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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8-27 23:49:59
第三百零一章 針鋒相對

屋子里寂靜無聲,大家都在等著二太夫人訓斥楊氏。

此時此刻楊氏這個新媳婦只能坐在那里聽訓,今昔不比往日,楊氏不是楊家的小姐,不能一手遮天,怎麼能猖狂的起來。

嫁人了就要知道,身邊會有長輩約束。

楊茉在眾目睽睽之下抬起頭來,臉上卻沒有大家盼望的委屈。

而是,帶著歡快的笑容,甚至如銀鈴般笑出聲來。

看著楊氏,所有人都詫異。

楊氏怎麼了?瘋了不成?

二太夫人皺起眉頭,聲音低沉,帶著些怒氣,“十奶奶笑什麼?”

楊茉彎著眼睛,“我覺得太夫人說的好笑,”說著看向周圍的女眷,拿起帕子捂嘴,“太夫人不是在跟我說笑麼?方才在獻王府我們也講了好幾個笑話。”

屋子里頓時鴉雀無聲。

楊氏竟然說二太夫人是在說笑。

二太夫人已經攢足了氣,就要給楊氏一個下馬威,誰知道楊氏聽得那些話偏偏笑起來。

這個楊氏……她怎麼敢這樣肆無忌憚。

醇郡王妃看著楊茉像花一樣綻開的笑容,也有一種忍俊不禁的沖動,好不容易才壓制住,裝作若無其事站起身打圓場,“十弟妹還沒將各家走過一遍,我帶十弟妹去認認親。”

楊氏裝糊塗,還說她在說笑,二太夫人的怒火不停地從心中冒出來,恨不得站起身將楊氏那張笑臉抓破,看她還能笑得出來,她要好好教訓教訓楊氏,二太夫人的目光如鷹般銳利,“沒有規矩,怎麼能將長輩的話當做笑話。”

聽得這話,楊茉臉上的笑容終於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比別人更多的驚訝,“太夫人這話是什麼意思,媳婦怎麼聽不明白。”

本來是她牽著楊氏走,沒想到楊氏這樣發問,若是她不重復一遍之前的話,楊氏就要裝傻充愣混了過去。

二太夫人就看向身邊的媳婦,“老三媳婦,你就和老十媳婦說說,剛才我是什麼意思。”

周三夫人不知道該怎麼說,抿抿嘴唇愣在那里,怎麼說周成陵之前也有爵位,她從心里上感覺楊氏高她一頭似的。

二太夫人也了周三夫人一眼,“怎麼,你這個嫂子還不能說弟妹不成?”

對啊,周成陵被奪了爵,這輩子想必也不能翻身了,她怕什麼,她應該拿出做嫂嫂的威視,周三夫人想著挺直了脊背,“太夫人是說,十弟妹再拋頭露面出去行醫不好,女子就應該在內宅里,否則外面人會說閒話,會傷及十弟的名聲。

二太夫人冷眼看著楊茉,看楊茉這下要怎麼說。

楊茉看向二太夫人,“那若是二太夫人生病該怎麼辦?”

楊氏面色平靜卻語出驚人!

這是什麼話?

哪有人這樣和長輩說話。

就是聽得這話心里都要噗通一下,更何況說出口。

二太夫人一掌拍向桌子,臉色頓時鐵青,“你這話什麼意思?難不成咒我生病?”

醇郡王妃也臉色大變,不停地向楊茉使眼色,有些事只能當面忍了,日後再想辦法,當眾沖撞長輩可是要授人口實。

楊茉迎上二太夫人的目光,“太夫人為何這樣生氣,媳婦只是說實話,人吃五谷沒有不生病的,我研習醫術是為了救更多的人,我不再行醫,若是家中長輩生病該怎麼辦?所有的醫生和郎中都束手無策該找誰救命?”

楊茉一口氣說出來,不容二太夫人打斷她的話,“太夫人是信佛之人,可是佛祖也不是有求必應的。”

“想當初若是沒有神農嘗百草,先輩撰醫書,我們患上傷寒說不得也要等死,那些病症可不是我們盼著不得就沒有的,痘瘡、傷寒、霍亂這都還不算是惡疾,卻患上一個就說不得要送命……”

二太夫人豁然站起身,“笑話,你不過是一個婦人,離了你,病患都要死了不成,我們大周朝有的是醫生和郎中。”

楊茉施施然地笑道,“那可難說,我沒有求著病患治病,都是病患找上我的,一個病患能信任素未平生的人,將性命交與我,那是多重要的事,怎麼能有礙名聲,媳婦又沒做什麼壞事。”

楊茉說著站起身,看向身后的暖玉,暖玉立即從小丫鬟手里奉上一只錦緞布包,楊茉將布包放在桌子上,“這是媳婦給太夫人做的一套褻衣。”

楊氏笑臉相迎,卻看得二太夫人胸口發沉,幾乎喘不過氣來,“拿走,拿走,我受不起你做的東西。”

“太夫人火氣重,興許是家中地龍燒的太旺,晚上手腳發熱難以入眠,更是口苦,若是再加大便糖泄就應該吃些疏肝補脾的藥,”楊茉頓了頓道,“若不然我給太夫人診脈開張方子,是楊家的秘方,外面不知曉的,功用極好。”

二太夫人冷笑,“用不著你來給我看病,你真正該學的是規矩,如今老十那里沒有長輩,你就無法無天起來……”

二太夫人才說到這里,只聽外面傳來周成陵的聲音,“太夫人怎麼這般動氣。”

進了門,周成陵看了一眼楊茉,見楊茉臉上沒有淚痕,想來是沒受太多委屈,便向二太夫人行了禮接著道:“太夫人不該埋怨茉蘭,若是不讓茉蘭行醫,遠的不說,就說咱們宗室,獻王太妃、七哥家的成哥,還有我,都要等死不成?”

看到周成陵楊茉心中鬆口氣,他怎麼這時候來了。

二太夫人張大嘴看著周成陵,好似萬分傷心,“這都是怎麼了?我嫁進周家這麼多年,從來沒有晚輩敢這樣和我說話,”說著眼淚掉下來,“明日我要和太后娘娘說說,別讓我傳這樣的話,宗室的事,我是管不得了。”再也不肯聽周成陵和楊茉說話,讓周三夫人攙扶著向屋子里走去。

屋子里頓時亂起來,周五夫人忙上前勸說,“太夫人別動氣,這些事也不是一日兩日的,有什麼話慢慢商量。”劉家傳出來的話沒錯,楊氏真不是個省油的燈,成親第一天就這樣不客氣。

二老太爺聽得後院出了事,鬍子一翹,瞪著眼睛看向兒子,“滾,讓他們給我滾,這是我家,以後這樣不肖子孫,不許他們上門來,都給我清出去,”說著就去拿旁邊的拐杖,“無法無天,怪不得丟了爵位,娶了楊氏這樣的人,將來還要除了宗籍。”

周五老爺聽得渾身一抖。

二老太爺道:“還愣著做什麼?去啊。”

周五老爺搖搖頭,“別,別,父親別這樣生氣。”周成陵誰敢惹啊,別看沒了爵位,眼睛依舊像一把刀似的,讓人看著就縮脖子,他可不敢在周成陵面前耍威風。

二老太爺剛要怒罵周五老爺,周三老爺從外面進來道:“父親,周成陵和楊氏已經走了,說是去獻王府吃宴……”

沒等他攆,人倒已經走了。

二老太爺氣得鼻頭也紅起來,指向周三老爺,“你有沒有訓斥他?”

誰,周成陵?周三老爺搖頭,“我……沒有啊。”

二老太爺覺得眼前發黑,“都是些沒用的東西。”

二太夫人在屋子里聽消息,周三夫人道:“人已經走了,將做好的褻衣放在了桌子上。”

二太夫人伸出手來,“就這樣讓他們走了?”

不然要怎麼辦?

二太夫人厲眼看向周三夫人,“等老三襲了爵,你就是恭郡王妃,怎麼一點氣勢都拿不出來,楊氏那樣說話,你怎麼就不會駁斥幾句?”

周三夫人被說沉下頭,“聖旨現在還沒下,媳婦也是名不正言不順。”

“你知道恭郡王爵位是什麼意思?那是和皇上最親近,我們是宣帝之後,他周成陵沒有了爵位算是什麼?論血脈早就排的老遠,你怎麼還能怕他們,”二太夫人說著頓了頓,“我小心翼翼地幫你們謀爵位,你們卻不爭氣,將來還能有什麼好前程。”

周三夫人被訓斥地低著頭,“是媳婦不對,媳婦錯了。”

二太夫人一腔怒火幾乎都發放在周三夫人身上,“你,沒有劉氏的聰明賢惠,也沒有楊氏的張狂,不溫不火,將來成不了大事,更不能管好這個家,要想求大富貴,就要有長進才行,”說著用手去摸周三夫人略高起來的肚子,“肚子也要爭氣,再生一胎男丁,我們家才能謀後路。”

“將來別說周成陵,就是獻王也要跪在你腳下,你懂不懂。”

這話驚得周三夫人臉色通紅,“娘……娘怎麼說這樣的話,獻王……獻王那是……那是宗人令,我們要聽獻王太妃的,楊氏就是因為有獻王太妃撐腰……今天才敢和娘這樣說話。”

二太夫人冷笑,“你只看到一個宗人令,沒出息的東西。”

要說高瞻遠矚誰也比不上劉家,劉太傅最清楚皇上的脾氣,所以她才喜歡劉妍寧,之前她擔心劉家會幫周成陵,誰想到周成陵傻到和劉妍寧和離,還丟了爵位,她聽到這個消息不知高興了多久,眼看著李氏上躥下跳地去爭周成陵的爵位,她卻已經悄悄地將恭郡王爵位謀在手里。

只因為她早早就知道了一個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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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二章 回門

周二太夫人坐在椅子上想著太后娘娘為子嗣著急,讓娘家人送求子湯的事來,馮皇后吃了那些烏七八糟的東西,又讓道士做法弄了三天三夜,最後連一個蛋也沒懷上,太后娘娘急的病了好幾日。

後來太后娘娘開始為皇上選了幾個女官送進去,誰知道還是沒消息,那些女官后來都被指給了太后娘家人做妾室,她記得清清楚楚,四個女官出宮後兩年都懷了孕。

太后娘娘自此之後灰了心,皇上也再不問子嗣的事,所以這次馮皇后犯了錯,皇上才會勃然大怒,因為後宮嬪妃不能有孕,是皇上有病在身。這種事也不是亂說,京里有些宗親和勛貴,娶妻納妾折騰一圈也沒能有一兒半女,最後只有從族中過繼子嗣來承爵,別的不說,太后娘娘很是喜歡灃哥,要不然怎麼能三天兩頭讓灃哥進宮說話。

皇上過繼當然要找宗室里最近的血源,她們是占盡了天時地利人和。

周三夫人上前將二太夫人攙扶著坐下,“娘,您昨晚又沒有睡好,要不然就讓楊氏來給診脈,用張楊家的秘方,娘的身子為重……”

周三夫人還沒說完,二太夫人頓時甩開三夫人的手,一臉怒其不爭的神情,“你怎麼這樣蠢,連別人耍你都不知道。楊氏是故意那麼說,我的病她沒把脈就知曉?就是要堵我們的嘴,你沒瞧見李氏差點被她嚇死,如果換做你。你也會跪著去求楊氏,你經常帶著灃哥進宮,怎麼不向太后娘娘學學。”

周三夫人被說的眼睛通紅,“我也是關切娘的病。”

周三夫人剛說完話,二老太爺進了門。三夫人忙退了下去。

將屋子里的下人打發出去,二老太爺皺起眉頭,“沒有一個爭氣的,老五媳婦聰明,老五卻膽小懦弱,見到周成陵連路都不會走了,老三比老五強,老三媳婦卻是個蠢貨。你到底是怎麼教的?”

二太夫人牽了牽嘴角,“兩門親事都是老爺定的,怎麼怪起妾身來,好在老三媳婦肚子爭氣,笨又怎麼樣,好在聽話,我說東她不會往西。周成陵是說了個聰明的媳婦,若是咱們兒子也娶一個這樣的在家中。還不要翻了天。”

“她敢,”二老太爺瞪起眼睛,“看我不收拾的她服服帖帖,還敢頂嘴,早晚要他們嘗嘗我們的厲害。”

二太夫人笑,“看著吧,他們都不知道,咱們家要有翻天覆地的變化,等到那時候再來求我。看我怎麼整治她。”

楊茉和周成陵一起上了馬車,等到馬車走起來,楊茉看向周成陵,“你怎麼知道內宅的事?”

周成陵道:“看到二老太爺得意的笑容,我不用想也知道他要做什麼,”說到這里看向楊茉,“以後宗室長輩那里你就不要去了。我會去回話。”

“不用,”楊茉連聲道,“不用每次都要你出面,內宅的事應該讓我自己來解決,既然嫁過來,我就要適應這里,你總不能讓我在宗室面前永遠不舒服吧,這次就算你不來,我也不會吃虧,別人說些沒道理的話,我也都能回過去。”

周成陵的好處就是永遠都能尊重她的選擇,只是稍稍思量周成陵就點頭,“好,就依你。”

盡管是這樣周成陵還是將二老太爺說的話仔細告訴了楊茉,“三老爺要襲爵了,是恭郡王爵,和皇上的血脈很近,皇上和太后有意提拔。”

所以二太夫人才會這樣名正言順地訓斥她,只因為周成陵沒有了爵位,而三老爺要做郡王了。

“朝廷里有奏折讓三老爺領兵去保定大營。”

楊茉就覺得詫異,“保定不是有董昭嗎?那邊的戰事不好?”

周成陵道:“那邊傳來消息,說是軍資到了之後,打了勝仗,如果真是這樣,現在不論誰去都會搶到一份功勞。”

所以才讓三老爺過去。

楊茉覺得好笑,“真正打仗的時候沒有人去,現在要打勝仗了,就像是一塊肥肉,人人都想去咬一口,滿朝文武誰能不明白這個,也只有厚臉皮的人才能去搶,虧得三老太爺還得意,如果是我定然要臊死了。”

周成陵被楊茉逗的露出笑容,“你說的是,這塊肥肉我們不去搶。”

誇獎的話讓楊茉紅了臉,揚起手去打周成陵,卻被周成陵張開手指握住,她掙扎了幾下,他卻不放鬆,等到馬車停了,下人來撩車簾,周成陵才裝模作樣地鬆開,彎腰走出去,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

到了獻王太妃屋里,獻王太妃已經聽醇郡王妃說起二太夫人的事,“不過就是襲了爵,要不是長房沒有了子嗣,哪里輪到他們家,太后喜歡灃哥是真的,說不得有些消息是從宮里傳出來的,”說著抬起頭看楊茉,“這麼說你們也要小心點。”

楊茉點點頭。

在獻王太妃府里吃過飯,楊茉和周成陵回到家中,昨夜沒有睡好,兩個人早早就上床睡了,睡到半夜,楊茉忘記已經成親的事,翻了個身,差點就從床上掉下去,多虧周成陵伸出手將她攬了回來。

黑暗里驚魂未定,楊茉半晌才鬆口氣,看向周成陵,“你怎麼沒睡?”

周成陵搖搖頭,“正好醒來。”

怎麼她翻個身他就恰好醒過來,該不會是……男人成了親好像都不太懂得收斂,楊茉想到這里不自在地咳嗽一聲,“早點睡吧,你身體還沒恢復,白日里有忙……還是要好好將養。”

周成陵是個聰明人,知道她指的是什麼。

聽得楊茉這樣說,周成陵嘴邊浮起笑容,“你是這樣想?覺得我是在想房事?”

這樣露骨地說出來,楊茉覺得頭皮都發麻,“那你怎麼會……睡不著。”

周成陵緩緩地道:“那是因為你打鼾。”

打鼾?怎麼可能,楊茉立即道:“騙人。”她從來沒聽到過自己的鼾聲,打鼾的人常常會被自己的聲音驚醒。

周成陵好整以暇,“你說是我,不如,你來摸摸。”周成陵去捉楊茉的手,楊茉嚇得立即收回來,兩個人這樣搶奪了兩下,周成陵整個身子壓到她身上,然後她開始感覺到他身上的一個部位起了微妙的變化。

這樣一來就稀里糊塗地被按著做了一次,這次和前兩次不同,明顯的時間上拉長了,開始她還覺得還好,到了後來就開始氣喘吁吁,兩條腿因為長時間不能合攏,覺得無比的酸疼只能用兩隻胳膊去撐著腿。

不知道是這樣的動作讓他意外,開始動了動身子正好迎合了他,兩個人緊緊地契合著,這樣動了幾下,瞬間他身體緊繃,在她懷里釋放出來。

兩個人都覺得有些神魂顛倒,緊緊地粘著半天沒有說話。

楊茉抱著周成陵微微汗濕的身子,“用軟巾擦擦吧,別讓人進來了。”

周成陵點點頭,起身用布巾給楊茉擦了,又自己收拾乾凈,才重新躺下來,“你就睡在里面吧,免得再掉下來。你睡不安穩,我也不踏實。”

女子睡在外面是因為要比夫君起床早,又要服侍夫君,現在天也快亮了,她睡在里面應該也不礙事。

楊茉窩在周成陵懷里,身體疲累,躺著就覺得很舒服,於是話也不多說,就拉著周成陵的手閉上了眼睛,迷迷糊糊要睡著時,楊茉還想著,要注意自己到底會不會打鼾,結果再睜開眼睛天已經亮了。

楊茉從床上坐起來,春和正拿著衣服進門,看到楊茉立即上前侍奉。

楊茉向屋外看了看,“十爺呢?”

“十爺在交代奶奶回門拿的禮物,”春和說著頓了頓,“十爺讓準備好了熱水,說奶奶想要洗個澡。”

楊茉立即想起昨晚的事,時辰不早了,她連忙起身去洗了澡換好衣服,從屋子里出來,發現周成陵在外間喝茶,手里還拿著公文。

看到楊茉,周成陵道:“周三老爺要領兵去保定了。”

這塊肥肉這樣就被周三老爺搶到了手里。

楊茉看看葛媽媽,葛媽媽帶著丫鬟退下去。

楊茉道:“那保定那邊的捷報是真的了?”不管怎麼樣總算是打了勝仗。

周成陵道:“馮黨倒了,現在官員都去諂媚劉硯田,有些消息不一定當真,我想三老爺去保定也是好事,畢竟他不是會征戰的武將,但凡有一點情勢不對,都會急著返京,三老爺看著很有主意,其實膽色倒還不如五老爺。”

所以周成陵任由周三老爺搶到差事,是要借此打聽消息,周成陵還是很擔心董昭,要知道京城附近的軍隊都被皇帝牢牢掌控,那些都是皇帝的人,想要弄的清清楚楚不容易,董昭當時是臨急受命,現在朝廷安穩下來,不知道劉硯田這些人心里懷著什麼心思,是要眼看著董昭領功,還是會用別的手段。

兩個人說了會兒話,吃完早飯然後去了楊家。

周成陵去和張二老爺說話,楊茉讓陸姨娘拉著手看了又看,“氣色很好,”說著頓了頓,“有沒有受委屈?”

陸姨娘總是擔心宗室長輩會為難她。

楊茉搖搖頭,“沒有,獻王太妃護著,沒有人敢說什麼。”

陸姨娘連連點頭,“那就好。”

這邊正說著,荊氏進了門,看到一身妝花褙子,頭上戴著累金鳳的楊茉,不禁心里羨慕,“誰能想到楊家能出一個宗室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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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三章 用新藥

荊氏想到楊家出事的時候,如果那時候她來京中照顧楊茉蘭,現在定然會跟著沾光,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刻意高攀沒攀上,心里瞧不起的人轉眼卻成了金鳳凰,荊氏突然恨自己應該請個鐵口直斷來給楊茉蘭算算命,若是早知道楊茉蘭能富貴榮華,她決計不能得罪這個甥女

現在說什麼都晚了,看著楊茉頭頂上的碧璽石,只覺得晃眼睛,那件金線織就的遍地錦通袖袍就更華貴了,從前聽說那些貴婦會穿這樣華麗的料子,現在可就在眼前,她想要去摸摸卻想想周十爺深沉的表情,還是沒敢伸出手去。

想到這里荊氏只能堆起一臉的笑容,“如今咱們茉蘭已經出嫁了,我們準備過幾日就離開京城回家去。”

想及荊氏做出那麼多眼皮淺的事,楊名氏誇張地驚訝了一聲,“怎麼這就走了,不多留留,過了端午再走。”

荊氏忙道:“家里也有許多事,耽誤不得了。”

楊茉向陸姨娘問起保合堂的事,“那邊怎麼樣?聽說我成親的時候保合堂不少人都去吃宴。”她也是後來才知曉她成親那日,周家的宴席擺滿了園子,周成陵請了二十幾個廚娘準備飯菜,等到周成陵回到內宅,外面一直熱鬧到天亮。

說起這件事陸姨娘忍不住笑,“都是十爺安排的,恐怕沒有誰宴請那麼多人。”

楊茉微微低頭笑,“收了很多禮物,讓人打開看了,藥材不在少數。”很多珍貴的藥材,她想要送回去,誰知道都沒有留名字,就算她讓人一家家去問。他們也不會說。

“不知道藥鋪有沒有事。”江掌櫃也沒去周家稟告。

“你啊,”陸姨娘拉起楊茉的手。“才成親可不能就去藥鋪,你要忍幾天。”

這幾天她忙著打理府里,成了親就要將內宅管起來,那個葛媽媽雖然做事很仔細,卻不一定會和她一條心。她帶進府的人又不多,於是也沒有太多時間過問外面的事。

“奶奶,”梅香端了茶放在旁邊桌子上,和秋桐一起快走幾步到楊茉身邊跪下,“您就將奴婢們帶去周府吧,春和一個人怎麼伺候奶奶。”

陸姨娘也忍不住替梅香、秋桐兩個說話,“你就帶走吧。她們兩個在身邊的時候最多,換了人怎麼也不方便。”

當時兩個丫頭是不能以陪嫁的身份進周家。

楊茉點點頭,她還是願意帶著梅香、秋桐兩個,至少平日里能教她們學醫術。這兩個丫頭很伶俐,不管她教什麼她們都學的很快,“一會兒我和十爺商量商量。”

梅香、秋桐兩個臉上不禁露出笑容。

說完話。陸姨娘去張羅宴席,楊茉看向旁邊的梅香,“我問你件事。”

梅香慌忙點頭。

楊茉笑道:“不是什麼大事,”說著頓了頓,“我只是問問你,我平日里睡覺會不會打鼾。”

沒頭沒腦的怎麼問起這個。

梅香搖了搖頭可是緊接著又點了點頭,“奶奶有時候會。”

有時候會。

她真的打鼾。她自己都不知道。

半夜里打鼾將周成陵吵醒,竟會有這種事。

梅香道:“可能是累乏了,不常這樣。”

這麼說來還真是累乏了。

花廳里的宴席擺好了,周成陵陪著張二老爺在前面喝酒,荊氏有點擔心,吩咐下人,“和二老爺說少喝些酒,別又弄出那次的事來。”

上次張二老爺差點回絕了這門親事,她到現在都心有餘悸,荊氏的眼睛骨碌碌地轉著,想了半天還是向楊茉求救,“茉蘭,還是你去和十爺說一聲,讓老爺少喝酒。”

荊氏還真是被周成陵嚇到了,楊茉微微一笑,“舅母不用擔心,大喜的日子不會有事的。”

荊氏強笑,“但願如此。”

大家到花廳坐下,幾個人吃過飯後下人擺上甜點大家一起說話。

楊茉才喝了口茶,管事媽媽進來道:“保合堂那邊的朱善過來了。”

提起朱善陸姨娘就覺得好笑,“你成親那日就來了,說是有事,我才說讓人去知會你,他又想起什麼匆匆忙忙地走了,今天聽說你回來了,就又趕過來。”

楊茉看向管事媽媽,“讓朱善進來吧,我去院子里見他。”

這有些不好吧,回門的時候見外人……

管事媽媽想要勸說。

楊茉道:“若不是有要緊的事朱善不會過來。”

管事媽媽應了一聲,轉身去外面領朱善,楊茉走到院子里,看到只穿著單衣抱著罐子滿臉鬍鬚的朱善。

陸姨娘從門縫看了一眼不禁倒吸了口氣涼氣。

要不是聽說過這個朱善,她一定會嚇得讓人去阻攔茉蘭,朱善怎麼會弄成這個模樣,如同涌進城里的災民。

看到楊茉走過來,朱善晃動大大的腦袋,所有的五官都在笑,“大小姐,咱們的藥做出來了,”沒等楊茉反應過來,他接著道,“大小姐成親那日就做出來了,我本要送過來,突然想起大小姐說要反復檢驗三次才能斷定是做好了,我又回去試……都成了,咱們的藥做出來了。”

粗制的青霉素做出來了。

楊茉沒想到會這麼快做出青霉素,甘露醇比青霉素做的早,甘露醇還沒成功青霉素卻做出來了。

只因為青霉素提取的步驟少了兩步,就……

看到楊茉眼睛里的驚訝,朱善只覺得心里有一股暖流劃過。

朱善你看,連楊大小姐都為你驚訝,你真的做成了一件大事,對得起祖宗對得起你自己,對得起信任你的楊大小姐。

朱善你看,你期盼的那一天終於到了。

楊茉看著朱善半晌才接過被朱善抱的滾熱的罐子,朱善穿那麼少的衣服,渾身上下唯一暖和的就是被心窩捂溫的藥罐。

那是心血捂溫的東西。

楊茉壓制不住歡跳的心臟,她回到了幾百年前,做出了百年後才會做出的藥。將來它可以挽救成千上萬數不清人的性命,它可以帶動醫學快速發展。醫療衛生技術的進步可以延長人的壽命。

她知道,她清清楚楚的知道這一點。

現在的人還不知曉,就是這只罐子里面裝了一件多麼驚天動地的大事。

朱善帶著人做出了藥,就算她以後不在這里,這里也會徹底被改變。繼續被改變。

這就是讓她歡喜的事。

楊茉定定地看著朱善,“朱善,你知道你做成了一件什麼樣的事?你知道你能救活多少人。”

這個傻朱善,還不知道這代表了什麼。

朱善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就知道這是楊大小姐讓我做的。”

“走,”楊茉拿著藥吩咐朱善。“走,去閆家給閆閣老用藥,一刻也不能耽擱。”

一刻也不能耽擱。

就是因為有這樣的人,從來不會因為什麼事畏首縮尾。一心為病患治病,才會有今日的保合堂,才會有他們。如果這個人從來沒出現過,他不知道他們都會是什麼模樣。

朱善的心“砰砰”地跳起來,比起他做出藥的時候還要激動,做出藥有什麼用,最重要的是有人懂這藥,有人會用這藥,他甚至不知道這藥到底會有多大的功效。

楊茉來不及穿氅衣就讓人備車馬。吩咐梅香,“和姨娘說一聲,我去閆家看看就回來。”

終於有藥了,她要立即給病患用藥。

梅香匆匆忙忙地去稟告。

陸姨娘嚇了一跳,“這怎麼行……十爺隨時都會回來。”

梅香道:“奶奶已經讓春和去稟告十爺。”

陸姨娘正在擔心,春和進門道:“十爺說知道了,讓馬車將奶奶送去閆家。”

“這兩個孩子,”陸姨娘忍不住出聲,“真是不怕別人說他們荒唐。”

閆老夫人坐在閆閣老床邊,看著閆閣老喘息越發急促。

閆夫人偷偷抹淚,“要不然再找別的御醫來看看。”

閆老夫人搖搖頭,御醫已經說了楊大小姐的方子無可挑剔,若是病情還不能好轉,也就沒有了別的法子。

沒辦法了,每天盼著能好起來,盼來的卻是身體越來越虛弱,已經到了那個時候,不是誰能改變的。

閆閣老慢慢睜開眼睛,似是要說話。

“老三,”閆老夫人拉起閆閣老的手,“別著急,慢慢來,你媳婦和孩子都在身邊,家里都安排好了,幾個出嫁的丫頭也都好著,你就安心吧。”

人到了這個地步,不知道還能撐幾日。

閆夫人眼淚掉下來,“要不然讓人去找楊大小姐來看看。”

閆老夫人搖頭,“楊大小姐才成親,怎麼能將人喊來診治,宗室那邊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看著,就等著抓她的不是……”

聽得這話,閆夫人頓時惶恐不安起來,身上所有的汗毛都根根豎立,無論怎麼勸慰都不能讓自己心安。

屋子里頓時安靜下來。

“老夫人,夫人,”管事媽媽快步走進屋,看向閆夫人,“楊大小姐來了。”

楊大小姐來了?閆夫人睜大了眼睛,她沒有聽錯吧?

“真的,”管事媽媽聲音都發顫,“楊大小姐帶人過來了。”

閆夫人急匆匆地迎出去,看到走進院子的楊茉,她的眼淚不自覺地涌出來,掉在她的手背上。

“大小姐。”閆夫人已經不知道自己喊錯了楊茉,如今楊茉已經成親,應該喊她周十奶奶。

閆家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

因為楊大小姐這個名字對他們來說如同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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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四章 賊心不死

楊茉看到閆夫人泣不成聲,不禁心里一涼,“閆閣老怎麼樣了?”

閆夫人搖搖頭,“不太好,這幾天都不太好,姚御醫照大小姐的法子按時來給針灸,卻從昨晚又開始熱起來。

是因為感染,還是不能完全控制感染......

楊茉進屋仔細給閆閣老診治。

幾個人到了外間,楊茉看向閆老夫人,“我們做出了新藥,只是現在還沒有真正給病患用過,可能會有效用,也可能沒有,會有一定的危險,但是我覺得對閆閣老來說,應該立即用新藥,這是一個機會。

閆夫人早就沒有了注意,下意識地去看閆老夫人。

閆老夫人點點頭,“十奶奶說怎麼治就怎麼治。”

“那好,事不宜遲,”楊茉看向梅香,“將藥箱和新藥拿來。”

楊茉用鹽水和青霉素粗制液配好皮試藥給閆閣老做了皮試。

朱善覺得這一刻鐘過的格外的緩慢,等到伸頭去看閆閣老被針扎過的地方,朱善的心都涼了,被扎過的地方明顯地看到一個紅紅的針眼,這就是楊大小姐說的對藥有反應吧。

“這……不能用藥嗎?”朱善心里難過極了。

楊茉搖搖頭,“能用藥,注射部位要紅腫才算是排斥藥物,現在只是有針眼,是正常反應。”

“接下來怎麼辦?”朱善忍不住問。

“直接用新藥做實驗,如果這次還沒事,就可以少劑量地用藥。”

這是她用抗破傷風血清得到的經驗。

楊茉看向梅香,“出去和閆夫人說一聲,我們第一步進行的很好。”要讓病患家人放心。

給閆閣老用了藥,楊茉從屋子里出來。

閆老夫人立即拉住楊茉的手,“怎麼樣?”

楊茉道:“讓魏卯和裴度兩個人留下照看閆閣老,裴度從前是獸醫,希望老夫人和夫人不要介意。”

“怎麼會,”閆老夫人立即道,“十奶奶這樣安排自然有道理。”

楊茉留下來照看閆閣老半個時辰,閆閣老沒有什麼藥物反應,這是好現象,楊茉看向朱善,“我們需要很多新藥,回去之後要加緊做藥,你那邊需要人手就和江掌櫃說,讓江掌櫃安排藥鋪的郎中過去幫忙,”說著看向魏卯,蕭全,“除了裴度幾個,你們也要過去幫襯,那邊的事都要聽朱善的。”

有了朱善這樣的人,她就可以稍稍放手。

吩咐好了這些事,楊茉才回到楊家。

剛進門陸姨娘就來道:“總算是回來了,前院鬧的厲害,你舅舅想要和你說話,來叫了幾次,多虧讓姑爺按住了。”

楊茉跟著陸姨娘匆匆忙忙往前院去。

剛出月亮門就聽到張二老爺的聲音,“敬事夫主,親愛尊卑,教示男女……”

這是在教誨誰?

這應該是女兒回門,父親教誨的話。

楊茉和陸姨娘快走幾步,看到院子里的張二老爺,張二老爺對面是手足無措的荊氏。

荊氏張大了嘴,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剛要走開。

張二老爺道:“我還沒說完你要去哪里?我是替你父親教誨你,娘親舅大,難道不合禮數嗎?”

難不成張二老爺將荊氏當成了她?總不能醉到這樣的程度吧?

楊茉就看向旁邊的周成陵。

周成陵一副很自然的模樣,嘴邊甚至有些笑容。

荊氏不知道怎麼辦才好,轉頭向陸姨娘和楊茉求助。

楊茉走上前喊了聲,“舅父。”

張二老爺卻似沒有聽到般,接著道:“行則緩步,言必細語,少為人子,長為人母……”張二老爺滔滔不絕地念下去。

荊氏覺得已經丟盡了臉面,走也不是站也不是,老爺從來沒有訓斥過她,現在竟然將她當做楊茉蘭一樣教她在夫家該有的行為舉止,恰恰老爺說的這些都是她沒有做到的……自然而然就有了羞愧。

“老爺,是我啊,是我……不是茉蘭。”荊氏苦苦哀求。

張二老爺卻沒有聽進去,抬起眼睛,“我說的這些話你可記住了?”

荊氏不說話。

張二老爺瞪圓了眼睛,“記住沒有?”

老爺從來不會這樣和她說話,作為夫主他從來都是軟綿綿的任由她揉捏,可是這一次他卻拿出威風來,讓她覺得害怕。

荊氏被逼的無可奈何只得低聲道:“記住了,記住了。”

張二老爺這才滿意,讓人扶著向屋子里走去,“走,再去打壺酒來。”

荊氏忙跟了過去。

張二老爺和荊氏離開,陸姨娘鬆口氣,“時辰不早了,我讓人去準備車馬,你們也該回去了。”

沒想到回門就這樣結束了,她匆匆忙忙好似一刻也沒閒著。

陸姨娘帶著下人離開,周成陵才走上前看著楊茉,每次看到她,他的眼睛里都帶著笑意,“跑的鼻尖都出了汗。”

豈止是鼻尖出了汗,她的手心脊背都有些汗濕。

“累不累?”周成陵低聲詢問。

楊茉道:“不累,很舒坦。”跑了一圈別提多舒服了,比整日里在屋子里圈著好太多。

楊茉有意看向舅父離開的方向,“你也沒閒著。”

周成陵老實地點頭,“是沒閒著。”陪著張二老爺喝酒,聽張二老爺說張家的舊事。

她就知道,是這麼一回事,“舅父沒有醉。”

周成陵想了想給出一個準確的答案,“醉了三分。”

借著酒意來訓斥舅母,虧他們能想得出來。

周成陵道:“舅母讓人捎口訊給舅父,讓他和我提提張郁的前程,看看張郁將來能不能某個一官半職,舅父聽了之後就說舅母賊心不改,這樣下去定要出事,將來回到家中也要好好管管舅母。”

“舅父這麼多年被舅母壓制,難免少了膽色,說著說著就貪了幾杯酒。”

楊茉看著周成陵,“你還幫舅父遮掩。”

周成陵的神情很正經,“我娶了你就是一家人,遇到這種事怎麼好揭穿。”

人和人不同,舅父借酒將心里所想發泄出來,也是他能想到的辦法。

不一會兒功夫張郁從張二老爺歇息的房里出來向周成陵賠罪,“是父親喝醉了,還請十爺不要見怪。”

周成陵道:“讓舅父好好安歇,天色不早了,我們先回去了。”

張郁見周成陵臉上沒有怒氣吁了口氣,恭恭敬敬地將周成陵和楊茉送出去。

兩個人回到周家,周成陵吩咐廚娘去準備些飯菜,香噴噴的陽春面端上來,楊茉也跟著熱騰騰地吃了一碗。

兩個人吃過之后梳洗乾凈躺在床上,楊茉摸著肚子,覺得里面熱乎乎的,沒想到她胃口不好,到了半夜肚子還飽飽的不消化,躺在床上好像壓了一塊石頭在上面,楊茉小心翼翼地翻著身,還是吵醒了周成陵。

“怎麼了?”周成陵低聲問道。

楊茉苦著臉,“廚娘做的陽春麵太好吃,貪嘴吃多了,到了肚子里不消化。”想起來拿消食的藥又捨不得熱被窩,想一想還是用手捂著。

“我幫你揉吧,”周成陵接手過去,“年紀輕輕怎麼吃一碗麵條就這樣,都是之前在保合堂飯食吃的不及時,才會這樣。”

周成陵的力道正好,揉的她很舒坦,“以後晚上少吃些就好了。”

“還有哪里不舒服?心窩難受不難受?”周成陵伸出手臂讓她躺在臂彎里,這樣揉就方便許多。

在現代她是經常會感覺到心慌,又加上加班太多,同事開玩笑說什麼別弄成過勞死,在古代倒是沒這樣的毛病。

“不疼,只是吃多了。”

這樣的病,說起來臊得慌。

“知道臊了?”周成陵深沉的聲音傳來。

這人抓住她的小尾巴還真是不氣,楊茉強辯,“誰臊了。”

周成陵抿了抿嘴,“知道臊就要聽話,以後按時吃飯,不聽話看我怎麼罰你。”

她硬著頭皮,“罰什麼罰。”

“以為我不敢?”周成陵停下手,將手掌豁然貼在她屁股上,“罰打屁股。”

楊茉的臉一下子紅起來,正要推開周成陵的手,他卻傾過身嘴唇壓下來,挽住她的腰身,屏住呼吸給了她一個長長的吻。

她的手指穿過他的臉頰落在他的耳朵上,半晌才等他抬起頭,她氣喘吁吁地大口呼吸著,“你這是給我揉肚子,還是要使壞。”

周成陵將手抽出來放在她的肚子上,“都是,”低下頭在她耳邊呢喃,“又揉肚子又使壞。”

閆閣老的病有所好轉,藥只要對症就會很快見到療效。

楊茉從閆家回來立即換了衣服去二太夫人府上,周三老爺帶兵去保定,明天就要出發,宗室都要去慶賀,楊茉讓人準備好了禮物和醇郡王妃一起坐馬車過去。

二太夫人府里一片喜氣洋洋。

周三夫人讓人圍著說笑,“等到三老爺打了勝仗回來,這承爵的聖旨也該下了。”

周三夫人聽得這話忙道:“還不知道呢,要看宗人府怎麼定。”

承爵的事已經板上釘釘,周三夫人謙虛無非是讓人多說些好話。

楊茉找了個位子坐下,周三夫人用餘光瞄了一眼,見楊茉喝著茶很是自在悠閑,不由地覺得心里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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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五章 立威

楊茉想吃了宴席早些走,她還惦記著保合堂的病患,今天早晨江掌櫃才將這兩天積攢的病案送來。

她對夫人們互相恭維其實不感興趣,黑的白的大家心里都清楚,卻要說著違心的奉承話。

周三夫人也在看楊茉,楊氏枯坐了一會兒終於開始露出沒落的表情,楊氏這個模樣讓她看得開心。

今天是大好的日子,老爺就要出征,家中辦宴席,她被人這樣簇擁著,要多高興就有多高興,趁著人逢喜事精神爽,她也想要狠狠地壓制一下楊氏,周成陵和楊氏的婚事鬧的宗室營人盡皆知,要壓就壓大頭,方能顯出她的神威,而且家中本就要和周成陵作對,她無論做出什麼事都能得到家中人的支持。

低頭做人這麼多年,終於有一隻軟柿子送到她手里,她要好好捏一捏。

周三夫人想的十分歡快。

楊茉抬起頭正好對上周三夫人的眼睛。

“十奶奶過來了,我怎麼沒瞧見”周三夫人的聲音不陰不陽“聽說保合堂又做出了新藥,十奶奶送去了閆家,是也不是?”

所有的目光多落在楊茉身上。

這個十奶奶進門才多久?怎麼就出門去閆家治病。

找遍了大周朝,也就只有這樣一個女子,偏被娶來了宗室營。

周五夫人目光閃爍,似是想要替三夫人將話化開,這樣尷尬的表情倒是讓旁人更加注意楊茉。

周圍突然靜寂下來,楊茉不在意地抬起眼睛“難得三夫人還知道這些事,我還以為三夫人就喜歡家里那些事,我們保合堂是做出了新藥,能治許多從前不能治的病。”

誰家里沒有一兩個病人,就算沒有病人,也難免對楊氏說的“從前不能治的病”感興趣。

真是針鋒相對,連周三夫人一點面子也不給。

“十奶奶,我娘家哥哥病的厲害,看了不少的御醫也不見好轉,十奶奶能不能……”四夫人說著頓了頓“不一定要勞煩十奶奶,我們請了幾次保合堂的白老先生,白老先生都是不得空。”

眾人看著周四夫人,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周四夫人是三老太爺家的媳婦,三老太爺也是不喜歡楊氏的,四夫人怎麼敢在這時候問楊氏。

楊茉點點頭“我就讓人去問,除了白老先生我們保合堂的丁先生和我帶的幾個徒弟也能很好的診治。”

楊氏這樣有自信,面容舒展,讓人覺得她一定會治好病症。

周四夫人忙蹲身道謝。

周三夫人頓時覺得怒氣填胸,她擺宴席來不是要楊氏來張揚她的醫術。

楊氏是一點沒有將太夫人的話放在心上。

沒有半點要收斂的意思。

醇郡王妃道:“宴席可準備好了,孩子們都餓了,吵著吃點心。”

到了開宴的時候,周三夫人只要先壓下怒氣,先將長輩請出來,然后女眷們分桌坐好,這邊宴席才開,周三夫人起身去廚房吩咐下人安排好花廳里的戲班子。

三老爺進屋換了身常服準備去喝酒,看到三夫人沉著臉不說話,立即上前道:“這是怎麼了?大喜的日子你倒沉著臉。”

三夫人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又有什麼用,就算老爺得了爵位又要立下軍功,那些人還是不將我們放在眼里,都是宗室,哪里就論出個高低來,分明已經被奪了爵,偏還要那樣得意。”

三老爺聽著妻子的話“說的是什麼?”

三夫人道:“我說楊氏太猖狂,當著我的面要給人診脈看病,娘還說讓我壓著楊氏,我哪里能壓住,我看這宗室營有一半人都被楊氏籠絡了去,楊氏說什麼我們都要在一旁聽著,論輩分和身份,我們不是比楊氏要高一頭?”

三老爺就皺起眉頭“哪里有她說話的份,上次他們走的快,這次我饒不了她。”

周三老爺話音剛落,就有管事進來道:“老爺、夫人,保合堂的郎中過來了,說是要找十奶奶,有病患要十奶奶診治。”

說曹操曹操就到。

剛提起楊氏治病,現在那些民間的郎中竟然找上門來。

“真是笑話,別人家都是達官顯貴上門,我們家門口來了這些賤民”周三老爺說著揮揮袖子“也不看看這是誰家府邸,我就去教訓楊氏,我看周成陵能將我怎麼樣。”

“老爺”下人接著道“還有步兵營的人跟著一起過來。”

步兵營的人怎麼會來?

難道是出了什麼事?

“聽說帶來的病患是保定跑回來的逃兵。”

周三老爺眼前頓時一亮,逃兵來讓楊氏診治,哈哈,笑死人了,他現在就可以名正言順地阻攔,看楊氏能怎麼樣。

陸正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眼前一片黑影晃動,有嘈雜的聲音在耳邊,他卻不能聽清楚,他想要張嘴說話,卻半點動彈不得。

他有沒有到京城?

到底到了沒有?

他要將保定府的戰報送來京城,保定戊邊的李總兵隱瞞戰情,文正公世子讓他火速回京送奏折。

不管日夜交替,馬累死了,他就用雙腳向前跑,腳開始還感覺到疼痛,後來就如同兩根棍子一樣,只會不停地重復一個動作。

跑,那就是跑。

他答應了董世子,一定要跑回京城。

快到京城時他摔了一跤,整個人撲進了雪堆里,半天才爬起來,爬起來之後他繼續一瘸一拐地向前。

他不止肩負著軍令,還有千萬人的性命。

一條條的性命,所有熟悉的將士,從他眼前劃過,只要他跑,他們就有可能活下來,一定要讓他們活下來。

進了京城,看到鼎沸的人群,一時間他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來做什麼,為什麼回來,直到耳邊聽到有人喊“快去找師父。”

師父,師父,師父……

他茫然地睜開眼睛,不停地眨著眼睛,卻看不清楚“蕭全……去找師父回來……”

陸正分不清楚這些話,眼前卻浮起一個人的影子,楊大小姐。

給父親和陸贄治病的楊大小姐。

是啊,楊大小姐……

這一路上奔跑的時候,他不知道腦海里多少次浮現起一個人影,這個人堅定、執著、沉穩、理智、冷靜。

這個人是模糊不清的。

因為他是很多人,是父親,是陸贄,是董世子,是楊大小姐……

就是他想要成為這樣的人,才會拼了命地跑回來。

“有脫水的症狀,師父會用鹽水,快用鹽水。”

“怎麼還沒醒。”

“沒有失血,雙腿卻腫脹,應該抬高雙腿。”

“發熱,應該用冰塊降溫。”

屋子里傳來雜亂的聲音,那些聲音仿佛離他很遠,遠的他再也聽不清楚,眼前是漆黑的一片,他好似永遠也離不開這間黑暗又幽靜的屋子。

他是不是要死了。

人死如燈滅,再也看不到任何東西,黑暗會奪走他的性命,他的回憶,一切關於他的東西。

也許還會有人來和他作伴,那些不能得救的人。

不,他不想在這里見到他們,他們應該活著,他們要活著,他也不能放棄。

快來救救他,快來救救那些人。

誰能聽到他的祈求。

楊茉從宴席上下來,梅香上前道:“魏卯就在府門外,說藥鋪里有個急症,要奶奶過去看看。”

她成親好幾日,魏卯幾個從來沒有找到周家去,這次真的是遇到了難題。

梅香接著道:“那個病患奶奶認識,是陸正。”

陸贄的哥哥陸正。

楊茉點了點頭“讓人準備車馬,我們這就去保合堂。”

急症不能拖延時間。

楊茉話音剛落,只聽身后傳來周三老爺的聲音“這是要去哪里?”

楊茉轉過身,看到匆匆趕來的周三老爺和三夫人。

聲音驚動了屋子里的夫人們,大家紛紛出來看情形。

“家中有些事,我要先走一步。”

有什麼事?周三老爺聽得這話,一下子沉下臉,語重心長“是因為保合堂的郎中來找?”

既然已經知道了,她也沒必要遮掩“保合堂有病患要我過去診治。”

周三老爺皺起眉頭“你可知道去看診的是什麼人?是從保定大營出來的逃兵。”

陸正是逃兵?怎麼可能,她認識陸家父子,不是什麼貪生怕死之徒。

楊茉徑直看向周三老爺“不管是什麼人,找到了保合堂,我就要去看看。”

周三老爺皺起眉頭“一個逃兵,怎麼用得著這般興師動眾,若是在我的軍營中,遇到這種人立即軍法處置。”

“這些我不管,我只是治病救人。”楊茉轉頭向梅香點頭,臉上是不容置疑的堅定,梅香見狀一溜煙地去安排馬車。

“十奶奶,你要好好想想”周三夫人走過來“你才成親怎麼能在這時候見外面那些人,何況是給那些人動手治病,這都是不合禮數的。”

“夫人不用擔心,十爺娶我的時候就知道我是女醫,醫生診病哪里分什麼時候。”楊茉說著就要離開。

三夫人著了急看一眼身邊的婆子。

婆子立即擋住了楊茉的去路。

周三夫人低聲道:“還是先向長輩稟告。”

真是不分什麼時候總是要插一腳,隨時隨地都要等她犯錯,好將她帶去長輩面前受訓,人命關天的時候,還將禮數掛在嘴邊。

到底什麼是禮數,這些人一點都不明白。

人命比什麼都重要楊茉向前走一步,那婆子頓時迎過來。

三夫人正覺得得意,只聽到清脆的巴掌聲響。

楊茉抬起手毫不猶豫地甩給那婆子一個耳光,打的那婆子頓時一個趔趄“三夫人讓一個下人來阻攔我恐怕不合時宜,我已經說得很清楚,誰若是覺得我好欺負,再動手動腳阻攔,別怪我不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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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六章 要活著~

院子里所有人都呆愣住。

楊氏看起來好似沒有什麼脾氣,誰知道說起話來一點都不客氣。

周三夫人臉上有些掛不住。

尤其是那婆子可憐兮兮地看著三夫人。

打狗還要看主人,這巴掌楊氏不是甩在了下人臉上,而是甩在了她的臉上,周三夫人臉色難看,“十奶奶你這是什麼意思,我說這些還不是為了你,為了宗室婦著想。”

周三老爺瞪圓了眼睛,若不是男女有別,他早就一腳將楊氏踹在一旁。

“是不是為了宗室婦我不知道,”楊茉轉身向周三夫人走去,“若是嫌我是醫女太后娘娘就不會傳我去慈寧宮診治,更不會有這門親事,我不信宗室讓我進門就是為了成親之後在人前折辱我。”

“我也不信,這世上有什麼一再忍讓就能海闊天空的事,有些人你讓著她一次,她就會來第二次,你讓著她兩次,她就會毫不猶豫地算計你第三次,沒完沒了,永遠都不會罷手。”楊茉盯著周三夫人的眼睛。

周三夫人只覺得面皮被人揭去,粗鹽灑在上面,蟄剌剌的疼。

楊氏每一個字都如針般扎在她身上。

什麼叫做讓著她一次就會來第二次,第三次,沒完沒了。

周三夫人嘴唇哆嗦著,捂住肚子,仿佛被楊茉氣的動了胎氣。

楊茉太熟悉病患的表情,不去理會周三夫人,“太祖爺起兵的時候,太祖元皇后為保住滿城百姓性命曾被前朝亂臣為質,歷經五年寒暑方才與太祖爺團聚,太祖爺誇元皇后心有慈悲,”楊茉揚起下頜,“救人性命從來就不是丟禮數的事。”

楊氏拿太祖元皇后來說事。

太祖冊封元皇后時,怕人將元皇后被人擄走做詬病,特意在旨意里說起元皇后是為了救滿城百姓的性命。

到底是怎麼回事誰又能去爭論。

既然被人擄走名聲都不會受損。楊氏不過是給人治病而已。

周三夫人忽然發現自己的舌頭打結,想要說話,卻扯在一起拽也拽不開,“那是亂世,現在是太平盛世,我們就要講婦道。”

“三夫人是說我不講婦道。”楊茉清清楚楚地將周三夫人的話重復了一遍。

說人不講婦道,是很重的話。

尤其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誰也不能說這種話,尤其是周三夫人這種自持身份的人。

周三夫人僵立在那里,半天才想起來向周三老爺求助。眼淚也掉下來。“十奶奶來我家做客。怎麼能這樣為難我。”

“我要去看病患夫人不肯,不知道是誰為難誰。”

周三老爺勃然大怒,“你這婦人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說著揚起手。

楊茉抬起頭,“三老爺還要打人不成?我不是下人可以任由你打罵。”

三夫人急忙拉住周三老爺的手。可不能在這里打了楊氏,否則就算鬧到太后娘娘那里也是他們理虧在先。

誰知這樣一拉扯,周三老爺揚起的手一下子落在三夫人臉上,掌風頓時掃過三夫人的臉頰,三夫人一陣頭昏眼花。

“三哥要訓妻不應該在大庭廣眾之下。”

三夫人耳邊鳴金般聲音還沒退去,身後就傳來周成陵的聲音。

周成陵挽起楊茉,將楊茉護在懷里。

周三老爺看過去,楊氏在周成陵懷里抖成一團。

周三老爺漲紅了臉,“你胡說什麼?”

“我們才成親五天。尚在新婚,楊氏進周家門,周家親眷都該愛護才對,哪里能這樣當面訓斥,將我的臉面置於何地。是不是覺得我丟了爵位就可以任意欺負,如果今天有半點差錯,”周成陵看向周三夫人,“三夫人可是犯了七出之條,口多言,為其離親也,論理三哥可以休妻。”

周成陵神情淡然,“不是要去長輩面前說理?大家一起去獻王府將今天的事說個清楚,看看到底是誰的錯。”

周成陵說完看向旁邊的秋桐,從秋桐手里接過氅衣披在楊茉身上,拉緊楊茉的手,走出幾步又轉頭看周三老爺,“三哥,要一起去嗎?”

獻王府?見獻王太妃?

不管周成陵說什麼獻王太妃都會站在周成陵這邊。

獻王也向來維護周成陵。

周三老爺本來攢起的氣勢一下子懈下來。

楊茉一路上了馬車,坐在車里才忍不住笑。

她在周成陵懷里笑的發抖,不知道是為什麼,可能是因為周成陵向她遞了眼色,讓她裝的楚楚可憐些。

可她就是裝不出來,他只好將她的頭牢牢按住,又用氅衣遮掩,然後將她帶到馬車上。

楊茉上了車,立即吩咐梅香,“快點回保合堂,病患等不得。”

馬車向前馳去,留下門口的周成陵。

阿玖牽馬過來道:“爺,我們去哪里?”

遇到救人的事就會什麼也不顧了,用完就將他扔在門口不理不睬。

阿玖看到周成陵臉上穩當當的不快,彎腰道:“不然我們也去保和堂。”

他還有他的事,陸正不會做逃兵,定然是保定出了事,周成陵翻身上馬,吩咐阿玖,“去步兵營。”

周三老爺氣得手腳發顫,“都是那個周成陵。”

二老太爺拄著拐杖在屋子里“篤篤”地走來走去,“明日你就出征,今天不好再鬧出什麼事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更何況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就能將周成陵踩在腳底下。”

周三老爺聽得父親這話,臉上的神情緩和了些。

“那逃兵不知是怎麼回事。”

二老太爺冷笑,“年年都有逃兵,沒什麼大不了的,楊氏願意救就讓她去救,為了一個逃兵大動干戈,傳出去了我們也不怕別人笑話,楊氏就是有失身份,竟然將太祖元皇后抬出來,她以為她是誰,是元皇后?就她的身份敢提元皇后。”

周三老爺低聲道:“要不然讓人去打聽打聽。看看那逃兵到底怎麼樣。”

二老太爺搖頭,“不能和這些人扯上關係,尤其是周成陵和楊氏,那是自降身份。”

楊茉下了馬車,魏卯、蕭全兩個立即迎出來。

魏卯見到楊茉立即道:“十爺讓我們回來等,沒想到師父這麼快就到了。”

這要感謝周成陵,沒有周成陵她還不知道要耽誤幾時。

楊茉邊走邊問魏卯,“人怎麼樣了?都用過什麼藥。”

魏卯開始將陸正的情形說了,“開始還睜著眼睛只是不說話,後來連眼睛也睜不開了。我們用了鹽水。還用鼻飼管給了藥。”

魏卯說著將單方遞給楊茉看。

“頭上好像有傷。可是看起來傷的又不重。”

楊茉撩開簾子里面的胡靈立即站起身,楊大小姐回來了,楊大小姐回來就好,病患就有希望能治好。

所有人都讓開床邊讓楊茉走過去查看陸正的病情。

撩開陸正身上蓋著的單子。楊茉立即看到陸正腫脹的兩條腿,“將褲腿撕開我要看的再清楚些。”

魏卯應了一聲忙拿起剪刀剪陸正的褲子。

陸正怎麼會弄成這樣,要不是仔細辨認,楊茉都認不出這個人就是陸正。

“身上有沒有傷口?”楊茉邊檢查邊問。

“有一處刀傷,不過已經愈合了。”

“在哪里?”

“腰上。”蕭全邊說邊指給楊茉看。

楊茉看到已經愈合的傷口,沒有發炎化膿的跡象。

“陸正是怎麼進京的?誰知道?”

魏卯幾個互相看看,半晌才道:“好像是跑進京的,沒有看到車馬,就……看到腳上的傷。”

楊茉重新去看陸正的腳。

那已經不能稱之為腳。而是血肉模糊的肉塊,腳趾都磨沒了,腳底也磨的不成模樣,楊茉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傷,不禁吸了口冷氣。

“陸正。陸正,”楊茉開始叫陸正的名字,“陸正,你能不能聽到我的聲音。”這是靠什麼力量支撐才能踩著自己的血肉進京。

“陸正,我是楊茉蘭,我來給你診病。”

陸正只覺得他的眼睛被人撐開,卻只是看到一束光看不到人影。

“陸正,陸正。”

有人叫他的名字。

這個人帶著一股杏花的清香,人只有在心情暢快的時候才會聞到這世上美好的味道。

所以,他還沒死。

他一定還沒死,他等到了來救他的人。

他仿佛看到了父親對他豎起拇指,“好樣的!陸正。”拍了拍他的肩膀。

“師父,這病要怎麼治?”魏卯忍不住低聲問。

頭上有傷口,應該是跌倒過,最終的傷在下肢,她沒見過這樣腫脹的兩腿,就算碾壓傷也不過如此。

這樣的傷光抬高患肢是不行的。

“要做切開減壓術。”

什麼是切開減壓術,大家雖然已經習慣從師父嘴里聽到奇怪的病名,但是每次聽到還忍不住問。

楊茉來不及解釋只是吩咐,“兩腿消毒,快,準備大量消毒好的布巾和手術刀。”

保合堂頓時忙碌起來。

楊茉看向陸正。

“陸正,你要挺過來,我要保住你的腿,還要保住你的命,你也要做好你應該做的事,要活著。”

一定要活著。

做好他該做的事。

陸正覺得眼睛發澀。

兩條腿簡單消毒之後,楊茉拿出手術刀順著陸正兩條小腿用手術刀慢慢劃開,頓時有大量的血涌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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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七章 羞愧

雙腿劇烈運動會讓肌肉痙攣、腫脹出血造成骨筋膜室綜合症,在現代運動員和軍訓時的新兵會發生這樣的情形。

骨筋膜內壓力增大,使血液不能循環,造成雙腿缺血性壞死。

首先必須要行雙腿減壓,讓血液暢通循環。

腿上劃開傷口,立即就有肌肉從傷口處露出來。

旁邊的小郎中嚇了一跳,一下子鬆開握著病患的手,他沒見過這樣恐怖的事,刀劃開,肉自己就跳出來。

不是親眼見過一定不會相信,骨頭、筋肉的那些東西被皮膚包裹的時候看著很好,一旦脫離那層皮,就和牲畜的沒什麼區別。

太恐怖了。

就像肉鋪那些人在切臊子肉,那些肉總是血紅又新鮮,仿佛冒著熱氣。

平日里他見過開刀,卻都不會如此。

病患的腿已經這樣,十奶奶再將兩腿切開,這病患怎麼能好呢?

楊茉看了一眼對面的魏卯,魏卯立即接替嚇傻的小郎中。

“時間太久,損傷太重,雙腿已經有感染,否則病患就不會昏迷,“楊茉抬起頭吩咐張戈,“快去朱善那里看看,還有沒有新藥,我們要用新藥才行。”

對了,新藥。

師父用新藥讓閆閣老的病情平穩下來,新藥一定能治好陸正。

張戈跳起來,“我就去拿……就去拿藥。”

“以後遇到似這樣的病患,不要將肢體抬高,會讓過多的血回心,造成心臟壓力,面對這樣的病患,要最快將患肢劃開減壓,否則病患需要截肢都是小事,肢體內大量筋肉會壞死,產生毒素進入血液,奪走病患的性命。”楊茉仔細地解釋。

好久沒有聽到楊茉講病案。魏卯和蕭全、秦沖幾個仔細地聽著,生怕落下楊茉說的每一個字。

楊茉半天沒聽到聲音,抬起頭來,“聽清楚沒有?”

魏卯先是怔愣了一下,看到那雙清亮的眼睛,半晌才回過神來,“聽清楚了。”

蕭全也跟應聲。

不知怎麼的。看到師父,蕭全就鼻子發酸。

這幾天保合堂里,就好像遭了強盜,里面最貴重的東西都丟了。他們幾個雖然還似往常一樣給病患診治,可是很少聚在一起說話。生怕誰提起師父來,這樣本來沉甸甸的心會更加難受。

忙碌了一天,他和魏卯幾個人一起坐在臺階上看早早落山的太陽。

每天都惘若有失。

萬一師父不出來行醫該怎麼辦?

從前聽師父講醫只覺得天黑的太早,現在卻覺得人生太長,如同嚼蠟,再也沒有那種熱血沸騰的感覺。

保合堂也要淪為普通的藥鋪。和他們一樣,就好像丟了魂,只剩下一個空殼擺在那里。

他開始盼著來一個誰也無法診治的病患,這樣就能讓師父回來保合堂。

他實在太惡毒了,竟然藏著這樣的心思。

直到師父回到保合堂,保合堂才豁然有了生機,他們跟著上下忙碌就像過年一樣。

他們都不敢相信,師父真的回來了。

張戈帶著朱善送來新藥,楊茉開始給陸正做皮試。

陸正沒有過敏反應。楊茉開始小劑量地用藥。

朱善吩咐身邊的人小心記錄,將楊茉用的劑量和用藥後的病情改善都要寫的清清楚楚。還讓人將陸正腿里流出來的血拿走一份。

他不管治病救人,他只管楊大小姐教他的東西,他每次都要弄個清楚明白,記錄成文字,這樣才能對以後的新藥有幫助。

雙腿減壓之後,楊茉仔細清理缺血壞死的肌肉。

濟子篆聽了消息也趕過來,兩個人一起動手術明顯快了許多,剛清理了一半,床上忽然傳來細微的聲音,楊茉忙放下手里的手術刀去看陸正。

陸正眼皮輕顫著。

有了知覺會立即感覺到疼痛,尤其是現在雙腿幾乎都露著骨頭。

“陸正,”楊茉低聲道,“我將你的雙腿切開,將其中的淤血放出來,你會感覺到疼,但是不要害怕。”

突然的疼痛,一下子涌進他的腦海中,從來沒有感覺過的疼,讓他整個人為之顫抖,攣縮,陸正立即想起看過的閻王殿里,小鬼們用磨盤將惡人的身體碾成血水。

他仿佛就是那個人。

身體在嚎叫,因為一寸寸都變成了肉泥,好像他半個身子已經沒了。

“陸正。”

楊大小姐的聲音傳來,疼痛中的陸正慢慢睜開眼睛。

楊茉看準時機,“陸正,我可以給你麻醉,讓你感覺不到疼痛,如果你願意就點點頭。”

陸正嘴唇哆嗦著。

楊茉俯下身去聽。

屋子里安靜的沒有半點聲音。

魏卯猜陸正會喊疼,再硬的漢子這時候也會覺得疼。

“陸正,”楊茉低聲道,“你想要說什麼?”

他一路從保定到京城,不分黑白晝夜,覺得到處都是黑色的,唯有現在,陸正開始有了聲音,“天亮了。”

天亮了。

“我有軍情……”他的喉結上下挪動,“我有軍情稟告。”

楊茉吩咐蕭全,“握住他的手,現在立即握住病患的手。”

蕭全忙伸手過去。

“魏卯,讓人去喊十爺過來。”

魏卯怔愣,現在去喊十爺?就因為軍情?現在不是要救人性命為先嗎?就算叫十爺,也可以吩咐小郎中,不用他離開,他現在還能幫忙。

“魏卯,”楊茉抬起頭看魏卯,“陸正將軍情看得比性命還重,如同你看待醫術,我們不能讓陸正白白受罪,去喊十爺,就說,無論如何讓他快些趕來,一刻不能耽擱。”

“師父,那我們不用麻藥了?”

楊茉點頭,“不用麻藥了,”說著低下頭緊緊地看著陸正。“陸正,我可以幫你傳話給十爺,但我不是朝廷官員,我說出的話,會有人說信不得,所以,你一定要撐著十爺帶人來將話說出來。期間我不能停下手術,因為你的傷口必須要快速清理,否則你也會立即昏迷,我會用簡單的麻藥。所以期間你會疼,疼的你覺得受不了。”

“你覺得挨不過去的時候。你要想想,朝廷知道你的軍報,你能救多少人。”

“朝廷會派兵馬去營救,那些人都能和親人團聚。”

“你的苦是替他們受的,如果受苦能救人性命,你可以欣然接受。”

“沒有什麼是白白得來的。”

陸正渾身都在顫抖。

沒有什麼是白白得來的。

是。他一定要救那些人,一定要讓他們和親人團聚,大家一定還會聚在一起,在火堆旁說笑,一起唱歌,一起喊,“驅逐胡虜,恢復中華,立紀陳綱。救濟斯民。”

只有穿上甲胄,他們才不是普通的男人。他們才有臉說這些話。

說出志向,讓人羞愧,讓那些只會紙上談兵、坐享富貴的人羞愧。

周成陵帶著兵部侍郎進了保合堂。

患上保合堂的衣服,兵部侍郎還喘著粗氣。

周成陵看了一眼病床上如同從水中撈起來的陸正。

兵部侍郎秦鉞的眼睛卻落在陸正的下半身半晌也挪不開眼睛。

秦鉞的心臟忍不住劇烈跳動,天哪,這是怎麼回事,上半身是人,下半身卻沒有了人形,旁邊坐著一個女子,女子拿著刀一點點地割著,另一邊再用針線縫。

像是要將那堆爛肉拼湊起來。

惡心。

秦鉞差點就要吐出來。

比戰場上露出腸子的傷兵還要惡心。

“秦大人,那是拙荊。”

周成陵順著秦鉞的目光低聲道。

秦鉞驚詫地吞咽,那是……那是……十奶奶……保合堂的楊氏……

幸虧他沒有吐出來,否則從此之後,他在周成陵面前要抬不起頭。

周成陵走上前,秦鉞忙也跟過去,“陸正,你有什麼軍情,稟告給我和秦侍郎,我們會將軍報上奏朝廷。”

陸正點了點頭,“董將軍被圍困,李總兵為自保不肯出援軍,韃靼的軍隊比去年多了三倍有餘,若是董將軍不支,保定也會被攻占,董將軍命我回京搬兵,他們糧草只能用十日……”

周成陵頜首看向秦鉞,“秦侍郎可聽清楚了。”

陸正眼睛死死地盯著秦鉞,終於看到秦鉞點頭,陸正忽然覺得鼻端又聞到了香氣,是春天花開時,他和父親在院子里練武。

父親說的沒錯,大丈夫總有用武之地。

陸正嘴邊露出了笑容。

“病患昏過去了。”

蕭全慌忙向楊茉稟告。

“還有沒有呼吸?”楊茉低聲問。

“有,”蕭全試探了,“有,有……”

楊茉看向周成陵,“十爺和大人出去吧,我們要接著救病患。”

秦鉞不禁咂舌,這樣和夫主說話,楊氏膽子可真大,不過周成陵臉上也沒有異樣,反而快步走出去。

兩個人走到院子里,秦鉞道:“要怎麼辦?”

周成陵臉上仿佛結了冰,神情深沉,“軍情加急,阻者死,我們要立即呈上去,讓皇上知曉,保定失守,韃靼就會直取京城。”到時候別說勛貴,就是皇帝也該從夢中驚醒。

陸正不止是救了保定帶兵的董昭,而是更多的平民百姓。

“要不要先稟告劉太傅,現在折子都是從劉太傅手上送去上清院。”

周成陵深深地看了秦鉞一眼。

秦鉞只覺得渾身動了冰碴。

“秦大人怕什麼?大周朝的堂官,連奏折都不敢上,秦大人從前在都察院,可是有錚錚的好名聲,”周成陵說著翻身上了馬,“不過上封奏折,用不著下身化成血水,援救了保定,秦大人就算立下不世之功……大周朝有幾人能如陸正。”

秦鉞想想保合堂那一盆盆血水,那些血仿佛潑到了他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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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八章 熱血

一個人如果能自己感覺到羞愧,那麼在別人眼里,他就已經是一文不值,當年他秦鉞也是意氣風發地入仕,沒想到會走到這一步。

只因為馮黨把持朝政,他就和眾多同僚一樣只能唯唯諾諾,時間長了連奏折都不敢上,就是看著馮國昌的臉色,現在馮國昌沒了,他也想過是不是該改頭換面,身邊的同僚們卻都沒有動作。

不光是他一個人,整個大周朝都已經習慣了看著奸臣的眼色求生,馮閣老倒了,立即就有人發現劉太傅得了皇上信任,不等劉太傅自己來張羅,所有人都投靠過去。

這麼多年,大家在這上面倒是盤算的清清楚楚。

他這輩子若是再這樣下去就算完了,死了不過是成一堆的爛肉,不像陸正這樣,就算傷的再惡心,也有人全力施救。

秦鉞想著催馬去了兵部,剛進衙門兵部的官員立即迎上來,“秦大人,這要怎麼辦?”

秦鉞道:“有沒有去請尚書大人。”

官員道:“請了,請了,大人只說要聽劉太傅怎麼說。”

劉太傅,秦鉞笑著看向同僚,“難不成我們上奏折還要經過劉太傅,兵部的事就該我們上奏,尚書大人臥病在床,將職權交與我,今日我秦鉞就上奏稟告皇上保定告急,朝廷應立即派出援軍。”

眾位官員互相看看,一臉為難,“這......能不能行。”

“為何不行?”秦鉞說著走進衙門,“我不想死了之後被人戳著脊梁骨,說是誤國之臣,將來子孫後代在世上沒臉立足。”

“我們白白披這層人皮,更對不起這身官服。”

同是人,吃五穀雜糧,伸手能做的事他卻不去做,不如一個女子,不如一個籍籍無名的小吏。

平日里被人喊做“大人”。

大在哪里,人又在哪里。

別人嘴上喊著,心里不過當做是一群腦滿腸肥的東西,人前光鮮,不過是自己騙自己。

真正能讓人欽佩的是陸正,是保合堂的楊氏。

保合堂的那些郎中看楊氏的目光是火熱的如同翻滾的油,用不著花哨的言語,全心全意地跟隨著楊氏。

看到那一幕。

如同讓他喝了一碗的辣酒,年少時的抱負重新浮現在眼前,讓他熱血沸騰,他不能這樣下去,他不能讓餘下的歲月再蹉跎。

“列位,”秦鉞眼睛明亮,“準備和我一起上奏折的留下,不準備上奏折的就回家去吧,今天一定要見到皇上,不死不休。”(讀者偷偷補充:列位,表示在場的各位、諸位的意思。)

瘋了,秦大人這是瘋了,多少年了在衙門里幾乎一言不發的秦大人,突然之間這樣起來,這是......

“多少人和我一樣進了朝廷一本奏折都沒寫過,馮黨叛亂的時候想要收拾細軟帶著家人逃走,不瞞列位,我當時也是這樣打算,現在馮黨被壓制了,等到韃靼進京,列位又要如何?想盡臣子本分的現在就提筆,不想盡本分,快回去收拾東西未雨綢繆,萬一出了事,別逃的太難看。”

很多時候,他覺得膽小懦弱、處處被人限制不敢說半句真心話,現在站在諸位官員面前,將這些話說出來,才發現......

暢快,太暢快了。

秦鉞當著眾位官員的面坐在案前提起筆飽蘸墨汁。

筆尖落在紙上,秦鉞從來沒覺得自己寫的這樣順暢,字體這樣好看。

緊接著傳來落座的聲音。

有官員跟著去寫奏折。

一個,兩個,三個......

兵部的十多封奏折寫好,秦鉞緊緊地抱著直接奔去上清院,到了門口只見一個小內侍站在那里。

“秦大人,您怎麼來了?這真的是保定出了事?”

秦鉞微微頜首,“公公怎麼知曉?”

“周十爺到了一個時辰了,皇上讓咱家去傳三老爺進宮。”

周三老爺不過就是個草包,讓這樣的草包去保定,就等於讓那些兵將去殉葬,他一定要據理力爭,推選良將去保定。

......

楊茉將陸正的傷口縫合好,看著陸正的情況漸漸穩定下來,這才坐在椅子上休息。

屋子里一片狼藉,地上是用過的布巾,全都染著血,乍看過去真的有些嚇人,還好血不算白流,人算是救回來了。

接下來就看抗生素能不能起效用。

“師父,”魏卯端來一杯茶給楊茉,“喝些水吧。”

楊茉伸手去端茶碗,一口氣將水喝了個見底,這樣才覺得舒暢。

陸家人已經趕過來,陸奶奶領著一雙兒女一動不動地站著,兩個孩子發覺氣氛不同尋常也都不敢動一下,只是偶爾用眼睛看著母親。

他們從來沒見過如此木然、呆愣的母親,他們不敢問父親在哪里,他們只能孤零零地站著。

好半天才看到一個笑容很溫和的姐姐走過來,母親好像一下子活過來,甩開他們的手緊緊地拉住那個姐姐。

“十奶奶,十奶奶,我家相公如何了。”

楊茉低聲道:“眼下病情是穩定了,還要看接下來幾天如何。”

陸奶奶鬆了口氣才想起兩個孩子,急忙將兩個孩子攏在懷里,兩個孩子仿佛找回了母親急忙用手緊緊地抱住母親不鬆開。

陸奶奶道:“我們能不能進去看看?”

楊茉點頭“讓梅香給你們換衣服,你們可以進去。”

“謝謝十奶奶,”陸奶奶抬起紅紅的眼睛“十奶奶是我們陸家的大恩人,”說著目光澀然,“我們不知該怎麼報答。”陸家沒有許多的銀錢,不知怎麼答謝恩人。

楊茉將陸奶奶扶起來“奶奶不用感激別人,陸正救了更多人的性命,”楊茉說著蹲下身用帕子去擦陸家孩子臉上的污穢,“你們的父親是個不顧一切挺身而出,為國效力的人,你們知道這樣的人被稱作什麼嗎?”

陸家孩子半晌搖搖頭。

“英雄,被稱為英雄。”

“不一定非要身份貴重做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事,不一定要有氣吞山河的氣勢,不一定有超出常人的能力,不一定要完美無缺世上少有,也不一定非要載入史冊被人稱讚。”

“而是盡全力做好自己能做的事,哪怕付出再多的辛苦。”

“人活著就要做英雄,做出讓人敬佩的事。”

陸家孩子好似沒有聽懂,眼睛卻緊緊地看著楊茉,半晌才抬起頭看向陸奶奶“母親,這是在誇父親,對嗎?”

連小孩子都知道什麼是誇獎。

陸奶奶含淚點頭。

眼看著陸家人進去了里面的診室,楊茉將魏卯幾個叫到一旁吩咐怎麼照應陸正,“萬一有什麼苗頭不對,立即就去府里喊我過來。”

魏卯認真地應了一聲。

楊茉坐上馬車回到周家,葛媽媽忙帶人進屋給楊茉換下衣服,“周三夫人讓人來問奶奶回來沒有,說若是奶奶回來了,就吩咐人去府上說一聲。”

周三夫人想要知道陸正的情形。

還真是光明正大地來問。

保合堂那邊她已經囑咐過了,誰也不能將陸正說給周成陵和兵部侍郎的話透露出去,也不許說陸正的病情,所以周三夫人才來直接問她。

葛媽媽見楊茉半天沒有說話,低聲道:“要不要去知會?”

楊茉搖頭“不用了,我乏了,有什麼事明日再說。”

葛媽媽不禁遲疑,“這不太好吧,怎麼說都是一家人。”

楊茉轉頭看葛媽媽,“葛媽媽聽說宴席上的事了?”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葛媽媽想必已經聽到了風聲。

葛媽媽老老實實地點頭,“奶奶也別在意,宗室營本來就是不藏事的,現在三夫人讓人來說話,就是有緩和的意思。”

緩和?真是笑話,要不是陸正真的帶回了軍情,周三夫人一家不一定要說出什麼話來。

楊茉微微一笑“葛媽媽可願意在我身邊做事?我嫁進來之前就知道葛媽媽是伺候過劉妍寧的人,葛媽媽也一定聽到不少關於我的傳言,現在我們有兩條路可以走,要麼葛媽媽和我一條心,我必然不會虧待媽媽,要麼葛媽媽回去養老,我會照例給葛媽媽一筆養老銀子。”

葛媽媽手一顫,沒想到十奶奶會這樣說。

楊茉道:“話說在前頭,葛媽媽若是在我身邊,心里卻想著別人,別怪我知曉之後不客氣,就像媽媽說的,宗室營本來就是不藏事的。”

這個十奶奶並不像外面人說的那樣只顧行醫不懂得內宅那些事。

葛媽媽立即低頭,“不瞞奶奶說,奴婢整日里也是小心翼翼生怕哪里做的不對,奴婢沒有摸透奶奶的脾性,沒想到奶奶今天這樣說,奶奶進門開始奴婢就心向著奶奶,以後也是如此。”

楊茉點點頭,“這樣就好,周三夫人那邊不用回話了。”

葛媽媽恭敬地退下去。

楊茉靠在床邊看書,不時地去看沙漏。

周成陵還沒回來。

不知道到底怎麼樣了,朝廷會不會立即派出援軍。

迷迷糊糊地睡了一會兒,仿佛感覺到有人將她的身子放平,楊茉睜開眼睛立即看到周成陵。

“怎麼樣了?”楊茉忍不住問。

周成陵低聲道:“沒拿到差事不敢回來。”

這是在逗她。

楊茉撐起身子,“是什麼差事?你要跟著去保定?”

周成陵點頭,“我去保定,點了周三老爺做副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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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九章 不敢

熬了一晚上,將皇上逼的暴跳如雷,兵部侍郎慷慨激昂論了一篇又一篇,將所有人都鎮住了,周成陵也沒想到這個秦鉞會這般。

秦鉞是少數還算有思量的官員,見到陸正的模樣定然會有所觸動,卻沒想到觸動這樣大,從來不上奏折,上了奏折之後一發不可收拾。

誰也插不上嘴。

秦鉞好像將多年積攢的東西一下子掏出來,從頭到尾一個音調,嗡嗡地聲音在耳邊,讓皇帝目瞪口呆,他們也跟著怔愣。

多少年沒有見過這樣的景象。

沒看到這樣敢磨皇帝的官員。

朝臣看似一盤散沙,其中卻還有這樣的人物,只因為陸正帶動了秦鉞。

看起來好像是多麼不起眼的事,卻有這樣的力量。

如果沒有秦鉞,他還要多費些心思。

楊茉定定地看著周成陵,“要什麼時候走?”

周成陵直起身,“軍情緊急,明日一早就走。”

也就是還有幾個時辰而已,楊茉掀開被子下床穿鞋,“我去給你準備帶走的東西。”除了衣物還要帶些藥丸。

周成陵的病她最清楚,現在看起來好像已經恢復的不錯,其實一不小心就會出事,前些日子她和白老先生一起做了不少隨身帶的藥丸,是怕周成陵在外時不方便服藥,沒想到這麼快就有了用處。

“只要像上次一樣有了惡心的感覺,就要停下來休息。”楊茉知道周成陵在做一件大事,她也支持他這樣做,只是擔心他的身體受不了。

說著話,楊茉將暖玉和含香、春和幾個丫頭叫進來,一時之間她又不知道都要收拾什麼東西,“貼身的衣物要帶幾套吧,還有靴子,束髮的髮冠,還要準備些什麼?”

周成陵搖搖頭,“就這些東西足夠了,其他的朝廷會統一安排。”

楊茉要去開櫃子拿東西,周成陵看向下人,“讓她們去找,我們坐下來說說話。”

忙碌起來其實是要緩解她心里的緊張,安靜地坐著她倒是心跳如鼓,打仗不是兒戲,她知道代表著什麼。

在現代沒有見過真正的戰爭,但是戰爭紀錄片也看過不少,打起仗來沒有誰是一定安全的。

周成陵拉起楊茉的手,指尖有些微涼,“我一定會平安回來,我將蔣平留下來。”

楊茉手指收攏,仿佛也想到了什麼,仰起臉,“不如我跟你一起去保定?不是有隨軍軍醫嗎?我帶著幾個徒弟一起去戰場。”

周成陵臉一下子沉下來,“不行,你是準備讓我一心牽掛你,還是將所有精力都放在打仗上,如果我都放在打仗上一定不會輸,如果心有旁騖就說不定了。”

威脅她。

楊茉伸出手要擰周成陵的胳膊,誰知道他的胳膊那麼硬,好像怎麼擰也擰不疼,她一時來了倔勁,“讓我去不過是在營里給傷兵治傷,我不會拖累你。”

“用點力氣,要不然張嘴咬,鬧夠了就好好在家等著,我說不準去就不準去,我讓蔣平守在京城,你就等消息。”

這男人板起臉來就是說一不二。

“別說那些了,”周成陵伸出手將楊茉抱住,“就這樣陪著我坐一會兒。”

......

周三老爺垂頭喪氣地走出宮門,讓小廝服侍著騎上馬,一路到了府邸下馬的時候靴子差點別在馬鐙里,扯了兩次沒扯開不說差點摔在地上,頓時將他嚇出了一身的冷汗。

小廝急忙上前伺候又是摸腳又是拍打腿,卻也沒能讓周三老爺緩過神來,周三老爺就這樣失魂落魄地進了院子,走到二太夫人房里將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好好的人出去一趟回來的時候臉色鐵青,這到底是怎麼了。

二老太爺站起身來,“怎麼樣了,皇上怎麼說?明日可還要讓你去保定?”

周三老爺覺得嘴張不開,好像張開嘴心就會從里面跳出來,於是他死死地閉著嘴只是點頭。

周三夫人頓時覺得心被扯了一下,眼前發黑,“為何還要老爺去,不是出事了嗎?老爺怎麼還能去保定。”

出事了,不是去撿現成的功勞,周三夫人覺得要哭出來,“老爺從來沒去打過仗啊。”

二老太爺跺了跺腳,“住嘴,不嫌丟人,讓人聽了還以為你男人是個窩囊廢,沒用的東西。”這樣直白地將話說出來,成什麼樣子?

二太夫人看向旁邊的管事媽媽,管事媽媽立即帶著下人退出去。

“說,”二老太爺拿起拐杖指著周三老爺,“是讓你做了主將?明日就去保定?”

周三老爺搖頭。

“說話。”二老太爺眼珠子快瞪出來。

周三老爺這才張開嘴,“不是主將。”

二老太爺鬆口氣,重新坐回椅子上拿起茶來喝,臨喝之前道:“不是主將就好,勝敗和你無關,你只要打著宗室的名頭待在大營里,帶上幾個家僕見事不好就往京城跑,”說著去吹茶葉,然後將嘴湊過去,“誰是主將。”

見二老太爺臉色緩和,再聽聽應對之策,二太夫人和周三夫人也覺得輕鬆了許多。

只有周三老爺嘴唇仍舊哆嗦著,臉上的懼怕沒有少半分,半晌才道:“是周成陵。”

這話如同一記驚雷。

二老太爺喝進嘴的水頓時噴出來,落在他雪白的鬍鬚上,然後不停地嗆咳著。

周三夫人只覺得眼前發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誰?

是周成陵?

主將是周成陵?周成陵怎麼能放過老爺,他們今天還一起對付楊氏,是誰都行,就不能是周成陵啊。

周三夫人有一種想哭的沖動。

早知道她不該為難楊氏,可是潑出去的水要怎麼挽回。

“老太爺,太夫人,我們快去求求十弟吧,讓十弟千萬顧著我們三老爺,戰場上刀槍無眼,這要是傷到了可怎麼辦才好。”

周三夫人的聲音不知道沖撞了周三老爺那條神經,周三老爺只覺得眼前一黑差點就摔在地上,他想要走到椅子上坐下,可是兩條腿像面條一樣偏偏使不上一點力氣,好不容易捱到椅子旁,一下子就癱在里面。

半天才如同母雞下蛋般“咯”一聲將嘴唇高高地吹起,模樣猥瑣,“周成陵一定不會放過我的,他一定會公報私仇,我要死在保定了……”

聽到死字周三夫人熱血沖到腦子里,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起身去拉周三老爺,“我們去求十爺吧,我們也不要功勞,只求能保住性命,總歸是一家人,都是宗室啊。”

二老太爺一下子將茶碗拂在地上,“你們一個個要氣死我不成?還去求他,憑什麼求他,就跟著他去打仗,我看他能將你怎麼樣?楊氏不是在京中?若是你出了事,我就讓楊氏來抵命,周成陵能不能回來都不一定,你有什麼好怕,去打仗,最好順便將他除掉,等回來之後功勞還都是你的。”

二老太爺看著兒子恨鐵不成鋼,“你覺得皇上是願意將功勞給你,還是給周成陵?你怎麼連這個都弄不清楚,真是個廢物。”

周三老爺瞪大眼睛看父親。

二老太爺指向周三夫人,“尤其是你,什麼都不懂的婦人跟著攙和什麼,回你屋里去吧,這里沒有你說話的地方。”

周三夫人緊緊地扯著周三老爺的袖子。

“快去。”二老太爺一聲怒吼。

周三夫人只好紅著眼睛一步步地退了下去。

周三老爺目光茫然。

二老太爺站起身來在屋子里走來走去。

二太夫人半晌也沒有說一句話。

二老太爺道:“如果換做旁人你還會這樣害怕?”

周三老爺搖頭,“我……不怕……我是宗室。”

“你是宗室,記住這一點就好,無論誰是主將都不能將你怎麼樣,見勢不妙就帶著人跑,回來京城編造理由,就說回來報訊,我會仔細幫你安排,我就不信他周成陵還能騎到我們頭上來。”

二老太爺頓了頓,“不過就是個黃毛小子,”說著看向二太夫人,“快去給老三準備東西,明日按時出征,別丟了我家臉面。”

等周三老爺退下去,二老太爺和二太夫人回到內室,二老太爺一腳踢翻了眼前的痰盂,“本來都安排好的事,怎麼一眨眼的功夫就變了,老三不但沒有當成主將還被周成陵管制。”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二老太爺如同熱鍋上的螞蟻,當著周三老爺不能說的話,現在全都發放出來。

“這世上所有的好事怎麼都掉在周成陵頭上。”

二太夫人低聲勸,“老爺別生氣,保定告急……算是什麼好事……說不定會死在那邊。”

“你也是婦人之見,萬一周成陵立了大功回來會怎麼樣?加官進爵……你懂不懂?你兒子的風光就要被人搶走了。”

二老太爺握起拳頭,“這是我們想方設法要得到的軍權,沒有軍權將來就算坐到馮國昌的位置又如何?一夜之間就會什麼都沒有。”

眼底下這樣的好機會就白白溜走。

都是因為楊氏救了那個什麼陸正,讓周成陵搶了先機。

“穩住你兒子,讓你兒子不要慌張,只要跟著回來,將來也會有他的好處。”說到這里二老太爺就怒氣就撞上來,小心翼翼才能等到周成陵吃餅,他們撿個渣。

二太夫人緊張地抬起頭,“老爺,你就不怕老三出事嗎?”

二老太爺吹胡子瞪眼睛,“量他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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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章 邀功

二太夫人道:“敢不敢不是老爺說了算的,這件事我們還要從長計較,那邊打仗我們也要有個準備,明日我去劉太傅府上坐坐,看看那邊有什麼消息。”

二老太爺坐下來,“也好,找誰都不如找劉太傅,我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二太夫人吩咐下人去安排禮物明日送去劉太傅家。

“事不宜遲,等送走了老三,我和老三媳婦就過去。”

楊茉第一次覺得時間過的那麼快,就算盯著沙漏時間也像流水一樣,嘩嘩地就過去。

等到外面的婆子來催,楊茉才起身給周成陵整理衣服。

“在家要小心些,我不在京里不能在你身邊照應。”

楊茉點頭“沒事,如果二老太爺那邊再叫,我就說身子不舒服不好過去。”

周成陵道:“這樣最好。”

“你也是,在外要小心,要打勝仗不要傷到。”

周成陵點頭,“好。”

臨到分別,卻說不出太多的話來,楊茉道:“將藥貼身帶著,蠟丸的要等到緊急時刻再吃。”

“你哪里也別去,”周成陵盯著楊茉仍舊不放心,“晚上讓你的丫頭進屋睡,免得你踢被子。”

原來她還有踢被子的壞毛病。

“走吧,別誤了時辰,”她想要留他,卻怕誤了他的事,開口就是催促,“要不你就別去了。”

“不行,”周成陵將楊茉攔在懷里,“你男人不是不學無術的紈绔子弟,更不是慫包。”

楊茉強忍眼睛里的淚水,笑著點點頭。

周成陵轉身大步走出了門。

楊茉急忙穿上氅衣跟過去,只在門上看到周成陵騎馬遠去的身影。

馬蹄聲漸行漸遠,楊茉心里有種悵然有失的感覺,好像這個家冷清了許多。

梅香上前道:“奶奶別擔心,十爺一定能平安回來。”

她也知道,周成陵肯定會平安回來。

沒有什麼原因。

他必須平安回來。

楊茉走進院子“讓人去安排車馬,我收拾收拾也要去保合堂。”

......

楊茉踏進保合堂,魏卯幾個立即迎過來。

“師父,”魏卯先開口,“十爺領兵去保定是真的?”

楊茉道:“是真的,已經出城去點兵了。”

點了兵就會出發,急行軍去援救保定。

正說著話,就聽江掌櫃道:“奶奶,太醫院的丁院判來了。”

楊茉忙將丁院判請進內院說話。

丁院判帶著姚御醫見到楊茉便道:“保合堂用的麻藥水還有沒有?保定府的醫工不夠多,太醫院要派幾名御醫帶著學生跟著大軍去保定。”

聽說太醫院有人要去保定,屋子里的幾個人眼睛都發亮。

蕭全忍不住問:“是哪位大人要去。”

姚御醫笑著上前,“在下和一位程御醫。”姚御醫說完看向蕭全,見到蕭全幾個人的目光不禁一愣。

那是羨慕的神情。

保合堂的氣氛和在太醫院時完全不一樣。

太醫院里聽說要做隨軍醫工,大家都紛紛推脫更有人說不合規矩,醫工要當地府衙征選,什麼時候輪到從太醫院抽調人手。

他家里還有病著的老母,本來是不想去,可是看到這種情形,不知怎麼的就想起在疫區時的事。

大家一起合力救助病患。

雖然條件很簡陋,痘症又會傳染,但是他們沒有放棄一個病患。

那幾天過得比他這輩子都要辛苦,可是看到病患痊愈心里的滿足是什麼也比不上的。

因為只有在那時候醫者才是病患唯一的希望。

就因為這份希望,他義無反顧地要去保定。

大敵當前,不應該將力氣都花在打聽消息議論主帥上,而是應該做些自己應該做的事。

他站起身的時候,周圍都是詫異的神情。

好像他就是個傻子。

楊茉道:“魏卯,去將我們藥鋪里所有的麻藥水都裝好。”

魏卯聽了這話立即去安排。

那種急促的腳步聲讓姚御醫眼前發熱,在太醫院大家拂個袖子仿佛都要半日,無論什麼事都從來不著急,不溫不火,看病下藥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不知怎麼的,來到保合堂,他整個人都熱起來。

好像到家一樣。

這里應該是他來的地方。

在這里不會有人覺得他是傻子,因為所有人都和他抱著同一個想法。

“姚大人恭喜你啊,你就要帶人去保定了,”蕭全說著去看楊茉,“師父,咱們有機會去幫忙嗎?”

楊茉看向外面的蔣平,不說話卻微微一笑,抬起頭問丁院判,“從前咱們不是有安樂堂嗎?安樂堂是專門照顧傷病的軍人。”

丁院判提起這個臉上一片黯然,“從前是有安樂堂是讓病殘的士兵有所去處,免得病死甚至餓死,可是先皇在的時候,安樂堂就已經缺藥少米名存實亡,到了本朝馮國昌上奏更是撤銷了安樂堂。”

楊茉道:“我是想能不能比照安樂堂,每隔四五十里設堂,照應從前線下來的兵士。”

丁院判聽得眼前發亮,“這是好事,只是……朝廷不會……”

“不是朝廷,”楊茉道,“是我們想要幫忙,不一定能有很多藥材,但是能幫多少幫多少,沿途若是能有堂館,至少能讓傷病暫做休息。”

屋子里一下子安靜了。

丁院判不禁睜大了眼睛看楊茉。

這個女子為什麼總能去做別人想也不會去想的事。

“十奶奶怎麼會想到這個?十爺已經知道了?是準備借此重建安樂堂?”

楊茉搖搖頭,“十爺得了差事一早就走了,再說這樣的朝廷大事我們也不會謀算,我只是覺得這件事我們保合堂有能力做到。”

楊茉說著看向蕭全幾個,“是不是?”

蕭全和張戈沒有半刻思量,急忙點頭,“師父說的是,我們可以自己將藥材送出城,在城外設堂館,我們藥鋪的伙計肯定也願意幫忙,有多少人算多少人。”

“對”楊茉笑著點頭,“有多少人算多少人。”

為什麼?丁院判不明白,為什麼一個小小的保合堂比太醫院讓人覺得更可靠,更讓人信任。

“光一個保合堂可能拿不出太多的東西,”楊茉低聲道,“我們要做些準備,向京城里的達官顯貴一起湊些銀錢和米糧。”

這要怎麼湊?丁院判道:“要不要我來幫忙。”

楊茉搖頭“大人畢竟是朝廷命官,不好和我們這些民間醫館連在一起,這些就交給我來辦。”

楊茉說完看向姚御醫,“姚御醫要保重,一路平安。”

方才姚御醫是熱血沖頭,聽到楊大小姐說了這些話,姚御醫忽然覺得心里十分的熱鬧,不是他一個人只身去軍營。

他身後還有這麼多人在想方設法幫忙。

這是一件讓人想起來就覺得欣喜的事。

......

二太夫人帶著三夫人一起去了劉太傅府上。

劉夫人和劉妍寧早就等在了垂花門,幾個人說說笑笑進了花廳,二太夫人才說起三老爺的事,“誰知道老三一眨眼就成了副將,這可怎麼辦才好。”

劉夫人忙安慰二太夫人,“太夫人別急,等到得勝回來朝廷定然會論功行賞。”說到這里和二太夫人對視。

劉夫人眼睛中是那種心虛的神情。

二太夫人道:“夫人說這些話是為了安慰我,連夫人自己都不信。若是換了旁人也罷,偏偏主將是……夫人想必已經聽說了。”

提到這個名字,劉家人多少還會尷尬。

要不是周成陵,劉妍寧怎麼會落得如今的境地。

劉夫人半晌沒有說話,周三夫人卻已經哭起來。

劉夫人急忙坐過去安慰,“你現在帶著身子,可不能掉眼淚,肚子里的孩子知道了也會跟著一起哭,想想你們孩子大人一起難受,我這心里也受不了。”

這樣的話如同在周三夫人胸口戳了一刀,讓周三夫人渾身跟著哆嗦。

劉夫人抬起頭“有沒有法子補救?就算是防範於未然也是好的啊。”

二太夫人難免黯然,十指連心,兒子在外打仗,她怎麼能不心疼,“我也是這樣想,才來問問夫人一起想個主意。”

劉夫人怔愣住“我也想幫忙……可是我能有什麼法子。”

屋子里短暫的安靜。

劉妍寧道:“能不能做些善事?周三老爺在外打仗,內宅里做些善事壯壯聲勢,這樣不管將來如何……都還能有轉圜的餘地。”

這話提醒了二太夫人,對了,可以在城里開粥棚,用家里的陳米,花不了多少銀錢,卻得來了名聲,這要好好算計算計才行。

劉妍寧道:“咱們京里不是有不少的武將家眷,不管是太夫人還是三夫人出面,只要能拉上這些人是最好不過。”

二太夫人腦子已經開始飛快地轉動。

一個人算不上什麼帶動那麼多武將的家眷就可以請功了。

男人在外打仗,女眷在內做善事,一外一內,豈止是事半功倍,無論誰說起都要豎起拇指稱讚。

就算打了敗仗,也是盡了全力,定然能保住闔府平安,如果打了勝仗更不用說,功勞會蓋過周成陵這個主將。

太好了,這個主意太好了。

二太夫人看向周三夫人“事不宜遲快去安排,上上下下都要你一個人操持,你就挺著大肚子去張羅,讓人都看看我們家是為國為民的忠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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