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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diott7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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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賀堅強]大宋的智慧(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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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28 05:59:07
第五十章 患得患失

    蕭打虎也是這麼幹的,他正在給城牆上潑水,然後整座城牆變成了一座高大的冰牆,然後就被飄落的雪花裝扮成了一個毛茸茸的冰雪怪物,當蕭打虎忍著疼痛坐在軟兜裡看到宋軍正在雪地裡築牆,忍不住仰天大笑。

    這樣的天氣裡露宿野外,那是在自尋死路,更何況宋人大多不耐寒,就算他們身上的棉衣再厚,也抵擋不了來自極北之地的寒風。

    他以為,只要過上十幾天,自己就能去城外撿拾宋人的屍體了。

    他的得意只堅持了一天時間,當他第二天再次站在城頭的時候卻笑不出來了,就在他的眼前,那道不高的冰牆後面,密密麻麻的密佈著成千上萬座冰雪堆砌的屋子,每個屋子的頂上都有嫋嫋的煙霧冒出來,他還看到宋人伸著懶腰從低矮的房子裡走出來,一點都看不出有凍壞的痕跡,他們甚至有閒心在自己的冰雪屋子上裝一塊透明的冰!

    雲崢的屋子自然是最大的,冰雪加水堆積成的牆壁上掛滿了羊皮,如果忽視掉毛皮產生的那些輕微的膻味,這間屋子堪稱奢華。

    清冷的陽光透過屋頂上的那塊大冰折射出瑰麗的光彩,讓整間屋子顯示出夢幻般的顏色。

    “赤橙黃綠青藍紫,七色光彩啊!這簡直就是神跡!”

    “屁的神跡,太陽光分七色,只是平日裡混在一起看不出來,被冰折射之後就成了這樣子,《墨子》上面早就有記載,人家連小孔成像這麼玄幻的東西都能解釋清楚,到了你這裡就一句神跡來解釋所有自己不懂的東西,老子恥于和你同窗!”

    雲崢今天的心情很好。蕭打虎到底還是鑽進了陷阱裡,雖然他將自己麾下的兵將全部塞進了西京周邊百里之內的三座城池裡,雲崢相信,在這樣的天氣情況下他們的覆滅不過是早晚間的事情。

    冰屋子裡雖然談不到暖和,卻絲毫不冷,崔達到現在都弄不明白為什麼冰雪砌就的屋子裡面點上火盆。那些冰雪絲毫沒有融化的跡象。

    坐在厚厚的皮毛裡面,圍著火盆吃雲家特有的熱鍋子,雖然嘴裡還不住的往外噴著白氣,但是身上卻暖融融的,讓人不得不把厚重的皮裘脫掉才顯痛快。

    翻滾的白色羊湯裡面,豆腐,麵筋,乾蘑菇,菘菜。蘿蔔,不斷地翻滾,再加上雲家特製的酸菜,就著鮮嫩的羊肉吃一口就讓人胃口大開,讚不絕口。

    看在崔達辛苦一趟的份上,這是雲崢特意犒勞他的,如今的崔達吃的滿頭冒汗,嘻嘻哈哈的歡樂無邊。

    蘇洵進來之後卸掉皮裘笑道:“外面如今冷的能凍掉耳朵。風雖小卻往人的骨頭裡鑽,老夫已經讓憨牛。梁輯他們縮短軍士站崗的時間,人數夠多,將士們也用不著那樣辛苦。

    剛才看過了,將士們也在屋子裡吃吃喝喝,菜品沒有這裡的這麼多,但是大塊的羊肉似乎更合他們的胃口。”

    雲崢笑道:“今日乃是除夕日。即便是牛羊都在今天會有一口美食吃,人更要如此!”

    蘇洵笑道:“只可惜今日沒有王介甫的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的對仗句子,總覺得少點什麼。”

    陳琳掀開門簾大踏步的走了進來大笑道:”不缺,不缺。王介甫再有三日就會到達,大年初三之時正是陛下大宴群臣的好日子,我們也在這極北之地一起祝陛下永年。”

    說完話毫不客氣的把崔胖子從座位上提起來放到一邊,自己坐到位子上大笑道:“年輕人沒有一點尊老敬賢的禮數,該老夫暖暖身子了。”說罷也不換筷子,就用崔達用過的筷子撈起好大一塊凍豆腐吃的痛快淋漓。

    崔達有些不甘心,不過看到這個瘦猴一樣的老傢伙一隻手就能把自己提來,估計打不過,也就不再計較,而是另外找了一雙筷子繼續吃東西,他在遼營一年多,整日裡不是羊肉就是奶茶,自覺已經渾身都是腥膻味道,如今好不容易功成,豈有放過的道理。

    雲崢的眉頭又皺了起來,如今自己大軍已經圍著西京城形成了一道縱深三里有餘的屏障,但是這三天裡,不管是大同縣、還是天成、長青兩縣的情形都有些不明朗。

    而胡巴綸音統領的五千騎兵在這樣的天氣裡行動緩慢,只是依靠他們恐怕還沒有辦法攔住三縣共計五萬餘敵人。

    吳傑已經在不要命的向大同縣突進了,但是沒有三天時間休想跋涉到大同縣。

    這些也就罷了,至少在自己沒有攻破西京之前,大同三縣的敵軍還不敢私自撤退,短時間內,戰事還爆發不起來,等到明天,或許就在今晚,蕭打虎就會發現自己的糧倉其實是一座空倉,一旦這樣的情形出現,不管對誰都是一種嚴酷的挑戰。

    畢竟大宋軍隊已經在野外跋涉了兩個月了,軍卒的體力估計早就到了一個危險的邊緣了,這絕對不是一兩頓好飯能夠恢復過來的。

    一面要作戰,一面還要修築工事,雲崢不知道將士的體力是不是還能堅持到戰爭的勝利。

    “命憨牛帶著扒犁去接一下王安石的民伕隊伍,必須把將士們從繁重的勞作中解救出來,專心作戰。”

    陳琳笑著朝雲崢招手道:“大帥不必憂心將士,眼看著就要有一場前所未有的大勝,他們的精神頭都很足,一個個盤算著取得了軍功之後,該向朝廷討要怎樣的獎賞,老夫剛剛巡營歸來,將士們的士氣高昂的緊,至於王安石那裡,老夫已經派親兵帶著扒犁去接了,三日後一定會到達西京!”

    雲崢笑著點點頭,然後對蘇洵道:“告訴郎坦,無論如何要在冰牆邊上堅守五天,哪怕多耗費一些火器,也不要輕易地出擊,能將遼人困在西京城我們就贏定了。”

    蘇洵笑道:“大帥怎麼變得謹慎了?西京城已經被我們包圍的密不透風,即便是飛鳥也難以逃出來,老夫不相信蕭打虎在如今的局面下還有翻盤的可能。”

    “謹慎一點總是好的,這就像是下棋一樣,收官的時候才是最重要的時候,戰場上什麼事情都會發生,沒有將敵人的腦袋割下來之前,永遠不要說已經勝利了。”

    陳琳停下手裡的筷子問道:“老夫預備將這裡的局面寫成奏摺讓海東青帶去雁門關,然後直達東京可否?”

    雲崢道:“三日後再寫吧,那時候應該已經能夠看出戰爭的走向了,蕭打虎並非是一支孤軍,事實上三十萬大軍擠在西京城裡,就算外面沒有援兵,它們本身就是一支極為強大的力量,我們需要做的就是打掉蕭打虎最後的希望。”

    雲崢說著話就掀開了門簾走了出去,身上的白色狐裘被寒風吹拂的噗噗直響,沿著軍卒挖開的雪道走了不足三百步就到了冰牆的邊上,如今冰牆並不高大,只有兩人高,厚度也不過三尺而已,這樣的冰牆還是經不起弩炮石彈的攻擊,只要在同一個位置受了多發石彈的攻擊,很可能就會碎掉。

    為了使冰牆足夠結實,軍卒們特意在冰雪裡面添加了樹枝,有的還在地勢高的冰牆的底下開出來一個個的洞窟,後面直接連著一座冰雪堆砌的屋子,八牛弩就被安置在這裡,那間屋子裡總有一個兵卒時刻監視著西京城的動向。

    大同城地處平原,瀚海中突兀的出現了這座雄城,不知為何,這座城池並不依靠任何一座山脈,因此在地利上實在是談不到險峻,不過這座城池也只能安放在這裡,如果向東靠到白登山或者向西靠到火燒山,都不足以控制這片廣袤的谷地,修建這座城池的人或許認為在戈壁上只要出現一座城池就已經是難能可貴的事情了,因此並沒有考慮到他的固守問題。

    雲崢騎著大青馬繞著大同城走了一圈之後,這才確定宋軍的包圍圈確實如同陳琳所說的那樣,密不透風。

    不過雲崢看到了幾隻海東青騰空而起,很快的就消失在天邊,這一定是去報訊了,遼人已經能夠使用海東青做簡單的報訊工作了。

    城裡面也有金鼓聲不斷的傳來,城牆上的遼兵也變得匆忙起來,雲崢手搭涼棚瞅了一眼城頭密密麻麻的投石車,就歎一口氣對身邊的郎坦道:“小心了,糧食不夠的事情,蕭打虎已經知道了。”

    郎坦大笑道:“知道了又何妨?投石車安放在城頭雖然攻擊的距離會遠一些,但是我們如今距離西京城足足有一裡地,這裡無遮無攔的,他想突圍,做夢去吧!”

    雲崢笑著撣去衣袖沾上的雪花道:“現在誰包圍誰還很難說,我們包圍著蕭打虎,大同縣,長清縣,天成縣這三座鼎足而立的小城又包圍著我們,這可是一筆糊塗賬。”

    郎坦收起笑容道:“大帥以為那三座小城裡的遼軍敢前後夾擊我們?他們活的不耐煩了?”

    “嚴令之下他們不得不為之,要知道西京城裡還有近三十萬大軍在裡面!為了救出這些人,那三座城池裡的遼軍即便是死光了也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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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騷擾

    宋軍又開始了新一輪的加高加寬冰牆行動,即便是雲崢也投入到了這場瘋狂的活動之中。

    都是長期在戰場上混飯吃的人,京西軍上下也嗅到了危險的氣息,在短暫的休整了一天之後,西京城外濃煙四起,這一次雲崢從西京邊上的一座土包挖出來了石炭,事實上大同府周邊本身就是著名的產煤地,別人不知道雲崢豈能不知道,好多黑呼呼的山,其實就是一座座裸露的煤山,扒犁一趟趟的從煤山上運回來石炭,然後就在簡陋的行軍灶上點燃,架上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東西煮水。

    這東西在冰屋子裡點燃之後會死人,但是拿來化冰雪再好不過了,製作冰牆非常的簡單,軍士們把一筐筐的雪堆上冰牆之後,拿腳踩結實了,然後就是一盆子剛剛化開的冰水倒了上去,盞茶的功夫,冰牆就會加高一尺有餘。

    刁斗上守望的軍卒羨慕地看著同伴在地上烤火燒水,只有自己一個人站在刁斗上喝西北風,不過他依舊牢牢地盯著對面的西京城,不敢有任何的疏忽。

    冰牆後面的屋子裡無數的軍卒正在和衣而眠,武器就抱在懷裡,一旦牛角號吹響,他們就需要在第一時間頂上去,和遼人廝殺。

    第一道冰牆高達丈二之後,雲崢就開始帶著軍中的閒雜人等去修建第二道冰牆,距離第一道冰牆不過二十丈遠,有了這道牆,就好比有了可以困住敵人的甕城,對防守極為有利。

    吳傑處傳來的消息證明雲崢的判斷是對的,大同縣的遼軍瘋狂的向西京逼進,和吳傑在荒原上不期而遇,戰鬥進行了一整天,最後吳傑不願意和瘋狂的遼軍兩敗俱傷,於是就後退十裡紮營,趁著遼軍舔舐傷口的功夫,同樣在險峻的山谷中間築起來了一座長達百丈的冰牆。

    如今,兩軍隔著一堵冰牆在幾乎沒膝深的雪地裡進行生死鏖戰,同一時間,長青縣,天成縣的敵軍也走出了城池,堪稱傾巢出動,據胡巴綸音稟告,人數不少於三萬人。

    至此,雲崢的一顆心總算是放了下來,事情正沿著自己預料的方向發展,在冰雪中蹣跚前行的遼人一旦沒了戰馬這個速度殺器,在裝備了極多各種遠程武器的宋軍面前,不過是一個個的人肉靶子而已。

    幹活的時候人是感覺不到寒冷的,當雲崢精疲力盡的回到帥帳的時候,才發現自己身上的白色皮裘已經成了一塊破抹布,好在這東西防水,要不然就會像猴子一樣努力地把粘在皮肉上的濕衣服剝下來。

    手放在炭火上稍微烤一下,回過神來之後,兩隻手就鑽心的疼。

    陳琳幫著雲崢脫掉裘衣埋怨道:“這種粗笨的活計不該是大帥幹的事情!”

    “這時候全軍中最閑的人就是中軍,戰事發展到現在,有沒有我其實都一樣,只要我們把牆修築的足夠高,這一戰我們就贏定了。”

    陳琳感慨的道:“老夫以前的時候還總是懷疑大帥為何每戰必勝,很多時候老夫都以為大帥不是沒有戰敗過,而是用更大的勝利掩蓋了那些敗績,如今看起來,大帥每次戰鬥都是傾盡全力去戰鬥,我大宋有燒火的主帥,築牆的主帥,焉能不勝?”

    “沒你說的那麼高尚,上了戰場,誰的命都危在旦夕,我只是想儘量的保住自己的性命,要幹掉敵人的性命,所以,有時候做事未免操切了一些,還請監軍多多隱瞞才好。”

    趁著這個陰毒的老家難得動情一次,這時候要是再不緩和一下雙方的情勢,那就真的不是人子了。

    在軍中雲崢雖然是老大,但是如果這個老傢夥真的從心底裡使壞,雲崢相信自己這一趟北征之行,多半不會順當的進行下去。

    他可以不理睬陳琳臭到極點的建議,卻不能肆意的羞辱這個老傢夥,每個胯下沒了小雞雞的人性情多少都有些扭曲,即便陳琳這個老閹人一心只想著跟著皇帝去死,好留下一個千古忠僕的好名聲,這並不代表著這個老傢夥不會有什麼小心眼。

    自從被千古大忠臣包拯狠狠地在後背捅了一刀子之後,雲崢就再也不敢高看大宋權貴的節操了。

    陳琳笑道:“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這一點老夫還是知道的,只要大帥一心為我大宋考慮,為陛下分憂,老夫自然不會多嘴多舌。”

    雲崢蹲在火盆邊上笑道:“北征是一個長期的過程,絕非一蹴而就能夠完成的,這麼漫長的時間裡,一個出征在外的將軍難免會和陛下有一些誤會,竊以為我大宋之所以會在軍中設置監軍一職,就是為了讓軍將與陛下之間多一個溝通的橋樑。

    我們出征在外,軍情有時候一日三變,為了應對眼前的危機,說不得會違背陛下的一些意願,一旦出現這樣的情形,還請監軍多多美言幾句,廝殺漢能夠出人頭地的時候不多,全賴監軍成全了。”

    兩人正虛情假意的客套來客套去的,卻見斥候匆匆進了軍帳稟報說,西京城裡號聲不絕於耳,城頭遼兵也調動頻繁,而且據刁斗上的斥候回報說西京城裡的遼軍開始大規模的集結了。

    陳琳聽了斥候的稟報之後就騰地一聲站立起來,一把抓到自己的長劍就要衝出去為國殺敵。

    雲崢繼續烤著火道:“莫急,遼人現在剛開始集結,等到他們開門突圍至少還需要三個時辰,三十萬大軍想要在短時間裡到達自己的位置,沒有兩個時辰是做不到的,即便是他們都在一座城池裡也是一樣的。

    再說了,這樣厚的大雪恐怕不適合蕭打虎突圍,更不要說他身上還有重傷,他現在突圍出去和困守城池是一個道理,我不信蕭打虎堂堂的遼國北院大王會看不清楚眼前的形勢?

    所以說,這傢夥是在虛張聲勢或者依靠頻繁的調動兵馬來慢慢地蓄養將士的士氣,免得一旦需要突圍的時候自己的大軍卻沒了士氣。”

    陳琳尷尬的笑了一下重新回到座位上喝茶,只要外面有牛角號的響聲傳來,他就立刻開始緊張,不大的功夫已經捏碎了三個茶杯了。

    蕭打虎在城池裡非常的忙碌,不但會吹號,還會打鼓,敲鑼,有時候甚至會打開城門沖出來百十個人,呼嘯著從冰牆前面掠過,然後丟下幾十具屍體匆匆的回城。

    這樣的騷擾從下午開始直到深夜都沒有停止。讓人弄不清楚蕭打虎到底要不要衝出來。

    因為白天忙碌了一整天,所以雲崢睡得很香,倒是陳琳提著劍在冰牆的後面巡遊了一整夜,天亮之後雲崢醒來的時候,陳琳才揉著發澀的眼睛走進了帥帳。

    “屋外金鼓齊鳴,大帥為何還能高臥不起?”

    “無他,信任自己的部將耳!”

    見陳琳發問,雲崢端起粥碗朝他示意一下,然後就繼續吃飯,今天應該是一個忙碌的日子,不但王安石要來,吳傑和大同縣的遼軍交鋒也該落下帷幕了。

    大地一陣陣的發抖,這是西京城頭的遼人在開動自己的重型投石機,百十斤的巨石砸在地上雪花飛舞,地動山搖。

    再有力的投石機也沒有辦法把石頭扔到一裡地以外去,如果說這個世界上還有這種東西,勉強能夠做到的就是雲崢手裡的三門大炮,不過這東西太重,已經被雲崢藏在了野狐口,並未帶到西京來,沒有任何一輛扒犁能夠把那些東西運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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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雲崢過處寸草不生

    雲崢打定了主意要固守,只需不讓蕭打虎跑出來自己就算是贏得了最大的勝利。

    蕭打虎沒有在第一時間率軍突圍,已經讓雲崢小看了他三分,糧食不足是他最大的弱點,繼續縮在西京城只會讓他的力量越發的衰弱。

    相比之下雲崢就不那麼著急了,準備了五年的物資,正源源不斷的從雁門關運到這裡,作為接力賽的一部分,開春之後,雲崢就重新會有一支齊裝滿員的軍隊。

    大宋這些年養精蓄銳的成果已經悄悄的展現,北方大戰連綿,而國內卻沒有增加賦稅,有了嶺南大批的糧食支援,皇帝甚至下令減免了陝西的錢糧。

    這是一個了不起的成就,司馬光甚至為此專門上了萬民摺子為皇帝請功,祈福,雲崢在這個摺子上面也簽下了自己的姓名。

    然而,最燦爛的陽光下也有光線照耀不到的地方。

    流民在一個陽光燦爛的午後終於抵達了西京,模樣之淒慘讓人不忍卒睹,三萬人在極寒的天氣裡爬冰臥雪才來到戰火連天的西京,最後清點人數之後只剩下不到兩萬五千人,也就是說有足足五千人已經死在了從雁門關到西京這不足千里的路途上。

    王安石自己也病了,而且高熱不退,自從大風雪開始之後,他就不眠不休的前進,他知道,一旦這隻流民大軍在某一個地方停下來,恐怕就再也沒有能力走到西京了。

    前進或許還有一條生路,留在原地不動除了死亡沒有第二條道路可走。

    嘴唇焦乾的王安石見到雲崢之後,兩隻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睛裡像是冒著鬼火,指著流民對雲崢嘶吼道:“莫要讓他們再死掉了!”

    這個保證雲崢給不了王安石,其實王安石自己也知道雲崢根本就做不到這一點,他之所以會吼出來,實在是這些日子見到了太多的死亡,從而讓他的精神幾乎要崩潰掉了。

    軍卒們看到流民不由得竊竊私語指指點點,對那些光著腳能從千里之外走到這裡的漢子簡直佩服至極。

    只有陳琳的神色依舊非常的泰然。

    這些人看流民和普通人看見流民的反應不一樣。百姓看到流民只會同情,而官員和皇帝看到流民,就好像看到了動盪和不安。

    在中國歷史上,有爭奪帝位的野心者不外兩種人。一是豪族,如楊堅、李世民等是。

    二是流氓,如劉邦、朱元璋等是。此蓋豪族有所憑藉,便於取得權力,流氓無所顧忌。勇於冒險。

    豪族所憑藉的是什麼?吾國自古以農立國,土地是唯一的生產工具,也是唯一的權力基礎。但是四民之中,農民最苦。吾國的遺產繼承制,以諸子均分為主,縱是大農,一傳再傳之後,土地亦必細分,由大農變為小農,土地的生產已經不能維持一家的生活。而租稅又以田賦為主,農民受了苛稅的壓迫,結果便如晁錯所言:

    ‘春不得避風塵,夏不得避暑熱,秋不得避陰雨,冬不得避寒凍,亡日休息……勤苦如此,尚復被水旱之災……賦斂不時……當具有者半價而賣,亡者取倍稱之息,於是有賣田宅、鬻子孫以償債者矣。‘

    這些沒了土地也就沒了任何生產資源的人除了當流民之外沒有其他任何的出路。

    中國自古以來就是農業國家。而且中國的農業甚見幼稚。

    技術的幼稚已可妨害生產力的發達,而過小地的耕種又令技術不容易改良。

    其結果,農民當然沒有貯蓄,而致再生產只能在同一規模上。不斷地反復著。然而地力是有限的,收穫是遞減的,年年在同一的土地,作同一的耕種,收穫何能不年年減少。

    西漢在文帝時代,“百畝之收不過百石”。東漢時代生產力似已提高。“畝收三斛”。由三國而至晉代,一畝之收“或不足以償種”。降至唐代,“一頃出米五十餘斛”。到了宋代,太宗時,“畝約收三斛”,神宗時,“大約中歲畝一石”。然據呂惠卿之言,“田歲首來四五六斗”。生產力如斯低落,而又加之以水旱之災、賦稅之重,百姓遂“棄田流徙為閑民”。

    閑民增加,貧窮已經成為普遍的現象。

    王安石之所以會病倒,純粹是因為這次有了可以和最底層的流民有了親密接觸的緣故,也是通過這次長途跋涉,讓他對流民的構成和成因有了一個極為中肯的認識。

    看著這些在寒風中呼號求生的流民,再想想自己那些漏洞百出的變法信條,慚愧和激怒交加,終於病倒了。

    然而,讓他最擔心的卻是一旦流民成災,貧窮的普通化就是暗示大宋社會快要發生大亂了。

    王莽時代,“四方皆以饑寒窮愁,起為盜賊,稍稍群聚,常思歲熟,得歸鄉里,眾雖數萬,不敢略有城邑,轉掠求食,自闋而已”。

    晉惠帝時代,“頻歲大饑,百姓乃流移就穀”,

    “至於永嘉,喪亂彌甚。雍州以東,人多饑乏,更相鬻賣,奔迸流移,不可勝數”,終而引起流民作亂之事。

    隋煬帝時代,“百姓困窮,財力俱竭,安居則不勝凍餒,死期交急,剽掠則猶得延生。於是始相聚為群盜”。

    唐僖宗時代,“天下盜賊蜂起,皆出於饑寒”。稅重役繁,百姓多棄田不耕,“民罕上著”。而盜賊又復擾民,“鄉間豪雄因民不忍,陰聚貧乏遊手之徒,起為亂,破六州五十二縣,戕平民二百萬。”

    此種歷史都可以證明:因貧窮而作亂的,多由流氓發動。他們沒有“身家性命”,而生活又不安定,生的快樂既未嘗過,死的苦痛也不恐怖。

    他們最肯冒險,由九死一生之中,突然地置身于雲霄之上。他們個人雖然沒有勢力,而成群結隊之後,就可以橫行江湖。紳士怕他們搗亂,農民怕他們魚肉,他們在中國社會上,乃是化外之民,隱然成為一個勢力。

    流民在中國歷史上曾演過重要的角色。他們常常變為流寇,先向最沒有抵抗力的農民肆行劫掠,而使疲敝不堪的農村,連餘喘也不能保。農村破壞之後,政府因田賦的減少,財政也日益窮匱,不能不用苛捐雜稅來刮索人民,然而一切刮索最後都轉嫁在農民身上。

    這樣一來就成了一個無解的迴圈,農民繼續變成流民,流民繼續劫掠農民,最後流民的力量龐大到一定地步之後,王朝也就走向了終結,最終被別的勢力取代,然後才重新開始大分配,然後繼續走祖先的老路。

    西漢的綠林赤眉,東漢的黃巾,晉代的許多流寇,隋的竇建德、劉黑闥,唐的王仙芝、黃巢,都使中央政府疲於奔命,朝祚因之斷絕。

    王安石高熱不退,即便是在夢中,依舊揮舞著雙臂大呼:“這如何了得,這如何了得啊!”

    說來奇怪,蕭打虎停止虛張聲勢,投石機停止拋擲石頭之後,王安石的高熱也終於褪下去了。

    王安石病的快死了,由不得雲崢不緊張,巡營回來之後鎧甲都沒有解掉就來到了王安石居住的冰雪屋子。

    進了屋子之後卻發現王安石坐在床上,兩隻手虛虛摸向冰層投下來的五彩斑斕的光影,眼神極為迷醉,連雲崢走進來都沒有發現。

    雲崢也不打擾他,找了一張椅子坐了下來,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慢慢地喝,不想打擾王安石此刻的幸福。

    過了良久,王安石才長歎一聲道:“夢一樣的殘酷,夢一樣的美麗,老夫虛擲歲月,成了井中蛙。”

    “何以見得?”

    “南轅北轍啊,在沙灘上建造宮殿,用冰雪堆砌長城,只怕潮來侵襲,春日暖陽!”

    “不錯了,我知道的一位成功的偉人都說自己是在摸著石頭過河,你至少心中想的是那些百姓。”

    王安石苦笑道:“當年你告訴我老夫說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就是打著為民造福的幌子殘害百姓,如今老夫明白了,此言不虛!”

    “我一般不會把事情想的很遠,能夠預先安排五年之內的事情對我來說就是大勝利,我以前就說過,你的起點太高,把所有百姓都想成了一個模樣,這樣做自然會有麻煩。”雲崢笑著安慰王安石。

    王安石苦笑道:“老夫去歲秋日裡站在樊樓之下,遭受百姓羞辱之後還不明白這是為了什麼,現在明白了,老夫當日就是在自取其辱,怨不得旁人。”

    雲崢笑道:“想那麼多做什麼,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幹掉蕭打虎,而後把這些流民安置在西京城裡,等到明年春暖花開的時候,我們就離開西京,重新踏上征途,而這些流民的家眷也會來到西京城,和他們一起在西京墾荒種地,重新安置自己的家園。”

    西京之地雖然遼闊,恐怕還容不下這些外來的流民,安置流民總是一個大問題,非一朝一夕之功。”

    雲崢解下頭盔放在案几上大笑道:“誰會容不下流民?誰有能容不下流民,雲大將軍所到之處寸草不生這句名言,王公難道忘記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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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計毒莫過絕糧

    新生之後的王安石似乎有了非常大的變化,即便是身處戰場好奇心也絲毫不減,廢話多的要命。

    “大將軍,老看流民全部都在吃肉湯,為何將士們反而都在吃饅頭乾菜?如果為了讓流民身體得以休養,大將軍可就是本末倒置了。”

    瘦的一股風都能吹跑的王安石跟著雲崢一起巡營,剛剛離開流民居住的兵營,就忍不住發問。

    雲崢無奈的道:“那些王八蛋們吃肉已經吃的開始反胃了,我又沒有那麼多的茶葉幫他們去油膩,所以每隔一段時間就讓他們吃粟米,免得腸胃克化不了。”

    王安石詫異的瞅著雲崢道:“果然如此?”

    “當然是這樣的。”

    “難道說大將軍這裡的牛羊肉已經多的到了吃不完的地步了?”

    雲崢笑道:“還真是這樣的,胡巴綸音帶著騎兵偷襲了遼人的牧羊隊,把人家的牛羊差不多快殺完了,屍體丟在雪地裡喂野狼實在是可惜,我就命人將那些牛羊全部弄回來,皮子剝掉給流民做冬衣,肉全部燻製了充作軍糧,但是還剩下非常多的肉骨頭,只好讓全軍一起把這些肉骨頭消滅掉,結果不甚理想,流民來了正好把剩下的肉骨頭全部解決掉,一來可以剩下軍糧,二來還能強壯那些流民的體魄。”

    王安石大笑道:“看來老夫和流民的口福不淺,即便是在東京,老夫也不一定每日都有羊肉吃。”

    雲崢聽了王安石的話奇怪的道:“王公將自己和流民比肩了。”

    “有何不可?都是血肉之軀,除了我讀的書多了一些差別不大。”

    聽了王安石這句話之後,雲崢就不想繼續和這傢伙說話了,很明顯這傢伙已經看到了大道的一絲影子。

    在這個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時代裡,有這樣見識已經是意外了,當這種平權思想出現在王安石的心裡,雲崢不知道這傢伙到底會幹出什麼事情,這是一個坐起立行的人,而且是大宋這個時代最出彩的人物。雲崢至少還知道,龐籍正在極力的培養這傢伙,把他當成下一任宰相在培養。

    別看王安石現在吃了很大的虧,那是龐籍這些人在磨礪這傢伙的心智。想把他剛硬的性情弄得圓滑一些之後,再推到前臺來大用。

    現在,怪物出現了……

    “蕭打虎躲在西京城裡已經足足半個月了,以前的時候還有些動靜冒出來,現在好像一點動靜都沒有了。西京城裡安靜的可怕啊!”

    老陳琳從刁斗上爬下來之後就憂心忡忡,同樣凍得發抖的蘇洵也跟著從刁斗上爬下來。

    “我期待這樣的安靜一直持續下去,直到有一天我們進城之後一個人都沒有。”

    蘇洵見雲崢說的輕鬆搖搖頭道:“不可能,總會有一些人活下來的,如果真的到了那個地步,請允許老夫不進城。”

    這話說出之後即便是陳琳的臉色也有些發白,王安石反倒一副平淡的樣子,指指西京城道:“吃人而已,效法曹操舊事,如此甚好!”

    “張勳當年守淮陽。就是這麼幹的,只是不知道他的小妾被投進滾水中的時候,心中會不會有一絲遺憾。”

    “史冊記載,張勳小妾乃是奇女子,自動跳進湯鍋裡的……”陳琳吶吶的道。

    雲崢,王安石,蘇洵一起瞪大了眼睛瞅著他道:“你確定?”

    陳琳連連擺手道:“又不是老夫說的,史冊上是這麼記載的。”

    王安石長歎一口氣道:“自從司馬遷制《史記》之後,國史就成了一個任人塗抹的美人兒,任何人都能將自己認為的美麗添加在這個美人兒的面頰上。當然,塗脂抹粉的事情也是在所難免。

    不知大將軍最近可曾聽說穴居人的故事?”

    雲崢搖搖頭道:“不知!”

    “司馬光自認為司馬遷的晚輩,準備要修志,擔心火炷傷了文本。特意在洛陽的家中挖出來一個巨大的地窖,然後躲在裡面修史書,名字叫做《資治通鑑》。

    他準備效法呂不韋舊事準備編撰出一部曠古奇書,任何帝王只要看了這本書,就能匡正得失,其志不小啊!”

    “我們剛才似乎在說蕭打虎……”

    “知道是罪過。不知道就不是罪過!”王安石粗暴的打斷了蘇洵的話,繼續把話題往姓司馬的人都喜歡寫史書這回事上面去。

    自己親自帶來的兩萬多流民需要一塊土地來安身,需要一塊土地來耕種莊稼用來養活更多的流民。

    這一路上親眼看著自己帶來的流民一一的死在路上,已經快把王安石刺激的快要瘋掉了,兩害相權取其輕,現在只要把這些流民安置好對他來說就是最大的事情,其餘的他無力顧及。

    雲崢也不想說什麼吃人的事情,自從蕭打虎在第一時間裡沒有開始突圍,那麼他們的命運就已經注定了。

    看著身後大隊的流民正在修築第三道冰牆,不論是雲崢還是王安石對他們的速度都很滿意,反正現在大雪已經覆蓋了草原,向東面進發已經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了,留在這裡過冬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聽說君實編纂的《資治通鑑》是我大宋最大的一部編年史,全書預計共二百九十四卷,通貫古今,上起戰國初期韓、趙、魏三家分晉,下迄五代末年太祖滅後周以前,凡一千三百六十二年。

    君實準備把這一千三百六十二年的史實,依時代先後,以年月為經,以史實為緯,順序記寫;對於重大的歷史事件的前因後果,與各方面的關聯都交代得清清楚楚,使後來者對史實的發展能夠一目了然。

    老夫有幸誦讀了開篇部分,君實的文采斐然,敘事恣意汪洋,條目清晰可辨,這部書一旦現世,必然是一部煌煌奇書。”

    “我以為這是必然,不過司馬君實想要把這本變成太子殿下的登基必讀之書,恐怕在時間上有些急促了。”

    “是啊,是啊,陛下……”

    王安石將雙手縮在袖子裡和雲崢邊走邊說,冬日裡的陽光雖然給不了人多少溫暖,雲崢依舊喜歡沒事就在陽光下走兩步。

    蘇洵見兩人談笑風生越走越遠,歎息一口氣對陳琳道:“這就是老夫不願意當官的原因所在,只要背上這個枷鎖,就需要拋棄自己的七情六欲處處以自己的職責為先,如今這兩人堪稱我大宋文華精英,都是飽讀詩書之輩,為了利益就忘記了先師的仁恕之道!”

    見陳琳的眼睛開始變大,又連忙道:“老夫也知道這是婦人之仁,可是人如果連這點婦人之仁都沒有的話,非人哉!”

    陳琳見蘇洵把話從務虛轉到了務實上來,為了表示自己還是人,便道:“蕭打虎除了投降一途,恐怕是沒有別的路可走了。”

    蘇洵苦笑一聲指指已經走遠的那兩個人道:“就算是蕭打虎想要投降,也必須要問問那兩位肯不肯,對他們來說沒有遼人的西京城才是最好的西京城。”

    “王安石命流民修築第三道冰牆,就是沒打算給遼人留下什麼活路,這可是冰雪封城啊。”

    “不止這些,蕭打虎如果還不開始突圍,大帥恐怕就會往西京城內投擲燃燒彈了。

    陳公有所不知,這座西京城其實大帥早在五年前就能攻克下來,之所以留到現在,就是希望用這座城池來拖住遼國的大軍,現在,這顆果子已經完全成熟了,只要大帥願意,咱們的將士就能騎著馬從天知道挖掘在那裡的地道進入西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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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喬巴山的幽靈

    強勁的北風帶著砂礫敲打在盾牌上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音,李清漫步在戰場之上,盾牌被他背在背上,再加上厚重的鎧甲,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移動的堡壘。

    包了鐵皮的靴子踩在鬆軟的沙土上,一步一個腳印,不過很快,這些腳印就被風帶來的沙土填平了。

    放眼望去,視線所及之處到處都是殘破的屍體和無主的戰馬,幾面旗子隨意的傾倒在地上,被風吹得嘩啦啦作響,卻不見旗手的影子。

    這是一處屠殺場!

    一人高的弩槍隨處可見,栲栳大小的石頭密密的鑲嵌在鬆軟的沙地上,更多的卻是鑲嵌在死去的人體身上。

    “器械的戰力最終將會取代個人的武勇!”

    巡視過戰場的李清小聲的對自己說。

    說完這句話,李清就找了一處沒有血跡的乾淨沙土坐了下來,他發現自己現在越來越喜歡和屍體待在一起,而不是和活人一起飲酒作樂,即便是打了勝仗之後也是如此。

    這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往日的噩夢中總是不缺少屍體這種東西,秦州一戰之後那些戰死的生死兄弟的模樣總是會出現在他的夢中,時間長了,他也就習慣了,他甚至學會了在夢中和那些破破爛爛的屍體縱酒高歌,以至於現在只有看到屍體才能讓他的心真正安靜下來。

    拽過手邊的一個破旗子擦擦手,這是河清軍的旗子,如今這支軍隊已經全軍覆沒了,就在剛才被俘虜的四千餘遼軍全部被相國活埋在了錦繡山。

    從一具屍體上取下乾糧袋子,裡面裝的是肉乾,這是風乾肉。一種非常好的行軍食品,李清慢慢的吃了一塊,非常的硬,不過味道很好,鹽的味道很重,不過這是軍糧。鹹乾是必須的。

    吃多了就會口渴,遼軍水囊裡的水已經變成了冰,李清就用刀子劈開皮囊,砸碎了大塊的冰,找了一塊晶瑩剔透的放進嘴裡慢慢地吮吸。

    仰面朝天的躺在沙地上,天空中有兩隻孤獨的飛鷹依舊在空中盤旋,偶爾低飛下來,朝著那些屍體發出一聲聲的嘹亮的慘叫。

    這是遼軍馴養的海東青,這一戰之所以能夠全殲河清軍。最重要的就是國相蒙蔽了這兩隻海東青,它們簡單的大腦還沒有法子把人群和羊群分辨出來,它們還分不清披著羊皮的人和真正的羊之間的區別,在它們看來,只要穿著羊皮的都是羊。

    “戰爭不過是一場騙子的遊戲而已!”

    這是李清今天說出的第二句非常有哲理的話,前一句不過是證實了自己組建潑喜軍的必要性和可行性,河清軍的覆滅更是證明了在器械可以成倍的提升一支軍隊的戰力。

    騎兵冒著密集的箭雨衝鋒或許還有生存的機會,但是冒著雨點般密集的石塊衝鋒。下場非常的淒慘。

    李清甚至想過,如果把石塊全部換成宋軍的火藥彈之後。不知會有什麼樣的結果。

    他很快就推斷出來了結果,那就是根本就不會出現那樣的狀況,火藥彈的價格實在是太昂貴了,沒人能夠把火藥彈當成石頭一樣扔的滿世界都是,就算是雲崢那個敗家子也做不到。

    沙子進了眼睛就會非常難受,但是人死了之後就無所謂了。瞅著面前的一具屍體的眼睛,李清看到了眼睛上沾染的灰塵,於是,他就抬手將屍體的眼睛合上,不想看到那雙灰濛濛的眼睛。

    大隊的西夏軍隊開進了戰場。那些軍卒開始有條不紊的剝除屍體身上的鎧甲,剝掉他們身上相對乾淨的衣衫,拿走所有還能利用的東西,這些對西夏人來說非常的重要。

    一匹黑色的戰馬停在李清的身邊,馬上的騎士俯視著李清,眼睛中的威嚴就像是已經固化了一般。

    李清訕訕的坐起來,從下朝上看,國相就像是一個威嚴的帝王,雖然他到現在還是國相,不過所有人都知道,只要興慶府那個從小體弱多病的孩子一死,他立刻就是整個西夏的王。

    一件黑貂皮從馬上扔了下來,蓋在李清的腦袋上,沒藏訛龐幽幽的道:“多穿點衣衫,莫要病倒了。”

    然後就就傳來陣陣的馬蹄聲,而且是遠去的馬蹄聲。

    李清從腦袋上取下黑貂皮胡亂的穿在身上,有些發愁的瞅著遠去的沒藏訛龐,西夏軍中現在有一個傳說,只要國相對誰好,誰就離死不遠了。

    這句話是有出處的,國相和皇太后沒藏氏從小相依為命,沒藏氏甚至就是國相一手帶大的,兄妹情深誰都不懷疑,可是國相勒死太后的時候聽說他的手非常的穩。

    李清一直都認為自己這時候應該在西京城下,或者正在從冰凍的黃河上跨過之後,去攻擊遼國的土地,就像雲崢現在正在幹的事情一樣,而不是跑到漠北來去搶奪什麼嘛嘛的寶藏!

    雲崢這時候一定笑破了肚子,李清就是這麼認為的。

    問題是李清這樣認為沒有用處,大夏其它的有識之士這樣認為也沒有半點的用處,國相想去耶律信的地盤搶寶藏,大傢伙就只好不遠萬里的去找什麼狗屁寶藏了。

    全殲了河清軍李清一點都不開心,自己現在殺死的遼軍越多,雲崢那裡就越是輕鬆。自己去找什麼寶藏,雲崢卻正在開疆拓土,已經拿到了真正的寶藏。

    國相魔怔了!

    這是李清唯一能解釋清楚國相現在作為的理由,如果沒有魔怔,國相這時候就不該帶著大軍遠赴漠北,應該在大宋和大遼之間的戰爭中尋找屬於西夏人的榮光和利益。

    兩個大國交戰,第三個大國應該很容易找到自己的利益點,但是,國相似乎全部放棄了,他偏偏要了最弱小的一個利益,那就是嘛嘛的寶藏,就算寶藏裡全是黃金,那有如何呢?

    卑鄙的宋人剛剛通過了一項法令,他們不再允許黃金和白銀在市面上流通,小額的交易用銅錢,大額的交易用交子,他們的大宋錢莊正在囤積黃金和白銀,有多少黃金白銀就發行多少價值的交子,天知道他們是不是真的是這樣做的,在李清看來貪婪成性的宋人偷偷的多印幾張交子的可能性非常的大。

    那些卑鄙的宋人今後只需要用那些漂亮的紙片就能從西夏購買走牛羊,毛皮,青鹽,藥材等好東西。

    李清非常的擔心一旦宋人把交子這東西弄得滿世界都是的時候,大夏國的人抱著一堆紙片不知道是不是還能換回來那些自己急需的好東西,即便是還能用,他們只需要稍微操縱一下兌換的比例,大夏國的人很可能就會在商業上顆粒無收。

    一錠向五郎十分金重十兩,在大夏能夠購買二十個奴僕,三十匹戰馬,足足兩倉糧食。

    可是在宋國,需要先把十兩金子換成八十兩銀子,然後一兩金子或者八兩銀子才能換取一千五百枚銅錢。

    然後用一千五百枚銅錢去換取自己所需的東西。

    現在沒人能弄明白銅錢為什麼會那麼值錢,十兩金子換一萬五千枚銅錢,也就是十五貫銅錢。

    三年前的時候,一兩金子換十兩銀子換十貫銅錢,大夏和大宋的物價仿佛,金子同樣值錢,現在,不一樣了……

    人家連一萬五千枚銅錢也不給你,因為大宋律法規定,一貫以上的交易必須使用交子,於是,黃金變成了一張寫著數字的紙。

    李清不相信日理萬機的國相看不到這些變化,看不到宋人的險惡用心,看不出宋人雖然在進攻遼國,實際上真正想要弄垮的是大夏?

    他脫下黑貂皮之後就扔掉了,不過他發現沒藏訛龐又回來之後,就趕緊把黑貂皮撿回來撣掉灰塵,重新穿好,這時候的沒藏訛龐沒有人願意去得罪,也不敢去得罪。

    “李清,北去的道路已經打開,老夫已經命令張絳作為先鋒先行,你潑喜軍輜重沉重,能否在約定的時間內趕到達尕海子?”

    沒藏訛龐從戰馬上跳下來,幫著李清整理一下黑貂皮之後問道。

    李清搖搖頭道:“太遠了,兩千三百餘里路途,拉輜重的馬車根本就堅持不了那麼遠,更何況這一路上都是荒漠,連修整馬車的材料都不好找。”

    沒藏訛龐的臉上全是焦灼之態,咬著牙道:“老夫知道你對北征達尕海子有別的看法,也知道你們都以為老夫瘋了。

    可是老夫告訴你,達尕海子之行乃是老夫深思熟慮之後的結果,李清,老夫只要求你聽從軍令,可否?”

    李清張張嘴想要再勸誡一下沒藏訛龐,但是一想到那些勸誡沒藏訛龐的人可怕的下場,最終還是把話咽下了肚子,挺起胸膛大聲道:“末將一定遵從國相指令雖百死而不悔。”

    沒藏訛龐欣慰的點點頭道:“等你隨老夫到了達尕海子,上了喬巴山,你就會知道老夫的決定是何等的英明!”

    李清心裡閃過一個念頭,小聲的問道:“國相,喬巴山上莫非有的不止是黃金?”

    沒藏訛龐狡黠的笑了一下,然後拍拍李清的肩膀就上馬離去,走出老遠之後才大聲的對李清喝道:“李清,更上!我們去喬巴山,那裡一定不會讓你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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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人人都是野心家

    雲崢知道沒藏訛龐帶著西夏最勇猛的軍卒正在向達尕海子狂奔,知道狄青正在桑乾河一線和耶律重音的大軍對峙,也知道趙禎已經完全吃不下食物了,更知道雲二已經聚集了三十一艘戰船正在掃蕩海上。

    現在,他唯一不知道的就是西京城裡面的蕭打虎的動靜。

    這太詭異了。

    蕭打虎手中還有八萬多騎兵,如果不是因為大風雪,他絕對不會把騎兵駐紮在城裡面,即便是傻子都知道,騎兵天生就該在野外奔馳,就該依靠自己的速度求得生存。

    如果沒有大風雪的因素,把騎兵放進城裡這一條,蕭打虎就該被耶律洪基碎屍萬段。

    現在其餘的事情都非常的合理,唯一不合理的事情就是為什麼蕭打虎情願躲在東京城裡餓肚子,也不願意立刻開始突圍。

    在陳琳,蘇洵爬上刁斗之後的第三天,雲崢也爬上了刁斗,如果不能親眼看看西京城裡面的狀況,他也沒辦法睡著覺。

    很奇怪,西京城裡安靜的就像鬼城一樣,大街上一個人影都不見,除了城牆上還站著一些泥雕木塑一樣的守軍,別的地方根本就看不見一個人,甚至連一匹馬,一隻羊都看不見。

    可能城裡面的守軍發現了雲崢站在刁斗上,於是,城裡很快就變得煙霧彌漫起來,一些兵卒將柴火在城頭點燃,然後,然後雲崢就看不見城裡的動靜了。

    “你確定城裡的糧食只能維持三五天?”雲崢皺著眉頭問道。

    崔達斬釘截鐵的道:“我說的是三十萬人吃三五天,那麼就只夠那些人飽食三五天,即便是軍糧減半,也只能熬過十天,絕對不可能超過半個月,就算是蕭打虎進城的時候手邊還有少量的牛羊,一個月的時間就是他能忍受的極限了。”

    雲崢點點頭道:“既然是這樣,時間已經過去了半個月,他的糧食也該吃完了,估計戰馬的馬料也已經吃完了。接下來,這傢伙如果不想宰殺戰馬為食,就該突圍了。”

    蘇洵道:“已經晴朗了十天之久,冰雪雖然還沒有化開。卻已經變得很瓷實,想要行軍已經沒有問題了,老夫以為,蕭打虎如果想要突圍,就這這幾日。”

    崔達皺眉道:“大帥。不如我們開啟地道派人進城探查一番如何?看看城中到底是個什麼模樣,如今城中的遼人足足有幾十萬,進去幾個和遼人一般無二的人,他們應該不會發覺的。”

    雲崢想了一下回頭瞅瞅陳琳,做這種事情,還是需要這個老傢伙出手,也只有他手下才會有幹這事的專門人才。

    陳琳微不可察的點點頭,算是應允了此事,崔達這才從懷裡取出一張地圖,親手交給了陳琳。

    陳琳也不查驗。順手揣進懷裡,朝雲崢拱拱手就轉身離去了,安排這種事的時候,他連雲崢都不願意告知。

    “吳傑進駐了大同縣,已經沒有多少力氣向我們靠攏了,他的部下損傷的極為嚴重!”蘇洵小聲的對雲崢道。

    “戰損了幾成?”

    “全軍幾乎個個帶傷。”

    “遼軍呢?”

    “戰死無數,餘者逃遁!”

    “說清楚,戰死了多少,逃遁了多少!”

    “吳傑的軍報裡沒有說。”

    雲崢沉默了片刻道:“吳傑恐怕已經受傷了,從大營中調派軍醫去大同縣。多帶些藥材。”

    崔達抽抽鼻子,看著煙霧繚繞的西京城道:“你說的沒錯啊,我從空氣中都能聞到城裡的遼軍驚惶的氣息。”

    “你有沒有聞出來遼軍打算從哪個方向突圍?”

    “沒有!人家的兵力比你多,說包圍其實就是一種說法。不是事實,十二萬人包圍三十萬,也只有你能說的出來。”

    雲崢輕笑一聲道:“你認為人家只要突圍,不論從哪個方向突圍都沒有問題?”

    崔達瞅著雲崢歎口氣道:“你面臨的問題,其實蕭打虎也同樣遇到了,你打算把遼人全部消滅在西京。好為你前進的道路掃清障礙,蕭打虎也想早日擊潰你,然後兵進雁門關威脅大宋本土,從而達到逼迫狄青從桑乾河退兵的目的。

    不論是誰你們都沒有撤退的道理,也就是說你們兩人都沒有什麼退路,蕭打虎之所以會退進西京城,人家的目的很可能就是準備和你長期對峙,只是沒有想到你早早的通過我把他們的糧食給弄沒了,還能弄出這樣的冰屋子來抵禦寒冬,所以說目前你算是棋高一著占了先手。

    不過蕭打虎手中依舊有三十萬大軍,實力依舊不能小覷,他現在沒有動手,是準備拖垮你,等你長期圍城疲憊不堪之後,人家才會傾巢出動和你見一個真章。”

    雲崢笑道:“不錯啊,你現在的大局觀已經完全具備了。”

    崔達苦笑道:“我在遼軍之中兩年多,很多時候不由自主的會按照遼人的思維去想事情,其實很多遼人算是很不錯的朋友,關於蕭打虎目前處境的分析,一部分是我和他們飲酒的時候他們說出來的,另一部分是我自己想出來的。

    其實把西京城的糧食弄走的時候,我心裡並不好受,兩年多,我在遼人中間也有幾個不錯的朋友。”

    雲崢正色看著崔達半晌才道:“你那些朋友我會派別人去殺,你不用擔心。”

    “你殺青誼結鬼章的時候什麼心情?”崔達似乎有些生氣。

    雲崢皺著眉頭道:“不太舒服!”

    崔達追問道:“只是不太舒服?”

    雲崢也有些惱怒,張嘴道:“很不舒服!”

    “如果青誼結鬼章活過來站在你面前,你還殺不殺?”

    雲崢想了一下道:“還是會殺!我第一次逼死青誼結鬼章的時候就沒有做錯,第二次殺他只會更加的心安理得!”

    崔達盯著雲崢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問道:“假如有一天你也有必須殺我的那一天,你怎麼辦?也一刀砍掉,然後再弄一個蠟人陪我?”

    雲崢大笑道:“不會有那麼一天的,這場仗打完之後我就會去海上當海盜,那個時候我搶劫,你銷贓,我們是天然的盟友,我吃飽了撐的才會去殺你。”

    崔達並不打算放過雲崢繼續追問道:“我是說你必須要殺我的時候你怎麼辦?”

    雲崢瞅著崔達道:“你會不會殺掉雲二?”

    崔達搖搖頭。

    “你會不會害死輕盈和孩子們?”

    崔達繼續搖頭。

    雲崢長長的出了一口氣道:“既然如此,我就沒有殺你的理由!”

    “如果我弄死皇帝呢?”

    聽了崔達這句話,雲崢打了一個激靈,警惕的朝四周瞅瞅,見距離自己最近的猴子都在十丈以外,這才小聲問道:“你真的殺皇帝了?”

    “我是說假如!”崔達有些不敢看雲崢的目光。

    “關我屁事!你就算是篡位都不關我屁事!就怕你沒那個本事。”雲崢說著話拍拍崔達的肩膀就去了中軍大帳,這個問題實在是沒有什麼好談論的。

    很明顯,藍藍打算幹掉皇帝了,現在就是不知道她是不是會幹掉皇后,這個可能性很高。

    皇帝快死了,皇后如果不弄死她就沒辦法控制小皇帝,甚至皇帝也擔心藍藍會控制小皇帝,最終下令由她來殉葬。

    反正她在皇宮裡面的形勢非常的危險,這個時候通過崔達和宮裡面的宦官鄭彬通過某種奇怪的方式來弄死皇帝簡直太正常不過了,反正皇帝今天死和明天死差別不大。

    崔達從小就有雄心壯志,這一點雲崢非常的清楚,一個發誓要把自家的小小綢緞莊弄成全大宋最大的綢緞商人的你絕對不能小看,更何況這傢伙已經做到了這一點,現在剩下的就是該怎麼把這樣的輝煌延續下去。

    這一點很難,不過崔達一定是有辦法的,那就是全力的扶持趙旭成為皇帝,趙旭成為皇帝這幾乎沒有什麼問題,就算是趙旭是一個弱智兒,他也註定是大宋的皇帝。

    不過崔達想要的是在小皇帝面前的話語權,想要這些話語權,就必須和藍藍聯手,至於藍藍這個女人,這些年在皇宮裡一定已經憋屈成了一個變態,幹出什麼事情來都毫不稀奇。

    雲崢認為這些人全部都把皇帝當成一個死人就是最大的錯誤,不管是皇后,還是藍藍,甚至是自己,亦或是龐籍,韓琦,富弼,以及狄青,皇帝一定有一個極為全面和穩妥的處置辦法,這個辦法很可能已經出臺了。

    如果所有的人認為皇帝沒有一個反制的措施那就太小看這個從九歲就開始當皇帝的人了。

    崔達的計畫裡沒有雲崢的存在,他甚至認為自己已經穩操勝券了,只是擔心雲崢會突然間爆發強大的忠君之心會暴起幹掉自己。

    崔達不曉得忠君之心這種東西雲崢從來就沒有過,這種東西甚至從來都沒有在雲家兄弟的心中逗留過片刻。

    所以雲崢打算繼續裝傻,只要崔達不打算明說,他就準備一直裝下去,就當這事自己從來都不知道。

    從今夜起,睡覺都要睜一隻眼睛啊,不單單是蕭打虎準備從西京城裡準備跑出來,也要防備崔達和陳琳這兩個傢伙,天知道這種以大事為己任的人會不會幹出什麼喪心病狂的事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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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夜襲

    陳樹現在對於城池的攻守有一種極為特殊的感覺,這可能和他在蘭州城有過一次特殊的經歷有關。

    雖然蘭州不過是一座破爛的不能再破爛的城池,但是那座城池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甚至比他參加過的所有戰鬥都要深刻,即便是青塘那個血肉戰場如今都只成了他炫耀的戰績,而蘭州城一戰他只會放在心裡,什麼都不說。

    駭胡兒在蘭州城下玉碎了,蘭州城也徹底的成了廢墟,那一對狡猾的夫婦也徹底的從蘭州消失了,或許真的像他們所說的,他們正在南方的某一座城市裡過著富足的生活。

    將主問起來的時候他只是訴說了在蘭州的戰事,沒有說那對夫婦的事情,很奇怪,將主好像也沒有問起,至於自己的兄弟,陳樹是非常放心的,瞞上不瞞下,這是兄弟們活命的基礎。

    他其實也想脫下鎧甲,跟著老譚他們去登州,然後就可以跟著商隊或者海盜船去海上見見世面,聽那些已經上過船的兄弟們說,那種感覺不錯,至少沒有軍法這種東西作為約束,也不用面對極度兇惡的敵人。

    至於海上的那些海盜能厲害到那裡去?老譚他們在海上飄了一年都沒有一個折損的。

    住在冰屋子裡的感覺不錯,尤其是當陳樹把自己的行李搬進一個巨大的水缸裡的時候,這種感覺就越發的強烈了,雖然身子展不開,但是勝在安全。

    水缸是從輜重隊裡搬來的,這裡面原先裝的是火藥,火藥用光了之後就被火頭軍拿來裝水了,至於現在,這個水缸被埋進地裡面,被當做監視地面用的警訊器械來使用,只要水缸裡傳來古怪的聲音,就說明敵人正在挖地道。

    為了不耽誤事情,陳樹把自己的行李丟進了水缸。躺在裡面過夜,腦袋就靠在水缸的邊上,這樣不至於讓自己漏掉任何的蛛絲馬跡。

    不知道是誰出的臭主意,把那些風乾肉放在磨盤裡磨成了肉粉。這東西和在炒麵裡面,乾吃還不錯,但是只要加入熱水,那味道實在是不能形容,不論是味道還是顏色都和排泄物極為相似。

    所以陳樹吃這種炒麵的時候。絕對不會加水的,寧願抻著脖子一點點的往下嚥,也不願意加水,實在吞不下去了,這才灌一口水把東西吃下去,至於炒麵在肚子裡變成什麼都是應該的,與自己無關。

    吃完炒麵的陳樹,就繼續躺在水缸裡假寐,他之所以會喜歡並不寬敞的水缸,最大的原因是因為他喜歡埋在泥土中的水缸裡傳來的各種聲音。從馬蹄聲到腳步聲,他現在能夠輕易地分辨出來,當然,最多的時候水缸裡什麼聲音都沒有,於是他就想製造一點聲音出來,唱歌就是其中的一種,回音嗡嗡作響,非常的動聽。

    累了,就繼續睡覺,監聽水缸這就是陳樹目前的任務。一個小隊總有一個倒楣蛋需要住進水缸裡去。當然,陳樹除外。

    今晚的月亮大極了,明晃晃的掛在頭頂上,透過房頂並不明亮的冰層。月光照進冰屋子之後沒有變成七種顏色,而是變成了如黃色的光暈,被篝火浸染之後,變得瑰麗多姿。

    老苟的鼾聲如雷,張大牛在磨牙,至於是誰在放屁陳樹不願意去追究。反正什麼怪聲音都會有,十幾個人擠在一間小小的冰屋子裡,實在是不能太講究了。

    夜深人靜的時候獨自面對一輪大月亮的時候,男人家總會多想些事情,甚至會想一下自己遠在萬里之外的老婆會不會和別人偷情。

    這純粹是閑出來的毛病,有些人也會把這種類似的感覺叫做情懷。

    白天睡得太多,陳樹現在一點睡意都沒有,為了不讓自己胡思亂想就拿腦袋不斷地撞擊水缸,發出梆梆的聲音。

    只不過撞了三下,那種梆梆聲卻好像沒完沒了,一直在水缸裡響起,陳樹只不過楞了一下,然後就從水缸裡竄出來大吼一聲“敵襲!”

    然後就沖出了冰屋子,用自己最大的力氣敲響了掛在冰屋子邊上的銅鑼,“咣咣咣!”的銅鑼聲似乎能把人的魂魄從身體裡震出來,無數的宋軍從冰屋子裡沖了出來,四處尋找來襲的敵人。

    眼睛骨碌碌四處轉動的陳樹,猛地趴在地上,將耳朵貼在地面上,然後指著地下道:“敵人在底下!”

    話音未落,整個地面就忽然塌陷了下去,長矛從地裡鑽了出來,狠狠的刺進了依舊茫然的宋軍小腹。

    陳樹接連翻滾,四支長矛從他的身下刺出,都被他險之又險的一一避過,而後他的長刀就斜著刺進了地下。

    一蓬鮮血從地下竄了出來,陳樹雙手用力,將敵人硬生生的從地下拔了出來,只見一個赤裸著上身,頭上包著白布的遼軍出現在眾人的面前。

    不等宋軍的長矛刺進大地,第一道冰牆和第二道冰牆之間的大片空地就在頃刻間坍塌,無數赤裸著上身的遼人從地底衝殺了出來,吶喊著向燈火最輝煌的地方突進。

    同一時間,西京城的四座大門同時大開,無數的騎兵催促著坐騎從城裡衝殺了出來,一里之地對騎兵來說不過是須臾間的事情。

    “八牛弩準備,放!”

    “弩炮準備,加裝火藥彈三發,放!”

    預備隊準備,向前一步走,刺!”

    “燃燒彈三發,目標,陣前百步,放!”

    “拋灑三棱刺,陣前五十步,扔!”

    隨著虞侯和隊官的出現,剛剛出現了一些混亂的軍營立刻就變得整齊起來,兩隊軍卒沿著陷落的坑道往裡面投擲火藥彈,兩隊軍卒將那些跳出來的遼人和第一道牆跟前正在和騎兵作戰的宋軍分割開來,而後就陷入了無情的廝殺。

    雲崢披衣而起,在猴子和親兵的幫助下在最短的時間裡穿好了鎧甲,當他走出大帳的時候,才發現第一道冰牆的後面,已經是火光一片,廝殺聲不絕於耳。

    大地都在抖動,冰屋子上的冰屑簌簌的落了下來,在明亮的月光底下,大群的遼國騎兵踏碎了皎潔的月光,潮水一般的從城裡撲了過來。

    雲崢沒有理睬那些呼嘯而來的騎兵,對圍在身邊的憨牛道:“帶領陌刀手在最短的時間裡,將潛入營裡的遼人斬殺乾淨!”

    憨牛吼了一聲,就帶著部卒沖下了雲崢所在的那個土堆,丈二的長刀在月光下閃爍著寒光,刀環已經扣在腰上,只要面對敵人,這種被改良過的輕型陌刀絕對會痛飲鮮血。

    陳琳從遠處跑來,瞅著眼前紛亂的局面道:“我的人沒有回來。”

    雲崢笑道:“我們挖掘的地道被蕭打虎發現了,他用我們的地道朝兩邊挖,滲透進來了。”

    “戰況如何?”

    “不算太糟,將士們並沒有亂,有人在敵人就要發動的那一刻發現了他們的蹤跡,人已經集合起來了,現在只要收拾掉滲透進來的遼人,戰局就會回到昨日以前。”

    雲崢一面和陳琳說著話,一面對猴子吩咐道:“把我的大旗打起來,順便在這裡多加一些燈籠。”

    陳琳驚叫道:“人家的主要目的就是你,你還要自我暴露嗎?”

    雲崢拔腿就走,而猴子已經開始在這個土包上豎起雲崢的黑虎旗,同一時間,一長串的氣死風燈也掛在了橫杆上,一隊隊的宋軍隨著燈號的指揮快速的奔向自己應該去的位置。

    陳琳在黑夜中深一腳淺一腳的隨著雲崢來到了另外一個比較高的土包上笑道:“原來大帥打算使用自己的旗幟當陷阱?”

    雲崢回頭對陳琳道:“這個時候你根本就不該來前軍,而是應該留在後軍關注我的燈號。”

    陳琳的老臉頓時變得尷尬起來,慚愧的拱拱手就帶著自己的親衛快速的向後軍跑去,軍中的兩位主帥不能待在同一個位置上,這件事雲崢對陳琳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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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冰牆下的戰鬥

    戰爭突然猛烈,宋軍幾乎是從睡夢中剛剛醒來,就要面對最殘酷的廝殺,睡得筋酥骨軟的宋軍在短時間內,被赤裸著上身的兇悍遼兵殺得節節敗退。

    希拉木倫流著眼淚狠狠的將手裡的長刀刺進了一個宋軍的腰部,他沒有把刀子直接抽出來,因為刀子很容易被肋骨卡住,所以他開始環切,刀子切斷了宋軍的腰帶,從另一邊擺脫了羈絆,他看見那個宋軍的內臟流了一地。

    這樣的勝利並沒有讓他變得自信起來,反倒讓他的恐懼感更加的強烈,當初在野狐口自己幸運的活了下來,而世裡沒裡卻死了,死的很慘,至今希拉木倫還記得世裡沒裡的腦袋被連枷擊碎的場面。

    從地道裡突襲宋軍,這是大帥的主張,大帥從全軍挑選了最勇猛的武士來擔當這個重任,他非常的不明白,為什麼會選中自己。

    城裡已經沒有多少食物了,一些瘦弱的戰馬也已經被屠殺光了,希拉木倫還記得自己剛剛出征的事後,才吃過一塊拳頭大小的馬肉,這已經是軍中最好的待遇了。

    現在他明白了,自己吃的那塊馬肉需要自己用命去還。

    眼前閃過一道強光,希拉木倫用自己的圓木盾護住了上身,很快一聲巨響傳了過來,大腿上傳來陣陣的劇痛,那該是火藥彈的碎片鑽進了自己的大腿。

    希拉木倫大吼了一聲,聲音極為悲憤,大腿受傷就意味著自己已經跑不快了,已經沒有法子像野狐口大戰時一樣利用自己有力的雙腿逃離戰場了。

    後背被推了一把,他看見自己的將主祗候郎君張著一張血盆大口正在朝自己怒吼,可是希拉木倫的耳朵嗡嗡作響,什麼都聽不見。

    祗候郎君乃是遼國真正的百戰老兵,只有充任過兩任軍帳護衛的人才能得到這個稱謂,所以希拉木倫對他非常的敬畏。

    希拉木倫轉過身的時候準備靠近一點好聽清楚祗候郎君到底說些什麼,卻發現一支弩箭已經貫穿了祗候郎君的咽喉。那張大嘴裡吐出來的不再是聲音,而是大口大口的鮮血。

    絕望的希拉木倫看見了冰牆上有一道口子,二話不說就鑽進了那道缺口,腳下濕滑。打了一個趔趄,然後身子就順著缺口滾了下去。

    不等他回過神來,兩隻碩大的馬蹄子就從他的額頭掠過,希拉木倫掛在胳膊上的圓木盾再一次救了他,戰馬的後蹄敲擊在盾牌上。再一次將他踢向遠方。

    戰馬不過跑出兩步,一支粗大的弩矢就從戰馬的胸膛鑽了進去,而後將趴伏在戰馬背上的騎兵串在一起,希拉木倫清楚的看到戰馬的前蹄跪倒在地上,帶著騎兵一起在地上了翻滾了兩下之後就開始劇烈的抽搐。

    頭暈目眩的希拉木倫這才看見地面上全是倒斃的戰馬和騎兵,一些騎兵並沒有死,卻被戰馬壓在底下,大聲的呼救。

    戰場上人來人往,騎兵潮水一樣的向冰牆衝擊,來到冰牆前面的騎兵顧不上攻擊趴在地上攻擊自己的宋軍。而是用一切能用的武器敲打那道冰牆,連枷,錘子,狼牙棒,馬槊,戰刀,每一擊都帶能帶走一塊冰雪,但是,那些躲在冰牆後面的宋軍就像毒蛇一樣的繼續傷害著那些勇猛的大遼騎兵,弩槍。火藥彈,弩箭,投石機,投槍。他們無所不用其極,甚至會丟出一種可以劇烈燃燒的鐵球在冰牆二十步開外形成一道火牆。

    一個軍帳的騎兵消失了,這是希拉木倫的測算,因為他看到了一面三角旗子跌落在自己的面前,一個旗子就代表著一個軍帳的五百騎兵。

    戰馬的屍體終於在火牆上壓出一條通路,就在那道狹窄的通道上又有舉著三角旗子的騎兵兇悍的越過戰馬的屍體。從缺口裡衝殺了進來……

    希拉木倫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局外人,他不敢站起身子,因為那樣的話會招來弩箭,或者火藥彈,亦或是別的武器,他唯一的選擇就是把家傳的圓木盾扣在身上,身體儘量的縮在盾牌底下,免得自己被戰馬踩成肉泥,他甚至有時間從懷裡腰帶的夾層裡掏出一枚小小的狼牙,單手握住不斷地向天神祈禱,莫要讓自己重蹈那些騎兵的覆轍。

    一塊巨大的石頭砸在希拉木倫所在的空地上,一具戰馬的屍體被攔腰砸斷,立刻有更多的巨石繼續落在希拉木倫的身邊,甚至有一塊巨石直接轟擊在冰牆上,擊飛了好大一塊,一丈多長的冰牆上佈滿了蜘蛛網一樣的裂縫。

    一個宋軍軍侯大吼著出現在冰牆缺口處,一丈多長的長槍刺翻了一個在缺口處徘徊準備衝進來的遼國騎兵,黝黑的鐵甲上掛滿了白色的羽箭,他一個人就死死地堵在缺口處,就像是一座新的冰牆。

    一支白色尾羽的長箭從黑夜裡鑽了出來,準確的落在軍候的顴骨上,堅硬的箭簇穿透了他的顴骨,然後從他的左腮上穿了出來,他竟然不退反進,將長槍當做投槍扔了出去……

    冰牆前面的戰鬥進入了白熱化,騎兵源源不斷的從濃煙中沖了出來,潮水般的撲擊在牆面上,撞碎之後就散落在冰牆的前面。

    一匹戰馬的前胸已經被火藥彈炸的血肉模糊,他身上的騎兵同樣如此,戰馬的眼睛甚至耷拉在眼眶的外面,他看不清楚左面的,只是帶著騎兵瘋狂的向前衝。

    戰馬撞在冰牆上骨斷筋折,但是撞碎的不光是戰馬和騎兵,那段滿是裂縫的冰牆終於像一塊被敲打的玉石一樣碎裂開來,滿地都是晶瑩的冰雪,隨後無數的燃燒彈從缺口背後隨著軍候的嘶喊聲被投擲了出來,巨響過後,缺口處已經出現了一大團熊熊燃燒的火焰,隨後就有七八了輛扒犁被搬運了過來,掀翻之後重新堵塞在冰牆上……

    希拉木倫悄悄的向旁邊爬行了幾步,沒有了劇烈的運動,他的身體很快就覺得很冷,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塊小小的土包,他就像一隻旱獺一樣的開始用手挖掘那些鬆軟的沙土……

    無數的巨石從黑暗中飛了出來,於是冰牆很快就變得四分五裂了。

    宋軍的六架八牛弩重新定好了標高,粗大的十八支粗大的弩矢上閃耀著刺眼的光芒,這些加裝了白磷的弩矢,嗡的一聲就越過長空,在半空中形成十八道漂亮的弧線,然後在半空中炸裂開來,整個戰場附近被炸裂的白磷照耀的宛如白晝。

    光亮雖然只有一瞬間,但是隱藏在煙霧中的投石機忽隱忽現,短暫的定位結束後,在遼國將軍的嘶吼聲中,無數火藥彈被弩炮拋上了半空,雨點般的落在遼人投石機的陣列中。

    爆炸聲密集的響了起來,火光伴隨著投石機散碎的部件在空中胡亂的飛舞,而遼人的騎兵踏著火藥彈的火光繼續向宋軍發起新的一輪衝擊。

    西京城就像是一隻巨大的蜂巢,不斷有軍卒從裡面湧了出來,只要出了城門,他們就會向宋軍的固守的冰牆發起新一輪的衝鋒。

    密集的牛角號聲幾乎遮蓋了火藥彈的爆炸聲,每一支牛角號響起,就代表著一支軍帳開始出動了。

    騎兵後面緊跟著的就是大群的步兵,這些原本屬於漢人種族的軍兵,這時候也紅著眼睛,小心的用盾牌護著身體,夾雜在騎兵群中快速的向冰牆逼進。

    郎坦的聲音已經變得嘶啞,親兵手裡的燈號不斷地發生著變化,剛剛處理掉威脅極大的投石機,冰牆的外面已經佈滿了密密麻麻的遼兵。

    弩箭一波又一波的飛上高空,然後又落下,八牛弩在人群中開闢出一條又一條的空檔,很快又會被人群填滿,此時的宋軍只知道機械的填裝弩箭,而後用腳蹬著掛上弩弦,然後將弩機上的三支弩箭一起射出去。

    黑色的濃煙幾乎遮蔽了皎潔的月光,似乎連月亮也不忍心繼續目睹眼前的慘狀,匆匆的落下了山巔。

    大地一片黑暗。

    雲崢瞅著最後一個向自己預設的主帥高地突進的遼軍倒在弩箭之下,歎息一聲對猴子道:“告訴郎坦他可以發射燃燒彈了,然後炸毀冰屋子之後,就撤離第一道冰牆,回到第二道冰牆後面去。”

    蘇洵見猴子已經去傳令了,不由得張嘴問道:“大帥,我們的第一道冰牆並沒有失守啊!”

    雲崢搖頭道:“黑暗之中作戰對我們來說非常的不利,遼軍如今正在狗急跳牆,我們只要把遼人的戰意生生的在這些冰牆的下面消耗掉,很快他們就會絕望的。

    更何況第一道冰牆依舊在八牛弩的打擊之下,遼人即便是佔領了第一道冰牆也沒有辦法利用,更沒有辦法繼續前進,白天裡,他們想要在我軍的弩箭和弩炮之下討便宜,恐怕沒那麼容易。”

    蘇洵皺眉道:“可是一旦我們後退,包圍圈就會變大,這樣一來就更加方便了遼人展開兵力。要是他們明晚繼續向我們進攻難道我們還要繼續撤退不成?”

    雲崢笑道:“夜晚丟失的地盤,白天還要奪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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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冰牆下的戰鬥(2)

    宋軍在進行了一次最猛烈的進攻,燃燒彈的火焰映紅了半邊天,一道道猛烈燃燒的火焰,逼迫遼軍不得不停下進攻的腳步,等待火焰熄滅之後再繼續進攻。

    宋軍依次退出了第一道冰牆,已經損壞的八牛弩被卸掉了最主要的部件之後丟棄在現場,他們臨走的時候向冰屋子丟了火藥彈,給遼軍留下了一堆堆的冰塊。

    天邊出現一道魚肚白的時候希拉木倫小心的越過了第一道冰牆,沒有看到一個宋軍的存在,然後,他就鬼使神差的從地上找了一面三角旗子爬上一段殘破的冰牆用力的揮舞起來。

    第二道冰牆後面的陳樹正在包紮胳膊上的傷口,瞅見一個赤裸著上身的遼軍囂張的揮舞著旗子,笑著對手下道:“這個狗日的算是撿了便宜,登牆第一人的功勞不小。”

    “讓老子給他來一箭,這樣他就不得意了。”

    “算了吧,弩槍用在一個人的身上顯不出作用,再說這樣遙遠的距離雖然還在八牛弩的射程之內,但是想要射中那樣小的一個目標,劉二狗,你還沒有那個本事。”

    陳樹用手撕扯一下繃帶,發現軍醫綁縛的很是牢靠,再活動一下手臂,已經沒有大礙了,昨晚也就是被遼人用長槍劃破了一道口子,樣子恐怖卻沒有傷到筋骨。

    大帥想要等遼軍進入第一道冰牆和第二道冰牆形成的天然甕城之後才動手,很顯然,遼人並不上當,他們開始拆除第一道冰牆,撿拾散落在地面上的三角刺,他們甚至在收攏戰死的馬匹。宋軍甚至能夠看到那些饑餓的遼人甚至就地割下來一塊馬肉在還沒有熄滅的戰火上烤肉,不等馬肉烤熟,他們就大口的撕扯起來。

    陳樹知道大帥並不在乎時間這個東西,甚至拖得時間越長對宋軍來說就越是有利,這本身就是一種力量的體現,或者說這是大宋整體實力提升之後的一種表面體現。

    以前的時候不論是在交趾作戰。還是在青塘作戰,抑或是在大理作戰,儘量的縮短作戰時間是宋軍需要優先考慮的一件事。

    因為只要多拖一天,大宋財政就要支出一大筆資金,所以京西軍作戰往往都是在行險,即便是取勝也讓人心驚膽戰的。

    現在不一樣,大宋需要的是一場酣暢淋漓的勝利,至於時間,即便是命在旦夕的皇帝都沒有刻意的要求過雲崢。因此,雲崢有的是時間來面對處在困境中的蕭打虎。

    昨晚的攻守之戰從子時開始,直到黎明時分才停息,四個時辰的時間裡不管是宋軍,還是遼軍,這時候都需要休息,雲崢知道,蕭打虎並不願意休息。只要第一道冰牆被破壞殆盡之後戰爭就會繼續開始。

    通過王安石帶來的那些流民的努力,如今這樣的冰牆足足有五道之多。再多就沒有可能了,隨著包圍圈的不斷擴大,流民們修築冰牆的長度也在不斷地增加,宋軍的防線也就越來越長。

    好在築牆的材料是齊膝深的冰雪,材料就在身邊,如果用別的材料這樣漫長的五道高牆。沒有三兩年的功夫根本就無法成型。

    陳樹昨晚戰鬥了一晚上,因此在白日的時候,他們就退了下來,代替他們上前的是戴著皮帽子的白馬軍。

    向一位黝黑的白馬軍軍侯交代完哨口的事物之後,他就隨便找了一間冰屋子鋪上自己的皮裘之後倒頭就睡。天知道這場戰爭還要打多長時間,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吃飽了睡覺。

    腦袋剛剛沾到用來當枕頭的背包上,地面就開始顫抖起來,陳樹本能的想要跳起來,又重重的把身子丟在皮裘上,遼人的騎兵又開始進攻了,這沒有什麼好擔心的,八牛弩和火藥彈會把他們消滅在半路上的,這是白天,不論是八牛弩還是弩箭,還是火藥彈,他們的威力都會成倍的提高。

    默默地數著數,陳樹數到十五的時候,果然聽見了火藥彈爆炸的聲音,然後他就愉快的進入了夢鄉。

    雲崢坐在樓車上,打著哈欠瞅著前面的戰鬥,蕭打虎的進攻沒有明確的側重點,他手裡的兵力太多了,以至於他可以在每一個攻擊點上都部署上足夠的軍隊。

    於是,整個西京城就像是一朵花的花心,那些進攻的遼軍就像是一個個盛開的花瓣向四周延展開來。

    軍隊的兵力越大,分佈的空間越廣闊。西京城冰牆外的地形不能容納數十萬大軍展開激戰,所以,只要遼人突破一道冰牆,戰爭的規模就會呈幾何數一樣的變大,等到遼軍開始攻奪第五道冰牆的時候,大決戰也就開始了。

    宋軍的騎兵很少,所以雲崢沒有把騎兵派到冰牆攻守的戰役中來,而是放在第五道冰牆的後面,如果真的開始了第五道冰牆的爭奪戰,趙旉統禦的騎兵就應該是雲崢手中最銳利的一柄長矛,這柄長矛一出,就會決定戰爭的勝負。

    遼軍已經拉開了決戰的架勢,雲崢可以再次命令部隊向後撤退,而遼人卻不能退卻,他們退卻就是一條死路,雖然蕭打虎知道這樣一道道的去破冰牆會折損大量的軍卒,他卻不敢鬆氣,如果他不堅決,軍中的士卒們會怎樣想?將官們又怎樣想?反反覆覆地進退,部隊的士氣很容易消磨殆盡。

    失去了士氣的軍隊,將沒有任何戰鬥力。而且在撤退中,部隊也容易發生混亂,一旦被宋人抓住機會追殺,幾十萬人也許就會徹底崩潰。

    人數上遼人終究是占優勢的,因此,遼軍的士氣並沒有如同陳琳想的那樣崩潰掉,暫時的危機反而激發了他們無窮的勇氣。

    面對熱血沸騰、神情激昂的前來請戰的將領們,蕭打虎暗暗下了決心,可以借此機會試探一番宋軍的戰鬥力。如果宋軍戰力不夠,能消滅一部宋軍當然最理想。如果今日己方作戰不利,那就不再這樣全面開花的進攻,而是選擇一兩個側重點,能走多少人就走多少人。

    “命令三個軍帳向山上發動試探攻擊!”蕭打虎向自己的部下下令。鼓聲、號角聲響起,前方的一千五百名遼軍士卒奮勇地向著正面的一段冰牆沖去。

    快到冰牆之時,在“嗚嗚”地淒厲響聲中,嬰兒手臂粗細的弩槍傾泄而下。被弩床箭擊中的遼軍士卒,無論他們手持什麼樣的盾牌,無一例外洞穿身體而亡,強勁弩槍有時會穿透兩三個遼人的屍體。接著拳頭大小的石丸又落入進攻者的人群中,宋軍的弩炮也開始射擊,不過弩炮這時候發射的不過是普通石塊而已。

    進攻的士卒在軍官們的叫喊聲中散開,宋軍弩石的殺傷力大大的降低。不過等他們剛剛踏破了宋軍測距箭的標示範圍之後,漢軍的強弩箭從天而降。密集、精准的箭羽,使數百遼人中箭倒地,剩餘的人紛紛開始後退,第一次進攻就這樣敗退了下來。

    這不過是一場小小的試探,蕭打虎在摸清了宋軍的兵力之後,正式下令進攻。五千遼人軍隊再次吶喊著、蜂擁而上。

    原本靜悄悄的荒原上,在一聲號角聲響起後,頓時喊殺聲四起,漢宋軍的箭石又劈頭蓋臉地噴射下來。三千遼人的強弩手,這時在盾牌的掩護下接近冰牆,和宋軍弓弩手展開對射。

    在他們的掩護下,宋軍的弓弩手射擊精度大大降低。眼看著遼人就要靠近冰牆,無數的黑影從冰牆後面出現,這是一個個的瓷罐,在清脆的破裂聲中,落到了遼人群中。

    遼人的弓弩手大驚失色,慌忙而退,濃烈的氣味讓他們都知道地上流淌著的是火油。翻騰而至的火球引燃了地上的火油,一時間,火光四起,烈焰滾滾,軍旗片片化為灰燼,士卒的衣衫著了火,發出陣陣慘叫聲狼狽逃竄。

    失去了壓制,宋軍的弓弩再一次發威,處在弩箭射程的遼人士卒,無處藏身,一時被射殺無數,在哭叫連天聲中翻滾而下,遼人的第二次進攻又告失敗。

    蕭打虎臉色鐵青,強弩手在這次宋軍的火油彈攻擊中,傷亡最為慘重。

    宋軍的武器先進,蕭打虎早就知曉,不論是火藥彈還是火油彈他都有心理準備,但是這一次宋軍卻把火油裝在瓷罐子用弩炮投擲過來形成大面積的火海,這還是第一次。

    很快他就做出了變動,遼人的騎兵緩緩退到了戰陣的後方,大量的步兵排成密密的一條橫隊舉著巨盾向宋軍的前列逼了過來。

    橫隊很快就在八牛弩的打擊之下變得千瘡百孔,但是此時遼軍已經逼迫到距離冰牆兩百步的距離,就在宋軍準備發射密集的箭雨的時候,遼人的步兵佇列裡飛出了眾多的巨石,弩槍,石丸也如雨點般的飛來。

    大地都在顫抖,冰牆的碎屑飛濺,有些巨石飛進了第二道冰牆的後面落在弓弩手的陣列裡,血肉橫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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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冰牆下的戰鬥(3)

    “弩炮加裝火藥彈!投石車加裝火油罐,幹死遼狗!”

    負責遠端支援的大宋軍侯大怒,大吼著要求自己的部下用手頭最厲害的武器向遼人反擊。

    火藥彈被投擲進了遼人的軍陣之中,隨著刺耳的轟鳴聲,火藥彈就像是一塊石頭被投進了水中,炸響之後泛起一個漣漪,就消失了,在密集的人群中,火藥彈的效果並不是很好,大部分的彈片都被擋在它跟前的人承受了,反倒起不了大規模殺傷的作用。

    他的軍中並沒有配備那些新式的燃燒彈,這讓他除了不斷地把猛火油投擲到遼人軍陣中之外,沒有太好的面對遼人這種自殺式的進攻。

    一些遼人被火藥彈炸碎了,一些遼人被猛火油點著了,嚎叫著在軍陣中亂闖,卻被他的上官一一砍死,於是,剛剛形成的騷亂就迅速的重歸於平靜。

    距離越來越近,憤怒至極的李東楚一聲令下,冰牆忽然裂開了三道巨大的口子,無數的白馬軍武士從缺口裡湧了出來,白馬軍武士們的強壯體格,平日所受的艱苦訓練,此時都派上了用場。他們身著沉重的盔甲,手持著武器,跑得卻像羚羊一般輕快,像獵豹一般迅捷。遼人的大型遠端武器只發射了兩輪,就停了下來,因為宋軍此時已經和遼軍開始了短兵相接,白馬軍背後背負的破甲錐被投擲了出去,二十步內可貫重甲的破甲錐在第一時間破開了遼人的盾陣。

    就在這時,從遠方雲崢的本營中響起號角和定時傳出三次連連續擊打的鼓聲。聽見了這些信號右翼梁輯和左翼的憨牛部,同時發出吶喊聲,開始打開冰牆向遼人發起衝鋒。

    因為是一個圓圈。所以無所謂中路和左右兩路,唯有雲崢到了那裡,那裡就會立刻被認為是中路。

    如今的中路是李東楚的白馬軍,在中軍強弩營的支援下,白馬軍迎著敵人射來箭矢而上。兩軍在一剎那間就攪在了一起。

    巨盾後遼軍伸出的長槍,被前排的宋軍武士用巨大的盾牌隔開,後排的手持戰錘的武士在他們的掩護下,伺機砸爛了那些依舊在擋路的巨盾。

    數分鐘之後,長長的盾陣被砸出了一段一段的缺口。雙方戰士持著刀槍盾牌,擠在缺口處。你退我進。反覆爭奪,混戰到一起。

    在這種決一死戰中,一不小心,便有生命危險。龍爭虎鬥,必有一死。敗者倒地。被後來的人反覆踐踏著,勝者有可能在下一刻也步其後塵。

    為了相互突破,上萬人貼身混戰。田大虎是一名勇將,綽號猛虎,人如其名,他在沙場上如同一隻下山猛虎般氣勢洶洶,勇往直前。若要將白馬軍中的諸將分為智、勇兩類的話,那麼他堪稱勇將的榜首。

    “我乃猛虎!不怕死的儘管上來!”田大虎手持大刀。踩著部下的脊背猛地越過盾陣,鎧甲上被遼人的長槍刺出一溜溜的火光,他並不在乎。用臂盾護衛著面門,一面嘶叫,一面奮勇砍殺圍在缺口處的遼人士卒。

    跟隨李東楚鎮守雁門關多年,多次帶領軍隊去遼國腹地打草穀,他的勇名數年前就在遼人中盛傳,此時遼人士卒見他果然如傳說一樣勇猛異常。在他身前之人無一不被他斬殺,於是紛紛躲避。

    片刻後。遼人士卒中有二、三人脫離佇列向後逃去,陸續也有人跟著他們逃走。守軍士氣一落千丈,旋即盾陣崩潰士卒四散而逃。田大虎部下趁機衝垮第一道盾陣,向遼軍投石機所在地狂飆猛進。

    遼軍軍侯見情況緊急,親自帶著手持著紅柄槍的精銳步卒,踏著積雪衝出,齊聲吶喊,衝向田大虎,投石機是遼人擊垮宋人冰牆的最後依仗無論如何不能有失。

    遼人多,田大虎每前進一步都非常的艱難,他手中的大砍刀已經丟棄了,如今手裡拿著一柄不知道是誰丟棄的狼牙棒舞動的虎虎生風,凡是被狼牙棒磕碰的遼軍無不骨斷筋折。

    艱難的前進了百十步之後,田大虎發現身邊的弟兄越來越少,而對面的遼人卻越來越多,嘶吼一聲之後,他的麾下像被踩到尾巴的蛇一般,立即盤成一圈,始終保持著正面對抗敵人,長著鎧甲堅固,雙方又一次展開慘烈的殊死搏鬥。

    宋軍的強悍此時得到了體現,在三倍敵人的攻擊下,田大虎沒有慌亂,沒有崩潰,各個小隊之間始終保持著默契的配合,攻防得當,行轉自如。宋軍陣型前,橫屍無數。

    “只許前進,不許後退!”一名遼人隊正,看到自己的部下又有潰散的跡象,大聲喝叫著。

    “不許後退一步,擅自逃離者,殺無赦!”遼人軍侯跳上前去,連斬數名正在步步後撤的士卒,再次厲喝道。

    當那名遼人軍官初次叫喊時,田大虎就注意到了他,只是見他離得過遠,沒有機會殺他。這時遼人軍官為了斬殺後退的士卒,越來越接近宋軍的佇列。田大虎瞅準時機,揮舞著狼牙棒朝他衝殺過去。

    圓陣頃刻間變成了鋒矢陣,田大虎為鋒矢,擋住田大虎去路的十餘名遼軍士卒,都被田大虎不費吹灰之力輕鬆斬殺。

    眨眼間,田大虎就沖到遼人軍官的身前,狼牙棒重重地擊在他的頭盔上。倉促間力量不足,遼人軍官也趁勢躲避了一下,這一棒子雖然沒有敲開他的頭顱,但衝力之大使他應聲倒地,昏厥過去。

    田大虎身邊的宋軍第二刀斬下了他的頭。然後將血淋淋的首級,刺在自己的尖刀上,自豪地叫嚷著:“斬敵酋一員!”

    這一幕雲崢在高臺上看得非常的清楚,雖然不曉得到底是誰建功立業了,卻知道這一場短兵相接,自己的部下已經徹底的打瘋了。

    或許是這些年以來從未有過真正的敗仗,讓京西軍上下都養成了一種老子天下第一的驕橫之氣。

    就是這股驕橫之氣讓他們在面對任何敵人的時候都有一種必勝的信念,所以說兇悍的軍隊都是敵人的屍體餵出來的,這一點半點不假。

    陳琳並沒有聽從雲崢的吩咐躲到第五道冰牆後面去,而是找了另外一個高地客觀的觀察著自己所在的這支軍隊,他不單是軍隊的監軍,還是這支軍隊的觀察者,同樣,王安石也在做著同樣的事情。

    不論是陳琳還是王安石,通過這兩次戰役就已經對自己所在的這支軍隊有了一個客觀而詳實的認識,也就是從這一刻起,他們終於認同了雲崢最開始的計畫,這支大軍真的能夠橫跨草原,最後在燕州之外的古北口擋住遼國的援軍,將燕雲十六州徹底的從遼國割裂開來。

    陳琳已經看到冰牆後面的號手已經準備吹號了,他也看見洪荒巨獸一樣的重騎兵已經冰牆的後面整裝待發了,只要步兵能破壞掉遼人的盾陣,給重騎兵清出一段可以衝刺的空間,這支軍隊一定會在第一時間將遼人洶湧的人群切割成單獨的幾塊。

    雲崢就在等候遼軍疲憊的那一刻,宋軍有輪換的機會,而數量比宋軍還要多的遼軍卻沒有這樣的機會,他們就像一大群受驚的猛獸一樣只知道向前衝,不論前軍和後軍,他們都是一樣的疲憊。

    遼軍這朵怒放的花朵終於慢慢地有些枯萎了,雲崢站在樓車上看得很清楚,在身穿黑色鎧甲的宋軍攻擊下,身著土黃色皮甲的遼人已經在慢慢地向後退卻。

    現在,缺少的無疑就是最後一擊而已。

    “嘟嘟嘟……”

    牛角號終於響起來了,冰牆上的幾扇大門正在緩緩地打開,正在努力廝殺的田大虎沒來由的打了一個冷戰,回頭瞅見自家的大門再一次打開了,狼牙棒擊退了兩個遼軍,然後就對自己的部下下令,趕快離開這條非常適合重騎兵衝鋒的道路。

    自從重騎兵在上次戰役中的差強人意的表現被大帥知道之後,大帥就把軍中所有的重騎兵從各軍中抽調了出來,讓軍中鐵匠打造了粗大的鐵鍊子,將這些重騎兵三十人一隊完全連結起來,減輕了一些不必要的裝備,除了斬馬刀之外,還加裝了更多的火藥彈,這些重騎兵如今還有另外一個響亮的名字叫做鐵連環!

    這樣的軍隊完全是用來沖陣用的,田大虎還知道鐵連環的後面,就跟著大宋那些非常不靠譜的輕騎兵,只要鐵連環衝開了敵人嚴密的軍陣,那些騎著馬的步兵好歹也能借助戰馬速度的優勢多殺傷一些遼軍。

    剛剛被田大虎殺的丟盔棄甲的遼兵忽然發現田大虎帶領著部下向左面的山包跑去了,正要銜尾追擊,忽然聽到一陣地動山搖的巨響。

    一隊完全被鐵甲裹在裡面的古怪騎兵從對面的宋軍營寨裡衝了出來,剛開始的時候速度並不是很快,慢慢地,那些騎兵的速度越來越快,等到那群騎兵離開宋軍營地二十丈之後,又有一隊同樣裝束的騎兵冒了出來。

    遼人軍侯的眼睛都要從眼眶裡掉出來了,因為他看到這一隊騎兵並不畏懼弩箭,即便其中有一匹戰馬被強弩給射穿了,他依舊會被其餘的重騎拖著排山倒海般的向自己已經千瘡百孔的軍陣衝殺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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