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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26 17:57:22
  江念梅的孝心

  她是第一個到的,老太太后腳才到,見到她愣了一愣,心想這丫頭倒真是個曉得關心自家姐妹的。

  李氏迎出來。

  老太太焦急萬分,江念梅是她最疼的一個,豈會不擔心,直接就責備起李氏:「念姐兒一向身體康健的,怎麼好好的就病了?」

  李氏道:「許是累了,我說過她好多次,愣是不聽。」

  「什麼事?」老太太奇怪。

  「她見老爺子一直不能痊癒,便想去寺廟祈福,都抄了幾百卷經書了。」

  老太太「哎喲」一聲:「這傻丫頭,這麼冷的天還抄書,可不是要凍到麼。」

  「我就是這麼說的,可她硬是不停筆。」李氏眼睛紅紅,一副疼惜愛女,要哭的樣子。

  老太太連忙隨她進去看江念梅,江素梅自然也跟著。

  過得一會兒,武氏才帶了兩個女兒來。

  江素梅輕聲道:「你怎來的那麼晚?」

  江畫梅翻了翻眼睛:「還不是為了等母親,我原先早就要來了,偏偏遇上她,說不用急,等五姐一起走,就來晚了。」

  江素梅無語。

  大夫看過之後,說江念梅是凍到了,又兼勞累才會生病,但無大礙,只修養幾日,喝上幾帖藥便是。

  武氏聽了冷笑一聲:「不過是小病,還當怎麼了,弄得母親急著跑過來,大冷天的,倒不怕老人家也病了呢。」

  李氏臉色不好看。

  老太太卻站在李氏這一邊,說武氏:「念姐兒一片孝心,我就是多跑兩趟又算什麼!」她看了看其他姑娘,意有所指,「要都是像念姐兒這般就好了!」

  這下輪到武氏臉色難看了。

  老太太叮囑:「別讓她再寫了,好好歇著。」

  李氏點點頭。

  江素梅幾個進去看了看江念梅,她躺在床上,好像很沒有力氣,也就沒說什麼話,大抵就是保重身體之類,也便告辭走了。

  這件事自然讓老爺子極為感動,甚至不顧身體未好,親自去看了江念梅一回,老太太逢人也誇江念梅孝順。

  總之,她在老二的心目中,地位再次上升。

  天氣仍是寒冷,昨夜才下了一場大雪,厚厚的覆蓋住大地,眾人都寧願被關在家裡都不願出門,可江家唯有一個人,卻怎麼也要趁此機會出來透風,順便尋找下機會。

  江如梅叫雙花翻些補藥出來,打算去探望江念梅。

  水萍勸解:「羅姨娘叫姑娘忍著,以後總有法子,姑娘何必非要忤逆老太太呢!」

  江如梅狠狠瞪過去:「你給我閉嘴,什麼姨娘,她要能幫得了我,我也不至於被關這麼久,平日裡多得爹爹寵愛似的,真到緊要關頭,一點用都沒有,我只能靠我自己了!」

  水萍嚇得不敢多說。

  江如梅雖然是庶女,可性子卻蠻橫,對待下人一點不留情面的。

  雙花就不敢違抗,尋到一包靈芝粉說:「這兒應該可以送。」

  江如梅見那麼小一點粉,氣得罵道:「江家苛待我,什麼都不如人,這些靈芝,她們嫡女哪個不是有一棵棵的,姨娘不過得些粉末就當寶貝似的送來,真真氣人!」她嘩啦一下把粉灑了一地,順帶還把桌上的花瓶給砸了。

  關了這些天不給見人,她難免積蓄了很多怒氣。

  「那,姑,姑娘準備送什麼給二姑娘呢?」雙花問,「要不,送姑娘才做好的繡屏罷?」

  她閒的實在無聊,繡品做了好些。

  江如梅點點頭:「也好,就拿這個罷。」

  主僕二人便出去了。

  結果門口兩個婆子愣是不放人,江如梅道:「二姐病了,作為妹妹還不能去相看麼,天下沒有這個道理的,我去去就回,還請兩位媽媽通融一下啊。」

  她換了一副楚楚可憐的面孔,又稱呼婆子媽媽,給足了臉面。

  兩個婆子卻還是不放,極有原則。

  江如梅沒想到她們態度的那麼強橫,心裡真是恨死老太太了,因為這都是老太太派來的人麼,但也不敢把這情緒露出來,只說道:「那請兩位媽媽給祖母說一下可行?我就在這兒等著。」

  天寒地凍的,她果然沒有走,兩個婆子沒法子了,只好去告訴老太太。

  老太太對這個孫女已經失望透頂了,也是不肯。

  正好江念梅也在,她想了想,為江如梅求情:「她誠心來看我,可見對姐妹都有情的,如今過去那麼久,也沒見她硬闖,應是改過了的,祖母不妨饒她一次罷。」

  老太太答應了。

  兩個婆子回去一說,江如梅臉都要扭曲了。

  她求來求去,老太太絲毫不理會,結果江念梅隨便說兩句,老太太就同意,這叫她情何以堪!

  她江念梅是耀眼的珍寶,她江如梅便是地裡的爛泥嗎?

  江如梅憤怒了。

  然而,江素梅再次見到她的時候,卻見江如梅對江念梅極好,簡直稱得上是鞍前馬後的慇勤,這實在不像她平日裡的作風啊!

  要知道,江如梅自視甚高,雖是庶女,平時對她們三位嫡女都不是很待見的。

  這回怎麼成馬屁蟲了?

  她便去問江畫梅。

  江畫梅也不知,二人都是一頭霧水。

  還是老太太后來講出來的,有一日在眾人面前告誡江如梅,叫她別惹事,不要辜負了江念梅的一片好意。

  江如梅臉紅的都能滴出血來。

  江念梅忙說沒什麼,是江如梅自己這段時間做得好,老太太才准的。

  江素梅心想,老太太一心為江念梅,大概沒想到她這是在給心愛的孫女兒拉仇恨罷?江如梅這樣的姑娘,當眾又受了大辱,以後可有得折騰呢!

  她反正不相信江如梅真的會改過。

  事實上,江如梅卻好像真的改過了,那行為舉止竟然端莊起來了,裡頭有幾分江念梅的影子在。

  她們二人容色相等,只是,命運卻始終有著千差萬別。

  冬去春來。

  全國的舉子們此刻都匯聚到了京城。

  馬上就要春闈了。

  江素梅雖然不太信神佛,但這次跟著李氏,武氏去同泰寺,還是給俞朝清祈了個福,捐了點錢,請菩薩保佑,可以讓他順利的考中。

  最後,還讓採蓮叫人把新做好的抹額,鞋子送去了俞家,希望俞朝清能穿著她親手做的鞋子,考出一個好成績來。

  俞朝清很高興,帶話叫她不要擔心。

  然而,江素梅這幾日卻總是睡不好覺。

  她心裡明白,即便俞家是外祖母家,可卻也是她賴以依存,且永遠不會背叛她的一個真正的港灣,她真心希望這個港灣可以平平安安,順風順水的。

  俞朝清便是唯一的希望了!

  江兆敏對此事也很關注,有次回來就帶來好消息,說俞朝清殿試被賜進士出身,點了庶吉士。

  這是一樁大喜事。

  江老爺子連忙叫老太太準備賀禮,打算親自去一趟俞家。

  老太太不以為然。

  雖說庶吉士可貴,可這真要在朝中有所作為,還不得熬十幾二十年,差一點的,熬到頭髮白了也未必有所起色,她是沒有看在眼裡的。

  老爺子自然不理她,不過倒問起江兆敏,黃弘宜的成績。

  江兆敏說黃弘宜也考上了,只是排名略低,還是可以去六部候任的,他們黃家人脈廣,完全不是問題。

  老爺子很滿意:「年紀輕輕就能考上進士,多少人羨慕啊,這小子不錯。」

  江兆敏點頭:「不錯。」

  老爺子白了他一眼。

  江兆敏咳嗽一聲,先告辭走了。

  聽說老爺子要去俞家道賀,江素梅高興之餘,也想跟著去,同老爺子請求,老爺子准了,而老太太本不想去,被老爺子說了一通,只得妥協,一行人便去了俞家。

  俞老太太見到他們,忙叫下人準備午飯。

  俞朝清向眾人道謝。

  老爺子誇他有前途,拉著說了不少的話。

  老太太卻並不太講話。

  江素梅看著不喜,這老太太有時候就是個混蛋,明明自己虧待了俞家,偏偏還能擺出一副俞家好似欠了她錢的模樣,當真可氣!

  只可惜,她是隨他們一起來的,竟是與那二人多講一會兒話都找不到機會,後來又怏怏然的回去了。

  春季的多發性聚會又開始了。

  這次換了余家。

  李氏歡欣鼓舞,心裡暗自認定怕是事情要成了,因為余家作為京中望族,甚少辦這種請人賞花的事情,這一次,應是有什麼目的的。

  然而,江兆敏卻不這麼認為,見李氏如此,提醒道:「樣樣事情都別急,不過是去走一走罷了。」

  那意思有些模模糊糊。

  李氏奇道:「余老爺子還是當朝首輔罷?」

  「嗯。」江兆敏點點頭。

  「這不就行了麼。」李氏沒有放在心上。

  江兆敏又叮囑了幾句,可李氏還是沒有聽進去。

  那邊,老太太也很高興,她當日看到余二少爺,便覺得此人配得上江念梅,當下竟拿出私房錢,購買了兩匹碧籠紗給江念梅做衣服。

  那料子極貴,顏色雖則不艷,卻清新自然,做成裙子,好似大自然開出來的花一般,甚為合適江念梅。

  幾位姑娘都極為羨慕,包括江畫梅。

  她跟江素梅道:「看看祖母多偏心,那兩匹布的錢夠咱們做一年的了!這回出去,誰都知道她最是受寵,咱們算什麼呢,我索性不去了。」

  江素梅笑:「偏心又不是好事,別人只會說祖母一碗水端不平,對咱們有什麼壞處?」

  「這倒也是。」江畫梅恨恨道,「咱們不如裝可憐一些,叫別人知道她的惡名,都不把咱們當人了!」

  可惜她不能如願。

  老太太專門叮囑下來,各房的姑娘都要精心打扮一番,不能丟了府裡的人。

  這麼一來,江畫梅也不好隨便穿著了,她有個這樣的父親母親,還不是要依仗老太太,將來才好嫁一門好人家,只得也穿了好衣服出門。

  等到他們到了余家,李氏才傻了眼。

  原來余家才不是單請他們一家呢,而是請了好幾戶人家,裡面不乏名門望族。

  李氏的自信心立刻下降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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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26 17:57:52
  賺點零花錢

  這回曹夫人也來,李氏便找她探聽消息。

  曹夫人微微搖頭:「這余二夫人口風甚緊,都不像是要給兒子娶妻的意思,只說余家素來太過清靜,該當與眾家互相走走的,別的都不提。」

  李氏皺起眉:「那余二夫人到底是什麼意思?」

  「誰知道呢,不過余二公子總是到了年紀的。」曹夫人笑道,「還能不娶妻嗎?」

  「確實。」李氏點點頭,心裡又升起一絲希望。

  曹夫人又稱讚了江念梅幾句。

  畢竟江念梅無論哪方面都很出眾,余二夫人看中的幾率很高,只可惜......

  余家到底能風光多久,卻是難說,朝堂上的事,風雲突變,沒有誰是可以預料到結局的。

  除非是那些絕頂聰明的人。

  只是,世上有幾人呢?

  曹夫人也不知,故而,她對於余二夫人挑兒媳婦的事情保持謹慎的態度,並不太參與其中。

  江素梅跟著一眾人往前慢行,觀賞余家的風景。

  這余家比起曹家,又是古樸了許多。

  幾百年的家族,此處院宅見證了太多的歷史,雖則有些陳舊,可這樣的厚重感,卻讓這處地方更加顯得高貴了一些,好似不能追回的歲月。

  江畫梅感慨:「真好,難怪余家如此受歡迎,三姐你看那處亭台,多精巧啊,四面流水下來,中間伸出一個通道,走過去,好像人在水霧中呢,夏天肯定涼爽。」

  江素梅贊同。

  可見這裡每一處都是經過能工巧匠的打造的,自是非凡。

  江如梅落在最後面。

  她心裡也大為驚訝,卻也學著江念梅這般,不露聲色。

  在一次一次的打擊中,人總要成長的,江如梅也成長了,她知道往常的那些並不能幫助到自己取得勝利,她需要一次致勝的良機。

  假如不能必勝,她便不會出手。

  所以說,從敵人身上學會本事,才是最為有效的。

  江畫梅往後看了看,輕聲道:「四姐姐還真變了呢。」

  「變聰明了。」江素梅嘴角一挑,「你也學著點兒,雖然老太太還挺喜歡你,以後可料不到,要我說,你還是對五妹妹好一些,三嬸雖然有些市井氣,可我覺著她還不算太壞,最多也就不管你們,其他方面也沒有太過苛待罷?」

  江畫梅點頭:「還行罷,不過我討好不了她啊。」

  「誰要你討好她啊,五妹不是挺可愛的,你對她好,她肯定知道,久而久之,三嬸也會知道你的真心麼,她到底只有一個女兒,你要有耐心一點。」江素梅苦口婆心。

  江畫梅撇了撇嘴,不情願的應了,但很快又皺起眉,奇道:「我怎麼老聽你的話啊!」

  江素梅哈的笑了起來:「自然是因為我說的有道理啊,難不成我還逼你呢?」

  江畫梅歎口氣:「難怪祖父喜歡你,你原來是真聰明,但我做不到,我只願這輩子開開心心的,嫁個不差的相公就行了,別的也不求。」

  這話聽著有些心酸,一向大大咧咧的姑娘,並不是真的沒心沒肺。

  她的要求是很低,可是,在這時代,未必容易實現,江素梅心中難過,摸摸她的頭道:「一定可以的,只要你乖乖的,不要惹事就好,我將來若好了,也會幫你的。」

  兩個姑娘相視一笑,手緊緊得握在了一起。

  不知不覺,就過去了半個時辰。

  太太們跟姑娘們漸漸分成了兩隊,一隊去了前方華柳廳打葉子牌,聊家常,另一對便去了江南居。

  江南居顧名思義,便是照著江南的風格建造的,細水清流,小橋蜿蜒,十足的溫婉。

  姑娘們聚在一處,嘰嘰喳喳,餵魚的有,賞花的有,斗草的有,反正三三兩兩都在玩兒,也不知後來誰的提議,竟要她們各自題詩一首並寫下來。

  江畫梅一聽,臉就有些燥了,扯著江素梅的袖子道:「怎麼辦,我不會啊!」

  旁邊也有幾個姑娘不太會,扭扭捏捏。

  江素梅想了想,主動詢問:「請問,不會的該怎麼辦呢?」

  眾位姑娘都看了過來,有些輕笑出聲。

  她們好些家族都是書香世家,姑娘們從小受到熏陶,多多少少會寫一些,可是,總也不能排除個別的家庭。

  余文君看過去,發現是她,微微一笑:「不會便寫別人的麼,我反正也不太會。」

  姑娘們就有些驚訝。

  這話明顯是偏幫江素梅呢。

  江素梅也是同樣的想法,她回了余文君一笑,以示感激。

  這次對話讓江念梅與江如梅同時都吃了一驚。

  要知道,余文君是個很高傲的人,當初在曹家,江念梅與她交談幾句話之後,便知道這個姑娘是不好親近的,她在外面一向自持,故而也沒有花盡心思去結交,誰想到,今日餘文君卻給江素梅解圍,實在是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她不由心想,江素梅憑什麼能得到余文君的好意呢?

  難道......

  聽說余文君很聽余二夫人的話,莫非余二夫人表示出了對江素梅的好感?不然她不可能有這樣的舉動啊!

  這麼一想,江念梅的心就亂了。

  至於江如梅,對老太太卻更是恨了,因為上回去安陸伯府,她還在禁足,失去了這個難得的機會,指不定江素梅就是在那時候與余大姑娘交好的。

  而她自己,什麼都晚了別人一步,都是拜老太太所賜!

  丫環們流水一般送來了筆墨紙硯。

  環顧四周風景,清幽雅致,確實合適吟詩作對,江素梅把宣紙攤平,提起了筆。

  江畫梅這時過來道:「三姐要好好寫啊,你的字肯定比她們寫的都好看,不用藏著掖著。」

  江素梅噗嗤一聲:「你又知道了?」

  江畫梅毫不猶豫:「那當然,祖父不是說你的字比那些才子們都要寫的好麼,還有啊,三姐,我剛才聽她們說,還要送給各位太太評判評判呢。」

  「哦?」江素梅一挑眉,下意識的側頭往江念梅看了一眼。

  結果,她竟也在往這邊看。

  二人一對視,彼此的心中都是一動。

  正當這時,太太們那邊傳話過來,說叫姑娘們好好寫,一會兒誰的詩文,書法最好,太太們每個人都要賞下東西呢!

  江畫梅拍手道:「看罷,我沒的說錯,三姐,這是一個好機會啊!」

  今兒十幾位太太呢,若是她書法拔得了頭籌,可就有好些獎賞了。

  江素梅也有些心動。

  雖然祖父待她不錯,可不知是不是男人家的心太粗,老爺子就只關心她的吃食,其他零花方面一點都沒有管,說實話,她真的很窮,在借給俞朝清銀子之後,就更加窮了,有喜歡的東西也沒錢拿出來買。

  江素梅歎了口氣,專心致志的去寫詩了。

  她並沒有要展示詩詞上面的才華,當然,那方面也實在平平,故而只抄寫了唐朝大才子李白的《把酒問月》。

  詩仙李白自是有的,她才敢寫,只不過,這個時空處處透著奇怪,往前的歷史與她當年學到的歷史大差不差,就是後幾百年像是偏離了原先的軌道,變成了一個她所不熟悉的異世。

  她剛寫完,正巧江念梅也過來了,拿起一看,稱讚道:「三妹的書法果然精妙啊,我真是自慚形穢!」

  江素梅笑了笑道:「哪裡,只是盡力罷了。」

  「我還是要向三妹多學習啊!」江念梅又再次稱讚了她,十分誠懇。

  她表現的坦然又大方,眾人都稱她謙遜。

  不得不說,江念梅很有自己的人性閃光點,她在外面的一言一行,說得上是沒有一絲一毫的缺陷,難怪名聲會那麼好,江素梅內心裡也佩服她。

  要做到如此,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過得一會兒,她們寫的詩文就全被婆子們收走了,送去太太們那裡。

  眾位太太中好些都是頗有學識的,一張張的傳看,時而做些點評,也當做了樂趣,有遇到不同意見的太太,還辯駁一二,十分的熱鬧。

  不知不覺便是過了半個時辰,太太們終於看好了,選出了兩份。

  一份是因為詩文好,一份是因為書法好。

  書法上,情理之中,江素梅當選,另外一位詩文好的,乃是秦家的三女兒秦平秋,她的父親是現任吏部尚書秦申來,秦家世代書香門第,熏陶了他們家的子子孫孫,秦家至今出過一任狀元,兩任探花,秦平秋能得第一自然是眾望所歸。

  江素梅看過一眼,也驚艷萬分。

  當真稱得上是女才子呢!

  太太們毫不吝嗇,紛紛把身上,或帶來的東西賞與她們二人。

  江素梅共得了兩副玉鐲子,一副珍珠耳環,一小袋金錁子,一小袋迷你銀元寶,一串雕鏤空海棠花的金手鐲,一根玉如意簪子,零零總總有十五樣之多。

  翠羽心裡樂開了花,卻不敢太過露出來,丟了姑娘的臉。

  江素梅自也不會表現出一股家子氣,只向眾位太太禮貌的道謝。

  余二夫人觀她行為舉止,暗地裡點頭,心想,可惜是個父母雙亡的,不然倒未必輸於他們江家的二姑娘,如此看來,江家的家教真的不錯。

  她又看看那秦平秋,微微歎口氣。

  秦平秋無論家世還是才華,都是足以堪配的,但是她這容色,實在是有些叫人失望。

  余二夫人雖然不是以貌取人的人,卻也有自己的底線,以後的兒媳婦雖說不用美麗動人,卻也不能太過平庸的。

  不過,她仍是把頭上戴的一支南珠赤金簪送與了秦三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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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26 17:58:16
  敬老王妃的到來

  眾位太太,姑娘們都驚歎余二夫人的手氣闊綽,那麼大顆的南珠,得值不少錢呢,竟就送人了。

  但也不怪她有這樣的派頭,余家幾百年的歷史,老早之前家族裡就有不做官的人開始經商了,涉及不少行業,加上朝中一直有人,又豈有不順的道理?這些年下來,不曉得累積了多少的財富。

  余家人又喜低調,平常是從不炫耀這些的,故而也沒有招惹什麼事,平平安安到了現在。

  眼見江素梅收了這些獎賞,又被眾位太太誇讚,李氏跟武氏的臉色都有些陰,她們也是有女兒的,在這時,完全都沒入了人群裡,像是不存在一般。

  李氏還好一些,畢竟江念梅的書法沒有江素梅好,那也是事實,可平常的時候,總是江念梅最為出彩的。

  所以最惱火的還是武氏。

  江夢梅好歹也是嫡女,她精心撫養長大的女兒,怎麼卻還不如一個沒有父母的小姑娘?武氏受不得,眼睛一轉道:「光是這些也沒太大意思,不如讓姑娘們比比別的,我那夢姐兒彈琴就彈的很好。」

  李氏斜眼,彈得還不如江念梅的一半好呢,竟也好意思拿出來獻醜,但她自不阻攔,正好讓她女兒也出出風頭。

  武氏是小家小戶出來的,能嫁入江家,是因為江兆年在京城的名聲不太好,找不到合適的兒媳婦,所以才勉強娶她的,眾位太太豈會不知,她們或多或少都有些看不起武氏。再說,江夢梅一看就是很膽小的,常常縮在角落裡,她們都沒興趣聽她彈琴,一位太太便道:「有些累了,還是先歇會兒再說罷。」

  其他太太附和。

  武氏的臉瞬時變成了豬肝色,被氣得半死,在心裡咒罵那些太太沒有眼光。

  余二夫人忙打圓場:「彈琴不錯啊,我看江五小姑娘挺可愛呢,不如先等用過飯再說,一會兒廚房也就要做好了。」

  武氏才又舒服一些。

  江素梅這時好奇的看了看坐在余二夫人身邊的余大夫人。

  余大夫人劉氏很少說話,嘴角的法令紋很深刻,看起來頗為古板,這次聚會,多數都是余二夫人在主持,她很少才會講上一兩句話,聽說膝下只有一個兒子,已經娶妻,有個五歲的孫兒,並無女兒。

  至於那余少夫人,好似是身體不好,養了一陣子的病了,故而沒有出來。

  現在想想,余家的子嗣也算單薄,可能旁系的人口比較多,與江家一般。

  江家現在的人口就不多,好多親戚都在江西。

  只因當年那位江閣老升職後,舉家搬遷到京城,只是搬了江閣老的妻兒與他小弟一家,而江家老大,老二仍然是留在江家侍奉二老的,後來江閣老的小弟也當了大官,就此便搬出了這所宅院。

  時隔幾十年,江小弟家人口逐漸凋零,到第二代,便只有一個兒子,到了這三代,索性連兒子都沒有了,只有一個女兒江芸,要稱呼起來,江素梅得喊她堂祖母,年歲與江老爺子差不多。

  這堂祖母嫁去了京城的楊家,後來楊家出了個禮部尚書楊大人,便是她侄子,就是原先給江燁保媒的,可惜,楊大人去年因牽扯一樁貪墨案,調去了山東,也不知現在如何。

  她雜七雜八想了一些,只聽身邊忽然一陣喧鬧,抬頭一看,不知何時,竟來了一位貴氣逼人的老婦。

  那老婦笑著道:「來晚了,因家裡有事,竟拖到現在,你們飯還沒吃罷?」

  余二夫人哈哈笑了:「您老就惦記著飯那,總不會少了您的,我專叫廚房準備了八仙鴨舌,準保您愛吃,來來,快請坐下,瞧您走得都出汗了。」

  兩人十分親暱。

  眾位太太這才上來一一見禮。

  原來這老婦乃是敬老王妃,她是余二夫人的表姨,關係遠是遠了些,若不細細數,當真都以為搭不上關係,不過見二人的相處情況,應是有些來往的。

  說起敬老王爺,他原是先帝的同胞弟弟,也就是當今聖上的叔父,他是唯一一個留在京中的王爺,雖不為官,可先帝卻十分依仗他,如今敬老爺子去世,大兒子繼承王爵,是為敬王。

  這敬王與皇帝便是堂兄弟的關係了,他也一樣留在京城,同皇帝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可說皇帝對他十分的信任。

  只是,如今的情況卻是有一些複雜。

  這些微妙都是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當然,好些人對政治不敏感的人興許永遠都不會察覺。

  江素梅坐在椅子上,不時的與姑娘們說笑幾句,不一會兒便開飯了。

  府裡一共擺了四桌,各種佳餚流水般的端了上來。

  香味飄散在空中,勾引著每個人肚子裡的饞蟲。

  江畫梅夾了一筷子,連連稱讚:「好吃啊,比咱們廚子做的好吃多了!」

  江素梅也嘗了幾口,深以為然。

  就在她們吃喝了一半的時候,敬王叩響了余府書房的大門。

  那裡,正有餘文殊在。

  從此後,他們二人之間的故事將會拉開序幕。

  不管是朋友,是戰友,還是到最後的,你死我活,這段錯綜複雜的關係,都將會被載入史冊。

  而這一天,並不會很遙遠。

  花廳裡,眾人陸續用完了飯,聚會也將到了尾聲。。

  這一次,江如梅終於再沒有做出什麼過分的舉動,哪怕老王妃這樣的人物出現,她都表現的很是淡定。李氏跟武氏都十分奇怪,驚訝於她的轉變,事實上,江如梅心裡自然沒有這般平靜的。

  她雖然是庶女,可因為有羅姨娘的關係,她的消息是很靈通的,京城裡什麼大人物,都知曉一些,敬王的名頭也排在其中,還排的比較靠前。

  畢竟他是皇親國戚麼,又跟皇帝有幼年的情意在,很受重用,最近皇帝還把一些軍權交予他,故而,比余家更是受人歡迎的。

  而對於江如梅來說,敬王最大的誘惑便是,他的妻子三年前去世了,至今還未再娶。

  她身邊兩個丫環都很激動,可江如梅卻竭力讓自己冷靜。

  這一次,她不能再被禁足了,倘若失手,老太太知道的話定是絕不會再饒過她的,那麼,以後真要被關到嫁人之時才能出來了。

  所以,她要謹慎,再謹慎!

  江如梅告誡自己。

  這一趟聚會很快就結束了。

  眾位太太姑娘們紛紛告辭而去。

  李氏這次與余二夫人相談甚歡,她覺得結親很有可能,余二夫人臨走時,還拉著她講了好一會兒子的話。

  為此李氏沾沾自喜,武氏怨氣滿腹,時不時的拿眼睛瞪著江夢梅,恨她不爭氣,這樣一個好機會,就這麼被浪費掉了!

  也不知自己造了什麼孽,嫁個那樣的相公,一輩子被人看低,兒子沒生下來,女兒又是這般沒出息,武氏越想越氣,一張臉都要變形了。

  江夢梅只低著頭,怯怯的攪著手帕,一句話不敢說。

  最後,他們女眷是跟老王妃一起離開的

  等到她們的轎子陸續抬出去,下人們在大門外就能見到敬王,他正等著老王妃一起走呢。

  敬王年逾三十,不算年輕了,可勝在身上那股自信,瞧上去充滿魅力,加上模樣還算端正,還是頗為吸引人的,那些丫環跟隨轎子走,便看見了,回頭小聲的告訴自家姑娘。

  江素梅聽了沒什麼想法,那敬王到底如何,橫豎是關係不到她的頭上的。

  倒是對余家現在的處境,她有些猜測。

  總之,是不太看好。

  她的轎子也慢慢路過。

  誰料到,後面卻忽然傳來「轟」的一聲,那聲音極大,附近的人全都被吸引了過去。

  江素梅忙透過轎簾問外面的丫環:「怎麼回事?」

  聽起來好像重物砸到地上了。

  可翠羽幾個也不知,還是採蓮跑過去看了一下,才回來語氣古怪的道:「原來是四姑娘的轎子壞掉了,也不知轎夫怎麼抬的,竟然歪了一下,四姑娘從裡面摔出來了。」

  江素梅愣住。

  按照她一貫複雜的心思,稍微想了想,自是覺得定是江如梅使出了什麼手段,可是,她為了什麼呢?又是怎麼操作的?要讓轎子倒下來,可不容易啊,真是轎夫的問題嗎?

  採蓮輕聲道:「敬王過去了。」

  原來如此!

  江素梅道:「採蓮,你快去看看四妹受傷了沒有,若是,得快些請大夫呢。」

  採蓮當即就去了。

  回來的時候,她回道:「敬王請四姑娘坐敬王府的馬車了,會送回府裡的。」

  江素梅點點頭,便讓轎子繼續前行。

  在路上的時候,她心想,也不知這一次,江如梅會不會全了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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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26 17:58:37
  提親

  到達江府後,武氏頭一個就在老太太面前告狀,說江如梅太不像話了,怎的又使出了這等伎倆,讓別人小瞧江家的姑娘們,她卻是忘了,這也是她身為嫡母的責任。

  可惜,老太太沒有理會。

  江如梅的轎子倒了,乃是轎夫的責任,跟她有何關係?

  敬王主動過來,也是敬王自己來的,江如梅並沒有勾引他,也不是她的錯。

  至於送來府上,更是敬王的一片好意了。

  武氏氣得臉紅通通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李氏只在旁邊看笑話。

  她是見到敬王的表情的,明顯是被江如梅的美色給震驚了,聽說敬王的妻子雖然去世,可王府的妾室卻不少,指不定哪日就來討要呢。

  江如梅這輩子也還是做姨娘的命,憑她跳上跳下的,又有什麼用?

  別以為王爺的側室就不是側室了!

  武氏卻一時沒想到這些,眼裡只見王府的榮華富貴,氣憤自家女兒沒有遇到這樣的機會。

  老太太歎一聲:「都回罷,去了一大半日的,還不休息休息。」

  眾人只得告辭。

  江素梅回到臥房,第一件事就讓翠羽把之前收到的獎賞拿出來。

  翠羽喜滋滋的取出,笑道:「好些呢,奴婢覺得就這兩小袋金錁子跟小銀元寶就夠花好久的了!」

  江素梅也很高興。

  她前世便是生於富裕的家庭,吃喝不愁的,意外穿過來之後,很是受了一陣子的苦,就是到現在,用度都十分緊張,束手束腳,今日總算是賺了一筆不小的收入。

  她又有些驕傲,這就跟俞朝清一樣,可都是拿自己的才華換來的,多不容易啊!

  「來,寶珠,你拿去廚房,叫多炒幾個好菜,要些果酒,晚上好好犒勞你們一頓。」她取出一個小元寶給寶珠。

  寶珠傻愣愣的,忙道不敢。

  「不敢什麼啊,快去。」江素梅道,「再不拿,我就罰你了,去問問她們都愛吃什麼。」

  寶珠知道是真的了,歡叫一聲,連忙拿了,說道:「奴婢知道翠羽姐姐愛吃豆腐,採蓮姐姐愛吃魚,青禾姐姐愛吃筍,桃葉愛吃豌豆,果兒啥都吃,奴婢也啥都吃。」

  江素梅哈哈笑了起來:「寶珠你真有心,那快去罷。」

  寶珠蹬蹬蹬的就走了。

  採蓮立在門口,有些發怔。

  她過來伺候江素梅已經有一段的時間,一開始只當她是個懦弱的,漸漸的卻又發現並不是,原是個有心計的,可後來,又覺得不管是有心機,還是有計劃,江素梅卻總是表現的很自然,旁人感受不出,只覺如沐春風,這一點就很厲害。

  不過世上厲害的人很多,所以採蓮敬佩的乃是她的態度,那種對世上發生任何事都不急不躁的態度。

  這一點,與二姑娘江念梅並不相同。

  江念梅雖然很有善心,對人很好,可是這方面,她卻不及江素梅。

  採蓮忽然覺得,被派來二房,可能是個很好的事情。

  她將來定會更加的忠誠。

  因為她知道,江素梅是不會辜負這份忠心的。

  比如翠羽,即便她有些事情做得不夠好,可是江素梅從不呵斥她,每一回都是講道理,讓她瞭解自己錯在哪裡,這樣來說,江素梅還是一個很好的夫子。

  採蓮慢慢露出笑來。

  如此下去,有一天,她的母親與哥哥總會脫離那些繁重的勞動的,只要她付出了努力。

  江素梅自然不知道採蓮想了什麼,只是看見當寶珠端著菜餚來,那些丫頭聚在一起吃吃喝喝的時候,她竟有一些說不出來的感動。

  這些人,這些賣身於江府的人,日日陪伴她,照顧她,將與她在一段時間裡產生最最緊密的聯繫,或者,還會更加的久遠,有一輩子那麼長。

  她如何不會善待她們,引導好她們?

  她,與這些人,也是一個小小的家庭,雖然這些話,她絕不會說出來,但是,這也是她「齊家」的一個理念。

  她立在窗邊看著她們,注視著這樣一個原本離她那麼遙遠的世界。

  有時候,醒過來,還真以為自己仍在做夢呢!

  江素梅微微歎息,喝下手邊一盅酸甜的果子酒。

  隨後的幾日,李氏盼星星盼月亮的,希望余家來提親,結果余家根本就沒什麼反應,令她十分的失望,倒是黃家來人了,有與江家結親的意思。

  想來,黃家也是頗有誠意,此前雖然一直有那個意向,可也沒說出口,如今等到黃宏宜考上了進士,這才來說的。

  其實算是配得上了。

  畢竟江素梅沒有父母,說難聽些,一旦二老將來不在了,她能依靠誰呢?

  什麼大伯,叔父,這種都是說不清楚的。

  所以,黃宏宜雖然是庶子,可從黃家對待嫡庶的態度來看,他也不比嫡子來得差,且人品又是好的,老爺子便有些想要同意。

  不過他還是跟老太太商量了一下。

  老太太對江素梅一向不喜,如今能嫁入黃家,也算是不錯了,便讓老爺子自己決定,她反正說可以。

  老爺子就開始糾結。

  他心疼江素梅,希望她可以嫁一個條件更好的相公,只是,現實是殘酷的,江素梅雖然不比江念梅差,可媒人來提親的比例實在是太差了。

  可以不介意她無父無母的太少,相比之下,黃家知根知底,真是不錯。

  想來想去,老爺子頭髮都掉了一點,後來決定把俞家的人叫來相商。

  江素梅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心裡不可說一點不亂。

  她到底沒想要現在就嫁人呢!

  可是,她又不能不嫁人。

  想她這段時間的所作所為,不過是如那些古代女子一般,博個好名聲,以便將來可以有個好姻緣,那麼,又有什麼不同呢?

  在這裡,她同她們一樣,弱小又可悲!

  江素梅漸漸的安靜下來,她想起那黃宏宜,其實從見到的那一面來判斷,好像還是挺好的,長得也不錯,家族又是世代交往的,沒什麼不好。

  翠羽見她坐了老半天,心裡萬分酸楚。

  一樣是嫡女,憑什麼自家姑娘要嫁給一個庶子呢?

  明明京城的年輕才俊那麼多,雖然那黃四公子尚算不錯,可在她眼裡,那是配不上江素梅的。

  「姑娘,明兒俞老太太跟俞大爺就會來的,此事還不定成呢。」

  江素梅看她滿臉擔心,笑了笑道:「算了,咱們在這裡胡思亂想幹什麼呢,事情還沒有臨到頭上,等明兒姥姥跟小舅來了再說好了。」

  「是啊,姑娘。」翠羽點頭。

  江素梅也便不想了,只專心看書。

  第二日,俞家的母子兩個果然來了。

  聽說是關乎江素梅的終身大事,俞老太太一晚上都沒有睡好,一到上房,就迫不及待的詢問。

  老爺子笑道:「人是不錯的,黃家的四公子黃宏宜,朝清,你也認識的罷?」

  「是他?」俞朝清臉色微微沉了下來,但語氣還是平靜的,淡淡道,「是不錯,不過是個庶子,好似與咱們蟲娘不太合適啊。」

  那邊老太太就不太高興了。

  她本來就對俞朝清不滿,覺得俞朝清不禮貌,不把她當個長輩,開口就道:「怎麼不合適呢,他們宜哥兒雖然是庶子,可沒有一樣比不上嫡子的,也考中進士了,我跟老爺子都覺得很好,他們家對素姐兒也滿意的很,不然都定下來了,也是叫你們高興高興。」

  言下之意,這是他們江家的事,俞家原是插不上手的,不過是老爺子禮貌從事,才來通知一下。

  這回俞朝清的表情更加嚴肅了,冷笑道:「我是蟲娘的親生舅舅,如今我姐姐不在了,我自然也可以為蟲娘做主,再說了,」他看向俞老太太,「母親,您也是蟲娘的外祖母,更是應該的。」

  俞老太太性子比較軟,一直沒有發話,聽到這話忙勸俞朝清:「親家也是好意,你別那麼急啊。」

  老爺子也不想吵起來,笑道:「是啊,這不是在商量麼,你們也是素姐兒的親人,沒什麼區別的。」

  「怎麼沒......」老太太又要插話。

  老爺子猛地衝她一瞪眼,她又閉了嘴。

  俞朝清這才舒服一些,喝了一口茶,斟酌下語氣道:「也不是說黃四公子不好,只是蟲娘還未及笄呢,就是晚一些又有什麼?我上回見她,她還小的很呢,不知道的只以為才十一二歲。」說罷話鋒一轉,「倒不知,府上二姑娘,五姑娘將來又要結什麼親?大姑娘可是嫁去了安陸伯府。」

  他專門拎了府裡的嫡女來比較。

  老爺子有些尷尬,老太太卻不怕,哼了一聲道:「又不是一樣的情況,不看看素姐兒,這不是沒有父母在身邊麼。「

  俞朝清猛地把茶壺蓋擱下:「原本我姐姐可不會那麼早就離了蟲娘去,她身體一向很好的,還不是因為......如今是嫌棄蟲娘無父無母,好隨便就嫁出去了?」

  他氣勢洶洶,身上溫和之感一掃而光,顯得凌厲逼人。

  老太太嘴巴張了兩下,竟被他嚇到了,暗想,這俞朝清可是小輩,竟敢如此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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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26 17:59:01
  一筆財富

  老爺子也不知道怎麼接了,對於俞家,他是有些愧疚的,當初兩家結親時,因俞家也不在京城,並不知江兆青的身體弱,後來才曉得。可俞老爺子是個講信用的,覺得江兆青人不錯,只是身體差一些,應不會有什麼,還是把女兒嫁了過去。

  起先夫妻兩個恩愛無比,誰知道,沒過幾年,江兆青的身體便越來越不行了,最後留下妻子跟女兒,撒手而歸。

  老爺子豈會不內疚?

  若俞秀珍不嫁到江家,指不定也不會那麼早離世。

  老太太偏又是想反了,覺得江兆青若娶了別家姑娘,指不定還能活的長一些,這就造成了兩個人對俞家截然相反的態度。

  「朝清。」俞老太太看不下去了,喝止俞朝清,「你別胡說了,這都是命,怪不到誰的頭上,親家老爺跟太太對蟲娘還是好的,要不然,也不會叫了咱們來商量。」

  「是啊,是啊。」老爺子連忙道,「你們要覺得不妥,也是可以再說的。」

  他是完全沒有想到俞朝清會那麼的反對,其實黃宏宜真是個不錯的少年,他不是沒有花心思去瞭解的。黃江兩家又是世交,黃老爺子跟黃大太太都很喜歡江素梅,她嫁過去,日子定然過得舒服。

  可俞朝清卻覺得黃宏宜是庶子,配不上江素梅。

  說來說去,這還是因為兩家之間的恩怨。

  俞朝清對江家早有不滿,那怨氣是深深扎根在心裡的,他不像俞老太太這般寬容,故而絲毫容不得江素梅的婚事比其他姑娘來的差。

  到後來,當然是沒有成。

  可江素梅並不知二老房裡,他們說了什麼,也在暗自揣測,但結果無非是同意,或不同意,按照他們二人對自己的疼愛程度,答案可能偏向於不同意。

  她猜對了。

  俞朝清氣呼呼的進來道:「有小舅一日在,他們別想糊弄了,怎麼也不能差過你大堂姐!」

  江素梅感動,又覺得不可能,笑道:「小舅,你別亂打包票,大堂姐可是嫁到伯府去的,我怎麼可能啊?還是一切隨緣罷。」

  「你別妄自菲薄,又不是不如人。」俞朝清還嫌她沒志氣。

  俞老太太皺起眉:「你小舅平時看著溫吞水,氣起來可嚇人呢,誰都敢罵,剛才多不禮貌,都說起老爺子來了!」她訓斥俞朝清,「以後可不能這樣!」

  俞朝清沒聽進去,他之前沒有揭穿老太太做得壞事,也是為了江素梅,手裡好多一個把柄,現在江素梅到了嫁人的年紀,他可不會再輕易退讓了,一定要給江素梅找一門好親事,以慰姐姐在天之靈。

  「以後,就由我來找。」他下了決定,「咱們翰林院裡好幾個沒有娶妻的呢,哪個不比他們黃家的四公子好?」

  江素梅一頭汗,不贊同的道:「小舅不能以這樣來判斷一個人好不好啊,難道翰林院就沒有人品不好的人,難道沒去翰林的就沒有好的人?」

  「這倒也是。」俞朝清敲一敲腦袋,「還是要找個樣樣都好的。」

  俞老太太都受不了他這般吹毛求疵:「不是我說蟲娘不好,可京城裡多少大家閨秀,哪裡有這麼多好事呢?差不多便是行了,這叫門當戶對。」

  江素梅連忙點頭,她不求找個十全十美的,只要人品端正,父母也講道理,能養活妻兒便好了。

  其實,她還不希望是個當官兒的呢,當官多危險啊,動不動就掉腦袋的行業,可惜,他們這樣的人家,多半還是要找官宦之家的公子。

  俞朝清也不知聽了沒有,只說他會留意。

  二人坐了會兒便走了。

  江素梅長長歎了一口氣,她總覺得,這事兒落到俞朝清手上,好像也不是什麼穩當的啊!

  俞朝清太在乎了,誰知道他會怎麼做呢。

  江素梅頭疼了。

  她的事情沒有成,老太太更加懶得管了,如今有個凶神惡煞一般的俞朝清攔著,偏偏老爺子好像欠了俞家的錢一樣,什麼都退一步,老太太還能管什麼?

  她索性什麼功夫也不下了,叫李氏也別管,李氏樂得如此,正好張羅江念梅的終身大事。

  要說江念梅,還真不愁嫁,前後幾個月,都有七八家來提過親了,李氏挑了一個又一個,眼睛都要看花。

  這些人家在京城都是有根基的,不算差,只可惜,比江家好的卻不多,李氏不滿意,嫁女兒都是高嫁才好,她自認為,江念梅總不能差過江慕梅,實在是她覺得二女兒比大女兒優秀太多了。

  對此,老太太也持一樣的意見,倒是江兆敏不一樣,他挑了一個胡家的大兒子。

  那胡家是寒門出來的,在京城的歷史很短,不過住了三代人,不過胡家的老爺子很厲害,做到了吏部尚書,也入過閣,很有政績,雖然第二代不怎麼,但江兆敏很看好他們家的大公子。

  李氏卻不肯,夫妻兩個還鬧了一場。

  老太太疼愛江念梅,也是不肯,江兆敏拗不過家裡這兩個,只得作罷。

  至於老爺子,上回被俞朝清嗆了一回,對孫女兒婚事的熱情下了一大半,只隨著他們,倒是不太管了,只讓他們幾個決定了,他最後再來看看。

  就這麼挑來挑去,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俞朝清有一天興匆匆的來,遞給江素梅一大包銀子。

  她打開一看,竟是一百兩,差點就跳了起來。

  「怎麼回事?」她驚道,「你的俸祿有這麼多啊?」

  俞朝清一點她腦袋:「怎麼可能,俸祿一年才幾十兩,這是我叔父還的。」

  江素梅一頭霧水。

  俞朝清便講給她聽。

  原來他們家族的那樁人命案,便是俞老爺子的弟弟俞子華犯下的,當時其實是冤案,他並沒有動手,而是被人栽贓嫁禍,偏偏那時候俞老爺子已經去世,俞家無人可靠,那時候便想找江老爺子幫著疏通,可惜因老太太阻攔,沒有成。

  後來俞子華就被抓了,不過俞家花了好些錢去通融,那案件一直沒有結案,熬了一兩年,恰逢官員職位接替,那原先的知府被查出來做了不少壞事,被撤職流放,隨後便有一位新官來此上任。

  那新知府重新審理案件,才知俞子華是被冤枉的,當堂釋放。

  俞子華大難不死,帶了兒子去做生意,發了大財,買下京城兩家鋪子送與他們,還奉送了京城畿輔寧縣的一大片良田,連同田莊裡的奴僕。

  江素梅感慨,這大概就叫做好人有好報!

  「小舅,你好好找人操持,多放些心啊。」她叮囑,經歷過窮苦的生活,總是知道錢財的重要,俞朝清現在還未娶妻呢,以後要花錢的地方多得很。

  俞朝清卻一股腦兒的把那些田契,房契塞到她手裡道:「我管什麼呢,以後都給你做嫁妝,母親也同意了的,當初要不是姐姐把嫁妝送回來,咱們也熬不過去,這裡本來的一大半也都是你的。」

  江素梅驚呆了,好一會兒才道:「那怎麼行啊,我,我怎麼能要?」

  俞朝清笑了兩聲:「小舅覺得你定是能管的,我都聽到了,外頭都讚你聰明呢。小舅唸書可以,這些都不行,到我手裡,只怕還得跟以前那樣,母親年紀又大了,也沒有精力。」

  江素梅愣了一下:「可我也不好出門啊,怎麼管?」

  「你能出門,便願意管嗎?」俞朝清反問。

  江素梅看了一眼手上的房契田契,認真的問道:「小舅是真心希望我管嗎?」

  「自然,我與母親都信任你,不可能交予別人。」俞朝清很誠懇的道,「蟲娘,你有了這些,便不用太過依仗旁人,想買什麼便買什麼,他們一句都說不得的,就是以後嫁去夫家,也是一樣。」

  「那萬一,我搞砸了呢?」江素梅猶豫,她對此事並沒有很大的信心,畢竟人生地不熟。

  「反正在我手裡,也是要搞砸的,大不了就當從來沒有得到過。」俞朝清伸手摸摸她的頭,「不過小舅相信你能管好,哪裡要小舅幫忙的,儘管說,跑跑腿,小舅還是可以的。」

  他們當初窮成這樣,一旦得了那麼多的財富,竟轉手就交給了她。

  江素梅豈能不感動,她紅了眼睛,哽咽道:「若是賺到了,我只拿三分之一,小舅,您別忘了,你還要成家呢,俞家的將來可都是寄托在您的身上啊!」

  她打算先接受了管理好,等到俞朝清成親,再把這些交給她未來的小舅母。

  俞朝清笑了:「等你賺到再說罷。」

  江素梅點點頭。

  「那你把這些給我說一說,都是什麼鋪子,有夥計嗎,每年收入如何,還有這田,又是種了什麼,是哪些人在管......」等她冷靜下來,便問出了一連串的問題。

  俞朝清目瞪口呆,深深看了她一眼道:「你看罷,我說你能管的,我可沒有想到那麼多呢,等我回頭理一理再來同你說。」

  江素梅皺起眉:「這些東西在你手裡幾天了?」

  俞朝清撓了撓頭:「大概四五日罷......」

  「小舅一直沒去那些地方看過?」

  「是啊。」俞朝清有些尷尬了,他得了這些,只顧想著等到休沐日過來送給江素梅,自己卻一點都沒有先去瞭解下,這等於把難題連同財富都一起給了她。

  現在想起來,確實有些不合適,她一個姑娘家,要管的話,也是挺吃力的。

  江素梅歎了口氣:「小舅啊,以後找小舅母,一定得睜大了眼睛咯,別的不說,管家一定要厲害的!」

  俞朝清紅了臉,咳嗽一聲道:「那我有空去看。」

  「不用了,你也不是每日都有空的。」江素梅想了想,一個主意出現在了腦海,「小舅身邊可有信任的小廝?不如讓他過來府裡,以後我有什麼事都可以交託他去,就是與小舅聯繫也方便的很。」

  她的身邊只有一干子丫環婆子,小廝卻一個都沒有。

  然而,外面好多事情,女的都不方便去做的,她也需要幾個能夠信任的男僕,將來好給她打理宅子外的事宜。

  俞朝清沒有猶豫:「當然有了,你看丁賀怎麼樣?」

  「小丁啊?」江素梅笑了,「他還有一個弟弟罷?一起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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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26 17:59:23
  風雲突變

  這回俞朝清辦事很快,丁家兩兄弟第二日就收拾好東西過來了。

  當然,這事兒也是給老爺子打過招呼的,老爺子得知俞朝清送了那麼多家當給江素梅,不免感動,這得有多深厚的感情才能如此啊!

  老爺子很欽佩俞朝清的大方,連口答應下來,隨即便吩咐下人在外宅準備了一處地方給那兩個兄弟住。

  這二人,丁賀是哥哥,今年十七,丁衡是弟弟,今年十五,他們是俞家留下為數不多的家生子。

  昨兒聽說江素梅要人,他們的老爹老娘雖然不捨,但還是答應了。

  畢竟江家乃是大戶,江素梅嫁去的人家必是不會差的,且俞朝清許諾,兩兄弟想什麼時候回來便能什麼時候回來,他們家人自然也就無話可說了。

  到底是去幫江三姑娘管理生意的,做得好,那大管事是穩穩的啊,可比當小廝強多了。

  此刻,兩兄弟便站在江家二房的堂屋裡。

  江素梅看著丁衡,滿意的點點頭。

  丁賀,她是早就認識的,那時候去俞家,丁賀就是俞朝清的貼身小廝,她對此人的印象很好,寡言少語,有分寸,所以這會兒主要是在看丁衡。

  結果這小兄弟也不錯,就是臉蛋被她看得發紅。

  翠羽急得在旁邊咳嗽。

  自家主子哪裡有個姑娘的模樣,竟把兩個小伙兒都看得羞死了,有這麼挑人的麼。

  江素梅拍了一下手:「好,我現在要你們去做一件事,丁賀,你是會認字的罷?」

  丁賀回答:「小的會,跟著爺學過一陣子,弟弟也會的。」

  「那就好。」江素梅分派任務,「你們去那兩家鋪子先查看一下,見夥計們平時都在幹什麼,把好好做事的人記下來,辦完了,再去一趟寧縣,別的不急,只同那些佃戶先打聽下大概的情況。」說完把鋪子的名字與那些良田的位置告訴他們,又給了五兩銀子以作花費。

  兄弟兩個忙表示會做好,告辭一聲便走了。

  翠羽笑道:「奴婢本來還怕姑娘不知怎麼管,原來姑娘早就知道了。不過,姑娘自己沒有去,好似也起不到多少作用,他們總要見到主子的。」

  「嗯,有機會我會請祖父批准,出一趟門。」她心想,老爺子上回都帶她去香山,可見並不是太拘泥於形式的人,再說,還有俞朝清幫忙,老爺子應該不會不同意。

  她笑道:「等這些都打理好,咱們就不愁手頭緊了。」

  「是啊,是啊。」眾位丫環都很高興,

  主子闊綽了,她們這些下人自然也能跟著沾光的。

  就在江素梅準備開始她的商場事業時,朝堂裡卻經歷了一場驚天動地的變化。

  余老爺子辭去首輔的職位,致仕了!

  在字面上解釋,這不過是一位老人的離職,然而,這個人卻牽扯了太多的事情,余老爺子,歷經四朝,在他身邊聚集的力量自是非同凡響。

  然而,他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的走了。

  這一事件標誌了以余老爺子為首的文官集團的潰敗,勝利者,自然是當今正當盛年的皇上。

  舉朝皆驚。

  老爺子跟江兆敏一回來便關上了書房的門,兩個人講了老半天的話才出來用晚飯。

  李氏聽到這一消息,終於放下了往前的執念。

  余家之所以如此顯赫,自然是因為余老爺子,如今他不行了,余家還有什麼可戀,更別說,皇帝的眼睛還在盯著余家呢,來個斬草除根也不是不可能。

  她甚至還暗暗慶幸,沒有與余家定親,不然哭的可就是她了!

  「還是相公你明智啊!」李氏誇獎自己的丈夫,「一早就提醒妾身,果然是料事如神呢!」

  江兆敏道:「我見你早前還有不甘麼,如今放開了?」

  李氏尷尬一笑:「什麼不甘,不過是覺得念姐兒能嫁的更好麼。」她頓了頓,「現在余家如此,以後,是不是就......不能翻身了?」

  江兆敏神色變得謹慎了一些,沉吟會兒道:「世事難料。」

  「相公你絕頂聰明,真不知?」李氏拍他馬屁。

  江兆敏看看她:「你管這些作甚,要說我,還是把念姐兒嫁入胡家,他們家最是穩當了。」

  李氏卻又不肯,推三推四。

  江兆敏有些惱火,可想到二老也是這個意思,只得搖搖頭,反正如今形勢未明,一切都不用著急,他想了想:「那你好好相看,千萬別自作主張了!」

  「這是自然,豈能不同相公您相商呢。」李氏保證。

  江兆敏便不說了。

  南面的小院裡,江念梅也知道了這個消息。

  她失手打碎了一個汝窯出的茶盞,聲音顫抖的問:「此事當真?」

  丁香回答:「是真的。」

  江念梅便陷入了沉寂。

  那日,她不止聽到余文殊的聲音,也看到了他的樣子,就在他的袖子落在江素梅的頭頂時,她回過了頭,見到了終身難忘的那一張臉。

  只可惜,余家竟遭此大變!

  興許,這便是無緣罷,她原本想,只要自己再努力一些,也不是不能成的,如今,一切都化作煙雲了。

  江念梅歎息一聲,叫冬青快把碎掉的瓷片掃去。

  鑒於非常時期,老爺子反覆叮囑眾人要低調,再低調,不該去的聚會不要參加,不該說的話不要說,老老實實在家待著。

  可是,天不遂人願,他們收到了一張請帖。

  老太太拿著貼子問老爺子:「這戶人家去不去啊?什麼章家,我先前怎未聽說啊?」

  老爺子一看帖子,糟了!

  這不是現任禮部尚書章醇麼,不去還真不成。

  老爺子手一揮:「去罷,去罷,記得吃個飯就回,什麼都別說。」

  那就是敷衍的意思,不過明面上也不能表現出來,老太太領會了,老爺子一臉厭惡的模樣,顯見這章大人是老爺子十分不待見的,可卻不得不應付一下,那麼,應是在朝堂上頗有權勢的官員。

  老太太五十多歲的人,自然也是經歷過風雨的,立時就制定了一個方案,去還是去,人數越少越好,省得不小心哪裡出了紕漏,最後就只帶了李氏,江素梅,江畫梅去了。

  那一個聚會真是讓江素梅倒足了胃口。

  這章夫人雖然竭力隱忍,做出一副上流社會太太的端莊模樣,可暴發戶的嘴臉總是時不時的就暴露一下,真真是麻雀飛上枝頭,從此不知天高地厚!

  再看別的那些太太姑娘,有些也是無奈的附和,她便猜這章家定是京城的新貴了,肯定是受皇上重用的,當下也不得不提起勁頭,收斂住心裡的鄙夷。

  回去的路上,一家人都累壞了。

  老太太拍著胸口道:「這章夫人也不知老家哪裡的,吃飯的時候竟然在桌子下面脫鞋子,那味道......我差點就吐了出來,真真是沒有教養!」

  李氏也道:「幸好沒帶念姐兒來,他們家甚無規矩,公子哥兒居然還路過一回,東張西望的,那章夫人一句沒有斥責,還當眾誇幾個兒子,實在是太不像話了!」

  二人好好的倒了一回苦水。

  後來聽老爺子說,那章醇原就是力挺皇上改王皇太后的謚號的,當時寫了好幾副文辭華麗的長篇大論,深得聖心,這不,連升了好幾級,直接就當上了尚書。

  江素梅便想,這皇帝怕不是昏君罷?

  這下可壞了!

  作為一個官宦之家的姑娘,能不怕昏君罷,一旦有昏君,就勢必會出佞臣啊,要麼就出可怕無知的極權宦官啊,總之,可能會小人當道。

  而老爺子跟江兆敏都不是那種善於附庸權勢的人,自然是有些不太安全。

  可就算去討好了那些人,結局又未必是好的。

  江素梅想來想去,終究覺得兩難。

  後來索性便放棄了思考,人生,哪裡是考慮周全,就一定會發生改變的?

  兵來將擋罷!

  這一日,俞朝清忽然派人來接她。

  出於常理,她自是要去請示下老太太,老太太一聽,毫不猶豫的就答應了。

  在俞家與江素梅的事情上,老太太顯然已經到達了自暴自棄的程度,根本也不想管了,俞家哪怕就此接了江素梅去住,她只怕都沒有不肯的。

  當然,老爺子肯定不願意。

  江素梅便高高興興坐了家裡的轎子去了俞家。

  誰料到,剛到院子裡,俞朝清就把她帶到臥房,找出一套小廝穿的衣服拿給她,叫她快點換好。

  江素梅覺得很奇怪,一頭霧水的問:「到底什麼事啊?」

  「帶你去玩兒。」俞朝清眨眨眼,「就走著去,再不用坐轎子了。」

  在這剎那間,江素梅只覺渾身的桎梏一下子消散不見,想她前世那二十八年,多麼自由,那一刻,她如此嚮往過去!

  再也不用穿著女裝,裝著大家閨秀的樣子示人了,江素梅迫不及待的就換了起來。

  她沒有發現,俞朝清臉上閃過了一抹狡詐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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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26 18:00:21
  落魄的風姿

  看著鏡子裡小廝的模樣,江素梅十分滿意,點了點頭走出來。

  她四處看了一下問:「姥姥呢?怎不見她?」

  「同張媽媽去街上了,一時半刻不會回來。」

  江素梅心想,大概俞朝清怕外祖母知道,不會同意,故而挑了這個時候,她笑起來:「走,那咱們快出去罷。」一時興奮得竟忘了問去哪兒。

  大街上,她滿臉笑容,自由自在,好像一隻飛出牢籠的小鳥兒。

  俞朝清溫柔的看著她,心裡也很歡喜。

  原來蟲娘那麼喜歡出來玩,以後要多找機會帶她呢!

  「丁賀跟丁衡可幫到你了?」他好奇的問。

  「他們兩個不錯,事情辦得很好。」江素梅道,「我現在大抵知道什麼情況了,不過尚且還沒有機會出去。」她頓一頓,看著俞朝清,「若是去了,還請小舅同行,多帶幾個下人,務必一次解決了。」

  俞朝清怔住,片刻後緩緩道:「蟲娘,你講到事情的時候總是嚴肅的很呢,好像人家掌櫃一般啊。」

  剛才她的小臉就繃得緊緊的,顯出幾分威嚴來,甚是陌生。

  江素梅嗔道:「我不就是掌櫃麼,小舅!不然那些鋪子,田莊,你給了我玩兒的不成?」

  俞朝清哈的笑了,拍拍她的頭:「是是是,小舅說錯了,你是掌櫃,江掌櫃!」

  二人說說笑笑的又往前走了。

  不知不覺,便到了京城北邊的元中庭。

  這處庭院很大,也是京城唯一一處可供百姓遊玩的皇家修葺的庭院,裡面設置了各種遊戲場地,連跑馬場,射箭台都有。可惜,雖說百姓能進入,但有權有勢的人實在太多,得罪不起,久而久之,便很少有百姓來了,此時,基本已經完全淪落為貴族子弟的地盤。

  江素梅吃驚道:「小舅,你怎麼帶我來這兒啊?」她是聽說過此處的,故而覺得即便如今做小廝打扮,也不適合,在街上逛逛不是挺好麼?

  「你一會兒就知道了。」俞朝清拉著她,往裡直走。

  江素梅心中不滿,升起了一種好似被俞朝清欺騙了的感覺,可她卻猜不到俞朝清為何會這樣。

  前方忽然就傳來男人的聲音。

  俞朝清忙拉著她躲在一處月亮門後面,從這裡看過去,能看見十幾個人,從他們的衣著打扮判斷,應是京中富貴人家的公子哥兒。

  江素梅這下真的有些惱火了。

  俞朝清怎麼回事呀,偷偷帶她來這裡看這些男人?

  他是瘋了嗎?

  俞朝清無視她的慍怒,還叫她安靜下來。

  那些公子哥兒也不知在幹什麼,其中一人說道:「今日一聚,以後可不知要到何年何月了。」頗為感慨,聽起來像是送別會。

  另一人卻是嘲諷的語氣:「是啊,該不會以後便見不到了罷?到三月,我定會來給你獻酒一壺的。」

  「你在說什麼呢,好好的咒崇禮死嗎?什麼見不到,不過是去做知府,有這麼可怕?」有人憤怒的責備。

  那人哈哈笑起來:「長沙知府,你知道死了幾個了嗎?沒有一個坐得穩的,崇禮兄這樣的人,行嗎?也不就是在等死麼!崇禮兄,我看不如這樣,你還是去求一求聖上,放過你,同你祖父一般,回家享福可不是好?」

  「高煥,你別越說越過分!」有人看不下去了。

  高煥道:「喏,這兒便有箭,不信,他給咱們射一箭看看啊!哎,也真是的,去長沙,怎麼也得派咱們這些武將去,是不是啊,這不是要人的命麼!」

  余家的名頭太響,一旦倒下來,總是有人搶著踩的。

  可這叫高煥的嘴巴實在太毒,可見在平時裡便很是不服氣余文殊,才會如此的冷嘲熱諷。

  江素梅聽到這裡,皺起了眉頭。

  有道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余家不過是暫時失勢,以後還未可知。

  再說,余閣老歷經四朝,資本多麼雄厚,並不一定不能與皇帝一博,可他忽然就辭職了,裡面自是有原因的,所以說,這人著實是眼光短小!

  倒不知余文殊有何反應?

  正當她猜測之時,余文殊已經取了一隻箭出來,搭箭拉弓,在數十人充滿質疑的目光中,他拉滿了弓,把箭射了出去。

  只聽破空之聲響過,那箭竟然穩穩的中了紅心。

  四周皆靜。

  江素梅忍不住探出頭去,看見他仿若修竹一般的背影,定格在遠處。

  隨後,便是一片驚訝聲。

  看來是中了!

  江素梅暗暗吃驚。

  余文殊又取出一支箭,接著又是一支,三支箭全部準確的刺中了中心。

  眾人彷彿變成了一根木頭,在短暫的沉寂中,稱讚聲一一響起。

  高煥結巴道:「這,這不可能,你怎麼會......」剛才他們玩的時候,余文殊並沒有表現出他的厲害,他甚至都沒有前來參與。

  高煥完全沒有想到,余文殊竟然能射的那麼準!

  要知道,立在那麼遠的地方,三箭全中紅心,就是長年練習箭法的人都不太容易呢。可余文殊一介文人卻能做到如此,他到底還藏了什麼本事?

  高煥的嘴巴裡好似被人塞進了一顆雞蛋,張得老大,合不攏了。

  余文殊卻又取了一箭,這一回,竟是對著高煥的臉直射了出去。

  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高煥嚇得面如土色。

  江念梅也是大吃一驚。

  結果那支箭只堪堪貼著他的頭頂飛過去,「嗖」的一聲沒入了遠方的綠草中。

  高煥躲過一劫,只覺渾身發軟,差點都要跪下。

  余文殊把弓一拋,朝四週一拱手,聲音顯得凌厲又豪氣:「今日一別,確實不知何年相會,但長沙匪徒,我必除!」

  「眾位,再會!」他大袖一揚,轉身走了。

  眾人瞧著他離去的方向,面上露出敬佩之色,他們忽然深深的相信,余文殊剛才說的絕不是虛話,他將來一定是可以凱旋歸來的。

  江素梅也看著那個方向靜默了片刻,才躲回後面,不等俞朝清開口,她質問道:「小舅,你該不會專門帶了我來看他罷?」

  「你認識?」俞朝清一愣,臉上的仰慕還未退去。

  「余家二公子余文殊,我見過一面。」江素梅看著自己的小舅,心道你這個粉絲還真是不擇手段那,竟然騙著自家侄女兒前來偷看自己的偶像,這是哪兒跟哪兒啊!她越發嚴肅起來,「小舅,今日之事可不能說出去,我也會當作沒有發生。」

  俞朝清道:「這是自然,余崇禮乃是我師兄,只是想讓你見一見。」

  「然後呢?」江素梅一挑眉。

  俞朝清一笑:「你覺得他如何?」

  如何?

  江素梅心想,余家失勢,公子落魄,還將被送入虎口,可他毫無恐懼,泰然自若,甚至於,光華外露,豪情萬丈,此等風姿,怎能不令人傾倒?

  「不錯。」江素梅坦言。

  俞朝清大喜。

  江素梅見他這般,心中念頭一動,驚道:「小舅,你到底想如何?」

  「自是想給你找個好夫婿。」俞朝清也不騙她了,「我所認識之人,除了師父,唯有餘崇禮能讓我欽佩至此。」

  這便要把她嫁給他?

  江素梅笑了起來:「小舅你一廂情願啊,余家豈會同意?再說,余家這等境地,自身難保,還有閒情想著結親麼?余文殊可就要去長沙了啊!」

  「咱們可以等。」俞朝清一點沒有放棄,堅定的道,「我會同他提的,他若瞭解你,必不會不肯。」

  江素梅愣住了。

  好一會兒,她抿了抿嘴唇,輕聲道:「小舅,我只想嫁個普通人家啊,您也希望我將來過得平安罷,是不是?」

  俞朝清雖然寵愛他,但這次卻一點也沒有改變主意,他嚴肅的道:「你能寫出那樣的狂草,便注定此生不會平凡,尋常人家豈能配你?蟲娘,你要記得,不管是姐夫,還是姐姐,你原本都是他們掌上的明珠,如今在小舅手裡,也是一樣的!」他雙手放在江素梅的肩膀上,承諾的道,「所以,你要相信小舅,將來一定不會讓你後悔!」

  這段話及其用情,可江素梅在心裡哀歎,小舅啊,在婚姻大事上,你就不能也遷就我一回麼?

  她露出楚楚可憐的樣子,拉住俞朝清的袖子道:「小舅,余家那樣的人家,我不懂得如何應付,你也知道我早早就一個人了,知道的事情甚少,還是簡單點兒的家族比較合適。」

  「胡說!」俞朝清喝道,「小舅知道你聰明呢,可不怕這些,此事,你需得聽我的。」他又加了一句,「就是到母親那裡,她也會贊同我。」

  話到這一步,江素梅知道勸不了了。

  可歎世上榮華富貴,不過是過眼雲煙,什麼是平凡,什麼是非凡,又有何重要?

  江素梅心想,她那一手狂草,最是追求灑脫不羈,俞朝清雖知她厲害,卻不一定真正的瞭解她。

  大概最遺憾的,便是她穿在這裡,總是要打上這樣一個抹不掉的時代的烙印罷。

  江素梅心情低落,一抬手:「走罷。」

  俞朝清見她好像不高興,心裡一軟,但想了想,還是沒有把之前的話收回去,若是姐姐在,自會跟他一樣,竭力給江素梅尋一門好親事。

  她到底不過才十四歲,懂什麼呢,作為舅舅,有些事,他必須得做下主張的!

  俞朝清便跟著走了。

  結果二人剛出大門沒幾步,就聽一個低沉又動人的聲音在左側方道:「肖蘭師弟!」

  江素梅僵住了,額頭上差點出了一層汗。

  這人剛才不是走了麼,怎麼會在這兒又遇見?

  果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啊!

  這回俞朝清沒有了剛才的淡定,雙頰火速的紅成一片,好似做壞事被人抓到了一般,弄得余文殊十分疑惑。

  他見俞朝清身後還有一人,下意識就往她看過去。

  江素梅忙把頭低下,余文殊見原來是個小廝,自然就移開了目光。

  俞朝清咳嗽兩聲,化解尷尬:「原來崇禮師兄在這兒,我說怎不見你呢。」

  其實今日他也被請了過來參加送別會的,結果他為江素梅著想,便沒有去,只帶著她在旁偷窺,如今還說起謊來,好似自己晚來了一步。

  江素梅暗地裡嘖嘖兩聲,把頭垂的更低了。

  余文殊笑道:「那邊海棠開得不錯,我繞了一圈。」

  難怪先走還能碰到,江素梅心想,看來他剛才雖然表現的談定,心中只怕還是有些生氣,故而去散步一回,洩了煩悶也不一定。

  俞朝清道:「原來如此,既然偶遇,崇禮兄不妨去我家坐一坐罷,讓我為師兄餞行。」

  徐瑄幾個弟子中,余文殊其實暗地裡也是欣賞俞朝清的,只是往常交流不多,今日,余家落於困境,俞朝清卻並沒有避開,還如此誠意邀請,余文殊答應了。

  此行,興許真是永別之日。

  可世上並沒有讓他後退的事情。

  他也不能後退。

  只是臨別前,或許與友人共飲一杯,也是將來可想起的一個美好回憶罷。

  他大踏步隨俞朝清往前去了。

  江素梅跟在後面,看他長袖飄舞,瀟灑自如,聽他侃侃而談,疏朗豁達,哪裡像是一個將要去往龍潭虎穴的人?

  不過也許,便是在京城,也是一樣的凶險罷?

  余文殊,這只是你的開始。.

  未來,相信會有更多的困難在等著你!

  就在她考量余文殊的前程時,一輛賣杏仁茶的小車從後面推來,車架上掛著的風車吹得徐徐轉動,賣家吆喝著:「香甜的杏仁茶喲,二文錢一碗。」

  高亢的聲音立時穿透了大街小巷。

  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們聽見,手裡握著零花錢,從各家各戶中跑出。

  街道上擁擠起來,江素梅也不知怎的,突然就被人從後面推了一下,她驚呼一聲,不由自主的往前衝了好幾步。

  本也沒什麼,只要收住腳步,平衡住身體,自是不會摔倒的,誰料到,余文殊聽見聲音,恰巧停下,她不偏不倚就撞了上去。

  江素梅只覺自己撞到了一塊鋼板,臉頰生疼,那小廝的帽子也歪了,露出一頭秀髮。

  「你......」余文殊的目光落在她臉上,見她膚色白如凝脂,眉若遠山,目似春水橫動,他一下子就想了起來,便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那個字入耳,江素梅微一抬眼,與余文殊的對在一處,在這剎那間,他目中流轉的華光,讓她無所遁形,心知自己必是被看出來了,便忙把頭低下去,在心裡祈禱俞朝清快點來解圍。

  因為她實在不知道接下去該怎麼做了!都是俞朝清幹的好事啊!

  看她表情複雜的立著,余文殊道:「你帽兒沒戴好。」一邊竟伸出手給她整了整。

  江素梅僵硬的好像一塊石頭。

  他離得那麼近,身上的味道縈繞過來,好似春天裡花的芬芳。

  可是,卻與他男子的偉岸並不違和。

  他給她戴好帽子,便站遠了。

  俞朝清見到剛才那一幕,暗道不好,急得額頭上都要流下汗。

  之所以他讓江素梅做小廝打扮,便是不想讓人認出來,畢竟姑娘家是不好拋頭露面的,可第一次冒險,居然就出了這種事,若是被余文殊發現了,對自家侄女兒還能有好印象嗎?

  他拿袖子擦了擦汗,勉強說道:「崇禮師兄,您怎麼突然停下來了呢?」

  「沒什麼。」余文殊卻裝作不知道,「咱們走罷。」

  他面上並無異色,俞朝清鬆了口氣。

  江素梅卻沒法鬆懈。

  雖然她沒有想過要嫁給余文殊,可今日舉動,只怕誰都會猜她是為接近余文殊才女扮男裝,行這鬼鬼祟祟之事的,實在是冤枉!

  她也有自己的驕傲,並不想被人如此認為。

  江素梅一路上心情都不好,結果俞朝清竟然還跟余文殊提起她,說自己的侄女兒是江家的三姑娘,聽說去余家做過客云云。

  好罷,真是越抹越黑了!

  江素梅恨不得去把俞朝清的嘴巴給捂上。

  好不容易到了俞家,她找到機會去換回女裝,俞朝清在外面道:「你也在這兒用飯罷,一會兒來書房。」

  江素梅正想要好好同他講一講,讓他別再做這種事了,當下便忙去換衣服。

  敲響書房的門之後,她醞釀好情緒,準備給俞朝清當頭一棒,好讓他明白自己哪裡錯了,應該怎麼當一個合格的長輩。

  結果,門開了之後,她抬頭一見,面前竟站著余文殊。

  除了他,書房裡便再沒有別人,俞朝清連個影子都不見!

  江素梅的火一下子竄上了頭頂,她剛才十分生氣,只想跟俞朝清說個清楚,誰知道卻又一次的被他給坑了!

  「江姑娘?」余文殊含笑看著她。

  他發現小廝的真面目時,她便是這個又惱又羞,又無處發洩怒火的樣子。

  看來,這兩次都非她本意。

  可江素梅哪裡知道余文殊的想法,她只知道自己又在這個男人面前丟臉了,當下咬了咬牙道:「不知余二公子在此,我原是來見小舅的,打攪了!」

  那語氣裡甚至都透出一股悲憤,余文殊何許人也,自是猜到江素梅應是被俞朝清給騙了,才會如此。

  余文殊有些好笑,但見江素梅對自己避之不及,又不太舒服,淡淡道:「姑娘便那麼不喜見到在下?」

  那雙眼眸灩瀲生輝,奪人心魄般的看著她,江素梅的臉頰不由有些發紅。

  「男女授受不親。」她給了一個很官方的回答。

  想他之前如驕陽當空,所到之處皆是讚美,京城閨秀無有不願見他的,可自祖父致仕之後,一切不復存在。

  余文殊負手而立,下頜微抬道:「親與不親,看形勢也!」

  這下江素梅不高興了,她才沒有因為余老爺子倒台才不待見余文殊,他也太小看人了,只當自己原先也中意他,這回才改變主意麼?

  她略帶嘲諷的道:「形勢已定,故一切定,余公子已非眾人眼中良配,實屬正常!」

  這話是故意刺激人的,余文殊聽出來她在生氣,見她板著臉,又忍不住笑了。

  當初在余家,她路過他身邊時,一步一步小心自持,與當初在香山時的表現截然相反,直到這時方才又露出一些本性。

  他沉吟一聲道:「那姑娘覺得誰家形勢大好,又誰是姑娘的良配呢?若在下猜的不錯,姑娘定也是要嫁入官宦之家的,朝中風雲,豈能預測?故在下認為,最安穩的將來,只掌握在自己手中,唯盡力爾。」

  意思是,不管你如何選擇一條安穩的道路,那都不一定是妥當的,只有當自己擁有了力量,懂得審時度勢,才能真正的左右命運,然而,即便是這樣,也仍然不能保證萬全,只有盡自己的全力。

  江素梅沒想到他認真起來,聽完也陷入了沉思。

  不得不說,字字真言,余文殊如此年紀便有此等覺悟,當真少見。

  她頷首:「小女子受教了。」

  余文殊問:「那姑娘還是堅持在下不是良配的說法麼?」

  這......

  江素梅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麼回。

  見她愕然,余文殊朗聲一笑:「在下也不知何時才能從長沙回來,姑娘可以慢慢考慮。」

  假如他回不來,自是不用得到這個答案。

  江素梅面上發紅,不好意思留下來,便要告辭。

  誰料余文殊又來了一句:「恕在下冒昧,一遊居士到底是何意?」

  這下江素梅窘了:「你,你哪兒看到的?不對,你怎麼知道是我?」

  「自然是在香山見到的。」余文殊看著她紅撲撲的臉,只覺分外清麗,好似枝頭掛著的果實,咬一口,定是芬芳四溢,他往前一步,「我早就想知道答案,可惜並無機會,今日既然有此機緣,在下也不想錯過。」

  他身材高大,只是小小一步,卻像是拉近了好大的距離,江素梅整個人都被籠罩在他的影子裡,她不由自主退後兩步,回答:「一遊便是到此一遊啊,並無什麼特別的含義,這來青軒,我僅來此一回,自是一遊。」

  「原來如此。」余文殊莞爾。

  這一笑若被人瞧見,又要傾倒無數。

  此刻,身周似乎都瀰漫著他的味道,江素梅待不住,再次告辭。

  這次余文殊沒有挽留,看她離去,暗暗一歎。

  想這京城多少閨秀,見過的也是不少,唯有江素梅,先見其人,再見其字,後與她相遇,如此之近。驚鴻一瞥,縱是再不相會,終究留下了淺淺的痕跡,竟是忘卻不得。

  只是,他身負重任,必得前行,能行多久,自己尚不可知,有又何餘力再涉及其他?

  未竟之志,實太多!

  他回書房緩緩坐下,抬眼一看,又見到了那樣的狂草。

  俞朝清把上回江素梅寫的字,掛在了書房的牆壁上,從沒有取下來過。

  余文殊心想,空中流雲如此灑脫,誰不想過此等日子,可一個人總歸是不能隨心所欲的,即便江素梅內心渴望,到頭來,她只怕也要失望罷?

  不過仍願,她能得一個好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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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匿名  發表於 2014-9-26 18:00:49
  第28章 敬王府一行

  在余文殊離開之後的半個月,夏天到來了。

  知了飛上了枝頭,整日的喧鬧,每個院子裡總能見到幾個婆子拿著竹竿驅趕,好讓主子們有個清淨的午覺可睡。

  然而,這幾日,江如梅卻怎麼也睡不好。

  算算時間,都過去了快兩個月,怎的敬王府絲毫沒有消息呢?她那日明明見到敬王,他如此愛慕的眼神,一直罩在自己身上,若是如此,便該派人來了啊,就算暫時不談婚事,請去做客總是可以的。

  可什麼都沒有。

  江如梅便有些忍不住,生氣起來砸了好幾個碗碟。

  如此過了幾日,雙花忽然來報:「姑娘莫氣了,敬王府來人了!」

  江如梅一下子從床上跳了起來,衣服也來不及穿,只著一個繡著梅花的兜肚,催著問:「誰來了,來了幹什麼呢?快說啊你!」

  雙花就有些膽怯了,小聲道:「只聽說是個媽媽,旁的不知呢,在老太太房裡,也聽不到啊。」

  「沒用的東西!」江如梅白她一眼,自己翻了衣服穿。

  雙花跟水萍連忙上去服侍。

  她穿戴整齊後,便前往二老那裡。

  敬王府確實派了一個媽媽來,正跟老太太講話。

  「老王妃高興,想請眾家聚一聚,聽聽戲,上回去余家,老王妃便很是歡喜呢,說熱鬧了才有意思,嫌府裡太過冷清了。」那位媽媽笑著道。

  老太太自然答應了。

  未免家裡婦人自作主張,老爺子最近總是要提點老太太一回,便說起過敬王。

  說敬王還是很得皇上信任,且為人正派,京城裡好幾件貪墨大案都是他主持的,懲處了不少貪官,話裡話外都透著敬重,如此,老太太豈會拒絕敬王府的邀請?

  等江如梅到的時候,那媽媽已經走了。

  江如梅感到十分的失望,卻仍然很慇勤的伺候老太太,端茶削水果,一派孝順。

  老太太只斜眼瞧著。

  這孫女兒她清楚得很,雖然看著變了,可骨子裡難改呢,不過上回卻是做得聰明,沒有叫人拿到把柄,還吸引了敬王的注意,要說起來,手段還真不錯。

  只是啊,她一個庶女能怎麼辦?

  身份在那裡擺著,敬王再昏了頭也不可能娶她做繼室的,老王妃非鬧死了不可,但做側室呢,他們江家也丟不起這個臉。

  好歹江兆敏也是掌有實權的吏部郎中,為人精幹,哪裡能送女兒去給人家當姨娘的?便是王府也不行,老爺子也不可能同意,所以怎麼說,這孫女兒與敬王的事情都成不了。

  見她噓寒問暖,老太太只道可憐,好好一張臉兒,生生是浪費了。

  還是以後尋個人家再說罷,小門小戶的嫡子興許還能行。

  老太太雖然心腸狠毒,可對子孫的婚事安排都不會太不上道,就是當初對江素梅,也不曾說隨便就挑個兒的,畢竟這麼大一個家族呢,真要亂來,遲早得倒了。

  可江如梅哪裡曉得這些,她還暗自高興得很,小心試探老太太敬王府的事情。

  老太太便說老王妃請她們去。

  江如梅頓時就放了心,笑容滿面。

  過了幾日,一家子又去王府。

  那府邸自不用說,不比余家差,也是建了幾百年的大府,不知多少皇親國戚住過的,古樸大方,大的沒個邊兒,那園子走一圈得半個時辰。

  江素梅現在對這流程是熟悉的很了,也有了幾個認識的姑娘們,便聚在一塊兒說笑,江畫梅也在其中,她聽了江素梅的話,最近愛跟江夢梅親近。

  武氏原先還很防備的,後來見江夢梅有兩個姐妹帶著,總是比自己縮在一個地方好,也就不太管了。

  這次,余家的人也還來的,只是,余二夫人身邊再沒了眾星拱月的氣勢,偶爾有人提到余文殊,眾人的眼睛裡也沒了那些熱情,可歎世態炎涼。

  故而余文君的心情很差,暗地裡罵她們狗眼看人低,最後竟只拉了江素梅說話,倒是叫她受寵若驚。

  「原來你小舅便是我哥哥的師弟呢,竟才知道。」余文君道,「你早先怎不說呢?」

  江素梅心想,沒機會說啊,再說,說了幹什麼呢?

  她本來也沒有想讓余文君高看她一眼。

  她訕訕一笑:「沒想起來,再說,我小舅與二公子像是也不太熟。」

  「怎麼不熟?」余文君笑道,「我哥哥臨走時,還在你小舅家吃了一頓飯呢,我們這才知道的。原本哥哥可不隨便在別人家用飯,他好幾個師兄弟,都沒有過的,只在王大儒家留過。」

  「哦?」江素梅一愣,原來俞朝清的臉面還很大啊!

  卻不知余文殊看重他哪一點?

  此前江素梅對自家小舅還是很有信心的,可上回他那愣頭青的舉動把她給惹惱了,江素梅便覺得俞朝清也不過是個毛頭小子,還嫩著呢,而且還不會管家!

  想想,槽點挺多。

  不過罷,總是有一點值得肯定的,俞朝清有一顆赤子之心。

  你看,余家都到這個田地了,他還在相信著余文殊,覺得他一定可以東山再起,還讓她嫁給他,這是一種多麼叫人感動的執著跟單純啊!

  江素梅扶額。

  那天,她跟俞老太太一起好好教育了俞朝清,尤其是俞老太太,恨不得就拿雞毛撣子打他了,俞朝清這才認錯,但願以後他別再使出這種法子給她找相公了!

  眾人閒話家常後,便又去聽戲。

  江畫梅悄悄湊到江素梅耳邊道:「四姐不安分的很呢,我瞧她坐立不安,定是要尋個機會去會一會敬王。」

  「估計不成的。」江素梅指一指後方,「沒見老太太今兒特特多帶了幾個婆子,光是四妹身邊便有兩個,看得死死的,她哪兒走去呢。」

  江畫梅張大了嘴巴:「三姐,你眼睛真尖,我都沒發現啊,這下四姐慘咯。」

  「管她呢。」

  二人正當說著,江畫梅一下子又瞪大了眼睛:「敬王來了。」

  江素梅嘴角抽了下。

  好麼,佳人不去,主動來尋啊。

  她也懶得理,只顧著聽戲。

  可江畫梅天生八卦,卻不放過,只在她耳邊小聲描繪所見。

  結果,事情來了一個意外的轉折。

  江如梅沒有在敬王面前走一遭,江念梅卻神一般的達成了。

  只因敬老王妃忽然點她的名字,說她懂得聽戲,叫著坐一起。

  她風姿卓越的一路走過去。

  敬王的眼睛直了。

  要說敬王身邊的美人,艷麗的不是沒有,可若江念梅這般有幾分仙氣的卻少,可以說,敬王從沒有見過此等風格的,他頓時就忘掉了江如梅,滿腦子裡裝得全都是江念梅了。

  不過好歹也是要臉面的人,不能太過輕浮了,敬王裝作不在乎,同老王妃說了幾句便向眾人告辭而去。

  江如梅原本還想去試一下,奈何兩個婆子盯得緊,她完全無法施展,氣得都要吐血,眼看敬王到最後都沒有朝她這裡看一眼,江如梅面如死灰。

  她有種感覺,自己這次又要失敗了!

  仍是拜老太太所賜,老太太像是事先就預知了,才叫人那麼看住她,讓她什麼都做不出來!

  李氏心裡卻喜滋滋,說不出的愜意。

  敬老王妃如此做,怕是有意圖的,莫非是想要江念梅做她兒媳?

  敬王英明神武,又得皇帝看重,實在是一門好親事啊,最重要的是,他雖然有過妻子,可並沒有兒子啊,這便與平常的沒有多少差別。

  回去的一路上,李氏便忍不住同老太太說了。

  老太太點點頭:「若真是,也還不錯。」

  「什麼不錯啊,人家可是王爺。」李氏笑。

  「咱們念姐兒也是萬里挑一的。」老太太自信滿滿,她自然也瞧出來了,不過也有些擔憂,「我見那敬王是不是有些......」才看中江如梅的,這換了一個,便又看中江念梅了。

  李氏倒不在意:「如姐兒長得好,眾所周知的,哪個看到不喜歡,可咱們念姐兒不一樣,更是比她端莊,有大家之風,誰都曉得該娶誰當正妻的。」

  「倒也是。」老太太沉吟一聲,「如姐兒到底是沒教好,這次幸好我早有準備,不然不知她還做出什麼事呢。」

  「可不是,還是三弟妹的錯,總是咱們府的姑娘,教的好了,嫁到好人家,對咱們都是有益的,也不知她在想什麼。」李氏趁機又告了武氏一狀。

  老太太便沉下臉:「小家子氣,我原本也不該要了她!」

  李氏就笑了:「母親別氣,好歹也沒其他的事了,等過幾年,三弟妹總是會明白事理的。」

  老太太又誇她:「還是你大度。」

  這裡婆媳兩個和睦美滿,武氏氣得翻天覆地。

  剛才要上車,老太太竟讓她跟姑娘們擠在一起,可見那二人是有話要說,還不給她聽見,武氏能不火大麼,又在江畫梅身上出氣,罵得她眼淚汪汪。

  到府後,武氏下車就問李氏:「大嫂你好啊,竟攛掇著婆母,什麼話不能跟我說呢?」

  「哎喲,三弟妹你多心了,是母親氣悶,馬車小麼,少個人坐舒服一點,哪裡有什麼事啊。」李氏輕鬆帶過。

  武氏沒法子,恨恨的一跺腳走了。

  這次事情之後,最鬧騰的大概就是三房了。

  不止武氏跟江兆年鬧,羅姨娘帶著江如梅也跟江兆年鬧,都是要他給女兒找門好親事,把江兆年都要弄瘋了,他沒法子,便去煩老太太,反正老爺子是不敢去惹的。

  可老太太怎麼滿足他,嫁女兒又不是菜場賣東西,價錢給足就賣了,再說,你東西也要好啊!

  這兩個孫女兒,一個膽子小的像老鼠,拿不出手,一個是心比天高的庶女,哪有那麼容易就能有個好姻緣呢?

  她又不是天上的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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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匿名  發表於 2014-9-26 18:02:57
  第29章 出招喜轉悲

  老太太忍不住把江兆年罵了一通,講他成天不做事情不說,一個大男人還管不住兩個女的,跑到老人跟前發瘋。

  手指頭差點戳到他臉上,江兆年便不敢了,灰溜溜的逃了回去。

  武氏跟羅姨娘後來就發現,要找江兆年不容易了,他索性這都不著家了啊!

  兩個人氣死,武氏回了娘家一趟,羅姨娘的娘家也來了一趟,各自尋各自的法子。

  這當兒,安陸伯府傳來好消息,江慕梅有喜了。

  李氏心裡一塊大石頭終於落了地,女兒有了孩子,便是有了最根本的依靠,若是兒子,那就更好了。

  一家子興高采烈的去探望,順便聯絡下感情。

  江慕梅紅光滿面,整個人胖了一大圈,精神也很好,她婆母專門派了一個在生孩子方面可稱「大學士」的媽媽照顧,十分的妥帖。

  老太太幾個滿意的很,眾人團團坐下,歡聲笑語。

  李氏很快就去找江慕梅偷偷說話:「請了大夫看,可知道是男是女呢?」

  江慕梅小聲道:「說是男孩呢。」

  「哎喲,太好了!」李氏拍起手來,「你一舉得男,親家老爺,太太可要高興壞了。」

  安陸伯府的大兒子現今還未有子,確實二老都把希望寄托在江慕梅這一胎,要是順利生下來,她的地位肯定會抬高不少。

  江慕梅卻歎口氣,面顯不愉。

  李氏忙關切問:「又怎麼了,你現在懷著身子,可不能這樣,有道是笑口常開,孩子生下來才好呢。我見親家太太待你很好,多體貼,樣樣都給你準備了,多好的福氣啊!不知道多少人羨慕!」

  她嫁到江家,老太太可從未這樣對待過,倒是她的兒媳婦蔣氏,她卻是用了心的。

  江慕梅身子扭了扭,撅嘴道:「還不是那兩個通房,現在可得勁了。」

  她有了孩子,那房事就不太好行了,故而,沈玨肯定要常往通房那裡去,還是理由十分充分的,她想到了心裡就不太舒服。

  李氏嘖嘖兩聲,摸摸她腦袋:「這不是人之常情麼,你這傻孩子,可不要為這個鬧彆扭,親家太太只當你不懂事理。」

  「那要她們時間久了,被抬了姨娘呢?」江慕梅皺眉,滿心的不樂意。

  李氏想了想道:「我不是給你帶了那幾個丫頭來,老太太送的玉竹也是好的,你瞅著哪個不錯,該當自己提出來呀!他們這種人家,不可能說一個都沒有的,你看那永康侯,你們家姑奶奶多厲害的,還不是有三房姨娘?」

  江慕梅便不說話了。

  她每次訴苦,母親都叫她要識大體,簡直是與牛彈琴!

  不如自己想想法子了。

  幾個姑娘隨後也來屋裡說話,姐妹相談甚歡。

  親家一家難得來一回,安陸伯府自是要留吃飯的,江慕梅懷了身子疲乏去歇息,姑娘們就去園子裡逛逛。

  見江如梅頗為老實,江畫梅小聲道:「如今四姐眼界高了,也看不上伯府的三公子了呢。」

  想當初江如梅第一次受罰便是去親近安陸伯夫人,這次倒確實沒有做出此等舉動,只是看起來有些奇怪,像是在打算什麼事情。

  這也不怪江素梅想得多,她本身就是個善於思考的人,如今在這樣的家族裡,更是喜歡沒事就琢磨事情,反正也是閒著麼。

  江畫梅又去拉了江夢梅一起走。

  這二個人,一個像是嘰嘰喳喳的喜鵲,一個像是受驚膽小的兔子,湊一起還挺有意思的,反正江素梅覺得跟她們一塊,心理壓力等於零,完全是身心放鬆的時候。

  真奇怪武氏那樣的母親,怎麼養得出來如此單純的兩個小姑娘那?

  三個人看看花,喂餵魚,其樂融融。

  走了一段路,才發現,前面的江念梅不知去哪兒了,原本在後面的江如梅也是不見人影兒,不過她們也不在意。

  花廳裡,老太太,沈夫人幾個正閒聊,無非都是圍繞家長裡短,除了江灼,江倫年紀尚小,只在長輩們跟前玩耍,其他男人們自然是去講他們的事情了,那多數都是朝堂的大事。

  比如現任首輔金大人竟然同意讓章醇入閣。

  眾位官員大受打擊,光是主動辭官的就有十二人。

  因為那章醇乃是以討好皇帝之計才平步青雲的,為好些人所不齒,自不願與他同朝為官。

  反對的聲音也很大,可是有皇帝大人與金大人的支持,章醇無往不利,順利進入內閣,從此朝堂換了一番新的面貌。

  對此,江老爺子等人也甚為不滿,然而,卻只能袖手旁觀。

  在權力的浪潮裡,任何舉動,稍不小心就會導致全軍覆滅,而且還是被滅的渣渣都不剩,他們豈敢輕舉妄動?是以,只暗地裡收集好證據,以備將來不時之需。

  江素梅三人慢悠悠的逛了一圈,回到了花廳。

  江念梅是過了會兒才到的,她進來的時候,神情帶著幾分古怪,面頰帶著幾分紅暈,總之是不太正常。

  為此,李氏還關心的詢問。

  江念梅答是走急了。

  正說著,江如梅到了,身後一如往常,跟著雙花跟水萍兩個丫頭。

  雙花一來就走到江念梅身邊說:「二姑娘,這是您的帕子罷?剛才奴婢見二姑娘跟大姑爺在池塘邊......應是您掉的,也不見其他人。」

  江念梅喜素色的東西,那帕子也是一般顏色,所以眾人都認得出來。

  可雙花說的那句話卻叫人不可不在意。

  老太太當時頭上的華釵一顫,斥責道:「混說什麼呢,還不退下去。」

  雙花嚇得立刻跪下,磕頭道:「老太太,奴婢可沒說謊啊,奴婢確實看到了,這帕子是二姑娘的......」

  江念梅的臉頰一片赤紅。

  若是平時,她定然出口反駁,然而,這一次,反應卻是慢了一些。

  觀她臉色,李氏大急,為女兒說話:「混賬東西,不過是塊帕子,有什麼多說的,都是親戚,講幾句話可不是平常事呢。」

  江如梅輕佻下眉頭,也開始責備雙花:「都不會講話,還不給祖母,大伯母道歉。」一邊自責道,「是我沒有教管好,還請祖母責罰,二姐也不要生氣,都是雙花一驚一乍的。」

  這回江素梅終於能開口了:「只是恰巧遇到姐夫,沒什麼事兒,講了些姐姐平日裡的喜好,姐夫很是關心。」

  她的聲音有些發抖,但此刻表情卻是恢復了平靜。

  江如梅淡淡一笑,不再說話。

  老太太的手緊緊握在了椅子把柄上,恨不得給江如梅一個耳光,她倒是越來越聰明了,懂得利用丫環,可竟敢在大庭廣眾之下,如此毀江念梅的名聲,實在是可氣!

  安陸伯夫人像是不太在意,只說道:「正當要吃飯呢,親家老太太,太太,可要陪我喝幾盅果子酒呀。」一邊就吩咐下人擺飯。

  阮氏笑道:「我去扶弟妹來。」

  她去了江慕梅的臥房。

  江慕梅剛好起來。

  「你幾個姐妹逛了園子,都回了,該吃飯啦。」阮氏笑瞇瞇的道。

  「難怪餓了。」江慕梅道,「有勞大嫂,其實大嫂也不必親自過來的,我走幾步路可不要緊。」

  「怎麼不要緊呢?你可是咱們府上的寶了,一點不能有差池的,我身為大嫂,不過來接你吃個飯算什麼。」她微微一笑,「不過,我曉得,弟妹可盼著二弟來呢,是不是?他怕正跟父親,老爺子幾個說事情。」

  江慕梅紅了臉:「哪兒呢。」

  阮氏便扶著她走了。

  一行人路過小片竹林時,卻忽然聽見有兩個丫環小聲講話。

  「原來二爺真喜歡江二姑娘呢,我有回就聽說,二爺看到江二姑娘,路都不會走了,真不是瞎說的,不過江二姑娘神仙一樣的人,誰不喜歡。」

  「是啊,二姑娘長那麼好看,怎麼咱們大少奶奶卻是......」

  「大少奶奶命好呀,是長女,不然可輪不到的。」

  江慕梅氣得渾身發抖。

  阮氏忙叫兩個婆子把那兩個丫頭抓過來。

  「掌她們嘴,狠狠的打!」阮氏命令。

  兩個丫頭嚇得臉色慘白,跪在地上磕頭求饒。

  江慕梅胸脯上上下下起伏著,質問道:「你們,你們敢這樣胡說,哪兒來得膽子,啊?到底是哪裡聽來的,這種,這種話?」

  其中一個丫頭道:「好些人都說,今兒,今兒二爺去見江......二姑娘,不是奴婢胡說。」

  「還不是胡說?」阮氏叫道,「快給我打!」

  婆子就開始扇耳光。

  聽著「啪啪啪」的聲音,江慕梅心如刀割。

  她猛然想起,沈玨對江念梅的關注,問了她那麼多關於江念梅的事情,還精心準備送給她的禮物,原來那時候,他就已經生了這種念頭!

  江慕梅急於去質問,突地往前跑去,只是,她如今怒火直衝頭頂,路都看不清,腳一崴,陡然就倒了下去。

  周圍一片驚呼。

  消息傳到花廳的時候,眾人都吃了一驚。

  李氏急道:「慕姐兒在哪兒,快帶我去!」

  「已經扶去了臥房。」阮氏道,「我也叫人去請周御醫了。」

  他們有世襲爵位的家族,都有此種特權,可以請宮裡的御醫看病。

  老太太也著急。

  金媽媽安撫她,叮囑她當心點。

  老年人急不得,腦血上衝,什麼事情會都發生的,有些一急,直接就去了。

  老太太向來看重自己的身體,忙冷靜下來。

  安陸伯夫人道:「快去把二爺叫來。」又對江家的人道,「周御醫在這方面最是頂尖的,慕梅應該不會有事,不要太擔心,咱們現在就去看看。」

  眾人便跟著去了。

  不知是不是聯想到剛才的事情,江念梅的臉上一絲血色都沒有,江如梅只嘲諷的看著她,暗道,任你仙女一般的,還不是沒臉沒皮,跟姐夫勾搭,這回可被我抓到了,就是老太太問起,多得是人作證呢!

  武氏也在瞧笑話。

  本來李氏一雙兒女,大女兒嫁的好,二女兒樣樣出眾,卻在今日都出了事,她像是出了一口惡氣。

  不過到底是一家子,剛才她也不至於出惡言,丟了江家的臉,只是心裡到底是痛快的。

  江畫梅卻是有些緊張:「不知大姐怎麼樣呢,我聽姨娘說,頭三個月很緊要的。」

  金姨娘還真是什麼都對江畫梅講,江素梅拍拍她的手道:「不是有御醫麼,應該沒什麼的。」她對江慕梅的印象不算壞,雖然這大姐沒有照應過她,但也沒有欺負過她,故而不論恩怨。

  她現在只是奇怪到底發生了什麼,好端端的,江慕梅怎會暈倒,明明之前還健康的很呢。

  她往前方阮氏的背影看了一眼,若有所思。

  李氏當先衝到臥房,江慕梅蜷著身子,雙眼緊閉,額頭上都是汗,還直喊疼。

  李氏立時就哭了。

  安陸伯夫人也很著急。

  大兒子無法生育,二兒媳婦有喜之後,安陸伯不知道多高興,現在卻出了這等事,她這做婆婆的也有責任,沒有照顧好兒媳。

  「惜月,你過來。」安陸伯夫人叫阮氏去到外面問,「到底出了什麼事了?」

  阮氏低聲道:「兩個小丫頭嚼舌根,被二弟妹聽見了。」

  安陸伯夫人皺眉:「說什麼了?」

  「說......」阮氏歎了口氣,「也不知誰傳出去的,是關乎二弟跟江家二姑娘的。」

  安陸伯夫人瞪大了眼睛。

  她當時覺得應是一場誤會,因為那江如梅是個輕浮的,她身邊丫環說的話,自然不會當真,哪裡曉得竟還傳到江慕梅耳朵裡了,這兒媳婦要說哪裡不好,大概便是太過在意自己的兒子在女人上面的事情。

  故而,她都沒有讓沈玨的通房抬成姨娘。

  結果,江慕梅卻因為聽到這些,而導致摔倒,實在是......

  安陸伯夫人恨鐵不成鋼,對身後的婆子道:「把那兩個丫頭拉出去賣了!誰再敢說,一律打死!」

  婆子領命。

  周御醫很快就到了,因他家便在不遠處,也不在當值。

  「請您快些給我兒媳婦看看。」安陸伯夫人還心存一線希望,「應是沒有事的罷?」

  周御醫便去給江慕梅把脈,好一會兒出來,搖了搖頭,意思是這胎兒保不住了。

  李氏大急,求那御醫:「不管要什麼,請您一定要保住孩子啊!」

  周御醫安撫道:「身子沒怎麼損,以後還會有的。」

  李氏便哭得更厲害了。

  老太太也抹眼淚。

  安陸伯夫人紅了眼睛,要說這孩子,她花的心思並不少,她也很期盼這個孩子的到來,誰知道,才不到兩個月,這便沒有了,她豈能不傷心?

  周御醫開了幾個方子給江慕梅養身體。

  蔣氏本來抱著江天麟的,聽說江慕梅沒了孩子,當下忙走遠了些,怕她知道這事,再看到小孩子會更加傷心。

  江慕梅見眾人一直不同她說,急得在裡面問:「娘,祖母,母親,到底怎麼了,我的孩子,周御醫,周御醫......」她越發覺得恐懼,竟然大喊大叫起來。

  李氏抽泣道:「叫我怎麼跟她說呢,本來這麼高興的事。」

  安陸伯夫人長歎一聲:「我去罷。」

  隨後,屋裡便是一陣大哭。

  原本是一樁大喜事,到頭來,轉成悲。

  江素梅也是一陣唏噓。

  眾人哪有胃口吃飯,稍後就回去了。

  李氏雖然想陪著江慕梅,可總是不合時宜的,安陸伯夫人說一定好好照顧江慕梅,若是她想回去,也能回娘家住幾日,李氏這才放些心,可眼睛還是哭腫了。

  江念梅也跟著哭,她剛才去看江慕梅,想握住她的手安慰,結果江慕梅甩掉了她的手,臉上冷冷的。

  她在瞬間便知道發生了什麼,心涼透了。

  親生姐姐竟也不信自己!

  那沈玨算什麼呢,不過是個急色鬼,再說伯爵的位置也未必是他的,沈家還有小兒子呢,不一定比沈玨來的差,所以江念梅當初便沒有看上沈玨,江慕梅有這樣的親事,她也從沒有羨慕。

  可江慕梅現在竟然懷疑她,江念梅覺得自己遭受了很大的侮辱。

  老太太一到家,便叫婆子把江如梅壓上來,她要好好的審一下,若是這死丫頭真敢胡說,她絕不會饒過。

  江如梅早就料到,一點兒也不怕,把什麼都推在雙花身上,她本只讓雙花去還帕子,是雙花多嘴。

  這時,江兆年不知怎的也來了,站在江如梅一邊。

  江如梅的膽氣更大了一些,說江念梅自己都承認的,當時還不止這些,兩人還有肌膚之親,連說了好幾個人名,都是在場看到的。

  老太太便也叫了一道審。

  結果出來了,江如梅果然沒有撒謊。

  沈玨確實是去見了江念梅,兩個人拉拉扯扯是因為沈玨越走越近,江念梅往後退,差點絆一跤,沈玨就伸手抱了一下。

  老太太氣得臉色鐵青。

  她真沒有想到那沈玨竟然如此不堪!

  因為她深信江念梅的品行定然是好的,那不好的自然就是沈玨了。

  江兆年趁機便說江如梅的好話,說她顧及大局,都沒有全部講出來,已經是給沈家立功了,老太太卻想到江慕梅的事情,指不定便是因此沒了孩子。

  老太太越想越是心痛。

  當初是她搭的橋,如今卻害得長孫女嫁給沈玨這樣的人。

  那會兒怎麼沒有看出來?

  老太太目光森森的掃了江如梅一眼。

  這一次,她對這個孫女兒沒有禁足,但卻派了好幾個婆子嚴密監視羅姨娘與江如梅身邊的人,一旦有什麼不對的,立刻拿下。

  薑還是老的辣啊!

  江如梅只當這一次可以打垮江念梅,卻一招之差,壞在了最後一步。

  關於江念梅與沈玨私通的流言沒有放得出去。

  反倒是涉及其中的所有下人都被老太太逮到了,那後果,便是活活打死!

  就是江如梅身邊的雙花,也被打殘了,扔去了莊上。

  母女兩個元氣大傷。

  經過這事之後,老太太就病了。

  她卻還不能把這些告訴李氏,不然李氏不也得氣的生病?只能自己受著,這一病就是好幾個月,期間,李氏要擔心江慕梅,又要照顧老太太,還要關心江念梅的婚事,生生是瘦下了一大圈。

  幸好老太太后來又慢慢好起來了。

  江素梅便同老爺子請示想去店舖一下,老爺子准許。

  說起這兩個鋪子,一個是兩間店面的香料鋪,一個是四間店面的綢緞鋪。

  她根據丁賀兩兄弟觀察的,一來便把不好好做事的夥計給辭退,同時給專心工作的夥計發獎金,一下子就起了激勵作用,那些人做事自然就用心多了。

  下面的,便是對管事的管理,她詢問貨源,商稅,本錢,行程,顧客等等,樣樣都弄得清清楚楚,再來翻賬本。

  兩個管事暗自慶幸沒有虧空公款,看這女掌櫃的架勢,一旦發現有什麼不對,立馬把他們弄進牢房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最後,江素梅讓他們每一個季度都來報告一次,其中除了上述內容外,還包括同行的情況,若是有突發事件,要立即報告,不可私自下任何決定。

  兩個管事連連稱是。

  江素梅又讓丁賀兄弟暫時留在鋪子做夥計,多學學東西,好為以後做打算。

  俞朝清在旁看了大為欽佩,要請江素梅去酒樓吃一頓。

  江素梅難得出來一趟,豈會拒絕,反正酒樓也不是不招待女客的。

  二人要了一個靠窗的雅間。

  江素梅笑道:「可是隨便點?」

  俞朝清慷慨道:「小舅說了請你吃好的,還能有假,愛吃什麼點什麼!」

  他如今好歹有俸祿了,生活不成問題。

  江素梅口裡這麼說,其實也只點了兩樣特色菜嘗嘗鮮。

  吃到一半,俞朝清忽然神秘一笑:「蟲娘,我沒有說錯罷,崇禮師兄一去,那長沙匪徒就沒轍了。」

  「哦?」江素梅驚訝,但一想,又覺在情理之中。

  當初余文殊胸有成竹的說下那句「必除長沙匪徒」之時,他的心中,大概就已經有了辦法。

  如今他成功了,江素梅也為他高興。

  「可你怎麼知道的?」她疑惑,「長沙可是有些遠,來回一兩個月罷?」

  俞朝清有些不好意思。

  作為死忠,他是很關心余文殊的,所以每當遇到跟這些有關的事或消息,他都要探聽一二,江家的人不曉得的,他都曉得。

  「反正事實就是如此,你看著罷,崇禮師兄很快就會回來了。」

  江素梅懷疑:「就算匪徒被他降服,可皇上就一定會讓他回來?」

  皇上把余文殊送去那麼凶險的地方,可不是出於好意啊!

  這是把人往死路上逼呢。

  俞朝清奇怪的看她一眼:「這你便不懂了,蟲娘啊,你到底是姑娘家,哪裡知道其中的道理。」

  江素梅暗想,她歷史不是白學的,總是知道一點。

  不管怎麼樣,皇帝肯定不會輕易就讓余文殊回來京城,除非他真得立下了什麼不可磨滅的大功,那麼,他總不能做得太過明顯,樣子還是要擺的。

  但其實,她猜得也不太對。

  畢竟歷史不是一個人就能推動的,而皇帝的身邊也聚集著各色的人群。

  此刻,養心殿裡,二十五歲的皇帝正跟他的妻子,也就是皇后劉氏閒話家常。

  劉氏道:「聽說廣州匪徒都躲入了深山老林裡,好久不曾出來了?」

  皇帝點頭:「余崇禮名不虛傳。」

  「余閣老親自教導出來的,自是不一般。」劉氏歎口氣,「當初皇上您,不也是一樣麼?」

  皇帝的臉色就暗了幾分。

  當年他只是一個宮女生的孩子,但余閣老卻很看重他,每每都在先帝面前稱讚他內斂穩重,後來,也是余閣老一手把他扶持上來的。

  只是這些年,他卻也生活在余閣老的影子之下。

  皇帝深深歎了口氣。

  他仍然記得余閣老臨走時,說的那句話:「皇上,是該把所有的一切都交還給您了,臣已老矣!」

  余閣老余時遠,滿面滄桑,又滿是疲憊。

  是的,他老了,他也厭倦了。

  於是,一個新的時代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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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匿名  發表於 2014-9-26 18:03:39
  第30章 賜婚

  其實,皇帝並不恨余閣老之前的獨掌大權,事實上,余時遠做得很好,文武百官在他的領導下,各就其位,這個國家能如此繁榮昌盛,全因為余閣老每日的廢寢忘食。

  皇帝握住劉氏的手:「是你勸我一再忍耐,不要對余閣老動手,你猜得沒錯。」

  皇后微微一笑:「只可惜,皇上還是沒忍住,打了那些重臣。」

  「總是忍的太久了。」皇帝苦笑。

  他雖然不恨余閣老,可這種束手束腳的感覺讓他很不喜歡,尤其是跟在余閣老身後的那幫子重臣,實在是叫人討厭,他只是想好好教訓一下他們。

  當然,他下得手不小心重了,死了兩個。

  這就是皇帝的特權罷。

  死兩個人算什麼?

  「那余文殊?」皇后詢問。

  皇帝道:「就讓他先待在長沙罷。」

  這一晃又是幾個月。

  那時候,江素梅的田莊已經種上了小麥,棉花,花生等好多的作物,她讓莊上的人養豬牛羊,養雞鴨鵝,還在不甚肥沃的地方挖池塘養魚。

  總之,忙得不亦樂乎。

  就這樣,時間慢慢過去了,一眨眼,她已經十五了。

  而江念梅十六了。

  敬王府終於來提親。

  李氏一改之前的頹靡,重新滿血復活。

  畢竟,那是敬王府啊。

  如今的敬王深得皇上的信任,聽說皇上有些時候批閱奏章,還會叫敬王去商議呢,京城不知道多少人家巴結,就是給敬王做側室的姑娘,都有人家搶著去送。

  可老爺子跟江兆敏卻有些猶豫。

  自古皇帝跟王爺的故事都是很曲折的,而結局都是很不美好的,現在敬王雖然很得重用,以後皇帝翻臉卻也是不一定的。

  而翻臉的結果,將會十分的悲慘!

  兩個男人想了好幾天,決定拒絕這門親事。

  老太太驚呆了。

  「這不應該啊!」老太太道,「這麼好的事情,是不是該重新考慮下?那敬王多好啊,哪裡還配不上念姐兒,雖說是去做繼室,敬王這不也沒有孩子麼?」

  「你懂什麼!」老爺子道,「反正不行,下次你回掉。」

  老太太差點氣死。

  可是,後來她還是如願了。

  只因為皇帝一句話。

  皇帝大人在朝堂上說,江家二姑娘嫁給敬王,朕看甚好!

  一語定了兩家人的命運。

  老爺子跟江兆敏回來時,兩個人的臉色別提多難看了。

  這等於是賜婚啊,還有什麼好說?

  辦婚事罷!

  李氏便又忙了起來。

  江如梅得知這個消息後,又是砸了一通東西。

  功虧一簣!

  她早就發現沈玨對江念梅的癡迷,當初並不高興,想她多麼美貌,江念梅不過仗著一副假惺惺的嘴臉騙過眾人,可那些人卻偏偏吃這一套,其中便包括敬王。

  這便導致她到嘴的鴨子飛走了。

  江如梅對江念梅的仇恨自是越積越深,在安陸伯府,她終於找到了機會,一個可以置江念梅於死地的機會,只要外人知道這個醜聞,那麼,江念梅一輩子的名聲便毀了。

  然而,老太太卻神奇般的阻止了這件事的發生!

  如今江念梅就要嫁給敬王了。

  她豈能不恨?

  江如梅在房裡走來走去,花盡了心思,想要攪黃這樁婚事。

  老太太卻忽然派人來,叫她收拾好東西,即日便去金匱縣上的田莊靜養。

  她傻眼了。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江畫梅奇怪道:「怎麼四姐又做什麼壞事了嗎?突然要被送去金匱縣?」

  「是還沒來得急做罷。」江念梅心想,要真下手了,老太太這次絕對不會放過她的,上次在安陸伯府,便是已經觸到了底線,這次是老太太最後的通融,只是送去田莊,算是好的。

  「不管了,她在哪兒,反正跟咱們都沒關係。」江畫梅從美人榻上坐起來,剝了一個荔枝放進嘴裡,羨慕的道:「如今三姐真不同了,腰包裡鼓鼓的,這時鮮果子,想吃便吃呢。」

  哪裡像以前,這裡什麼好的都沒有,還是她可憐江素梅,才帶一些過來。

  江素梅哈哈笑道:「都是托了我小舅的福,你愛吃便多吃一些,你我還分什麼呢,不要客氣。」

  江畫梅便又抓了一把:「我帶些給姨娘去吃。」

  「金姨娘身體好了一些沒?」江素梅關切的問。

  過年時金姨娘得了風寒,病了一陣子了。

  「差不多好了,她就是貪吃。」江畫梅搖搖頭,「老跟我說,反正別的不求,我那老爹她也不想多看一眼,活不了多久又走不遠的人,不吃還幹什麼。她得風寒便是貪吃,肚子脹,晚上起夜被凍到了。」

  江素梅哭笑不得。

  「喏,這是她叫我帶來的繡樣,說是家裡傳下來的,外頭可沒有。」江畫梅從袖子裡掏出一疊畫了花樣的素紙,促狹的笑道,「說三姐以後嫁人了用得到的,婆家的人看到了會喜歡呢。」

  江素梅的臉微微一紅,打她的手:「定是你說的,金姨娘才不會叫你這般說。」

  江畫梅嘻嘻笑道:「反正一個意思。」

  江素梅翻開來看了看,只見這繡樣個個都精緻漂亮,樣子不俗,有用在鞋子上的,用在抹額上的,也有用在衣服上的,十分實用,當下很是感激,叫翠羽拿一包糖炒栗子來:「這個你一會兒帶給姨娘吃,也別吃太多,又不消化,還有,謝謝她了。」

  江畫梅笑道:「謝啥啊,又不值錢的,她不過知道你現在是地主婆了,讓我過來蹭點吃的。」

  「姨娘待你是真的好。」江素梅見她還懵裡懵懂的不知,心下羨慕。

  江畫梅雖然是庶女,可是她有個一心一意愛她的金姨娘,想來這些年,金姨娘定也是花了心思教她的,所以江畫梅才沒有像江如梅這般惡毒。

  她雖然單純直爽了一些,可卻坦然大方,是個好姑娘。

  所以這次金姨娘送的繡樣她也收了,並不以厚利回報,因為她明白金姨娘的意思。

  不過是讓她將來能多照顧照顧江畫梅這個堂妹。

  寶珠在外頭敲門:「姑娘,俞老太太來了。」

  江素梅一怔:「姥姥?」

  青禾忙去開門。

  果兒已經領著俞老太太到門口了。

  江素梅高興得撲到俞老太太懷裡,驚訝道:「姥姥怎的突然就來了?事先也不說一聲啊。」

  「有什麼好說的,還要你準備什麼不成?」俞老太太又笑著看看江畫梅,「喲,畫姐兒也在呀。」

  江畫梅一點不認生,上來就挽住她胳膊:「姥姥,您看到我可喜歡呢?」

  這厚臉皮,不是她的外祖母,她也跟著叫,江素梅扶額。

  俞老太太合不攏嘴:「喜歡,喜歡,你跟蟲娘最是好了,也同我外孫女兒一樣的。」

  江畫梅就拉著她講起話來,還剝荔枝給她吃。

  江素梅坐在旁邊,打量俞老太太。

  她比原先胖了一些,精神不錯,大概俞朝清入翰林院之後,老太太卸下了一塊石頭,渾身都舒暢了,加上不久前,俞老爺子的弟弟又奉上一筆家財,更是叫她高興,至少以後生活無憂。

  只是,她忽然到訪,總是有些奇怪,因為俞朝清也沒有來麼。

  「姥姥,您是不是找我有什麼事兒啊?」她詢問。

  俞老太太笑道:「也不叫有事兒,總是要看看你的,還有朝清......」

  「小舅怎麼了?」

  俞老太太這才露出為難的表情:「蟲娘,你小舅可是有二十歲了。」

  哦,原來是該成親的年紀。

  江素梅忙問:「是不是姥姥有什麼合適的人選?」

  一旁聽著的江畫梅也豎起了耳朵聽。

  「也不是說有,可咱們家不是多好的人家,你外祖父也不在了,俞家沒什麼親戚,就二弟一家,其他的又遠,都不在朝堂的,你說朝清能娶個什麼樣人家的姑娘那?」

  那確實是不上不下,很尷尬。

  要說俞朝清,前途還是有的,到底是庶吉士,那是儲相,可卻也不是一定的,庶吉士熬到最後,沒當成官的都有呢。所以說,俞朝清的條件不算很好,家世在這裡擺著,實在與顯赫二字一毛錢關係都沒有。

  「姥姥,咱們只看重人品便好了,再一個,家裡父母也得開通的,不會說看不起人,又不趨炎附勢的,就行。」江素梅想了想道,「其他,都是說不准的。」

  俞老太太沉吟著點點頭:「是該這樣,娶個不好的進家門,也是不安生。」

  「那姥姥可有合適的呢?」

  俞老太太搖搖頭:「便是沒有呢,這回跟你說一說,我這心裡也更清楚了,就跟芙蘭說的,不能因咱們沒個依靠,這便找個好家世的,那也不行。」

  芙蘭就是張媽媽了。

  聽起來,像是有家世不錯的,願意把姑娘嫁給俞朝清。

  江素梅把手放到唇邊,笑了笑:「姥姥,也別說什麼沒依靠,如今咱們家馬上便與敬王府做親家了,有多少人家想與敬王府結交那,這不是連門兒都沒有麼。」

  俞老太太恍然大悟,難怪突然連續有人登門!

  到底他們俞家跟江家也是親戚啊,再說,俞朝清本身條件尚算不錯,便有人來鑽這空子了。

  「哎喲,這些人。」俞老太太搖頭,「難怪朝清也不肯,光是我看他年紀大了著急呢,還是算了,慢慢挑罷。」

  「是啊,男人家怕什麼,小舅不過才二十,姥姥不用急的。」江素梅笑道,「一定要好好找,這事兒可沒有後悔藥吃。」

  江畫梅也道:「我見過小舅,可俊呢,姥姥真不用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咱小舅以後肯定會找個十全十美的小舅母呢!」

  她的小舅也成江畫梅的小舅了,江素梅噗嗤笑道:「還小舅母,你真敢說!」

  俞老太太也笑起來:「今兒真撿到一個外孫女兒了。」

  三人笑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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