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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雲霓]吉時醫到[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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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8-28 16:40:04
第三百四十一章 醫學院

這樣慌慌張張地來來去去兩個人衣服就敞開了大半,周成陵很急切,讓她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周成陵低下頭在她耳邊,“我聽說,這樣的姿勢最容易有孕,只要在你身下墊上引枕一夜,你辛苦辛苦……”

楊茉一下子紅了臉,到底是誰在給周成陵出主意,每次到了閨房的時候總是有這樣一兩句奇怪的話冒出來,再說哪裡用得著一夜,半個時辰足夠了。

楊茉突然發現,她完全接受了周成陵的提議,不過問題是,“沒有引枕了。”

每次到床上來,除了她,他都會覺得周圍一切東西都礙事,事實證明他有這樣掃除障礙物的毛病。

周成陵看看床下的一片狼藉,“來不及了,下次吧。”

還有這樣的人,楊茉哭笑不得。

趁著她不注意,周成陵一下子向前挺身,他的小腹撞著她的,氣勢洶洶,她有些吃痛,他卻十分的從容,看著她皺眉頭就緩下來。

帳子裡有一股說不出的香氣,他緩緩而動,她輕輕呻吟緊緊地摟住他的肩膀,他的身體出了層薄汗和她滾燙的氣息混在一起。

楊茉故意在他臉上輕輕地蹭著,每一次她都被折騰的沒有半點的力氣,這次她難免要用些花樣。

“周成陵,周成陵。”她開始軟軟地叫著他的名字。

周成陵的腰身果然繃直,向前送的慢了些。

楊茉不禁有些得意,趁著這個機會她收攏了雙腿,誰知道他卻在這時候撤了出來,灼熱的花莖抵在她的小腹上輕輕地顫抖,然后親切地看著她,“別著急,還沒完呢,今晚怎麼這樣著急。”

他清澈的眼睛中閃爍著狡猾的神色。

楊茉想要在他得意的唇邊咬一口,他卻躲開來。她正沉下臉。整個人卻一下子被他托著腰臀坐起來,結結實實地坐在他身上,她不禁驚喊了一聲。

周成陵卻老神在在地緩緩動著,一翻翻雲覆雨,讓她知道她的小手段在他眼前根本沒用。

她已經疲憊不堪,他在她身體裡仍舊生機勃勃。

“周成陵,”楊茉摟住他的脖子,目光迷茫地看著他,“我累了,不過。我愛你,你就接著用力折磨我吧。”

她的汗水從額頭上落下來。打濕了她的鬢角,她眼睛迷蒙,臉頰上飛起了紅暈,看得他心猿意馬,不禁加快了速度……

清洗完了,她靠在他懷裡昏昏欲睡,小心用手扳算著日子。

“月中是最容易受孕。不知道今晚折騰成這樣會不會懷上,懷上之後是男孩還是女孩。”

周成陵俯下身來親吻楊茉的鼻梁,流連她的眉眼,“男孩像媽,一定是男孩。”

沒想到他還重男輕女,楊茉撅起嘴,“我偏要生女孩。”

他伸出手來寵溺地摸著她的臉頰,“生男生女都好,只要像你。我都喜歡。”

才遇到他時覺得他是那般的冷清,卻不知道他會這樣待她,她心裡泛著滾滾的熱氣,她伸出手臂緊緊地摟住周成陵,“那就生兩個,一男一女,一個像你,一個像我。”

周成陵親吻楊茉的嘴唇,“這樣更好。”

他們要一家人快快樂樂過幾十年,他們應該得到一個完整又美好的家,這是她最大的期盼。

想著兩個孩子一男一女,她好像已經有了幸福生活。

楊茉閉上眼睛,不知為什麼這樣完全放鬆下來,就好像回到了現代她的大床上,一切都是那麼熟悉,窗臺上的茉莉花發著淡淡的清香,耳邊還能聽到鐘表滴答的聲音,她總是會在手機鬧鈴響前十分鐘醒過來。

大約現在已經快到了上班的時候。

想到這裡,楊茉意識到什麼,心中突然有一股說不出的焦躁,頓時驚醒從床上坐起來。

“怎麼了?”身邊的周成陵起身點著了案幾上的燈,端著燈來看她。

看著燈影和眼前的人楊茉還有一種驚魂未定的感覺。

來到古代之後,她做過不少關於現代的夢,從前做夢只覺得親切又懷念,可是現在,她卻害怕。

害怕回到現代,她已經將這裡當做家,這裡更有她不想離開的人。

楊茉探身向前抱住周成陵,緊緊地抱住他,聽到他強健有力的心跳聲,她心裡的夢魘才徹底地驅趕乾凈。

周成陵輕聲地哄著她,“沒事,沒事,一會兒就好了,什麼都不用怕,有我在你身邊。”

聽著周成陵溫軟的聲音,楊茉頓時鼻子一酸,“說不定我已經懷孕了。”

兀然聽到這樣的話,周成陵頓時被逗的笑起來,“哪有這樣快。”

楊茉繼續著她的歪理,“都是懷孕的人情緒化,我現在可不就是……”

周成陵低下頭來親吻楊茉的鬢角,“那就來吧,越兇猛越好,讓為夫見識見識。”

聞著他身上淡淡的清香,楊茉嘴角浮起一絲笑容。

楊茉很晚才醒過來,剛要撐著身子起來,就覺得渾身酸疼,轉臉一看手臂都布滿了青紫的痕跡。

昨天鬧過頭了,不知道有沒有人知道。

春和進來伺候楊茉梳洗,幾個婆子忙上前換被褥。

褥單已經髒的慘不忍睹,楊茉臉頰發熱,試著轉移話題,“王爺呢?”

春和低聲道:“王爺一早就出去了。”

楊茉點了點頭,周成陵朝廷裡有事,這幾日都是一大早就離開家。

楊茉吃了早飯就坐車去保合堂,剛進了門,魏卯就來道:“師父,太醫院丁院使來了。”

太醫院什麼時候來了一個丁院使,院使不是陳老御醫嗎?

楊茉詫異地抬起頭沒想到卻看到丁院判走進屋。

丁院使難道說的就是丁院判?楊茉怔愣片刻,臉上立即露出欣喜的笑容,“恭喜丁大人升為太醫院院使。”

陳老院使寫了奏折推薦丁院判做院使。

丁院使立即行禮,“還是因為王妃才有我丁某今日。”

這話是從何說起?楊茉沒有聽明白,太醫院的事她並沒有插手。

丁院使道:“陳老院使選我作為新的院使,只是因為我和保合堂走動的近,老院使讓我帶著太醫院向王妃好好研習醫術,於是我已經寫奏折,想讓太醫院所有的御醫學楊氏診法。”

楊氏診法?

楊茉從來沒聽說過楊氏診法。“丁院使說的是?”

“就是康王妃教給弟子那種望診、聽診、叩診的方法。現在我們都叫楊氏診法。”

她教學生的現代診斷學,什麼時候成了楊氏診法。

楊茉看向魏卯。

魏卯也是一頭霧水。

丁院使道:“也不怪王妃不知道,我們這些沒有學過楊氏診法的人才會私底下聚在一起議論。”現在他心里忐忑不安,也不知曉康王妃到底願不願意將楊氏診法傳授給太醫院。

楊茉看向丁院使,“我的方法並不難學,但是要答應我幾個要求我才能傳授。”

丁院使沒想到這麼容易,熱血頓時上頭,立即又躬身,“別說幾個要求,就是幾十個要求我們也答應。”

“第一。要完全照我說的學習,第二。我說不行之前不能拿著我教的醫術去治病救人。”

丁院使聽著點頭。

楊茉接著說:“第三,學了我的醫術就要和保合堂的郎中一樣,每個月至少做五次義診,做不到的人我不會教他診法。”

丁院使立即道:“這個定然能做到。”陳老院使說的對,太醫院該有些變化,就連養樂堂這樣重要的事太醫院沒有一個人參與其中。

只有跟著保合堂和康王妃太醫院才能有出路。

如果康王妃不是女子,太醫院早就交到康王妃手上。

“丁院使說。太醫院要和康王妃學醫術?”姚御醫背著醫箱匆匆忙忙進門。

丁院使道:“是,只要我管著太醫院一日,太醫院所有的太醫都要向康王妃學習。”

姚御醫睜大了眼睛。

他沒有聽錯?

這不是在做夢吧?

太醫院真的要向保合堂學習,這是多麼重要的事,不管是本朝還是前朝都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情形。

如果真是這樣,太醫院就有希望了,姚御醫看向門口風塵僕僕的沈微言,“沈郎中方才和我還說,若是王妃的醫術能更多人學到就好了。”

楊茉順著姚御醫的目光才看到了沈微言。沈微言穿著青色的長袍,這段日子的奔波讓他看起來又黑又瘦,卻因此褪去了身上的稚嫩,整個人一下子成熟起來,想到最早時他們兩個在常家辨診,一轉眼大家變了這麼多。

楊茉幾個回到京裡之後,沈微言就起身去打理養樂堂,雖然說急症的病患已經少了許多,但是除了傷兵有不少的百姓登門求診,沈微言坐下來慢慢地將這段時日的事說了,“有很多很簡單的病症,因為拖延了時間不好診治。”

楊茉搖搖頭,“別著急,學習醫術要慢慢來,”尤其是教會很多人,自己會並不難,難的是教會大家。

丁院使眼前發亮,“王妃是有了什麼思量?”

楊茉點點頭,“我想要辦一所醫學院。”

醫學院?丁院使愣住,“就像太醫院的醫學提舉司?”

楊茉道:“能進太醫院的都是通曉醫理且藥石方面有所長的郎中,而我說的醫學院,不管從前會不會醫術,只要品行端正,想要治病救人的人都可以來學習醫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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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二章 診病

學醫是很不容易的,尤其是普通人家的孩子,連識字的機會都沒有,更別提看關於藥石的書籍,師父帶徒弟又有限,很多想要學醫的人找不到路途。

學了醫之後才能進太醫院的提舉司,這樣一來多少人被擋在門外,不知埋沒了多少人才。

楊茉道:“不但我要教學生,還想請成老仵作、白老先生、丁先生分別授學,不止是要學醫術,還要和朱善幾個一起學制藥。”

屋子裡一下子安靜下來。

楊茉抬起頭發現沈微言幾個怔怔地望著她。

“楊……王妃,我,我能學嗎?”沈微言話說出來才發現已經帶了顫音,別說向成老仵作和白老先生求學有多難,能聽康王妃傳授醫術不知道要增益多少,若是一下子能聽到這麼多人講課,沈微言不敢去想那是一種什麼感覺。

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機會。

光是想想就讓人熱血上湧。

無論是誰只要知曉保合堂和康王妃,都會想要來學習,只要看魏卯、秦沖幾個就能知曉。

要不是這樣姚御醫也不會離開太醫院到保合堂來。

楊茉道:“我將舊宅的主屋重新修葺了,以後裡面就放各種藥石、醫術有益的書,等我和幾位先生商量了之後,就想先徵選一些人來學習。”

丁院使漲紅了臉,“先……先從太醫院來選拔行不行?”

楊茉搖頭,“我想先選普通人家的孩子,太醫院的學生已經通醫理。有些課已經不用學。”

丁院使頓時泄氣,曾幾何時太醫院要求人才能學到更好的醫術,沒遇到康王妃之前他還不懂什麼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大家剛說完話,梅香過來稟告,“王爺來了。”

周成陵怎麼會到保合堂。

魏卯將丁院使送出去,楊茉迎了周成陵去內室裡。

“朝廷裡沒事了?”皇帝不上朝。衙門裡的氣氛也很閒散,光是一個太醫院就能看到整個大周朝。

楊茉轉頭要吩咐梅香拿碟糕點上來,手兀然被周成陵拉住。

“怎麼了?”楊茉嚇了一跳。

周成陵目光閃爍,神情有些低沉,“已經查到岳父的下落了。”

楊茉張大了嘴怔愣在那裡。眼睜睜地看著周成陵說不出話來。

她從來沒想到會突然知道父親的消息。

“茉蘭。”周成陵輕輕地喊她。

楊茉才反應過來,“我父親在哪裡?可……可還活著?”

周成陵點點頭,“劉硯田有幾個隱蔽的莊子,每個月劉硯田都要去莊子上巡視。”

楊茉倒吸一口冷氣,竟然是劉硯田,她沒想到會是劉硯田。

“那要怎麼才能救回我父親。”楊茉說到這裡不禁覺得周身發冷。說不清是因為被嚇了一跳還是想到了父親現在的處境。

劉硯田比馮國昌心思還要深,父親在那裡不知道受了多少苦。

而且劉硯田每個月都要巡視幾個莊子,父親到底關在哪裡就無人知曉。貿然去救人萬一驚動了劉硯田,父親就可能會有性命之憂。

怎麼辦?應該怎麼辦才能穩妥地救出父親。

周成陵伸出手來拉住楊茉的手,“你聽我說,若是這消息作準。劉硯田現在也不敢對岳父下殺手,他們會握著岳父用來對付我們。”

楊茉抿起了嘴唇,心裡覺得父親沒有死,可是一直沒有消息,她本來已經漸漸地要放棄,卻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結果。

“普通的法子不行,要想到一個萬全之策。”楊茉抬起頭看著周成陵,“之前我怎麼就沒有想到。”和周成陵對立的人,除了馮國昌就是劉硯田,多容易想到的事,他們卻足足用了幾個月的時間才查到。

“有些事說起來簡單,到了現在這個局面你也別急,”周成陵收攏手指,“聽我的,交給我去安排。”

“你要怎麼做?”楊茉眼睛中透出幾分的茫然。

周成陵聲音很低卻清晰有力,“讓劉硯田要挾我們,這樣我們就能知道岳父的情形。”

要逼著劉硯田找上門來,早些做好準備就能被動變主動。

保合堂漸漸步入正軌,朱善帶著人在舊宅子馬不停蹄地做新藥,不論是康王府還是楊家都是一片的安寧。

慈寧宮卻連著兩夜燈火通明,宮人來來往往地忙碌。

太后這兩日覺得身子十分不舒服,身體各處如同針扎般的疼痛,先是腿疼,然後到肩膀,又從肩膀串到了手肘,疼得她翻來覆去睡不著覺。

太醫院傾力診治卻不見半點的效用,第二天天不亮慈寧宮的宮人就敲響了康王府的大門。

楊茉看向早已經準備好藥箱的梅香,“我們進宮去。”

丁院使早就送了消息過來,太后的病越來越重,這兩日定然會讓她進宮診治。

宮人邊說話邊將楊茉迎進慈寧宮,“太后娘娘吃誰的藥都沒用,定要康王妃開的方子吃起來才舒服。”

進了夏天,陰雨綿綿,雨點落在傘上如同倒豆子一般,楊茉提著衣裙在宮中行走,冷風不停地從裙擺灌進來。

宮人將傘交給內侍,上前伺候楊茉脫掉斗篷,“這幾天連著下了幾天雨,就更重了。”

楊茉點點頭,“太后娘娘的病,就是陰雨天愈發厲害。”

“誰說不是。”宮人說著話上前打簾。

楊茉走進內室裡,太后娘娘懨懨地靠在軟榻上,幾個女官正小心翼翼地用鹽袋給太后敷著腿,見到楊茉,屋子裡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康王妃來了就好,太后的病康王妃有辦法。

楊茉上前行禮。

太后抬手讓楊茉起身,“太醫院的藥平日里都是好用的。這幾天卻不知怎麼了,不管是單方還是針灸總是欠些火候。”

內侍拿來診枕,楊茉上前診治。

太后娘娘伸出手揉著胸口。

楊茉抬起頭,“太后娘娘除了身上疼,可還有別的病症?”

太后長長地出了口氣,“心慌,總是覺得喘不過氣來。也不知道是不是舊疾發了。”

誰都知道太后病重是因為過繼的事。

太后和皇上的關係也因此十分緊張。

“太醫院都說是發了心疾,”太后讓人扶著坐起來些,這樣氣息才更順暢,“哀家覺得和之前又不一樣。”

所以才匆匆忙忙將她請來。

楊茉上前仔細給太后檢查,太后嘴唇青紫呼吸稍有些短促。

“怎麼樣?”太后捂住胸口。

楊茉搖搖頭。“太后的病恐怕比往日都要厲害些。”

屋子裡的氣氛頓時凝重起來。

太后忍不住心慌,眼前也有些發黑,“康王妃可有好方子?”

“方子沒有,但是有個法子,”楊茉抬起頭看向太后,“不知道太后能否讓我醫治。”

到底是什麼法子?太后看向楊茉。康王妃的醫術誰都知曉,她也親眼見過,她也聽說康王妃會將水灌進人的身體裡。用刀給人開膛破肚,總不能是這樣來給她治病。

若是平時太后會仔細思量,可如今的疼痛讓她顧及,“康王妃說說是什麼法子?”

楊茉打開藥箱從裡面拿住一根長長的針頭,“我要將這樣的東西刺入太后娘娘的心臟,看看是否能從中抽出液體。”

周圍彷彿能聽到心跳的聲音。

屋子裡安靜的讓人覺得駭然,楊茉的聲音就顯得格外的清晰,那長長的針頭好像一下子扎進人的頭皮,讓人渾身打著哆嗦。

用那樣的東西刺進人的心臟,還要看看能不能從心臟中抽出東西。

就算知道康王妃的治病法子向來非同一般。親眼見到康王妃手裡的東西還是覺得說不出的恐懼。

那些東西怪異又猙獰,不像是要拿來治病,而是如同監牢里的刑具,發著慘白的光。

太后看向身邊的女官。

女官臉上早已經沒了血色,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沒有別的法子?”女官低聲問。

楊茉道:“沒有別的法子。”

軟榻上的太后氣息一岔頓時咳嗽起來。

丁院使聽到楊茉去慈寧宮給太后娘娘診治的消息,太后娘娘傳他診脈,他忙吩咐學生背上藥箱跟著內侍去了慈寧宮。

“康王妃怎麼說?”

提到這個,內侍臉色難看,用手比劃了一下楊茉針頭的長度,“要用這樣的東西扎太后娘娘的胸口,別說太后娘娘這樣的貴體不能這般,就算普通人……嚇也嚇死了,我活了這麼大歲數,還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事。”

“康王妃膽子也太大了。”

丁院使心裡一顫。

“院使大人,您說說,這是不是聞所未聞的事?”

“是,”丁院使說到這裡卻頓了頓,半晌才接著道,“不過康王妃既然這樣說,就有她的道理,說不得病症只能這樣治。”

內侍詫異地看向丁院使,沒想到丁院使會說出這樣的話。

這到底是怎麼了,換做平時,太醫早就站出來反駁。

“院使大人,您也跟著糊塗了?”

丁院使搖頭,“整個大周朝所有大夫加起來醫術也不如康王妃,太后娘娘我們每日都過去醫治卻不見半點好轉,要說誰能治好太后娘娘的病,定然就是康王妃。”

定然就是康王妃。

太后病了的消息一路傳到上清院,皇帝皺起眉頭,“可傳了太醫去醫治?”

韓公公躬身道:“太后娘娘請了康王妃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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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三章 反應

康王妃,那個楊氏。

皇帝喝了口茶,“康王妃說怎麼醫治?”

韓公公忙用手比劃了一下,“聽說是要用這麼長的針,扎到太后娘娘心窩裡去,然後將裡面的血抽出來,奴婢聽到這樣的話,都嚇得頭皮發麻。”

韓公公兩手之間有肩膀寬的距離。

這樣長的針,皇帝覺得心裡一震,眼睛也透亮起來。

韓公公將頭沉了下去,嘴角浮起一絲笑容。

皇帝最喜歡新奇的東西,不管是對誰,只要聽到有奇怪的事就會追著詢問,康王妃在民間治病救人的許多事平日裡到他這裡就壓下了,皇帝知道的不過是從朝廷上傳上來的那些,否則早就提起了興致。

皇帝一下子從蓮花座上站起身,“還有這種事?太醫院那邊有什麼話?”太后病了不是一日兩日了,就連他吃的金丹也時常送去,人老了就愈發病的厲害,沒有成仙的人,未免要經歷一番生老病死。

所以他才會想要修煉成仙,太后卻不明白他心所想,連同濟寧侯府一起要給他安排個嗣子,好像他立即就會死,太后嘴上不說,心裡還是厭惡他的做法,否則就算要從宗室過繼個孩子也該和他商量,用不著這樣遮遮掩掩,串通劉硯田一起做這件事。

不論是選擇子嗣還是將來的儲君,能做決定的都該是他這個皇帝。

韓公公從小內侍手接過拂塵,遞交給皇帝。“丁院使說,太后娘娘的病,也只能康王妃治。”

太醫院都這樣說,他要親眼去看看楊氏到底用什麼東西給母后治病。

“讓人準備步輦”皇帝走了兩步,“我要去慈寧宮看望母后。”

韓公公立即去安排。

太后看著眼前的針,這針和平日裡見的不同,刺入人身體裡彷彿能帶走些皮肉,拔走的時候留下一個血淋淋的大洞。

只要想一想就覺得嚇人。

無論怎麼看都不像是治病用的。

太后困難地喘著,每次呼吸都用盡了力氣。卻換不回多少氣息。

旁邊的女官上前勸慰,“太后娘娘還是用太醫院的藥吧,康王妃的法子太……太嚇人了。”

不管是藥石還是針灸都比這個看起來穩妥的多。

太后點頭,“讓丁院使給我用針吧!”

丁院使被請進內殿裡施針,楊茉等到丁院使從內殿裡出來。

丁院使的臉色難看,“用了針。可是不見好轉。”

意料之內,這病用常規手法治定然不會有療效,否則她也不會那樣說。

“還有多久會更重起來?”丁院使已經沒有了主意,照他的經驗,太后娘娘病成這樣,恐怕是難治好了。

楊茉將脈案寫好遞給丁院判。“隨時都會,太后的心音聽起來不好。得不到治療只會越來越重。”

“我說的用針穿刺只是第一步,如果重起來就要做心包開窗。”

心包丁院使已經知道是什麼,心包開窗的意思難道就是要將心包上做一個窗戶出來?做個窗戶,難道對人無礙嗎?

丁院使想要詢問,只聽傳來內侍的聲音,“快,快。快,皇上的步輦到門口了。”

慈寧宮的宮人立即站出來迎接。

楊茉看著穿著道袍的皇帝從眼前走過。那雙腳在她面前略微停頓,然後低沉的聲音從她頭頂傳來,“康王妃,你要怎麼給太后娘娘醫治?”

是好奇她醫治的方法,楊茉清音清晰道:“用長針刺入胸口查看是否有積液,為了防止創口有變,要用我們做出的新藥給太后娘娘提前治療。”

皇帝皺起眉頭來,“你說新藥?”

“是新藥,我們保合堂才做出的新藥。”

聽到做出新藥,皇帝臉上浮起笑容,“聽說給董昭治病的時候,京裡很多人幫你開爐制藥?”

皇帝聲音裡帶著些許興奮。

楊茉道:“是,就是這樣的藥。”

皇帝臉上的神情愈發好看起來,要不是聽說保合堂開爐煉丹他還不會輕易就給周成陵復爵。

楊氏的事鬧得京裡沸沸揚揚,宗室長輩接二連三的上奏折,皇帝心裡卻對這個楊氏沒有多少厭惡,甚至想過要將楊氏弄進宮來。他就喜歡不按常理行事的人,譬如他,譬如楊氏,沒想到楊氏果然煉起丹藥來。

真是有趣。

康王一直反對重開上清院,大約怎麼也沒想到後輩子孫會想方設法迎娶一個煉丹的女人,哈哈,太有趣了,這個比楊氏在外拋頭露面治病救人有趣多了。

只要想想他就會笑出聲來。

就因為這樣此時他看楊氏,不知怎麼的看出幾分賞心悅目,“那藥在什麼地方?”

楊茉道:“在保合堂。”

皇帝滿意地點點頭,剛要轉頭走向內殿,只聽裡面傳來宮人撕心裂肺地喊聲,“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您這是怎麼了?快來人啊,丁院使快……快來。”

丁院使忙帶著太醫快步走進內殿,很快太醫院的太醫就跑出來,“康王妃您快去看看吧,我們院使大人請您進去。”

太后寢宮裡擠滿了人,見到楊茉進門,宮人、內侍紛紛避讓,丁院使也讓開床邊的位置,楊茉徑直走過去查看太后的情形。

怎麼辦,怎麼辦,丁院使已經沒了主意。

眼看著楊茉的手停下來,丁院使的心都緊緊地揪在一起。

“要立即照我說的用針穿刺心包。”

“否則就會有性命之憂。”

“丁院使你去向皇上稟告,若是照我的法子醫治,立即就讓人去保合堂將朱善和藥帶進宮裡。”

皇帝快速地在大殿裡踱步,看著慈寧宮裡的擺設,和十幾年前好像沒什麼兩樣,從前他覺得過於陳舊,不知怎麼的現在他卻看起來很舒坦,但是這樣的舒坦隨著外面嘈雜的聲音頓時變成了辛酸。

他討厭這種感覺。

“皇上,”丁院使上前稟告,“太后娘娘不太好了,微臣等沒了法子,只有康王妃還能一試,是否請康王妃治症。”

生死乃人間常事,可不知怎麼的真到了這時候,卻有些心煩意亂,皇帝看向丁院使。

丁院使一臉的倉皇,太醫院的確沒有了法子。

不是所有事都有的選擇,現在只有楊氏,只有楊氏有法子治病。

“讓楊氏快些醫治。”皇帝終於感覺到了恐懼,那種突如其來壓過來的恐懼,密密麻麻地籠罩著他。

這就是他的恐懼,他已經坐擁天下,如今最大的恐懼就是命中注定的生老病死,他想要超脫出凡塵之外,與天同壽,皇帝腦海裡忽然浮現起先皇責罵他時的模樣,天昏沉沉的,大殿裡點燃了許多蠟燭卻還是那麼的黑,先皇站在他跟前,怒吼著將奏折砸在他身上。

一句句罵著他,“廢物。”

“廢物,及不上康王世子半點。”

不知是不是因為慈寧宮太過陳舊,他心裡忽然有一種不好的感覺,什麼東西正傾壓過來,要將他死死地壓住,讓他動彈不得,到底是什麼?

“是康王爺,”韓公公低聲道,“天家,康王爺遞折子等見呢。”

皇帝皺起眉頭,“什麼事?”

“雨連下了幾日,恐怕是有災情了。”

京城大雨一連持續了幾天,開始有奏折遞過來。

“不見,朕沒空聽他的陳詞濫調,戶部沒銀子讓他們自己想法子,誰也別想打朕的主意。”韓公公應下來,就要擎著傘出門。

“讓康王來辦這件事。”皇帝想到一個好主意,滿朝武都惦記著他在丹爐裡花的銀錢,這件事就交給周成陵來辦,周成陵的正妻楊氏不是也在燒丹爐,看他有什麼話說。

韓公公一路跑出慈寧宮,將皇帝的話一句不差地告訴周成陵,“王爺,您千萬要保重。”就算他是個無根之人,也知道整日躲在上清院的那個“天師”,正在將手裡的權利都交給康王。

聽說太后娘娘要過繼宗室的孩子進宮,他還擔憂了好一陣子,沒想到皇帝立即勃然大怒,只因為覺得那些金丹已經起了效用,一直吃下去就能讓他永保性命。

離他盼著的日子只有一步之遙,那昏君還不知曉,韓公公臉上布滿了笑容。

“王妃怎麼樣?”周成陵低聲問。

“一切都好,您安心。”

周成陵點點頭,“若有什麼差錯……要將王妃平安地送出宮。”

自從康王妃開始給太后看診,慈寧宮裡裡外外就換了不少人手,就算出了事也能保住康王妃平安。

楊茉並不知曉外面的事,也不知道周成陵這時候向韓公公打聽宮內的消息。

她只是看著針頭一點點地向前送。

這樣的技術她已經練了許多次,沒有超聲波儀器,她就是要不停地練習手感,讓自己的手成為最大的感官。

就是這樣一點點地向前。

丁院使在旁邊看的滿頭大汗。

那針戳進去,不停地戳進去。

楊茉鬆開手開始抽吸。

丁院判一眨不眨地看著那水晶的針管,什麼都沒有,會不會是康王妃弄錯了。

位置不對,她過於小心沒有將針頭送進合適的地方。

丁院判以為楊茉會放棄,誰知楊茉又向前送了送針,這要是多大的膽量和多厲害的醫術才能這般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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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8-28 16:47:38
第三百四十四章 擁護

楊茉的手指稍稍向前移動,有一種沖破的感覺立即傳過來,就是這裡,楊茉重新慢慢地撥動、抽吸,這一次沒有用太大的力氣,頓時有液體被抽了出來。

她判斷對了,就是風濕造成的心包積液。

液體被抽出來,太后本來蒼白的臉豁然之間有了血色。

活了。

不用去把脈也知道人活過來了。

只有身體裡充滿流動的血液,整個人才會有勃勃的生機,那顏色不是蒼白更不是灰暗,而是鮮亮的紅粉色。

丁院使緊緊地盯著那針管,針管慢慢被液體充盈,不知不覺中丁院使倒抽了一口涼氣,只覺得眼睛一熱,心臟快速跳動彷彿想要從胸膛裡沖出來,他不由自主地將目光挪到楊茉臉上。

這不是醫術,這是神術,認識康王妃這麼久,跟在康王妃身後學醫術,他總是渴求學到更多,將來會和康王妃一樣,直到今天,他在一旁真真切切地將康王妃診病的過程從頭看到尾。

他豁然明白一點,他們是永遠都及不上康王妃的。

那種光是有勇氣承認技不如人,光是努力研習新的醫術也達不到。

那是永遠永遠也不能跨越的距離。

奇怪的是,他沒有像往常一樣覺得不甘、悲哀,他豁然覺得驕傲,因為他認識了康王妃,他見識到了康王妃的醫術,他比任何一個還在埋頭用先人舊方,井底觀天的人都要幸運,他看到了真正的醫術。

他看到了真正的醫術。

丁院使豁然笑起來。

他這輩子立志要治病救人,不管怎麼樣都要謹守學醫術時立下的承諾,太醫院被馮黨把持時,他還以為永遠也敵不過強權,卻沒想到會有今天的情形。

他從不知道自己這樣不入流是想要什麼。

而今站在康王妃身邊,他才明白,他是為了有一日有資格能站在這樣的人身邊。

他守著本心,只是為了能看著她,站在她身邊。

她會告訴他為何要學醫術,為何要治病救人,他這輩子到底在追求什麼。

劉硯田聽的頭皮發麻,“太后娘娘現在怎麼樣了?”

小內侍搖頭,“慈寧宮那邊不準人隨便進出,只有太醫院的太醫來來往往。”

劉硯田豎起眼睛,“那就問太醫。”

說到這個,小內侍咽了一口吐沫,他不是沒有試過,黃公公雖然臥病在床,這些事早就交代下來,他怎麼敢不盡力去辦,“太醫都不肯說。”

廢物,黃英病了之後,他就覺得處處掣肘,現在連從宮里打聽消息都辦不到,如果楊氏將太后娘娘治死了,他要在第一時間站出來利用這個機會,將周成陵和楊氏打回原形,這樣他就再也沒有後顧之憂。

“再去打聽。”

小內侍皺起眉頭,“不是我們不去,太醫院現在換了丁院使,閣老難道不知曉丁院使一直和保合堂走動的親近。”

“就不說今天丁院使用的太醫,就說整個太醫院,好像都在學康王妃的醫術,叫什麼楊氏診斷法。”

“聽說康王妃在慈寧宮,一個個都眼睛冒光,根本不管別的,只是翻看太后娘娘的脈案,推斷康王妃要怎麼診治,那些從慈寧宮回來的太醫,回到太醫院立即被圍起來,不要說我們問不出來,那些人也都問不出來。”

“現在太醫院已經變了,不是花些銀子就能買通的。”

就沒有什麼東西是用銀子、權利換不到的,劉硯田站起身,太后娘娘病了,總不能瞞著太后的娘家人,想到這裡立即吩咐下人,“將夫人叫過來。”

內侍退了出去,劉硯田和劉夫人進了內室,“你帶著妍寧立即就去濟寧侯府,太后娘娘病了,一直就有命婦進宮侍疾、祈福的慣例。”

劉夫人豁然明白過來,“老爺是想要濟寧侯夫人帶著妍寧去聽消息。”

劉硯田點頭,“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皇上雖然是寡情的人,卻不能不顧自己的生母,他們要在最關鍵的時刻推波助瀾,抓住皇上的心思,想讓皇上做什麼他就會做什麼。

劉夫人連忙點頭。

太后娘娘突然病重,太醫院上上下下都在為太后忙碌,內命婦守在前殿祈福,整個宮中一片肅穆。

天邊剛出現一絲光亮,濟寧侯夫人就帶著劉妍寧一路到了宮門。

兩個人一言不發地跟著內侍進了慈寧宮。

屋子里的內命婦看到濟寧侯夫人立即迎上來,“榮妃娘娘。”濟寧侯夫人連忙行禮。

榮妃娘娘不過二十三歲的年紀,臉上卻沒有了半點青春年少女子該有的明艷,而是布滿了呆板、木訥和蒼涼。

劉妍寧上前行禮,不由地多看了榮妃娘娘兩眼,本朝皇帝的後宮和從前哪個皇帝都不同,本朝皇帝喜歡道術,住在上清院,後宮形同虛設,宮里的娘娘們還不如宮人,既要顧著規矩,又過著凄苦的生活。

所以沒有誰家的女兒願意送進宮去,進了宮上不能幫襯母家,下不能安頓自己,面前的榮妃娘娘就是個例子。

濟寧侯夫人和榮妃娘娘在旁邊坐下,“娘娘可知裡面怎麼樣了?”

不出意外,榮妃娘娘呆板地搖了搖頭,“夫人別急,有消息就能傳出來。”

她哪裡能等到消息傳出來。

濟寧侯夫人想到這里,眼睛一紅,“可怎麼辦才好啊,前幾日還好好的,萬萬沒想到轉眼間太后娘娘就會病成這樣。”

榮妃娘娘不知道怎麼安慰濟寧侯夫人,只是沉默不語。

濟寧侯夫人咬咬牙,“娘娘可見到了皇上?”

榮妃娘娘臉一紅,立即低下頭,“沒有。”

“皇上定然知曉太后娘娘的病情。”

榮妃娘娘立即道:“大約也不知曉吧,之前聽太醫院院使說,一切都要聽康王妃安排,如今,大家都等著呢。”

這個康王妃好大的架子。

濟寧侯夫人裝作很是驚訝的模樣,“那皇上……就默許了?”

榮妃娘娘頜首,“該是的,要不然也不會讓我們在這裡等。”

榮妃娘娘話音剛落,外面一個聲音,“藥呢?保合堂的藥拿來沒有?快給朕瞧瞧。”

榮妃娘娘頓時怔愣在那裡。

濟寧侯夫人急忙拉起榮妃娘娘,“娘娘,快快快,皇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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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五章 驚駭

榮妃帶著濟寧侯夫人和劉妍寧還沒上前行禮,皇帝已經一陣風似得去了內殿。

濟寧侯夫人頓時怔愣在那裡。

楊茉吩咐梅香將診箱收拾好,轉頭看向朱善,朱善將一瓶已經磨成粉的柳樹皮遞過來,“這藥太后娘娘每日都要服用。”

女官忙接過去。

軟榻上的太后已經醒過來,大病一場顯得十分的憔悴,強打精神聽楊茉說話。康王妃從前就送過這樣的藥,太醫院陳老院使不敢用也就放下來,現在看著那瓶藥,太后沒有半點的懷疑。

就是康王妃剛剛將她從鬼門關裡拽出來。

沒想到這樣一個小姑娘卻有這樣能起死回生的醫術。

想到這裡太后咳嗽起來,怪不得獻王太妃會帶著人來求她給康王畫個好日子,甚至將康王太妃時的情分也搬出來。

太后看著楊茉點了點頭。

外面忽然傳來皇帝的聲音,“藥呢?保合堂的藥拿來沒有?快給朕瞧瞧。”

聽得這話太后心裡浮起濃濃的悲哀,皇上煉丹真是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什麼都能不管不顧。

現在更是在意那些藥,連她這個母親也拋諸腦後。

太后想到這裡覺得身上更沒有了力氣。

楊茉和丁院使幾個從內室裡出來,讓皇帝和太后母子兩個說話。

出了內殿,楊茉抬起頭立即看到站在一旁的劉妍寧,不加遮掩的楊茉嘴角露出一絲笑容。

劉妍寧不禁怔住。楊茉穿著翠綠攀枝花褙子,挽著俏麗的墜馬髻,戴著一對紅瑪瑙的耳墜子,本來是很簡單的打扮卻讓人覺得說不出的明艷。

不知道什麼東西正在悄悄地改變,楊氏再也不是那個罪臣之女,再也不是讓許多人厭棄的女子。

楊茉蘭已經是康王妃,不但是康王妃,還有一身的醫術,讓太醫院步步跟隨。

不知怎麼的。在楊茉蘭的目光下,她有一種自行慚愧的感覺,她雖然被周成陵和離,心裡卻從來不屑一顧,在她看來周成陵不過是一個將死的人,無論誰嫁過去都不會比她有更好的結果。

楊氏嫁給周成陵她甚至還覺得欣喜。

可現在周成陵恢復了康王爵位。楊氏成了正正經經的康王妃,她不過是一個跟著濟寧侯夫人進宮的婦人,她甚至連上前和楊氏說話的資格都沒有。

劉妍寧第一次感覺到心蒼涼,沒有人再站在她這邊議論楊氏,現在所有人都期望能從楊氏嘴裡聽到裡面的消息,楊氏卻誰也沒有理睬。而是看向她。

那種飽含深意的目光,讓她打了個冷戰。一瞬間劉妍寧手裡都是冷汗,心有一股說不出的恐懼。

“康王妃,”濟寧侯夫人急著上前,“太后娘娘怎麼樣了?你可治好了?”

濟寧侯夫人上前想要去拉扯楊茉,沒想卻被丁院使擋住,楊茉帶著人徑直走出了大殿。

濟寧侯夫人瞪圓了眼睛,楊氏竟然不理睬她。

丁院使道:“康王妃還要去寫單方。”。

“太后娘娘呢?”濟寧侯夫人瞪圓了眼睛。聽說太后娘娘生了病,整個濟寧侯府都慌張起來。沒有了太后娘娘他們不過就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勛貴。

太后娘娘這時候千萬不能有事。

“夫人,”宮人快步從內殿裡出來,“太后娘娘請您進去。”

濟寧侯夫人提起的心頓時微鬆下來,轉頭看向劉妍寧,劉妍寧忙跟了過去,兩個人剛進內殿,就聽到太后有氣無力的聲音,“皇上也看到了康王妃的醫術,就請康王妃給你把把脈,到底能不能有子嗣。”

太后說著咳嗽幾聲,“不是哀家這個當娘的插手政事,天下父母心都是一樣,哀家怕閉上眼睛之後沒法和先皇交代。”

濟寧侯夫人胸口如同被人打了一圈,頓時汗透了衣襟,讓楊氏來診斷,那豈不是楊氏說什麼就是什麼,太后娘娘這是糊塗了,怎麼能這樣安排,這是將多大的權柄交到楊氏手。

讓楊氏來說話,她們之前的努力全都要付之東流,難不成要讓她們去求楊氏。

不行,絕不行,可是現在該怎麼辦才好?

濟寧侯夫人登時沒有了主意轉頭看向劉妍寧。

劉妍寧也是一臉的深沉,顯然也被太后娘娘的話嚇到了。

“太后娘娘,”濟寧侯夫人眼睛一轉淚盈於睫,幾步就到了太后軟榻前跪下,小心翼翼地用袖子遮著眼睛,“太后您身子可好些了。”

太后看向母家人,不知怎麼的眼眶里也是一片灼熱。

劉妍寧忙上前給皇上和太后娘娘行禮。

“妍寧過來坐。”太后看向身邊的女官,女官立即忙搬了錦杌請濟寧侯夫人和劉妍寧坐下。

太后剛要開口,皇帝已道:“就讓康王妃來給朕診脈。”

濟寧侯夫人抬起帶著淚痕的臉,一臉驚呆,就這樣定下來,不給半點轉圜的機會。

皇帝手裡拿著小小的瓷瓶,心思彷彿早就不在這里,“康王妃醫術了得,給朕看看也未嘗不可。”

這下該怎麼辦?

他們本來想緩緩再提過繼。

太后娘娘點點頭,“若是皇上能有子嗣,哀家就算是死也能閉上眼睛。”說到這裡,太后用帕子去擦眼角。

皇上站起身來吩咐韓公公,“準備一下,就喊康王妃過來。”說著晃動晃動手裡的小瓶,真是奇怪的很,丹爐能煉出這樣的東西,看起來就像普通的水,可是這水卻能打進人的身體裡。

康王妃就是用這樣的東西救了董昭。

這難道就不是靈丹妙藥?

金丹能醫治百病,現在這樣的東西就能治百病,皇上忽然覺得很興奮。

“皇上龍體為重,康王妃不過是一個民間女醫。”濟寧侯夫人咬咬牙說出來。

太后皺起眉頭看向濟寧侯夫人,皇上轉過臉來,神情微慍好像隨時隨地都會發作。

濟寧侯夫人頓時嚇得跪在地上。

......

聽到慈寧宮裡的消息,劉硯田幾乎將房頂掀翻,竟然要楊氏給皇上診治,這個婦人,就是這個婦人,要壞了他的大事。

他必須脅迫楊氏,就是現在要楊氏俯首帖耳,只要楊氏說皇上有病症不能生出子嗣,不管是什麼結果都是他站上風。

“快,快去辦,”劉硯田兇狠地看著下人,“去莊子上拿一件楊秉正的東西,”說到這裡劉硯田壓低聲音,“記住,要楊秉正貼身的物件兒。”他將楊秉正的東西都放在莊子上,是怕被人到府裡查出來,他行事素來小心,但是楊秉正不能一味地遮掩著,現在就是用他的時候。

只要這步走成了,從前輸的那些根本不值一提。

劉硯田吩咐完進了內室,登時嚇了劉夫人一跳。

劉硯田一雙眼睛變成了血紅色。

劉妍寧找了個機會從慈寧宮退出來,表面上佯裝鎮定,心裡卻慌跳個不停,皇上明顯已經信了楊氏,不管楊氏說什麼皇上都會相信。

現在相信,日後呢?會不會對楊氏說的所有話都言聽計從。

如果皇上斷了要過繼子嗣的心思,就給周成陵留了機會,皇上沒有立下儲君,那麼宗室子弟就可能會被推舉為新君。

劉妍寧對周成陵的性子再清楚不過。

這個男人若是等閒之輩就不會在新婚之夜離開京城,這個男人若是沒有膽色就不會幾年之後再回來,這個男人若是沒有本事就不能這麼快立功拿回爵位。

非要等到這時候,她才發現這個男人非同一般。

一個周成陵還能對付,現在皇上卻忽然對保合堂的新藥有了興致,如此信任楊氏。

只因為聽說楊氏用丹爐制藥。

更以為楊氏的藥能治百病。

想想皇上如何寵信上清院的道士,劉妍寧就覺得彷彿有冰錐扎進她的胸口,讓她整個人都涼透了。

劉妍寧足足等了半個時辰才收到劉硯田遞來的消息。

小內侍道:“閣老說了,讓您想想,康王妃再怎麼樣也是罪臣之女。”

罪臣之女,說的是楊秉正。

小內侍將一塊玉佩交到劉妍寧手裡。

一塊看起來普通甚至已經破損了的青玉。

劉妍寧握著玉佩重新走進慈寧宮內,這塊玉對她來說不值一提,楊氏看了卻要大驚失色,這是楊氏父親的東西,楊氏總不能對父親不聞不問。

現在她只要施施然地遞過去,就能得到她想要的結果。

聰明人就是這樣,無論什麼時候都能握住對方的脈門,讓她生就生,讓她死就死。

劉妍寧的腳剛落下來,忽然聽到一個聲音,“劉氏,你手里握著的是什麼?”

劉氏。

劉妍寧半晌才反應過來,是楊茉蘭在叫她。

楊茉蘭端坐在椅子上,抬起頭就這樣看著她,彷彿她是一個卑微的下人,甚至是連下人也不如的妾室。

楊茉蘭就等著她跪下來,跪在楊茉蘭的腳下。

憑什麼,劉妍寧臉上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將玉佩拿出來遞出去給楊茉看,“是一塊玉罷了,康王妃可喜歡?”

自家的東西,無論怎麼樣都會識得,只要一打眼就會看出來。

劉妍寧等著楊氏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等著楊氏駭的面無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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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六章 幫忙

劉妍寧等待著這一刻,她屏住呼吸仔細地看著楊茉蘭,她不能放過楊茉蘭的任何表情。

就是這樣,就要這樣。

她付出了這麼多,要的就是今天。

她幾乎能感覺血液在臉頰上熱騰騰的流動,她喜歡看前一刻還得意洋洋的人,轉眼之間會在她面前垮下來,向她哀求。

劉妍寧帶著歡喜靜靜地等著,楊茉蘭那張臉依舊保持著淡淡的笑容,明亮的眼睛和她對視,沒有半點變化,彷彿不認識她手里的東西。

“看著眼熟,”楊茉笑著道,“和我家祖傳的那塊青玉一模一樣。”

旁邊的宮人跟著賠笑,“這些東西總是一樣的。”

楊茉和那宮人旁若無人地笑著。

一盆冰水豁然澆下來,楊茉蘭說笑完看她還站在那裡,臉上露出詫異的目光,“劉氏,你這是怎麼了?”

如同被人啪啪地扇了幾個巴掌。

那清脆的聲音她震耳欲聾,要將她的臉面、尊嚴全都打碎,留下清楚的痕跡。

那宮人也看著她,彷彿她如何不懂規矩。

“劉氏,連禮數都不會了,怎麼就和我提起青玉來?”楊茉說著揚了揚眉角,“你到底想要說什麼?”

屋子裡霎時安靜下來,劉妍寧只覺得所有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不是因為她有多漂亮有多婉約,而是因為她對楊氏不敬,所以不知禮數。尤其是那些宮人的目光彷彿要將她身上的衣服剝下來,就這樣羞怯地赤裸地站著。

劉妍寧只想裹緊衣服逃得無影無蹤,她不甘心,她也不明白,為什麼楊氏會看不出來她手裡握著的是楊秉正的性命。

所有的一切都壓在她胸口,她想要張嘴說個清清楚楚,卻說不出來。

這是在宮,她什麼也不能說。

宮人端了一杯茶上來,走過劉妍寧的時候低聲提醒。“劉小姐,快給康王妃行禮啊。”平日裡看著很聰明的一個人,怎麼今天就糊塗起來。

“不用了,”楊茉站起身來,“劉氏心裡怨恨我呢,我怎麼能強人所難。”

不行禮就是怨恨楊氏。她為何怨恨楊氏,只是因為她被周成陵和離,所有人都會想到她是一個棄婦,一個讓人新婚之夜逃走的棄婦。

不能為父親爭到一席之地,她就是一個笑話,她和那些犯了七出之條被休的婦人沒有兩樣。

楊氏說的就是這樣的意思。

所以此時此刻她不能怨恨楊氏。

劉妍寧臉色煞白。她是來要挾楊氏的,卻站在這裡自取其辱。讓她怎麼能心甘情願……

劉妍寧動著自己僵硬的身子,就要彎身,沒想到楊茉蘭卻從椅子上起身,“我們去看看太后娘娘。”

劉妍寧的禮就行到一半,楊茉就從她身前走開。

劉妍寧長長地喘息,卻抑制不住肩膀微微顫抖,她低下頭。只能低下頭,不。她不能就這樣,在這裡賠上一輩子。

“康王妃,”劉妍寧聲音嘶啞,“我有話想和康王妃說。”

得意洋洋的挾持變成了追趕。

楊茉轉過頭看著劉妍寧,“這裡沒有外人,有事這裡就說吧。”

周圍都是慈寧宮的宮人,讓她就這樣說……

劉妍寧握緊了手,可是在這裡她不能不低頭,現在低頭是為了將來能將楊氏踩在腳底下,劉妍寧上前行禮,“康王妃,方才是妍寧不懂事,妍寧是想要將這塊玉佩送給康王妃。”

玉佩送上去,她不信楊茉蘭會無動於衷。

楊茉點點頭,看向旁邊的宮人。

劉妍寧幾乎將牙咬碎,這個楊氏,到了現在還不肯親手接過她送來的東西,只因為她們身份相差懸殊。

宮人立即幫忙將玉佩接過來。

楊茉看也沒看,轉身走進內室,那塊玉佩她現在不能拿,只因為上面有她父母的鮮血,若是不能將那些血洗凈,她永遠也不能碰觸。

不論是楊茉蘭還是楊茉都是她,她的感情她的身體都是被父母恩養,她只要回想起來就能看到父母滿是慈愛的眼睛,那雙眼睛清澈、透亮,是給她最好的東西,讓她能看清這世上的美醜。

若不是有這雙眼睛,這顆心,她永遠不能高高地仰起頭走在人群。

只因為這一切都是乾凈的。

現在她就要劉硯田父女,將這片乾凈還給她。

劉妍寧倉皇地從內殿裡出來,小內侍立即笑著迎上來,“劉大小姐,怎麼樣?可辦妥了?”

不知道這算是什麼,她沒想要將玉遞給楊茉蘭,她只想讓楊茉蘭看一眼就任她驅使,可如今她不但將玉送了出去,還不知曉楊氏到底看明白沒有。

劉妍寧覺得身上已經被掏空了,從前她只要稍稍算計就能得到想要的結果,她替妹妹成親,在宣王府管饋,讓宗室長輩站在她這邊,甚至利用身邊所有能用的人,一切都是那麼順風順水。

直到今天之前。

怎麼也沒想到,和楊氏面對面對峙,她會一敗塗地,她甚至不知曉楊氏到底在思量什麼。

“和我父親說,讓他早作準備。”

小內侍沒聽懂,“準備什麼?”

準備什麼?

劉妍寧嘴唇動了兩下,她也說不明白。

......

常亦寧等在楊家的祖宅裡。

陸姨娘一下子沒了辦法,該說的話她都說了,卻怎麼也攆不走。

看到楊名氏過來,陸姨娘迎上去,“怎麼說?”

楊名氏道:“不肯走,一定要見姑爺。說是衙門裡沒有人通稟,王府舊宅那邊也不肯讓他進去,他只好來這裡。”

肯定不會有人理睬他,他是常亦寧,茉蘭從前定親的人。

只要聽到常家,所有人都會露出鄙夷的神情,又怎麼會理睬。

怪就怪她心太軟,讓常亦寧進府裡來,陸姨娘抿抿嘴。“現在過來做什麼,我們和常家已經撕開了臉,說是有要事,到底是什麼事?”

說到這個楊名氏目光閃爍,“我覺得這個常五爺的話也不能信。”

陸姨娘的心忽然提起來,“都說了些什麼?你可不要瞞著我。”

楊名氏看著陸姨娘。停頓了片刻才道:“那個常五爺說,有楊老爺的消息……請我們一定要找到姑爺。”

有老爺的消息。

陸姨娘幾乎沒有反應過來,心裡反反復復地重復這句話,難道是……難道是……“他說的是我們老爺的消息?我們老爺已經死在大牢裡了啊。”

楊名氏道:“所以我說,他的話也不能全信。”

話雖這樣說,陸姨娘卻再也坐不住了。看向楊名氏,“還是讓人和姑爺說一聲吧。”

現在這個節骨眼上陸姨娘是做不得主意的。

楊名氏頜首。“那就讓府上的家人去找姑爺過來。”

楊家小廝一路到了康王府將消息告訴周成陵,“在我們家半個多時辰了,就是不肯走,有話非要見到王爺才說。”

常亦寧,提起這個名字周成陵就皺起眉頭。

他不喜歡這個人,常亦寧為人太虛誇,空有一身的名聲。只要想到他和楊茉定過親,他的臉色就更沉下來。

楊家小廝道:“常五爺說。有我們老爺的消息。”

周成陵看向身邊的蔣平,“那邊可打聽清楚到底關在哪裡了?”

蔣平點頭,“劉硯田讓人去莊子上取了楊老爺的東西,我們已經知曉是哪個莊子,為了以防萬一,劉家好幾處莊子外都安插了人手……”

這種事不能有半點差錯,既然常亦寧找上門來,他就聽聽常亦寧想要說什麼,周成陵道:“回去說一聲,我就去楊家。”

楊家下人回去稟告,不多一會兒周成陵走進書房,常亦寧立即站起身來向周成陵行禮。

常亦寧抬起頭看周成陵,周成陵眉眼沉著,不是那種刻意而為,而是自然而然地流露,這樣的不茍言笑的人,常亦寧忽然想起楊茉蘭的嬌小,也不知道楊茉蘭能不能吃得消,回過神來他突然發現,自己還在為楊茉蘭擔憂。

想到這個,常亦寧心裡一陣抽疼,突如其來地疼痛讓他難以控制,“我……這幾日跟著劉閣老,我知道楊老爺被關在哪個莊子上。”

“我知道我們常家對不住楊家,我想為楊家做些事,就算是彌補。”常亦寧說到這裡抬起眼睛和周成陵對視。

周成陵那雙眼睛彷彿能將他看透,常亦寧不由地脊背發涼,想要挪開目光,卻想到祖母霸占楊家家財害的楊茉蘭無依無靠,想到父親獄慘死,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劉家,他就挺直了脊背。

周成陵淡淡地道:“你說說,楊老爺關在哪裡?”若是平時他不會聽常亦寧說話,他向來相信自己手下的人,他答應了茉蘭定會將岳父救回來,他會耐著性子聽常亦寧到底怎麼說。

常亦寧道:“在西山腳下的莊子。”

和蔣平打聽到的一樣。

常亦寧道:“我可以引著莊上的人開門,這幾日我一直幫劉硯田做書,這樣一來更穩妥。”

這個人有沒有撒謊他一眼就能看清楚,常亦寧和常家那些人不同,骨子裡還有幾分人的傲氣,周成陵站起身,吩咐蔣平,“給他一匹馬。”

常亦寧臉上不由地露出歡快的神情,他終於能為常家、楊家做些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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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七章 封嬪

“太后娘娘您可好些了?”劉妍寧微欠著頭紅著眼睛看太后娘娘,彷彿太后娘娘就是她家中的祖母。

劉妍寧的神情看起來十分惹人憐愛,太后頜首,“好孩子,哀家已經好多了。”

看到太后娘娘溫和的神情,劉妍寧的心稍稍穩住,多少次來慈寧宮,太后娘娘都是親切地待她,太后娘娘喜歡聽她說話,她更是寫了一手的好字,經常為太后娘娘抄經書。太后娘娘作畫時,她就在一旁磨墨侍奉,周成陵離開京城那段日子,她最常來的就是慈寧宮。

劉妍寧仔細地回想,她這些年每一步都走的仔細,從來沒有出過差錯。

太后娘娘心中並不喜歡楊氏,不止是楊氏在外拋頭露面,更因為周成陵為了楊氏和她和離,太后娘娘說過許多次,若不是獻王太妃來求,她定然不肯答應。

劉妍寧想到這裡抬起頭來仔細地看太后娘娘,卻不由地有些怔愣。

沒想到轉眼之間,她從太后娘娘眼睛裡清晰地看到了楊茉蘭的影子。

就因為楊茉蘭診治了太后娘娘的病症,一切都變了。

“怎麼說?”等楊茉給皇帝診完脈從內室裡走出來,太后娘娘等不及立即問過去。

劉妍寧盡量顯得十分輕鬆和楊茉對視,她想要提醒楊茉他們還握著楊秉正的性命。

楊茉卻看也沒看她一眼,施施然地向太后娘娘行禮。

劉妍寧心裡忽然浮起不好的預感。

楊茉聲音清澈,“皇上正是春秋鼎盛,身體康健,看不出有什麼病症。”

劉妍寧慌跳的心一下子崩開來,楊氏的意思,皇上沒有病。

太后娘娘一怔,眼睛中頓時溢出濃濃的笑意,“康王妃是說,皇上能有子嗣?”話說到這裡,她都有些不敢相信。

皇帝真的還能讓她看到孫兒?太后娘娘期盼地看著楊茉。

楊茉頜首。

劉妍寧頓時表情慌亂。

太后娘娘幾乎要一下子從床上起來,“那,要怎麼調理才好,這麼多年宮裡都沒有一兒半女。”

楊茉道:“還是吃平日裡太醫院送來的滋補方子,至於子嗣恐怕和別的有關。”

楊茉抿著嘴不說話,太后娘娘卻翻來覆去地想起來,皇上沒有病症,那就是和后妃不合,從前皇上只去馮皇后那裡,馮皇后出事之後皇上再也沒有臨幸后宮。

這麼說來,後宮要納幾個好生養的妃嬪。

太后娘娘抿著嘴將楊茉叫到跟前說話。

兩個人說話的聲音極輕,一旁的劉妍寧想要聽卻怎麼也聽不清楚,只看到楊茉點頭,然後聲音忽然大了起來,“依我看來,是因為皇上長期服用金丹,脈象與尋常人不同……不過也並不算是病症,只是要找合適的脈象來合,您知道若問子嗣,脈也要分陰陽,要合脈並不容易,要說我有沒有見過這樣的脈案,我也是見過的。”

太后娘娘剛要詢問,什麼樣脈象的女子適合為皇上生下子嗣。

楊茉的目光就落在劉妍寧身上,劉妍寧定然覺得她會永遠對劉家做的壞事不聞不問,劉家攥著她父親的性命不放,還盼著她低頭?

劉妍寧臉色立即變得蒼白難看。

整個大殿頓時安靜下來。

楊茉就這樣看著劉妍寧不說話,將大殿中所有的目光都引向劉妍寧。

為什麼康王妃要看劉大小姐?特別是在太后娘娘詢問什麼樣的脈象才能和皇上相合的時候。

太后娘娘微微一頓,立即明白楊茉的意思,“康王妃是說,妍寧的脈象與皇上相合?”

和皇上脈象相合,能為皇上生下子嗣。

若是在平時誰聽到這種話都會歡喜。

這是這話出自楊氏的口中。

楊氏是要做什麼?楊氏說她能生下子嗣,那就是要她進宮。

不,不,不,她不能進宮,她不想進宮裡來,她不想被圈禁子在宮中,不想侍奉瘋癲的皇帝。

劉妍寧幾乎忘記了呼吸,眼前忽然浮起榮妃娘娘的模樣,一朵還沒綻放的花朵就那樣悄無聲息地凋零了,每日裡都被困在冰冷的宮殿中,過著凄慘的生活。

劉妍寧看向楊茉,詫異、憤怒所有情緒都混在一起,難以遮掩。

楊茉蘭微微一笑,劉妍寧害人的時候一定沒有想過,有一天也會被人這樣回報。

害人是多麼容易的事,今天她要劉家父女嘗嘗被害的滋味。

父親一腔熱血要揭發馮國昌卻被劉硯田圈禁,母親為了保護父親付出一條性命,若是那時候劉家有一絲的憐憫,都不會有今日,想讓她抬手放過劉妍寧,那她這輩子心裡都會不得安寧。

她不能讓心裡的母親永遠孤單地哭泣。

輕視別人,必將被人輕視,千萬百計地想要踩別人,定然會被人踩在腳下。

嫁給周成陵的時劉妍寧就想要在宣王府中守寡,現在不過是換進了宮,卻怎麼會覺得詫異。

前一刻劉妍寧還想用父親的性命緊緊地掐住她的脖子。

看到那塊玉佩,她也心中驚駭,不過就算再害怕再驚恐她也不會屈服,她知道父親付出血一樣的代價,並不是要她任人驅使,而是要她高高地揚起她的頭,微笑地站在這裡,讓她與劉家父女針鋒相對,看劉家父女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皇帝向來曲解道家,信那些假道士的話,對她這句隨隨便便說出的話頓時關切起來。

內室裡一陣快速的腳步聲,緊接著簾子被掀開,皇帝露出他那張焦躁的臉,“既然如此,我就納劉氏為嬪,即日進宮。”

妾室還會用一頂轎子抬進府,劉氏是自己送上門來。

劉妍寧覺得身上的所有力氣都被抽走,眼圈頓時紅了。

“給娘娘道喜了,”楊茉突然道,“娘娘快謝恩啊。”

皇帝冰冷滑膩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就如同一條蛇般,讓她覺得噁心,劉妍寧胸口頓時一陣翻騰。

她就這樣留在宮中了?

她不能相信,她就這樣永遠地留在這宮牆內,她的心如同要炸開般,整個人也立即就要四分五裂。

“妾身已嫁過人婦,恐怕……”

不等劉妍寧說完,太后娘娘笑道:“只要能生下子嗣,皇帝必然虧不了你,哀家從前就喜歡你,現在好了能將你留在身邊,也算全了我們的情分。”

旁邊的宮人笑道:“恭喜皇上、太后娘娘。”

大殿裡傳來一陣賀喜的聲音。

劉妍寧手指不停地顫抖,無論她怎麼努力都難以平復,她緊緊地攥著手中的帕子,生怕一鬆勁兒整個人就會跌倒。

太后娘娘凝視著劉妍寧,“爭點氣,別讓皇上失望,你年紀還小,身子骨剛長開,正適合生育。”

劉妍寧幾乎感覺到皇帝的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彷彿恨不得將肚子劃開從裡面拎出一個孩子來。

劉妍寧不敢說話,她整個牙齒都打著寒戰,一說話就要會發出顫抖的聲音。

濟寧侯夫人和外面的內命婦們說話,正好聽到裡面慶賀的聲音頓時驚住了。

“這是怎麼了?”濟寧侯夫人看向榮妃娘娘。

榮妃娘娘搖搖頭。

片刻功夫宮人出來忙碌,劉妍寧也讓人簇擁著出了內殿。

濟寧侯夫人忙迎上來,看到劉妍寧失魂落魄的模樣,濟寧侯夫人道:“出了什麼事?”

劉妍寧搖搖頭,身邊的宮人蹲身行禮,“皇上要封劉大小姐為麗嬪娘娘。”

濟寧侯夫人瞪大了眼睛,怎麼轉眼就封了嬪。

消息送到劉府,劉夫人幾乎站立不住,“這是怎麼回事啊,只是進宮去打聽消息,怎麼就……怎麼就留在了宮中?”

劉硯田看向小內侍,“這可是真的?怎麼可能會這樣安排?”

小內侍道:“聽說是康王妃說劉大小姐適合生育,皇上聽了十分高興,當下就封了嬪,今晚皇上就會留宿在宮中。”

從來沒聽說過封嬪會這樣快,連人也不準出宮立即就……

哪有這樣的事,劉硯田一下子站起身,眼前一陣陣發黑,旁邊的下屬立即道:“閣老,閣老可要保重啊,依我看皇上看中了大小姐也不是壞事,如今宮中后位空虛,說不得……說不得……”話到這裡突然說不下去。

將劉氏封后是不可能的,因為劉氏是被和離過的女子,能進宮做了嬪就已經是天大的恩賜。

劉硯田心里如同翻起了波浪,讓他說不出的心慌意亂,一切都已經逃出他的掌控,照他的安排,不該是這樣的結果。

讓妍寧進宮打聽消息卻這樣有去無回。

“那個楊氏怎麼說的?說皇上能有子嗣?”

小內侍頜首,“是,康王妃……是這樣說。”

都亂了,都亂了,劉硯田看向幕僚,“去莊上看看楊秉正如何,我就不信楊氏不顧她父親。”

劉硯田話音剛落,就有下人從外面跌跌撞撞跑進來,“老爺,老爺,不好了,莊子上出事了。”

那下人如同撞了鬼一般,臉色說不出的難看。

劉硯田心里一沉,厲眼看向下人,“說清楚,什麼莊子上出事了?”

“就是,就是,關人的那個莊子,莊子上突然去了一群人,將……將關的人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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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八章 團聚

楊茉從宮中出來立即上了馬車,馬車一路去康王府,車停下來楊茉立即從車廂裡彎腰走出。

陸姨娘和楊名氏已經等在那裡,樊大太太也剛好下了車,幾步就走過來拉起楊茉的手,“別急,別急,我聽說人都回來了。”

樊大太太不該這時候過來,這樣就會讓人知曉樊家和康王府的關係。

樊大太太看看身後的人,“我就說我送些謝禮,多虧了康王妃我們老太爺的手臂才保住了。”

樊家是冒著危險來陪她。

楊茉心裡一酸,看著樊大太太點點頭。

陸姨娘早已經神情恍惚,“可是真的?老爺還……還活著?”

楊茉點點頭,“是真的,從宮中出來時,阿玖都已經告訴我,只等那邊將人帶回來。”楊茉忽然發現她不敢用父親這個詞,只要想想那些經歷,被人陷害、囚禁,她真希望那個人不是父親,受苦的那個人和她無關。

陸姨娘已經抖成一團,卻依舊守在門口不肯進去。

楊茉也覺得等了好久,門口安靜的聽不到任何聲音。

“來了,來了。”先是下人一路跑過來,接著楊茉看到了周成陵。

周成陵身後有幾個人抬著一張木板,板子上隱隱約約是個人。

楊茉還沒回過神來,周成陵已經拉起她的手,吩咐蔣平,“快,送進內院,讓白老先生、濟先生先來看。”

楊茉剛要說話,整個人卻被周成陵護住向內宅裡走去。

陸姨娘早就忘了喘息。跟著跑進門,她怔怔地看著板子上的人,那樣的輪廓,那樣的眉毛,那樣焦黃的臉,多少次了,她以為她已經記不起老爺的模樣,可是就在這時候,見到老爺這一刻。她內心裡的記憶頓時被勾出來,那麼的清晰,為什麼經過了生離死別之後,又相見的時候,老爺是這樣的模樣。

她還什麼都不知道,每天祈求老爺、夫人在那邊能安泰。

她做夢夢到老爺、夫人生活的像從前一樣。

怪不得老爺說她傻。她真是個傻女人。

“老爺,老爺,”陸姨娘沙啞地喊,木板上的人似是微微掀了眼睛卻又閉上。

楊茉只覺得周成陵緊緊地摟著她,大大的手拍撫她的後背,“你要先穩下來。岳父還要靠你診治,穩下來再進去。魏卯幾個都會安排好。”

楊茉靠在周成陵溫暖的胸口深深地呼吸,只要讓她喘口氣,她就能變得堅強起來,只要給她片刻的時間,她就會變成一個醫生。

她必須是個醫生,否則不能救父親性命。

楊茉抬起頭,離開周成陵的懷抱。立即看向旁邊的梅香,“將我的藥箱拿進去。”

見到床鋪上瘦弱的人。楊茉心裡如同被抽了一下。

不知會在什麼時候,曾經的往事一下子回到人腦子裡,好像非要等到要失去,才會想到從前那些情景。

就這樣勾帶著,將這個人帶走,將這個人相關所有的一切都帶走。

小時候她揮著軟軟的手臂,父親將她高高地舉起來,她咯咯咯笑個不停不止是因為好玩,而是因為有人能依靠。

這個人一下子就會將她舉的很高,讓她歡笑卻又不會害怕。

就是這個人。

“魏卯,將鹽水兌好,蕭全現在就開始找能用的血管。”

楊茉說完外面傳來白老先生咳嗽的聲音,白老先生讓人攙扶著走進來。

楊茉忙上前去迎。

白老先生的目光徑直落在床鋪上,看到床上瘦的不成人形的楊秉正,白老先生咳嗽的幾乎喘不過氣,“哪個畜生將楊老爺害成這樣。”

“畜生,畜生。”白老先生每說一句,身體就忍不住顫抖。

“先生,”楊茉道,“您先給我父親診脈,我們檢查完了會診。”這時候不能靠她一個人,她心裡著急難免會有偏頗。

白老先生咳嗽的臉色發紅,半晌才喘過氣,看向沈微言,“扶我過去。”

白老先生坐下來,手指顫抖地放在楊秉正手腕上。

沒有脈搏,感覺不到任何的脈象。

蕭全那邊也找不到血管,沒有血管怎麼將鹽水送進去。

“建立靜脈通道,梅香,快去準備東西,所有人都去換衣服。”

屋子裡所有人穿上長袍,秋桐將衣服給楊茉拿來,楊茉搖搖頭,她只覺得胸口窒悶,她要出來透口氣。

楊茉走出屋門,想將自己腦海裡的思路理清,就聽到幕僚的聲音,“現在這個時候應該將楊大人的事稟告給皇上,最好都察院能有人來聽楊大人說話,只要皇上知道了來龍去脈,劉硯田就會一敗塗地,如今秦鉞已經是兵部尚書,王爺將翰林院掌院提成閣老,以後就沒有人能跟王爺抗衡,等我們準備好,就差最後一步……”

周成陵仔細地聽著幕僚的話,抬起頭來看到站在門口面色蒼白的楊茉,剛要上前去拉楊茉,楊茉卻伸出手將門口擋住,“別,周成陵,給我點時間,別……”不能讓朝廷知道,不管是誰過來都會干擾她的診治,她都有可能會失去父親。

小時候她依靠父親,她不知道為何剛才她不忍去看父親的模樣。

父親無助地躺在那裡,已經不是她記憶中意氣風發的模樣,已經不能再高高將她舉起。

因為他已經沒有力氣維護他的尊嚴,更沒有力氣保護他的妻兒。

可是現在她要維護他的尊嚴。

只因為他不止舉起了她的人,還舉起了她的心,他給了她勇氣,讓她能堅持不懈,讓她不論受多大挫折,都會保持驕傲,她的父親就是這樣的人。

她不管現在對周成陵來說是多好的機會,她現在是一個女兒,然後是個醫生,最後才是個妻子。

她不能不管不顧地維護丈夫的利益。

周成陵似是嘆了口氣,伸出手來將楊茉的手臂拉下來,“我不會,你放心給岳父診治,不管有多大的機會,我也不會犧牲家人,你是我的妻子,我沒什麼可瞞著你的,不用非要趁現在安排一切,我有我的法子,我首先要讓家人平安,才會去要更多。”

楊茉點點頭,眼淚一下子掉下來落在周成陵手背上。

周成陵輕聲道:“需要什麼就讓人傳出來,我去安排。”

楊茉道:“將朱善叫來,還有保合堂的小郎中,濟先生……”

周成陵聲音沉穩,讓楊茉心裡安定了不少,“濟先生出城去了,我已經讓人去接。”

周成陵已經做的夠好了,他將父親接回來,還想的這樣周全,她怎麼還以為他會為了權力不顧一切。

都是她不好,楊茉愧疚地看向周成陵,“是我不好。”

“別慌,別慌一切都會好的。”

周成陵話音剛落,魏卯出來道:“師父,都準備好了。”

楊茉走進去。

屋子裡所有人都在看她,目光中帶著擔憂卻又怕她看著不舒服盡量遮掩。

梅香在鋪布巾,卻害怕布巾鋪的不對,一直在小心翼翼地挪動,魏卯緊緊地握著鹽水,生怕會脫手將東西掉下來似的。

白老先生緊皺著眉頭在診脈。

楊茉忽然眼前一陣模糊,她喘口氣直到自己平靜下來,“魏卯將細軟管拿來,梅香拿消毒好的針。”

楊茉小心翼翼地找著血管,想要看父親一眼卻發現魏卯已經將父親的臉擋住,不用她吩咐魏卯幾個已經能將事做好。

楊茉小心地辨別,仔細地摸好才將針順了進去,血很快回流過來,楊茉向蕭全點了點頭,蕭全立即將手裡的生理鹽水掛起來,鹽水源源不斷地送進楊秉正的身體。

楊茉覺得時間過的十分緩慢,好久床上的父親也沒有半點的反應。

補液已經最容易見效的法子。

“老爺。”陸姨娘低聲喚著。

楊茉將聽診器放在楊秉正胸前,還聽得到心跳的聲音,十分的清晰、有力,只要還有心跳和呼吸就有救。

“師父要不要輸血?”蕭全低聲問。

楊茉搖搖頭,父親失血不多,只是因為脫水造成的昏迷,這麼多天的折磨,人已經受的不成模樣不可能用上生理鹽水就能清醒,一定要耐心地等待,沒有別的法子。

白老先生開了單方讓下人去熬藥。

陸姨娘握著楊秉正的手不放,想要將他喚起來。

經過了這麼多事該是一家團聚的時候,楊茉拿起引枕將楊秉正的腳墊起來,現在顧不得別的,全身的血液都應該供應腦和心臟。

不知道過了多久,床上的人終於有了些反應,陸姨娘幾乎屏住了呼吸,連話也不敢再說一句,楊茉立即拉起陸姨娘的手,“姨娘快,快喊父親。”

“老爺,老爺……”

“父親……”

聲音清晰地傳進楊秉正的耳朵。

他還活著?他是不是還活著?劉家人將他身上的青玉拿走他就想要死,他知道劉家想要利用他威脅茉蘭,現在最好的法子就是他去死,只要他死了就一了百了,茉蘭不用受威脅,可以專心地對付劉家。

他以為他已經死了,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耳邊突然聽到茉蘭的聲音。

“囡囡,囡囡。”楊秉正開啟嘴唇卻發不出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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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九章 遮掩

熟悉的聲音就離他這麼近,楊秉正努力將眼睛睜開個縫隙,只覺得有很刺眼的光照進來,讓他眼淚直流。

“父親別急,慢慢來,別著急。”

“能不能喝些水?”看著楊秉正乾裂的嘴唇,陸姨娘含著眼淚看楊茉。

楊茉點點頭,陸姨娘立即接過碗一勺一勺地將水送進楊秉正的嘴裡。

吞咽,吞咽。

楊茉心裡默默地喊著,卻眼見水沿著嘴角淌下來。

人餓成這樣連吞咽的力氣都沒有了。

楊茉看向白老先生,“先生開張單方,我們用鼻管送進去。”

聽到鼻飼管,陸姨娘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更加蒼白,“老爺這樣還不行嗎?”大小姐治病救人時她從來不過去看,直到今天……老爺身上被扎了針,還流了許多血,她看得心驚肉跳,沒想到弄成這樣還不行,這可怎麼得了。

“姨娘別擔心,”楊茉拉起陸姨娘的手,“姨娘不如去安排人熬藥,這裡交給我。”

陸姨娘向來膽小是看不了這些的。

陸姨娘眼睛緊緊地盯著床上的楊秉正,半晌才點了點頭讓丫環攙扶著起身走了出去。

楊茉深一口氣,“準備好東西,下管。”

楊茉話音剛落,魏卯突然發現了什麼,“師父,有些不對啊。楊老爺的肚子怎麼這樣硬。”

楊茉立即看過去。

魏卯有些緊張,但是他能肯定,“楊老爺肚子裡好像有東西。”

楊茉將手放過去,板狀腹,怎麼突然之間變成板狀腹,楊茉看向楊秉正,“父親,你有沒有吃什麼東西?”

床上的楊秉正只是動了動眼睛,說不出話來。

楊茉覺得手腳冰涼。看著僵硬的腹部,她幾乎立即回過神來,“胡靈驗血,蕭全準備手術室,快……要快……”

“驗我的血,我們藥鋪裡的人都是用我的血定型。”張戈看著胡靈卷起袖子。

......

劉硯田府上亂成一團。幕僚交頭接耳出著主意,“現在怎麼辦才好?嫁禍給別人?就算楊秉正有錯,囚禁楊秉正也算是犯了朝廷大忌。”

“怎麼脫身?大小姐直接將玉佩交給了康王妃。”

屋子裡頓時一陣沉靜。

“那倒不怕,”劉硯田幾乎能聽到自己慌亂的心跳聲,“我已經安排好,那邊的莊子是有人冒充我劉家買的。魚鱗冊上記得清清楚楚,不怕他們查下去。莊子上的人都和劉家沒有半點關係,若是論起來,還和馮黨有些牽連。”

要不是這樣仔細安排,他也不敢正大光明地要脅楊氏。

所以玉佩交給楊氏也算不上什麼,他們家也是被算計的。

最重要的是,莊子上的那些下人沒誰會咬出他。

這本來就是精心安排,他甚至覺得不論到什麼時候都不會出差錯。

劉硯田說出這樣的話。屋子裡的幕僚都鬆口氣,“這樣就好。這樣就還有轉圜的余地,這種陷害又不是沒有,畢竟是我們老爺帶人懲治了馮黨,馮黨餘孽會還擊,也是順理成章。”

大家迎合起來,“說的是,只能這樣安排,”說到這裡,微微一頓,“再說,大小姐進宮為嬪,說不得會讓皇上歡喜,對閣老也是件好事,既然進了宮,我們就要這樣打算。”

“是啊。”

既然進宮做嬪妃,就要爭得皇帝的寵愛。

這麼看來,一切都還有轉圜的余地。

“更何況現在康王那邊還沒有消息,想來是不敢立即說出來,怕皇上有什麼旨意,救不了楊秉正。”

也就是說,楊秉正沒有脫離危險隨時都有可能會死。

如果楊秉正這樣死了,他們說什麼都可以,即便是楊秉正咬死了他,以他和周成陵對立的關係,也可用來做文章。

劉硯田才想到這里,就有下人匆忙進來稟告,“老爺,小的聽說一件事。”說著目光瞟向周圍。

這時候還有什麼事?會有什麼比現在的情形更差的?

“老爺,有人在莊子上看到了常五爺。”

常五爺,常亦寧?在莊子上看到了常亦寧?劉硯田有些怔愣,常亦寧去莊子上做什麼?

下人壓低聲音,“老爺,聽說,是常五爺帶著人進的莊子。”

聽到這句話,劉硯田豁然從椅子上站起身,“什麼?”這怎麼可能,以常家和楊家的關係,常亦寧被楊氏害成這個模樣,怎麼可能會幫楊氏。

劉硯田的聲音低沉,面目有些猙獰,“你們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再三說是常五爺。”

那莊子的地方常亦寧知道,常亦寧比誰都清楚那是劉家的莊子,如果常亦寧說出實情,皇上定然會懷疑他……很多大事就是壞在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事上,劉硯田攥起拳頭,早知道他就不應該讓常亦寧在劉家做事,他都是看在兩家從前的情分,沒想到常亦寧會這樣做。

“將消息傳去常家,”劉硯田說到這里,“給我備車,我要去趟常府。”

幕僚立即阻攔,“老爺這時候您可不能去,要去只能讓夫人走一趟,您可千萬不能再出什麼差錯。”

......

常老夫人只覺得這次她真的是坐立難安,劉家出事了,劉妍寧被留在宮中做嬪。

不知道楊氏到底用了什麼樣的手段,竟然會讓皇上立即就留下妍寧,她很想弄清楚,從中哪怕幫上一把,也不至於現在只是眼睜睜地看著。

“這個楊氏,心腸太狠毒。”常老夫人皺起眉頭,“害得妍寧和離了不說,又將妍寧送進了宮裡。”

誰不知道皇上怎麼看待後宮嬪妃。

“老夫人,劉夫人來了。”管事進門通傳。

劉夫人怎麼會現在過來,常老夫人忙讓人攙扶著站起身去迎劉夫人。

劉夫人穿了件棗紅色的褙子,襯得臉色蒼白,眼窩青紫。

常老夫人伸出手挽住劉夫人,“這是怎麼回事?我才聽到消息嚇了一跳。”

想起妍寧離開家時的情形,沒想到這一走就再也不能回來,劉夫人眼睛頓時紅了,“我也不知曉。”說著緊張地看向周圍。

被皇上納為嬪是喜事,所以她百般不情願還要穿上喜慶的衣服,到了這個份上打掉牙也要往肚子裡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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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章 秘聞

常老夫人將屋子裡的下人遣走,劉夫人的眼淚才敢掉下來。

常老夫人頓時也是一陣心疼,“聽說是因為妍寧好生養。”

聽到這句話,劉夫人就一臉氣憤,“都是那楊氏亂說的,不知怎麼的偏生太后和皇上就相信了。”

常老夫人臉色難看,“按理說,就算進宮也該讓人先回來。”

常老夫人句句話如針一樣扎進劉夫人心裡。

“可憐你了,”常老夫人說著慈愛地看著劉夫人,“家裡也沒有個長輩能幫忙出主意,這個家裡裡外外都靠你,事情做好還好,萬一有個差錯,你可如何能頂得住。”

老爺聽到消息臉色都變了忙找了幕僚商議對策,她坐在家中主持中饋,也不知道下面該怎麼幫襯才好。家裡上下沒有人能讓她討個主意,來到常家聽到常老夫人這句話,劉夫人更覺得委屈,不知怎麼的她突然從心裡覺得,說不得常老夫人真的是老爺的生母,劉夫人擦乾了眼角的淚水,“還是老夫人心疼我。”

常老夫人道:“有什麼事你就跟我說,我能幫的一定幫,活到這樣的年紀,還不就是想要看著子孫一日比一日出息。”

劉夫人轉頭看過去,常老夫人目光中滿是深意,那目光不禁看的劉夫人一怔,也不知道老爺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信不信是常老夫人所出,如果是的話,那劉家真正的子孫應該是常大老爺。

劉夫人不敢順著想下去。

“聽說家中的妾室又有了身孕?”常老夫人低聲問。

劉夫人點點頭,她年紀大了這幾年始終不能有孕,她就給老爺又納了幾個妾室,沒想到不過一個月,妾室已經有了喜,所以她才覺得老爺發達了家中又要添丁,應該是興旺的征兆……

劉夫人道:“是。”

“這是好兆頭,你要想想,說不定大小姐進宮之後真的為皇上生下一兒半女,到時候母憑子貴,老爺就成了正經的國丈,既然事情已經這樣,你們就要算算下一步要怎麼辦。”

常老夫人說到這裡,劉夫人忙順著話茬說下去,“老夫人,我來府上真是有事……”說著看向常老夫人身邊的管事媽媽。

常老夫人點點頭,管事媽媽忙退了下去。

“老夫人,”劉夫人頓了頓,“那我就直說了,您可聽到外面的消息,楊氏將楊秉正救了回來,如今正在給楊秉正治病。”

就像平地驚雷,將常老夫人嚇了一跳,銀白的頭髮隨著一顫,目光也變得深沉起來,其中含著濃濃的恨意,嘴唇抿起又張開,“誰說的?可作準?”

說到後面聲音嘶啞難聽,常老夫人的神情也變得扭曲。

劉夫人沒有避開眼睛,而是迎上常老夫人的目光,“楊秉正的事我們家再清楚不過了,到了今天這個地步,也不瞞老夫人,早些時候,楊秉正就在我們府上。”

常老夫人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楊秉正沒死,一直在劉家,這樣的事她怎麼不知曉。

這些話從來沒有人和她說起,劉硯田還是沒有將她當生母看待,否則就不會將她也蒙在鼓裡,如今出了事才說出來,常老夫人胸口如同被壓了塊石頭,又驚又氣。

劉夫人只顧得說話,並沒有發覺常老夫人的變化,“我們老爺本是不想來求老夫人幫忙,這是事壓在這裡,我們不說也沒有了辦法。”

看著劉夫人沮喪的模樣,常老夫人胸口的氣頓時煙消雲散。

“老夫人不知道,自從消息傳出來,我們家完全亂了,”劉夫人說著向門外看去,“我們家的家人看到府上的五爺帶著人救走了楊秉正,老爺怕中間有什麼誤會,特意讓我來問問老夫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亦寧帶著人救了楊秉正?劉夫人說的話,一句比一句讓她覺得驚訝,常老夫人想也沒想,“怎麼可能?我們常家和楊家不共戴天,我們家大老爺就是被楊氏害死,家中剛治了喪,亦寧是過去幫襯劉家,不可能做出這種事。”

劉夫人本來慌燥的心略安,老爺怕的是常亦寧和人勾結救走楊秉正,常亦寧是了解劉家的人,若是常亦寧出來作證,劉家還不知道要怎麼遮掩才好。

所以在老爺上奏折參奏楊秉正還沒死之前,一定要弄的清清楚楚。

劉夫人道:“家中的人說,看的清清楚楚,就是常五爺,小心起見老夫人還是將五爺叫來問問,果然沒有這等事我們也就心安了,”說到這裡劉夫人臉上露出恐懼的神情,站起身來上前走了幾步,一下子向常老夫人跪下來,“老夫人,到這個時候您可不能不幫我們老爺,您可知道,老爺出了事,我們一家也就完了,妍寧在宮中必死無疑,我……我也活不下去了,可憐的是老爺的骨肉還沒有出生,那孩子我們也顧不得了啊,老爺會比常大老爺還要慘啊……”

“我還從來沒見過老爺向人求助,老爺這次是真的走投無路了,千萬不能在這件事上出半點的差錯,要知道楊氏……是個毒婦,一定會抓住我們家的把柄不放,如今周成陵又復爵做了康王……手裡有的是權柄,我真的不敢想,康王會將我們老爺怎麼處置。”劉夫人緊緊地揪著胸口,好似已經撕心裂肺,臉上的妝早就被眼淚沖花了。

現在老爺出面找常亦寧怕是會打草驚蛇,只能通過常老夫人來問,萬一問出個什麼,他們也好動手。

常老夫人不由地心疼,“好孩子,快起來,我幫你問就是了,這樣的大事交給我,我怎麼可能不幫你們,我怎麼忍心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孩子受罪……”

劉夫人心弦似是被牽動了一下,立即上前伏在常老夫人膝頭上痛哭。

“好了,好了,別哭,”常老夫人用手摸著劉夫人的頭髮,“沒有過不去的坎,皇上向來忌憚康王,那楊氏也只是暫時能哄住太后娘娘,你們通過濟寧侯還是能勸說太后,一定要請太后為你們做主,常家的事就交給我,我一定弄清楚,亦寧沒有這樣的事則罷,有這樣的事我定然饒不了他。”

常老夫人沒有任何遲疑,這樣幫著他們說話,怪不得老爺說,不要說別的只要將常老夫人當做長輩哭訴。

劉夫人吸吸鼻子站起身,“老夫人,我一直不明白,您為何對老爺這樣好,是不是真的……真的……”

常老夫人皺起眉頭,目光有些渙散,這件事她一輩子都記得。

她拼了命生下的孩子卻沒有讓她看一眼,她的妹妹楊老夫人抱著孩子徑直去了劉氏那裡,等回來之後,裹著孩子的襁褓就換了,不止是她,她身邊的婆子看的清清楚楚。

“我生產那日,身邊的僕婦已經說了,兩個孩子又放在一起很久,都是經過楊家老夫人的手,”說著抬眼看向劉夫人,“你家老夫人臨去之前跟我說,有件事對不住我,我還沒有問清楚,她就撒手人寰了。”

這樣聽起來八成是有問題,再想想劉家的情形,真的不離十,劉夫人道:“您也知曉我家老爺,我們家老夫人去的早,上面的長輩不太喜歡我家老爺,我們家這支都靠老爺自己爭氣,才能有今日的地位。”

所以劉家的長輩八成也看出些端倪。

常老夫人的心越跳越快,她想的沒錯,定然是劉氏和楊家串通,將她的孩子換了,她辛辛苦苦將別人的子孫拉扯大,只要想到這裡她心中就萬般不甘。

常老夫人看著劉夫人,“事不宜遲快回去安排別的事,這邊有了消息我就讓人知會你。”

劉夫人點點頭,只聽外面傳來聲音道:“大太太來了。”

常老夫人道:“不用和大太太說起。”

畢竟是母子,大太太不會去問常亦寧。劉夫人忙頜首,“老夫人放心,我知曉。”

常大太太一身縞素從外面進來看到劉夫人,立即關切地上前,“夫人怎麼哭成這樣,到底是怎麼了?”

劉夫人捂著鼻子,“還不是妍寧……就這樣進宮了,真是要了我的命。”

常大太太不能多坐和劉夫人說了一句話就將劉夫人送了出去。

常老夫人看向身邊的陳媽媽,“五爺可在府中?”

陳媽媽搖搖頭,“奴婢讓人去看了,五爺還沒回來。”

“讓人去找……”說到這裡,常老夫人頓了頓,“讓人悄悄去看看五爺都和什麼人在一起,這兩日又都去了哪裡。”

“要不然老夫人直接問五爺?”陳媽媽低聲道,“五爺一直孝順老夫人。”在常家幾年,她也是眼看著五爺長大,看著老夫人為了劉家就這樣對五爺,她心裡也不禁難過,不管怎麼樣終究有祖孫的情分在。

“現在都是什麼時候了?”常老夫人瞪圓了眼睛,“先做了要緊的事,別的日後再論。”

如果常亦寧瞞著她和楊氏一起坑害劉家,還有什麼情分好講。

陳媽媽蹲身應下來急忙去安排。

不多時候,陳媽媽來道:“五爺回來了,老夫人要將五爺叫來問話?”

常老夫人點點頭,“快讓他過來。”

常亦寧換了衣服給父親上了香才到常老夫人屋子裡來。

想到楊秉正在劉家被人救走,常老夫人胸口就有一團火燒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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