的葉小天和展凝兒只覺頭髮刷地一下,全都朝天豎了起來。

  「轟……隆隆……」

  就像山頭藏著一頭即將得道的萬年大妖,此刻正在渡天劫似的,又是一道驚雷不依不饒地劈下來,劈得展凝兒兩股戰戰,臉色蒼白。

  很多平時膽子很大、外向活潑的女孩子會怕一些稀奇古怪而且完全對她無害的東西,比如打雷,就有些女孩子躺在床上,聽著窗外的雷聲,把被子蒙在頭上簌簌發抖,好像她是狐狸精轉世似的。

  展凝兒恰恰就是這麼一個人,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打雷,此刻聽著那可以摧毀一切的可怕雷聲,想起本族許多關於雷神的傳說,一向膽大的展凝兒嚇得動都不敢動了。

  「老天!這是……這是雷神禁地……」

  展凝兒驚呼起來,第三道驚雷持續劈下,又是一記旱天雷!

  展凝兒雙膝一軟,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惶恐地道:「我們誤闖禁地,激怒雷神了。」

  「激怒你個頭啊!」

  眼見風雲變幻,頭上突然傳來一陣麻酥酥的感覺,葉小天的第六感在這時奇蹟般地發生了作用,他一邊沒好氣地吼著,一邊猛撲過去,抱住展凝兒就向山坡下滾去。

  「轟隆隆……」

  兩個人的身子剛剛滾離原地,一道驚雷就準確地劈在他們方才所站的地方,激起的無形氣浪把他們兩個人的身體像皮球一樣拋向空中,一路翻滾著掉落山坡。

  「哎喲,痛死我了……」

  葉小天的身子在山石之間連磕帶硌,痛楚難當,他艱難地爬起來。就見展凝兒已經爬起來,跪坐在地,望著山頂,臉色蒼白,口中喃喃自語:「希送大索搏略,希送大索搏略。」

  展凝兒驚恐之下,不由自主地說起了母語,希送就是苗人所敬的雷神的名字,大索是雷,大索搏略就是打雷。展凝兒此刻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就是他們誤闖禁地,激怒雷神,雷神開始打雷了。

  葉小天揉著胳膊肘兒湊過來,奇怪地問道:「你念什麼咒呢?」

  展凝兒回首看向他,絕望地道:「我們激怒雷神了。」

  葉小天不耐煩地揮了揮手,道:「雷神老爺子眼神兒不好,劈得不准,你不用理他。不過這地方倒是真有點邪門兒,怎麼轉都轉不出去,明明看得見太陽,辨得清方向。這也太古怪了。」

  展凝兒身份地位高,又有一身好武功,在葉小天面前一向強勢,此時卻被時而響起的雷聲嚇得六神無主。一見葉小天如此淡定,頓時把他當成了主心骨,急忙靠近了些。似乎這樣就多了些安全感。

  展凝兒問道:「那咱們現在怎麼辦?」

  葉小天嘆了口氣道:「我本想爬上山坡,居高臨下方便認路,誰知雷神老爺子正在上面玩的不亦樂乎,這個法子看來是行不通了。咱們跑過來時,太陽在這邊,按照時辰來算,咱們應該是從西邊跑過來的,那咱們就往西邊走,最多半個時辰應該就能出去,一路記得看看地形地貌。」

  展凝兒連連點頭,兩個人便朝著葉小天選定的方向走去。

  這裡的地貌環境非常惡劣,地上都是崎嶇不平的褐紅色、深褐色的石頭,而且石頭是連在一起的流動的形狀,也許千百年前這裡曾經是一座火山,這些石頭就是岩漿構成。

  在起伏不平的石頭山裡,又有面積大小不一的溫泉,氤氳的霧氣籠罩其上,不知道水有多深,在這樣的地方,僅有少量低矮的、稀疏的植物生長著,其中很多葉子都是紅色的,連展凝兒也不認識這是什麼植物。

  兩個人向他們認定的西方走了大半個時辰,便停住腳步,面面相覷起來。從這裡抬頭仰望,他們看到的那座土紅色的高山的角度和他們剛剛從山上滾下來時的角度一模一樣,葉小天甚至記得腳旁那塊岩石,他的胳膊就是磕在這塊岩石上,到現在還隱隱作痛。

  葉小天嘆了口氣道:「我們迷路了。」

  展凝兒搖了搖頭,沮喪地道:「我記不住地形,這兒的地形幾乎都差不多。」

  葉小天蹙眉思索片刻,在地上找了找,撿起兩塊石頭,把其中一塊擺在身旁突起的岩石上,對展凝兒道:「跟我來!」

  兩人走出一段距離,葉小天又把第二塊石頭擺在突起的岩石上,展凝兒奇怪地問道:「你在幹什麼?」

  葉小天得意地道:「把這兩塊石頭『連起來』,那就肯定是一條直線,我們就按照這兩塊石頭『連』成的直線往前走,走一段距離,快要看不見第一塊石頭的時候,就再擺一塊石頭,這樣,我們就一直是沿著直線走,不會再繞圈子了,還能走不出去麼?」

  「對啊!」

  展凝兒欣然道:「想不到你的小聰明還有大作用。」

  葉小天難得謙虛一回,微笑道:「也沒什麼,我看工匠師傅蓋房子砌牆的時候就用這法子,只不過他們那兩塊石頭之間真有一根線,咱們這根線看不見罷了。兩人一邊說一邊走,後邊一塊山石後面,探出了白筱曉蒼白而美麗的面孔。

  白筱曉跟著他們闖進雷神禁地後就迷了路,直到方才葉小天和展凝兒繞著這座山頭打轉轉的時候,她才發現二人,悄悄地跟了上來。

  白筱曉是苗人,自幼形成的對雷神的敬畏,令她也膽顫心驚。但是主人殘酷的手段實是比死還可怕,兩相比較,她寧願激怒雷神也要闖進禁地,殺死葉小天和展凝兒完成任務。

  但是這個地方實在是太詭異了,明明看得見遠山,可就是走不出去,她想先悄悄跟著葉小天和展凝兒,最好是讓他們找到出路,那時再出手幹掉他們。

  白筱曉提著取自黑衣手下的那口刀,彷彿一縷陰魂,悄悄地躡在了他們的身後,葉小天二人專注於尋找出路,竟毫無察覺。

  ※※※※※※※※※※※※※※※※※※※※※※※

  斷了四指的黑衣人一路奔向神殿,隔著浩渺的神湖,已經遠遠可以看見那座神聖莊嚴的建築,黑衣人摸摸懷中的玉牌,臉上不禁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這麼多兄弟出來,死的死、傷的傷,不想這樁天大的功勞卻落在他的頭上。土司老爺雖然酷厲,卻是賞罰分明,有了這樁大功,必定能夠得到重賞,到時候榮華富貴享用不盡,豈不比如今這般過著刀頭舔血的日子好上十倍?便斷了四指又如何。

  黑衣人興奮異常,本來已是極疲憊的身子,想到將要迎來的好日子,卻是熱血沸騰,渾身好像有使不盡的氣力,腳下也陡然加快了步伐。

  「嗯?」

  黑衣人突然覺得頸上有些癢,他沒在意,只是伸手撓了撓,這一撓,便觸及一根細如牛毛的東西,黑衣人挾在指間一看,竟是一根吹箭,目芒頓時一縮,但他已經來不及看清是誰下手了,腳下又邁出一步,整個身子便一下子軟了下去。迷濛間,他看到幾雙草鞋出現在眼前,便陷入了永久的黑暗。

  十幾個形容剽悍、身手靈活的山苗出現在黑衣人身體四周,有人用苗語嘀咕道:「這是楊應龍的狗腿子,跑到這兒來幹什麼?」

  另有人蹲下,在黑衣人身上搜查起來,片刻之後,那枚玉牌便被他翻出來,幾個苗人聚在一起嘀咕了一陣,似乎有人認得這塊玉牌,立即大聲叫了起來,片刻之後,便有幾個山苗護著一位黑袍人從林中腳步匆匆地出來。

  這人同格格沃穿著相同款式的黑色長袍,胸前也有一枚銀色的蠱神墜,頜下一部絡腮鬍子,方正臉膛,濃眉闊目,一看就極具威儀。

  有人把那枚玉牌交到他的手上,一見這枚玉牌,那人的眼角便急劇地跳了幾下,他當然認得這枚玉牌,因為這是從第一任蠱神尊者就開始傳承下來的一件信物。

  這塊玉牌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用處,平時除了充作尊者的信物,只有一項最特別的能力,這塊非金非鐵,不知以何種玉料製作的玉牌,也不知是天生具有某特特殊的力量,還是被歷代尊者加持了什麼東西,它能抵抗一種特殊的蠱:千年!

  千年是尊者才會煉製的一種極特殊的蠱毒,一旦施展開來,根本沒有人能夠進入布了蠱毒的範圍,除非持有這塊玉牌才能出入無禁,這塊玉牌怎麼會在這個黑衣人手裡?

  黑袍人看向神殿的方向,濃重的眉毛微微地蹙了起來:「玉牌來自尊者,這是確定無疑的了,楊應龍的人顯然是殺死了尊者的信使,要把這塊玉牌交給楊應龍,可是尊者……要把玉牌交給誰呢?」

  如果展凝兒此時正在這裡,看到這個黑袍人的話,她一定會大吃一驚,因為這個黑袍長老正是與安、展兩家關係最為密切,平素也最受尊者賞識信任的那位格峁佬。按照尊者的命令,他此時本應在旯窠寨的,可是他竟出現在了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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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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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奇詭之地


  黃昏,殘陽如血。腥紅的夕陽鋪灑在褐紅色的岩石地面上以及氤氳的溫泉水面上,將整個大地都染成了血色,看著彷彿地獄一般。葉小天和展凝兒垂頭喪氣地坐在一汪泉水旁。

  葉小天的主意很好,可這裡並非一馬平川的平地,有一處處泉眼、一座座起伏的石丘,他們不時需要繞行,而且繞行的距離還不短,如何能做到走直線?儘管他們最後沒有又繞回那山腳下,卻還是迷了路。

  這眼泉水的溫度不高,可是水的顏色卻有些怪,即便在近處看,也透著一種怪異的明藍色,其實這是因為含有某有礦物質較多的緣故,葉小天和展凝兒當然不明白其中原由,所以雖見水中有魚兒游動,應該沒有毒,展凝兒還是不肯喝上一口。

  葉小天口渴難忍,覺得魚能在這樣的水裡存活,人喝了一定沒問題,所以大膽地灌了個水飽,他甚至用木棍刺中了一條肥肥的大魚,那條魚足有十多斤重,和鯉魚有些像,大概是從未見過人類的緣故,那條魚對蹲在水邊的葉小天毫無防範,所以被他輕易地刺中,弄到了岸上。

  葉小天蒐羅來一堆乾柴和乾草樹葉,一邊用兩塊堅硬的石頭「嚓嚓」地打著火花,一邊扭頭看看展凝兒,見她嘴唇都有些皸裂了,便道:「喝兩口吧,這水只是顏色看著怪了些,沒有毒的。」

  展凝兒舔了舔嘴唇,終於忍耐不住口渴的折磨,來到泉眼旁,掬起一捧水,小心地喝起來。

  葉小天兩隻手都快酸麻了,才終於打著了火,火堆燃燒起來,葉小天把那肥魚也不清理。便整個兒穿在木棍上,架在火上烤,很快魚香味兒就傳了出來。

  展凝兒抱膝坐在篝火旁,憂心忡忡地看了看天空,太陽已經完全落山了,一輪月亮正慢慢爬上來,展凝兒嘆了口氣道:「雷神禁地應該不會很大,為什麼就是走不出去呢?我們不會一輩子就困在這裡了吧?」

  葉小天正小心地轉著魚肉,以免肥魚烤糊了,聽到展凝兒的話。葉小天乜了她一眼,忽然吃吃地笑起來。

  展凝兒蹙眉道:「你笑什麼?」

  葉小天道:「我覺得困在這兒也不錯啊。這兒有水喝,有肉吃,還有一位漂亮的姑娘陪著我,要是出不去,我們就做了夫妻,在這裡生一堆孩子,啊!想想還真不錯!」

  「放屁!」

  展凝兒惱了,蹭地一下站起來。葉小天立即道:「喂喂喂,你要幹嘛,這兒可只有我們倆,要相親相愛才是。你要是把我打跑了,只剩你一個人,要是再打雷的話……」

  葉小天剛說到這兒,遠處便傳來一聲滾滾的悶雷聲。嚇得展凝兒一哆嗦,再也不敢大發雌威了,葉小天得意洋洋地笑起來。

  葉小天對雷神禁地估計不足。他雖然也覺得這兒地形有些詭異,可他覺得只要餓不死,想出去總有辦法的,就這麼大的地方,等把這兒都摸熟了,還走不掉?因此毫不擔心,這才有心情和展凝兒開玩笑。

  魚熟了,葉小天顧不得燙,抓下一塊魚肉來,手忙腳亂地塞進嘴裡,含糊地道:「嗯!好香!來,快來吃肉!」

  遠處一塊岩石後面,白筱曉探頭觀察了一下這邊的動靜,嗅著隨風隱隱飄來的肉香,悄悄嚥了一口唾沫。

  ※※※※※※※※※※※※※※※※※※※※※※※※※

  密林中一處隱秘的山洞,篝火生在山洞深處,因為山洞曲折,有效地擋住了火光,只要稍離洞口,就很難發現裡邊的光亮。山洞裡,一群山苗靜靜地坐著,他們剛剛吃過晚餐,此時正在休息。

  山洞最深處極其寬大,洞窟有十餘丈高,數十丈寬窄,石壁上一道高大的身影正在不斷地來回移動著……

  火堆旁,格峁佬負著雙手,緊蹙雙眉來回踱步,心中委決不下。他是尊者最信任的長老,也是實力僅次於格格沃的長老,人人都知道他對尊者忠心耿耿,可有誰知道他同樣覬覦尊者之位?

  當初被趕離神殿,趕赴旯窠寨一帶傳教,他就已經耿耿於懷:這麼多年來忠心耿耿地侍奉那個老傢伙,不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繼承他的位子?現在卻把他趕走,尊者之位分明是與他無緣了。

  從那時起,他就動了異心,想要通過自己的努力攫取尊者之位,在尊者傳出大限將至的消息之後,他就只是偶爾才在旯窠寨一帶公開露上一面了,其他大部分時間,他都守在神殿左近,秘密聯絡親信以應突變。

  如今看來,尊者應該即將歸天,神殿周圍已是各方勢力雲集,尊者封鎖神殿,顯然是要等玉牌所傳的人趕到。可惜的是當時手下動手太快,沒有留活口,否則倒可以弄清楚這方玉牌究竟是要交給誰的,以便釜底抽薪。

  格峁佬此時絕不會想到,這塊玉牌就是給他的,知道真實底細的只有葉小天和展凝兒,還有一個安南天,猜出尊者用意的卻是楊應龍,這幾個人又怎會胡亂宣揚這個消息?

  結果格峁佬明明拿到了玉牌,卻不敢輕易現身,還在這裡拚命猜測尊者究竟屬意何人,也算是造化弄人了。

  「不能再等了!」

  格峁佬站住了腳步,仔細算盤著:「一旦玉牌傳喚不至,難保尊者沒有後招,如果他在斷氣之前把繼承人找到了,公開向九峒八十一寨宣佈,事實已成,除非冒著成為九峒八十一寨之敵的危險,否則誰也不敢再向繼任者發難,那時就大勢去矣。

  眼下只有利用這方玉牌潛入神殿,萬不得已就幹掉尊者,直接假尊者之意登位,到時安家與我交好,安南天那一派的勢力一定站在我這一邊。格哚佬和格德瓦那一派雖也屬意於尊者之位,但是他們實力不及我,更不及格格沃,不敢生出異心,也只能擁戴我登位。唯一的對頭格格沃雖有楊應龍撐腰。那時必也無計可施,等我成為尊者,再找機會幹掉他,大局可定!」

  想到這裡,格峁佬眼中閃過一絲果決的光芒:「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有玉牌在手,這神殿,我是無論如何也要闖一闖了!」

  ※※※※※※※※※※※※※※※※※※※※※※※

  明月當空,皎潔如紗。水面上始終瀰漫著水霧,被月光映照著。如夢似幻。傍晚時看來地獄一般的景緻,此時卻有一種天堂般的優雅。

  葉小天靠著一塊光滑的石頭睡的正香。石頭有些溫暖,大概也是因為地熱的原因,白天奔波了一天,葉小天是真的累了,所以此時睡的很沉。

  展凝兒睡在不遠處另一塊巨石上,石頭光滑,中間有個不大的凹陷,正好存身。雖說石頭硬了些,可是對身心俱疲的她來說,卻已是一張最好的床,所以她睡的也很香。

  不遠處月色下。一群紅色的蟲子緩慢地爬過來,無數的蟲子在夜色下有些發黑,褐紅色的岩石完美地掩飾了它們的行蹤,只有當它們爬過地面時。才能隱約發現它們的存在。無數的蟲子彙集在一起,就像一張淡黑色的地毯,沿著地面緩慢地鋪展過來。

  那條十多斤重的肥魚被葉小天和展凝兒只吃了三分之一。地上扔著魚骨頭,樹枝上還穿著大半條魚,魚腥味兒吸引了蟲子的注意,那片漫無目的向前鋪展的「蟲子地毯」漸漸向葉小天和展凝兒睡覺的地方席捲過來。

  白筱曉躡手躡腳地走過來,嗅到魚的香氣,不禁吞了一口唾沫,這一天她也是又累又餓,飢腸轆轆了。看一眼熟睡中的展凝兒和葉小天,白筱曉便伸手把那穿著大魚的樹枝拿到了手中。

  大魚一烤,魚鱗已經脫落,因為魚肉夠肥厚,內臟不清理也不會咬到,白筱曉很放心地一口下去,那烤魚雖已有些涼了,但仍香氣撲鼻,魚肉入口,勾得人饞涎欲滴。

  白筱曉狼吞虎嚥地啃了一陣,將大魚又消滅了一部分,腹中飢火這才消去了些,白筱曉把魚又小心地放回支架上,輕輕舉起了手中的刀。

  略一思索,白筱曉決定把展凝兒幹掉,留著葉小天。展凝兒武功比她高明,太危險了,如果錯失這個好機會,下次未必還有機會下手,而葉小天不通武功,可以任由她擺佈。

  白筱曉對這詭異的禁地也充滿忌憚,不願一個人面對,所以才想把威脅更小的那個人留著作伴,要殺也得等闖出這片禁地之後再說。主意已定,白筱曉便向熟睡中的展凝兒悄悄摸了過去。

  「噗……」

  白筱曉眼看就要接近展凝兒了,腳下卻發出一聲踩破了什麼東西的聲音,她急忙止步,小心地一看展凝兒,見她沒有驚醒,這才往腳下看去,腳下並未發現什麼,於是小心翼翼地又邁出一腳。

  「噗……」

  又是一聲響,白筱曉懊惱地止步,看看展凝兒還沒有醒,忙悄悄蹲下,試圖看看她究竟踩破了什麼,她把頭往地面低了低,隱隱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蠕動,便又伸手一摸。

  地上正是蠕動而來的那些蟲子,方才被白筱曉踩死了很多,但是更多的蟲子蜂湧過來,已經沿著她的腳面,迅速爬向她的身體。白筱曉伸手去摸時,地上的蟲子突然張開翅膀,向她的臉面猛撲過來。

  這種蟲子自我保護能力極差,輕易就能被人輾死,它雖然長著翅膀,可是能飛躍的距離也不遠,頂多也就一尺,但是對於此刻的它們來說已經足夠了,細小的飛蟲立即撲了白筱曉一頭一臉。

  「啊……」

  一聲淒厲到了極點的慘叫,驚醒了熟睡中的展凝兒和葉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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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各懷鬼胎


  葉小天和展凝兒被淒厲的慘叫聲驚醒,二人霍然坐起,就見一個人似乎正用雙手拼命地扣挖著自己的臉,掙扎著發出如同厲鬼一般的慘嚎聲。展凝兒騰身躍起,閃到葉小天身邊,驚惶地問道:“怎麼回事?”

  葉小天在月光下看到白筱曉那身裝扮,再聽到她似曾相識的聲音,腦海中突地靈光一閃,失聲叫道:“她是楊應龍的人,就是追殺咱們的那個女人。”

  展凝兒被那淒厲的慘叫刺激得汗毛都豎了起來,緊張地道:“她怎麼了?”

  這時候,白筱曉嘶吼的聲音突地戛然而止,她仰起臉,張開雙手向著天空,張大嘴巴似乎要吶喊什麼,偏偏卻沒有半點聲音,只是喉頭似乎有嘶嘶的氣流聲。

  她這一仰頭,葉小天和展凝兒站在她的側面,透過明亮的月光恰好可以看到她的側影,就見她的整張臉已經完全變成了一個骷髏,骷髏的嘴巴大張著,拼命地向天昂著。

  她的脖子好像融化了似的正在迅速消失,片刻功夫喉頭位置就只剩下一條頸骨。然後,那骷髏頭缺少了支撐,猛地向下一垂,整個人也一下子萎頓在地,抽搐了幾下,便沒了動靜。

  眼見如此恐怖的一幕,展凝兒嚇得一聲尖叫,冰涼沁汗的手緊緊扣住葉小天的手臂,顫聲道:“她怎麼了?她這是怎麼了?”

  葉小天驚恐地倒退了幾步,離開了他方才睡覺的岩石,忽然注意到地面上似乎有一片詭異的陰影正向他們腳下緩緩蔓延過來,葉小天立刻驚叫道:“快走!”當下也顧不得多說,抓起展凝兒的手便落荒而逃。

  天亮了,陽光燦爛。葉小天站在昨夜休息的地方,頭上艷陽高照,身上陣陣發寒。

  昨夜他們也不知該逃向何方,倉惶之中還跌進了一眼溫泉,手忙腳亂地爬出來之後就躲到了一處高高的岩石上,就這麼擔驚受怕地站了半宿。

  若不回去弄個明白,他們從此以後只怕再也無法安睡了,所以等到天亮,他們就又返了回來,好在他們夜裡逃得不遠,竟然找了回來。

  地上有一具黑色勁裝裹著的骷髏,白骨森森,一夜之間,一個大活人便連腸腑內臟都不見了,地上只剩下一具完整的骨頭架子。葉小天用木棍輕輕敲了敲那副骷髏的頭骨,疑惑地四下打量,忽然發現了一些雜亂的腳印。

  這種地方不是鬆軟的泥土,本不該留下腳印,可是當你腳下佈滿了蟲子,密密麻麻的,那麼當你每一腳踩過,那裡都會留下一個腳印,一個由蟲子屍體組成的腳印。

  葉小天走過去,蹲下身子仔細觀察了一陣,又用樹棍挑了挑,扭頭向一旁道:“凝兒姑娘,你別吐了,快過來看看,這是什麼?”

  凝兒用泉水漱了口,用手帕掩著嘴,臉色蒼白地走回來,問道:“什麼?”

  葉小天用樹棍挑了挑,在那蟲屍腳印的邊緣,有些沒有被完全輾成肉泥的蟲子,其中還有大半截身子完整的,勉強可以辨認。葉小天將一隻蟲屍挑出來,蹙著眉頭道:“你認識這種蟲子麼?”

  凝兒蹲下身子,強忍噁心,仔細的看了看那截蟲屍,搖頭道:“我不認得。”

  葉小天的目光轉向一旁早已燃成灰燼的火堆,旁邊木架子上有一條大半完整的魚的骨架,骨架很完整,但魚骨架上的肉被剔除的干乾淨淨,連一絲肉渣都不剩,那絕不是人類可以辦到的。

  葉小天緩緩地道:“她昨夜遇到的,應該就是這種蟲子。”

  凝兒吃驚地道:“這種一踩就死的小蟲子?會有這麼可怕?”

  葉小天道:“也許一條這樣的小蟲子不可怕,可要是成千上萬條的話……”

  葉小天沒有說完,他慢慢抬起頭,打量著遠遠近近褐紅色的岩石,喃喃自語道:“難怪所有闖進這裡的人都出不去,迷路或許是個原因,可是這裡甚至沒有他們生活過的痕跡,恐怕他們進來沒多久就在睡夢中變成了骷髏。”

  凝兒驚恐地道:“可……可是骷髏我們都沒見過一具呀。”

  葉小天道:“也許咱們還沒看見,又或許這裡除了吃肉的蟲子,還有喜歡啃骨頭的蟲子,誰知道呢,這鬼地方,出些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都不稀罕。”

  展凝兒看著葉小天,突然抽噎起來,大顆大顆的淚珠撲簌簌地順著她的臉頰滾落下來,這位大富人家的嬌嬌女,被如此恐怖的一幕嚇得魂飛魄散,再也無法維持她的矜持與高傲了。

  葉小天看到她這副樣子,真比昨夜看到白筱曉從一個活生生的人變成一具骷髏時還要驚怵,這位霸道蠻橫的大小姐居然哭了?葉小天無奈地道:“展大小姐,你哭什麼啊,哭有用嗎,咱們……”

  展凝兒“哇”地一聲,突然大哭著撲進了他的懷抱,緊緊摟住他的脖子,渾身簌簌發抖:“我不要死在這裡,我不想被蟲子吃掉,這裡太可怕了,你帶我走,你快帶我走!”

  葉小天張開雙手,也不知該不該抱抱她,萬一她清醒之後反臉說自己揩油呢?葉小天苦著臉解釋道:“不是我不想走啊!這麼多的'鬼打牆'你叫我怎麼走啊!要能走我早就走啦……啊!你咬我幹什麼?”

  被恐懼摧毀了理智的展凝兒突然一口咬在葉小天肩頭,痛得葉小天大呼不止。好半晌,展凝兒才鬆了口,直勾勾地看著葉小天,葉小天被她可怕的眼神嚇得倒退幾步,吃吃地道:“你……你要幹什麼?”

  展凝兒腳尖一挑,突然把白筱曉棄在地上的那口刀挑了起來,伸手一抓,正好扣住刀尖,將刀柄往葉小天身前一遞,沉聲道:“要是那些怪蟲再來了,我們跑都跑不掉的時候,你一定要殺了我!”

  葉小天:“啊?”

  展凝兒道:“答應我!”

  葉小天苦笑道:“那還不是一樣會死。”

  展凝兒悲聲道:“總好過被蟲子咬死吧?”

  葉小天道:“你死了難道蟲子就不吃你了?我看它們不像那麼忌口的樣子啊。”

  展凝兒眼淚汪汪地道:“至少我不用看著它們把我吃掉啊。”

  葉小天想了想,被蟲子吃掉,的確是不如自殺來的痛快,便嘆口氣道:“也罷!到時候我先殺你,再自殺,做一對同命鴛鴦吧!”

  ※※※※※※※※※※※※※※※※※※※※※※※※※

  密林中,山洞口,格峁佬焦急地轉著圈子。

  自從得到玉牌,格峁佬已經派出兩撥人手,卻始終打聽不到神殿最新的情況。本來他在神殿中也有耳目,可惜外圍已經被楊應龍、安南天,以及陸續趕來的山寨的人圍了個水洩不通。

  楊應經和安南天互相提防,格哚佬對他們兩個人都深懷戒心,三方各懷鬼胎,再加上其他各峒各寨的人陸續向神殿集中,結果每一個人都等於被困在了那裡,誰也無法明目張膽地採取一些行動,同時也限制了其他人的行動。

  雖然格峁佬已決意憑藉玉牌潛進神廟,可行動之前他想先了解一下神殿的最新情況以策安全,所以他接連派出兩隊手下,命令他們一定要同神廟內的人取得聯繫,然而迄今還不見回報。

  忽然,遠處有條人影在樹叢中一閃,格峁佬立即趕上兩步,站在高處向遠處眺望,只見林中有一道人影正飛快地向這邊奔來,不等那人跑到面前,格峁佬認出那是自己屬下,便快步迎了上去。

  “神殿內情形如何?”

  “回禀長老,楊應龍、安南天、格哚佬等人都守在神殿外,神殿內外已經隔絕,任何人都無法出來,屬下費盡心機才同神殿內的人取得聯繫,據說正在神殿的七位長老此刻都在第八層大殿靜候消息。”

  格峁佬急道:“尊者還沒有傳下意旨?”

  那人道:“是!也不知尊者在等什麼,他在第九層神殿外布下了蠱神絕殺大陣'千年',整個最高一層神殿現在沒有任何人敢踏進一步,誰也不知道裡面情形如何。”

  格峁佬握緊了手中的玉牌,原地急急踱了幾圈兒,道:“第九層神殿無人看守?”

  那人苦笑道:“長老,有'千年蠱'布陣,還需要有人看守麼?不過長老想上第九層很難,外面人太多了,誰也無法偷偷潛入。”

  格峁佬冷笑道:“那我就堂堂正正地走進去!”

  那人吃驚地道:“長老?”

  格峁佬狡黠地道:“他們誰也無法進去,不是麼?”

  那人恍然大悟,興奮地道:“對啊!長老趕到神殿,只要踏進千年陣,便再也無人能夠阻止你了。”

  格峁佬也是心懷鬼胎,所以才一直打著偷偷潛入的想法,如果他對尊者忠心耿耿毫無二意,早就揣著玉牌直闖神殿了,到時候向尊者說明玉牌的來由,如果尊者指定了誰來繼承,他大可打起尊者的名號去迎接繼承人,當著九峒八十一寨那麼多人,誰敢阻擋?

  可是,格峁佬也在覬覦大位,雖然玉牌不是他從尊者派出的信使手中搶來的,心虛之下他還是不敢去面對,如今他肯做此決定,一方面是因為別無他計,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他的心態已經發生了變化。

  對於權位尊榮的熱衷,已經讓他的野心和膽量進一步膨脹,他已打定主意,一旦被尊者察覺他的野心,他就殺掉尊者,尊者已奄奄一息,難道還能是他的對手?別人進不去第九層神殿,到時是黑是白還不是他說了算?

  格峁佬沉聲道:“馬上集合人手,咱們去神殿!記住,對人就說咱們是在旯窠​​寨聽說尊者病危,這才急急趕來的!”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絕不像你表現出來的那麼忠心!格峁佬,神殿你就不用去了,因為……我來了!”

  隨著一聲長笑,密林中突然鑽出一群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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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峰迴路轉


     隨著那一聲長笑,密林中一下子湧出許多人來。格峁佬一見朗聲長笑的那人,目芒頓時一縮,來人竟是楊應龍!

    楊應龍穿著一身與他手下一樣的黑色勁裝,腰間佩著一口刀,冷冷地看著格峁佬,慢慢伸出手,攥住刀柄,一字一句地道:“交出通行玉牌!”

    格峁佬乍見楊應龍,心中頓時一驚,他萬萬沒有想到本該守在神殿外寸步不離的楊應龍居然換了與手下人一樣的裝束,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了神殿。

    楊應龍是跟著格峁佬前去探聽消息的那個手下悄悄躡來的,那人行動雖然機警,又豈能瞞過他的耳目?但他有意放過了那個人,任由他與神殿中的內線取得聯繫,然後跟著他一路潛來,終於發現了格峁佬這條大魚。

    雖然格峁佬方才的話他沒有聽完全,但是一看格峁佬這副鬼鬼祟祟的模樣,楊應龍就料定格峁佬根本不知道這塊玉牌本就是送給他的,楊應龍當然不會把真相告訴他。

    格峁佬迅速鎮定下來,冷笑道:“交出玉牌,難道你就會放過我了?楊應龍,這是我們蠱神教內部的事,你是一方土司,榮華富貴享用不盡,可不要輕易牽涉到本教中事來,否則只怕後患無窮!”

    楊應龍嘿然道:“殺了你,神教就是我的,又哪還有內外之分?動手!”

    楊應龍一聲叱喝,身後的武士立即蜂擁而上,已然戒備的格峁佬的手下也悍不畏死地迎上去,雙方立即展開了一場混戰……

    此時,又當殘陽如血。

    ……

    雷神禁地裡,葉小天和展凝兒又是一天徒勞無功的探索,依舊沒有找到出路。展凝兒已經發現玉牌消失,可現在生命都沒保障,也顧不上長吁短嘆了。傍晚時分,夕陽西下的時候。兩人需要考慮的就是今晚的睡眠安全問題了。

    昨夜那一幕,現在想起來還叫人汗毛直豎,那蟲子無聲無息的,頃刻間就能把一個活生生的人啃噬成森森白骨,若不是白筱曉恰於那時摸到他們身邊想下毒手,結果做了他們的替死鬼,現在他們早就變成一具骷髏了。這個問題不解決,誰還睡得著。

    葉小天突發奇想,道:“不如我們找一個淺一些的溫泉,泡在水裡面睡覺。如果那些蟲子能下水,水裡的魚早被它們啃光了,所以水裡一定安全。”

    展凝兒怯怯地道:“萬一水裡也有什麼古怪的東西呢?”

    葉小天想了想。心裡也有點發毛,展凝兒思索了一下,喜道:“要不,咱們兩個輪流睡,一人半宿,醒著的人注意觀察四周情形,有火堆照著。那蟲子爬得又不是特別快,應該沒問題。”

    葉小天道:“轉悠一天,你我都又累又乏,萬一半夜睡著了怎麼辦?再者說,這麼輪流休息,明天更沒精神了,白天還怎麼找出路?”

    展凝兒道:“那你說怎麼辦?”

    葉小天四下看看,發現不遠處有一片樹林。較之谷外的森林雖然稀疏了許多,但是依舊有許多高矮不一的樹木,尤其是樹下的野草野花長得茂盛,有些枝葉很大的怪草怪花長得比人都高。

    葉小天道:“我們去那邊,多弄些柴草樹木,在宿處四周點上火,那蟲子不就進不來了?”

    展凝兒的眼睛亮起來。道:“好主意!就這麼辦!”

    兩個人立即行動起來,那片樹林有些樹木很矮,有些花草粗大的枝幹和闊大的葉子也很經燒,二人挑了一處臨泉水的所在。這樣至少有一面不用點火,否則光是木材都不知要準備多少。

    三面大火的確能有效地防止各種野獸蛇蟲的侵入,其實那些蟲子也未必就正好從這裡過境,昨晚那些蟲子倒有大半原因是被魚腥味兒吸引過來的,但是外圍有個火圈,總是覺得更安全些。

    兩人這一晚睡的很安穩,半夜的時候又起來加了一把柴,這樣即便火滅了,憑著灰燼的餘溫也能在天亮間隔絕蛇蟲的侵入。

    天亮了,葉小天爬起身來,抻了個懶腰,渾身的骨節喀吧吧直響,雖說四周設了火牆,可一開始他還是無法入睡,那種怪異的蟲子只要一想起來就令人毛骨怵然。

    直到近三更天他才沉沉睡去,可這一覺畢竟睡的舒坦,清晨起來只覺精神體力都恢復了許多。葉小天轉眼四顧,不見展凝兒的身影,只有三面火牆還散發出裊裊的清煙。

    葉小天心頭一緊,剛要縱聲高呼,忽然發現展凝兒正蹲在泉水邊洗漱,這才安下心來。葉小天舉步走了過去,展凝兒聽到腳步聲,回眸望了他一眼,葉小天笑道:“昨夜睡的可好?”

    展凝兒輕輕嘆了口氣,道:“你這人,還真是一副沒心沒肺的肚腸。昨夜睡的好又如何,咱們走不出去,又有這種怪異的蟲子時刻威脅著生命,你還笑得出來。”

    葉小天蹲在泉水邊,“嘩嘩”地撩起清澈的泉水洗臉,含糊不清地道:“我哭就有用了?如果我嚎啕大哭一番,咱們就能走出去,再也不用碰見那鬼蟲子,那我就哭給你看。”

    展凝兒幽幽地嘆了口氣,將一截剝好的樹枝遞給葉小天,葉小天雖然平素也用牙刷子刷牙,但是不少窮苦人家還是用這種就地取材的傳統工具,自然懂得用法。

    他接過樹枝,用牙齒輕輕噬咬,把那樹枝纖維咬得鬆散開,便成了一枝簡易的牙刷子,至於青鹽或者更高級的牙粉自然是無處尋摸的,只好將就著刷刷牙了。

    展凝兒在旁邊一塊青石上坐下,雙手抱膝,道:“咱們不能這麼胡亂闖了,怎麼得想得個法子,才好試探出去的路,要不然恐怕再轉悠十年都未必走得出去。”

    葉小天盯著泉水中的游魚,道:“找路的事兒一會再說,你不餓麼?”

    展凝兒道:“怎麼不餓,我都餓得前胸貼後背了,可……這針尖兒大的魚,能吃得飽?”

    葉小天扭頭看了展凝兒一眼,她的腰帶被白筱曉一劍削斷了,到了這雷神禁地後,隨便扯了一條青藤纏在了腰間,裹束的緊了,纖腰隆胸倒是曲線更加明顯。葉小天怎麼看,都不覺得這樣雄偉的胸部能有前胸貼後背的效果。

    展凝兒看到他賊兮兮的眼神,羞惱地道:“你看什麼?”

    要不是這鬼地方只有葉小天跟她作伴,展凝兒早就跳起來一腳把他踢進泉水了。葉小天乾笑兩聲道:“沒笑什麼。這裡有小魚,應該就有大魚,咱們往上遊走走,到水深的地方,說不定就有大魚可抓了。”

    說著,葉小天拋掉“牙刷”,站起身向泉水小溪的上遊方向看了看,又道:“你看那邊樹叢茂密,說不定還有什麼野果子可以食用,走,咱們過去看看。”

    展凝兒有些害怕地道:“咱們在空曠的地方,如果有什麼怪異的東西摸過來,咱們還能看得清楚,摸到林子裡去……”

    葉小天道:“看得到就一定逃得掉?說不定有什麼怪獸能飛能跑,碰到了那就上天無路了。走吧,這片地方咱們還沒來過,說不定是條出路。”

    葉小天說完,不由分說便拉起了展凝兒的小手,展凝兒在這禁地裡面變得比在外面時候溫馴了許多,那傲嬌脾氣也很少發了,乖乖地跟著葉小天向前走去,手也沒有抽出來。

    葉小天很少有機會同女孩子如此親近,何況又是一個身份高貴、容顏俊美的少女,握著她那柔軟的小手,葉小天不禁心中一蕩,身體便悄悄地起了些反應,葉小天心想:“這丫頭,不發脾氣的時候,其實蠻可愛的呢。”

    葉小天帶著展凝兒一路向前探去,漸漸的藤蔓攔路,步履艱難了,葉小天用那口刀劈砍著藤蔓,一路向前摸去,前方水聲漸漸響亮,砍開一叢蒿草,前方突然出現一條銀亮亮的瀑布。

    瀑布不高,大約只有三丈上下,湍急的水流注入崖石下的一個水灣,這裡的水很清澈,但明顯深了許多,從水面上就可以看到水底有許多游魚,每條至少都有一尺多長。

    葉小天喜道:“就是這裡了。”

    他放開展凝兒的手,揮刀便去砍伐通向水灣的野草野花,展凝兒嗅到一股奇異的香氣,抬眼望去,見前方草叢中生長著一株一人多高的野花,那花正盛開著,碗口大小,香味兒就是從那花瓣中散發出來的。

    展凝兒道:“這花好漂亮。”伸手便去摘那花瓣,葉小天揮刀劈開一片野草叢,又用另一隻手裡拿著的樹棍向前敲打了一陣,以免有蛇蟲藏匿其下,聽到展凝兒的話,他也扭頭看來。

    展凝兒的手剛剛觸及那朵花的花瓣,那朵花的花瓣突然猛地收縮起來,好像要把她的手裹進去似的,嚇得展凝兒驚呼一聲,急忙縮回了手,這時那碗口大的花朵已完全收緊,從花芯裡噴出一股粉色的花粉。展凝兒嗅到那花粉,只覺一陣天旋地轉,便一頭撲倒在地。

    葉小天急道:“你怎麼了?”

    他搶過來剛剛抱起展凝兒,就覺得頭腦一陣暈眩,剛剛立起的身子向下一撲,壓在了展凝兒的身上,兩個人都人事不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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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驚險重重


  陽光透過一棵棵高大的樹木透射到森林中,迅速驅散著林中的霧氣。

  楊應龍提著血淋淋的長刀縱目四望,格峁佬的人已經完全不知去向。

  他們從昨天傍晚開始戰鬥,格峁佬的人最初憑藉人數優勢佔了上風,但是楊應龍的人又陸續趕來兩批,漸漸壓制住了格峁佬一方。

  這場鏖戰一直持續到午夜,林中突然起了大霧,本來昏黑的夜色中,即便點起火把也不容易分清敵我,再有這一團團的迷霧漸漸瀰漫開來,這場仗就更沒法打了。

  格峁佬趁機帶人撤離,只留下一小部分人馬纏住楊應龍,就是這一小部分人馬在迷霧中也發揮了大作用,楊應龍直至天明時分才把這些利用迷霧不斷發動襲擊的敵人解決掉。

  「大人,沒有找到格峁佬的屍體!」幾名心腹急急跑到楊應龍面前稟報,楊應龍把牙一咬,恨恨地一揮刀,喝道:「走!回神殿等他!」

  楊應龍是絕不允許格峁佬進入神殿的,否則大勢去矣。他出來的時候,已經吩咐留守在神殿的人一旦發現格峁佬,無論用什麼理由也不能讓他進去,因此倒不擔心格峁佬這麼快就能進入神殿。

  何況從他和格峁佬接觸的情況來看,格峁佬顯然還不清楚尊者這方玉牌就是交給他的,那麼心懷鬼胎的格峁佬在留好後手之前也不會輕率進入神殿。

  楊應龍收攏殘兵,將輕傷者留下照顧重傷者,帶領其他人迅速趕回神殿「守株待兔」去了。遠遠一座山峰上,已然帶領殘兵退至此處的格峁佬觀察著楊應龍一群人的動靜,眉頭鎖成了大疙瘩。

  楊應龍顯然是回神殿守候去了,兩人既已撕破臉皮,他想安然返回神殿的可能性已經變成了零,這下怎麼辦?難道真的殺進去?

  格峁佬不是沒有想過這個辦法,可是除非萬不得已。否則他不想用這種手段,他不怕跟楊應龍撕破臉皮,他擔心的是不知道尊者那邊有何意圖、做了哪些安排,萬一他強行闖關,那個老不死的卻還有力氣硬撐著走出來,他將如何解釋自己的行為?那時就真的身敗名裂了。

  可是,如今進入神殿的唯一鑰匙就在自己手上。難道眼睜睜坐失良機,直到尊者選定的繼承人出現在神殿天台上,接受萬民膜拜,而自己也將再次屈居人下,永無翻身的機會?他不甘心!

  格峁佬心中天人交戰,掙扎良久。臉上的肌肉不斷抽搐著,顯出幾分猙獰。過了許久,他才咬緊牙關,做出了決定:「來人,召集咱們的人手,和跟咱們關係密切的那幾家山寨首領取得聯繫,實在不行。咱們就強行闖進神殿!」

  「遵命!」

  一直侍立身旁候命的幾名心腹立即抱拳領命,紛紛飛奔而去……

  ※※※※※※※※※※※※※※※※※※※※※※※※※※※

  暖洋洋的陽光曬在葉小天的背上,因為他吸入的花粉漸少,最先甦醒過來。葉小天一醒過來,就覺得鼻子發癢,忍不住一連打了幾個噴嚏。

  葉小天突然發覺身下軟綿綿的,這才發現他是伏在展凝兒的身上,趕緊坐起身來。晃了晃腦袋,昏倒之前的情景才慢慢回想起來。

  葉小天抬頭看了一眼旁邊那株怪異的鮮花,心道:「這個地方果然有好多古怪,有能把人啃光的蟲子,還有這種能把人迷倒的花。」

  他輕輕推了推展凝兒的身子,輕聲呼喚了幾聲,展凝兒依舊處於昏迷中不曾醒來。不過葉小天有了自己的經驗,倒沒有太多擔心。

  這時他才注意到展凝兒仰臥的身姿,纖腰軟軟的,還有一半頂在他的膝蓋下面。因此使得鼓騰騰的胸膛更形茁壯,那渾圓優美的形狀,看在他這樣的初哥兒眼中,真有種耳熱心跳的魅力。

  葉小天忽然覺得口乾舌躁,小心肝兒敲鼓似的卟嗵起來,一雙眼睛痴痴地留連在那奇秀迷人的「玉峰」上,已是一刻也舍不得挪開。

  「不知道……不知道女人那裡摸起來是什麼感覺,應該很舒服吧。唔,應該是很銷魂,卓梓叔就是這麼說的。可……銷魂是什麼滋味兒?」

  卓梓是葉小天家的左鄰,葉小天回想著那位不正經的大叔跟他眉飛色舞地傳授女人經的情景,心裡像是有只小蟲子在爬,癢癢的更想摸了,可是一時之間他竟生不出偷襲的勇氣。

  雖然展凝兒正昏迷著,即便他做些什麼人家姑娘也不會知道,可他就是鼓不起勇氣。那種感覺,就像他小時候有一回在右鄰穆四叔家院子裡頑耍,忽然看見穆四家的窗子開著,桌上放著一枚水靈靈的蜜桃,只要他一伸手就拿得到,可他就是不敢伸手。

  那一次,他在窗前逡巡來去,不住地觀察四周的情形,不斷地給自己打氣,最終當他伸出手,飛快地抓起那顆水蜜桃的時候,心都快要跳出腔子,緊張的耳鼓都有種嗡嗡的感覺。

  這一次他還沒有伸手,心就已經跳到了嗓子眼,耳鼓就有嗡鳴的感覺了。

  「就摸一下,我……就摸一下……」

  葉小天跪坐在展凝兒身邊,那姣好完美、曲線玲瓏的胴體就在他的眼前,彷彿一枚鮮美多汁的水蜜桃,不斷刺激著他的感覺,誘惑著他的慾望,掙紮了許久,葉小天終於下定了決心。

  他顫抖著伸出手去,一寸寸摸向那鼓騰騰的肉包子,眼睛緊張地盯著展凝兒的臉蛋。他的指尖似乎觸到了展凝兒的衣襟,其實還沒有觸到,就看到展凝兒的眼睫毛似乎眨動了一下,嚇得葉小天趕緊縮回了手。

  展凝兒沒有動靜,還是昏迷地躺著,葉小天懊惱地捶了一下腦袋,痛恨自己的膽怯:「怕她什麼,她又不會知道。我……我可是受她連累才困在這兒的,只是收一點點補償嘛……」

  葉小天努力說服著自己,哆哆嗦嗦地再度伸出手,摸向那神秘而誘人的處子乳.峰,就在他的指尖堪堪觸及那神秘的令男人無限嚮往的所在時,展凝兒突然輕哼一聲,張開了眼睛。

  只這一聲輕哼,聽在葉小天耳中就似一道驚雷,他的手就像被蠍子蜇了似的,嗖地一下縮了回來。

  展凝兒張開眼睛,就見葉小天臉龐脹紅如雞冠,眼珠子瞪得圓圓的,一副很緊張的樣子看著自己,展凝兒頓時嚇了一跳,趕緊低頭看看自己身子,生怕一低頭就看見一副森森白骨。

  「還好!」

  展凝兒鬆了口氣,安慰葉小天道:「我沒事,剛剛……那花噴的是什麼?」

  葉小天差點兒被人家捉賊捉髒,心正跳得厲害,生怕展凝兒發現什麼端倪,連忙打個哈哈,開玩笑道:「剛剛那花,是情花。」

  展凝兒奇道:「情花?」

  葉小天一本正經地道:「是!情花噴淫霧,你和我都中了淫霧了。」

  展凝兒道:「淫霧……」

  葉小天道:「是的,所以……你現在是我的人啦!」

  「哇!」

  葉小天一語未了就騰雲駕霧般飛了起來,「嗵」地一聲落進泉水,嚇得魚兒四下遊走。葉小天一通狗刨爬上岸來,抱怨道:「你不想做我的人,我做你的人就是了,你踢我幹嘛?」

  展凝兒剛剛甦醒過來,頭腦還不太清楚,聽他一說,只當是真的,羞惱之下一腳就把他踢了出去,這時坐起來,發現身上並無異狀,當然知道他是在開玩笑,想起剛剛甦醒時他對自己那麼緊張的樣子,展凝兒心裡也有些過意不去,不過傲嬌的展大小姐當然是不會道歉的,只好紅著臉道:「誰叫你胡說八道,活該挨打!」

  葉小天見她模樣,知道沒有對自己剛才的神情有所懷疑,心事放下,語氣就輕鬆下來:「開個玩笑嘛,這麼暴力,看以後誰敢娶你。」

  展凝兒瞪了他一眼道:「要你管!自從認清了徐伯夷的真面目,我才發現男人個個都賤,人家這輩子還不嫁了呢!」

  葉小天擰著衣服上的水,道:「是啊是啊,我是劍,你是劍鞘。」

  「哇!」

  葉小天慘叫一聲,再度落水,把那剛剛聚攏回來的魚兒嚇得再次一哄而散。好在展凝兒腳下有分寸,每次都是用了巧勁把他撩起來,葉小天雖然落水,倒是毫髮無傷。

  葉小天拚命地刨著水不讓自己沉下去,對展凝兒道:「我們現在是同舟共濟啊大小姐,你要把我淹死了,你就在這……咕咚咚……孤老終生吧……」

  展凝兒嗔道:「你再胡說八道,就讓你淹死算了。」說歸說,她還是抄起一根樹枝,探進水裡讓葉小天抓住,葉小天抓著樹枝,被她拉到岸邊,一邊往上爬,一邊道:「許你罵我,卻不許我還嘴,這是什麼道理?」

  展凝兒嘴角一翹,道:「廢話!要不然你以為我這霸天虎的綽號是怎麼來的?」

  「哇!」

  葉小天剛剛站上岸,就再一次飛到了水中,不過這一次可不是展凝兒踢的,展凝兒站在岸邊,呆呆地看著葉小天,方才她只覺得耳畔生風,似乎有道人影一掠而過,緊接著就撞在葉小天身上,把葉小天撞飛出去,再度摔落水中。

  「那條人影……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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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9-27 00:44:19 |只看該作者
第148章 人心獸意


    展凝兒驚訝地看向水中,那道高大的人影從密林中橫衝直撞地跑出來,一頭撞飛了葉小天,隨即便一頭砸進了水底,因為力道過於兇猛,激起的水流將湖底淤泥全都攪了起來,此時水中渾濁一片,只能隱約看到一條黃色人影,一股股鮮紅的血跡,從水底向水面浮起。

    這時,正在水面上拼命狗刨的葉小天大叫起來:“啊!有蟲啊!吃人的蟲!”

    展凝兒嚇了一跳,慌忙四顧,急聲道:“在哪裡?在哪裡?”

    葉小天道:“在水上,水面上,快拉我上去!”

    展凝兒這才發現,隨著那條人影躍入水中,水面上浮起了許多小蟲子,大約百十來隻,這些蟲子似乎已經被水溺死,飄浮在水面上隨著波浪起伏,並沒有掙扎游動的痕跡。

    展凝兒連忙找到一根較長的樹枝,探進水裡把葉小天拉上岸,葉小天驚魂稍定,喘息地道:“剛剛是誰?動作好快,一下子就把我撞飛了。”

    展凝兒道:“那人正在水底,別是死了吧?”

    葉小天也看向水中,道:“不能吧,如果死了,怎麼不飄上來?”

    葉小天話音剛落,水面便一陣翻湧,一條身影從渾濁的水底翻上來,肚皮朝天的躺在水面上,一見這人模樣,葉小天和展凝兒頓時吃驚的說不出話來。這並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頭猿,一頭巨猿。

    雖然它躺在水面上,不容易比較身高,可也能夠目測出,它的身高接近葉小天一倍,應該比葉小天高出三分之二的身量,肥碩健壯的身材至少有葉小天三四倍以上的體重,難怪它輕而易舉就把葉小天撞飛到水潭中去。

    這頭巨猿健壯有力的左肢已經被那種怪異的蟲子吞噬了大片皮肉,本來它皮糙肉厚的刀劍也難傷它,再加上體表有濃密的體毛。一般的蛇蟲都難以下口,可是那蟲子似乎有腐蝕作用,他的左肢受傷處連皮毛都不見了,血肉模糊一片。

    見此情景,葉小天恍然道:“這頭巨猿也碰上了那種蟲子,而且吃了大虧。”

    展凝兒聞蟲變色,道:“那些蟲子不會追來吧?”

    葉小天安慰道:“放心啦。就它那種奔跑的速度,恐怕快馬都追不上,何況蟲子。再說它既然懂得跑到這裡用水來對付那些蟲子,說明那些蟲子輕易不會到這一帶來。”

    葉小天一邊說,一邊用樹枝划拉著,想把那頭巨猿弄上岸。這種猿同貴州地區常見的猿相比大了一倍不止。本來是極罕見的一個物種。可是兩人在這鬼地方,什麼奇花怪蟲都見過了,只是體形大了一些的巨猿,倒不覺有什麼稀罕了。

    展凝兒見他用樹枝費力地要把那頭巨猿撥拉向岸邊,不禁說道:“看樣子已經死了,沒救了。”

    葉小天道:“誰說我要救它,我們不是還沒吃早飯呢麼。”

    展凝兒看看那隻巨猿健壯肥碩的體型。皺眉道:“這東西的肉咬得動麼?”

    葉小天道:“肯定沒問題,拿來燒烤,一定又香又有嚼頭。”

    葉小天把那巨猿撥到岸邊,費了好大的力氣也無法把它拖上岸,它實在是太重了,足有六七百斤。最後還是在展凝兒的幫助下,葉小天才把這頭巨猿弄上岸。

    葉小天呼呼地喘了一陣粗氣,便拿起刀。繞著那巨猿轉悠了兩圈,琢磨著從哪兒下刀。展凝兒的飢蟲也爬了上來,咽了口唾沫道:“左腿就別要了,看著​​好噁心。”

    葉小天道:“是啊,還不知道那蟲子有沒有毒,我先把它左腿卸掉。”

    葉小天說著,握緊刀柄。把刀高高舉過了頭頂,這頭猿的大腿比他的腰都粗,再加上皮糙肉厚的,刀鋒再利。沒有個十幾刀恐怕也剁不斷這條腿,他當然要用盡全力。

    但是,就在他把刀高高舉過頭頂的時候,那頭巨猿慢慢張開了眼睛,一雙銅鈴般的大眼與葉小天的眼神兒堪堪碰個正常。一猿一人,大眼瞪小眼地瞪了半晌,葉小天突然一撩自己的袍襟,刀鋒揮落,“嗤”地一聲割下一條長襟,然後單膝跪地,抻開布條,就為那頭巨猿包紮起來。

    見到那頭巨猿醒來,展凝兒駭得心驚肉跳,她武功再高,也對付不了這麼一頭身高接近她一倍,體重頂她六七個,雄壯如山的這麼一頭巨猿,要不是葉小天還在,她幹不出獨自逃生的事來,早就溜之大吉了。

    待見葉小天突然做出這樣的舉動,展凝兒的眼珠子都快掉到地上了:“這……這也太無恥了吧?這樣都行?”可是看到那頭巨猿的動作,展凝兒突然發現----這樣子還真的行!

    那頭巨猿一睜眼,看到葉小天舉刀而立的樣子,立即瞪起了銅鈴般的大眼,一口可怕的牙齒也呲了起來,待見葉小天割下一條衣襟,蹲下身子為它裹傷,它的表情立刻變得柔聲起來,低沉地哼哼了兩聲,雖然對它那大嗓門來說聽著依舊像是低沉的咆哮,但是腔調明顯不是在發怒。

    可憐這頭上古遺種的巨猿,一輩子也沒見過刀槍這種兵器,方才見到葉小天高舉長刀,它只是本能地感覺到了危險,它是有些智慧的,可是哪裡比得了人類那一肚子的彎彎繞,待見葉小天為它裹傷,它馬上把葉小天剛才的舉動當成了善意。

    它已是這荒谷中最後一頭上古巨猿,形單影隻孤零零的,如今突然見到兩個形體與它相似的生物,對它又這麼友好,智商有限、性情單純的它還能不把葉小天當成朋友?

    葉小天和它對視的剎那,便從它的眼神中發覺它是有些智慧的,有了和福娃兒打交道的經驗,葉小天早就知道很多動物都有一定的智商,大概同幾歲大的小娃兒相似。

    如果被這巨猿把他當成敵人,他相信這頭巨猿即便身上有傷,也能輕而易舉地把他撕成碎片,他的腿軟的已經跑不動了,所以當機立斷,馬上割下一條袍襟。為他想要吃掉的食物包紮起了傷口。

    蹲下身子為巨猿裹傷的時候,葉小天的心還在打鼓,生怕這巨猿不理解他的行為,跳起來把他撕碎,待見那巨猿哼哼兩聲,躺在那兒一動不動,葉小天這才放下心來。

    那巨猿的大腿實在太粗了。葉小天一條袍襟只纏了一圈半就用光了。做戲做全套,葉小天只好繼續撕扯自己的袍子,等他手忙腳亂地把那頭巨猿大腿上的傷裹好,自己那件袍子已經扯成了背心,下邊那條犢鼻褲的兩條褲腿也撕掉了,大明第一條現代式的短內褲。就此誕生在苗疆深山叢林中的雷神禁地。

    “呼~嚕嚕……”

    巨猿坐起來,溫和地噴了個鼻息,衝葉小天呲著牙齒,看得出來,這頭形似人類的動物是想向葉小天表達一種友好的態度,只是它的鼻息動靜兒太大,呲牙一笑。看著也猙獰無比。

    葉小天膽戰心驚地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那巨猿看不出葉小天的勉強,它伸出巨大的手掌,輕輕摩挲了一下葉小天的頭頂,大概這是它小時候它的父母對它的一種寵溺親熱的表情,這時便用了葉小天的身上。

    葉小天那體形跟它一比,還真像一個嬰兒,葉小天動也不敢動。被它那粗糙的大手摩亂了頭髮,臉上還掛著那副很牽強的笑容,展凝兒站在一旁看了,突然忍不住想笑,可是此情此景,又如何笑得出來。

    那頭巨猿笨拙地撫了撫葉小天的頭頂以表示親暱,隨即便爬起來。抬頭向遠處眺望了幾眼,用力吸了吸鼻子,那粗大的鼻孔用力抽縮了幾下,便四肢著地。一瘸一拐地向前走去。

    葉小天如釋重負,為了掩飾自己方才的窘態,便向展凝兒笑道:“哈!本公子吉星高照,一場殺機,被我略施小計,便逃過去了。”

    展凝兒剛要說話,那頭巨猿突然又走回來,低吼了兩聲,用頭拱了拱葉小天的身子,葉小天茫然地看著那頭巨猿,努力擠出一副笑臉,訕訕地道:“猿大哥,你還有事嗎?”

    那頭巨猿大概也明白葉小天不懂它的意思,突然人立而起,伸出那蒲扇般的大手,將葉小天的小手握住,牽著他向前走去。葉小天上身穿著件滿是線頭的小背心,下身一件只能遮住羞處的肥大內褲,光著兩條大腿,站在身高幾乎是他一倍的巨猿身邊,像個被人牽住手的小孩子。

    葉小天不敢發抗,扭過頭來,扁著嘴,可憐兮兮地對展凝兒道:“救救我,我不想當獸人……”

    展凝兒站在原地發了半天怔,忽然壯起膽子追了上去……

    此時,神殿之外,神湖之畔,格峁佬和楊應龍終於撕去一切偽裝,展開了正式的決鬥。

    格峁佬宣稱驚聞尊者噩耗這才趕回,楊應龍圍困神殿,隔絕內外消息,居心叵測,遂打起維護神教的大旗,悍然向楊應龍發動了進攻,楊應龍則反咬一口,宣稱格峁佬不聽尊者教誨,試圖謀奪尊者之位,毫不示弱地發起了反擊。

    格哚佬一派以及陸續趕來的各苗寨部落都退到一旁,嚴守中立,眼看著雙方在神殿外殺得血流成河,此時,誰也沒有注意到,高高的神殿第九層某一扇內,正有一雙蒼老、陰沉而得意的目光,冷冷地註視著他們殺作一團。

    汩汩的鮮血沿著石階流下去,把神湖水染成了一片腥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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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9-27 00:45:12 |只看該作者
第149章 算計


  老態龍鍾的尊者與前兩天葉小天看到他時的樣子相比更加蒼老許多,也許是因為施展「千年蠱神陣」耗去了他太多的精血。他默默地站在神殿最高處,透過那扇窗子看著神殿外石階上廝殺的雙方,嘴角噙著一絲陰冷的笑意。

  血漸漸把湖水染紅了,尊者的眼眸中也露出了嗜血的光芒。阿寶站在他的身後不遠處,靜默著,一如每天侍奉在他的身邊。

  「權力啊,令人瘋狂……」尊者輕輕嘆息了一聲,又輕輕搖搖了頭,帶著一絲憐憫的口吻,彷彿他並非神殿外那場廝殺的始作俑者。

  阿寶張了張嘴,卻又閉上,尊者雖未回頭,似乎卻已感覺到了他的疑惑,緩緩問道:「你想說什麼?」

  阿寶道:「尊者,小人不明白,既然格峁佬是尊者您秉承蠱神的意志選定的繼承人,為什麼不放他進來,或者現在走出去向所有人指定他的身份?只要您一句話,就能結束這場廝殺。」

  尊者微笑著回過頭,反問道:「誰告訴你,他是我選定的繼承人?」

  阿寶目瞪口呆,訥訥地道:「難道格峁佬不是?」

  尊者微笑道:「當然不是!」

  他又轉過頭,看向外面,看著雙方拚命地廝殺,臉上露出愉悅的表情,微笑道:「格峁佬貌忠實奸,早就覬覦大位,他以為可以瞞過我的眼睛?格格沃就更不用說了,早就野心勃勃。當年,他師傅本是八大長老之首,最有希望成為繼任者,而上一任尊者選擇了我,他一直耿耿於懷。

  格德瓦還算老實,雖也熱衷於權位,倒是不敢有所妄動,但他勾結格哚佬。卻也不無向我施壓的想法。現在我『生死未卜』,格峁佬和格格沃、楊應龍一派又鬥得你死我活,我倒要看看,格德瓦和格哚佬是否還能忍得住!」

  阿寶越聽越是心驚,失聲道:「他們……竟然全都不是您選定的繼承人?」

  尊者笑了起來,道:「當然不是,等他們這些有野心、有異心的人都死光了。我才會向九峒八十一寨公開宣佈,誰……才是我的繼承人!」

  阿寶訥訥地道:「可是……自從神殿布下千年蠱,任何人都無法進出。沒有玉牌在手,就是尊者您都無法離開,進出神殿的唯一鑰匙已經給了他們,就算他們都死光了。您又如何……如何……」

  尊者回過頭,慈祥地看了他一眼,道:「傻孩子,不把真正的鑰匙交給他們,他們會橫下心來決一死戰麼?格峁佬、格格沃都是本教長老,地位尊崇,如果不讓他們暴露真面目。並借他們彼此的手除掉對方,老夫雖貴為尊者,又豈能不教而誅?至於『千年』……」

  阿寶已經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但是在尊者眼中,卻是一個孩子,而以他的年齡和地位,稱呼阿寶為孩子卻並沒有什麼不妥。阿寶就像一個真的孩子,靜靜地聆聽著他的教訓。

  尊者又轉向窗外。輕輕地道:「『千年』受我的心神控制,與我一體同命。當我歸天的時候,千年蠱的毒自然也就解了……」

  ※※※※※※※※※※※※※※※※※※※※※※

  巨猿把葉小天當成了它的朋友或者說是親人,對於人類這種形體上和它最為接近的生物,在它認為葉小天對自己抱有善意之後,很容易就接受了他。

  它把葉小天帶回了自己的住處,展凝兒一開始遠遠地跟著。但是巨猿發現之後,只是扭頭看了她一眼,沒有表現出任何敵意,看來它在接受葉小天的同時。也接受了這個和葉小天同為人類的生物。

  巨猿住在一座山洞裡,山洞在一片陡峭如鏡的山體峭壁下,旁邊有一條奔湧的大河,河水滔滔湧入山體下方,下邊應該有一條很大的地下河。

  葉小天在尋找出路的時候,曾經發現過一條規模與這條大河相當的大河,想必就是這條大河的上游,當時葉小天曾大喜若狂,以為循著這條河一直走,就能找到出路,但是他往上游和下游分別探察了一番,結果發現水源的兩頭都是連接著山體下的地下河,而那山體都是垂直陡峭高達數百丈的懸崖峭壁,根本就爬不出去。大概也正是這塊禁地如此特殊的地理情況,才保證了這裡不受外界侵擾,最大程度地保留了一些早已在外界滅絕的植物和生物。

  回到它的住處,巨猿立即拿出它的食物請葉小天享用,葉小天這才發現,體形如此巨大的巨猿,它的食物居然不是肉食而是植物。這種植物葉小天還很熟悉,因為他經常見到福娃兒那隻吃貨沒完沒了地進食這種植物,那是竹子和竹筍。

  葉小天在山谷中這兩天還不曾發現過竹子,不過這山谷實也不小,還有大片地方他們不曾走過,因此也未多想這竹子和竹筍的來歷。

  葉小天和展凝兒當然沒有好牙口去啃竹子,竹筍倒還可以充飢,兩人剝去竹筍外邊的硬皮,將嫩芯兒吃了,巨猿見葉小天接受了它的食物,喜得抓耳撓腮,它蹲在一旁,眼巴巴地看著葉小天和展凝兒啃竹筍,顯得很歡樂。

  只是山洞裡儲存的竹筍實在太少,竹子倒有一捆,眼見葉小天和展凝兒剝出竹筍嫩芯,三口兩口就吃光了,巨猿撓著頭皮想了想,又拖著受傷的大腿走出山洞仰頭張望了一番,便一頭鑽進了山洞旁的密林。

  過了一會兒,巨猿從密林中蹣跚地回來了,一隻手遮著臉面,另一隻手拿著一隻巨大的馬蜂窩,在它頭頂有大群的馬蜂嗡嗡地盤旋著,可這巨猿皮糙肉厚,只要用大手往臉上一擋,其它部位都有毛髮護著,那些馬蜂根本拿它沒有辦法。

  那些馬蜂又跟了一陣,便掉頭往密林中飛去,巨猿則抓著那隻巨大的馬蜂窩回到山洞,用力掰開,遞給葉小天和展凝兒。

  「蜂蜜!」

  葉小天眼睛一亮,趕緊接過來,免得那汩汩流淌的蜂蜜都浪費了,展凝兒還有些怕這隻巨猿,她接過蜂窩,便趕緊閃到了葉小天身旁。

  巨猿蹲在地上,看著他們舔著蜂蜜,把那粗大的手指伸進嘴裡,舔了舔剛剛粘在上面的蜜汁,又咧開了嘴巴。如今彼此熟悉了些,葉小天看著它那猙獰的笑臉,倒是覺得可親了些。

  那巨猿舔淨了手指上的蜂蜜,蹲坐在地上看著他們吃蜂蜜,突然又想起了什麼似的,拍了拍額頭,便扭著屁股鑽進了山洞深處,葉小天如今已經知道它對自己毫無惡意,倒是毫不擔心。

  過了一會兒,那頭巨猿又從山洞裡出來,兩隻大手笨拙地捧著一張紅色的類似芭焦葉似的植物葉子。它像獻寶似的走到葉小天身邊,把那樹葉放在地上,指了指,示意葉小天拿起來。

  葉小天還當它又拿出了什麼珍藏的寶貝,低頭一看,卻見那片紅色的樹葉上面盛著許多小蟲子,正是他見過的那種可以迅速腐蝕皮肉的怪蟲,葉小天嚇得一聲尖叫,一跳老高。

  葉小天這一叫把那頭巨猿也嚇了一跳,巨猿雙手抱著腦袋,蹲在地上左顧右盼,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展凝兒驚恐地盯著那張樹葉看了半晌,沒好氣地瞪了葉小天一眼,道:「那是死的。」

  「啊?真是死的?」

  葉小天戰戰兢兢地靠近,仔細看了看,又撿起根草棍小心地戳了戳,這才如釋重負地出了口大氣,道:「果然是死的。」

  那隻巨猿伸出一隻比胡蘿蔔還粗的手指,向葉小天示意了一下,還咂巴了一下嘴,示意這是很美味的好東西,葉小天卻連連搖頭,這東西有沒有毒、能不能吃且另說,光想到這東西可能吃過人肉,葉小天就完全沒了味口。

  那頭巨猿見他不吃,這才很遺憾地把那片樹葉小心地拖到自己面前,用兩隻大手捧起來,伸出大舌頭一捲,那些蟲子便不見了蹤影,巨猿品咂著那蟲子的味道,眼睛都眯了起來,一副很享受的樣子。

  葉小天見此情景,隱約猜到了幾分,這頭巨猿恐怕是以那種蟲子為美味的,今天看它受傷,十有八九是它主動去招惹那群蟲子,大概失了手,這才被蟲子爬到身上,亡命地逃到泉水旁。否則以這頭巨猿的機警和靈敏的嗅覺,如今又是白天,一群行動比起它來遲緩千百倍的蟲子想偷襲它,只怕是難如登天。

  葉小天所猜想的倒是八九不離十,只是他沒有猜到的是,這隻比福娃兒還嘴饞的吃貨,今天去偷襲了蟲子的老巢,而且居然把蟲王給吃掉了,那種怪蟲只有一隻蟲王,蟲王生育所有的蟲子,並且控制所有蟲子的行動,但它本身卻沒有任何能力,甚至因為過於肥胖,連動彈一下很都困難。

  這隻貪嘴的巨猿吃掉了那隻蟲王,把那種怪蟲徹底激怒了,怪蟲傾巢出動,因為巨猿受傷,身上有血腥味兒,那些怪蟲已經循著血腥味兒不捨不棄地追殺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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