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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diott7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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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賀堅強]大宋的智慧(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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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27 01:21:21
第二十九章 復仇的軀殼

    郗明山下荒草萋萋,張賀如同瘋子一般在南山坡上下狂奔,手裡抱著一捆裘衣,呼喊聲淒厲的如同喪子的母猿。

    八千多人消失不見了,張賀能叫上名字的人至少有三千,十年滾鐘口的囚禁生活,讓右廂朝順軍司的一萬多人不但是袍澤,還是家人,如今,留在郗明山躲避寒冷的袍澤全部消失了。

    戰鬥的痕跡並沒有風沙掩埋掉,殘破的兵刃,散落的斷箭,以及落在砂岩上的血,那些血被寒風鐫刻在了石頭上依舊新鮮,只是在張賀的眼中每一滴血都代表著一個袍澤的隕落。

    匍匐在一個熟悉的山洞口,張賀發瘋般的用自己的手去挖那些鬆軟的沙土,這個洞他曾經住過,在這個洞裡至少有三十個兄弟擠在這裡相互擁抱著取暖,他無法忘記在自己臨走前那些兄弟眼中渴盼的目光。

    “我一定會帶著裘衣回來的,只是你們一定要努力活著,用不了多長時間我就會回來帶你們一起去甯邊城。”

    張賀還記得自己說過的話,但是那些口口聲聲說一定等自己回來的兄弟到底在哪裡?

    一張烏青的面孔出現在他的面前,仔細的拂掉那張臉上的沙土,張賀張大的嘴巴裡發出無聲的慘叫,這張臉他認識,這是自己的同宗兄弟張霖,因為腳被凍傷了,才不得不留在這裡的。

    在右廂朝順軍司軍司中,張霖和自己一樣都是張家特意派到這裡的種子,如今,種子沒有開花就已經腐朽了。

    接踵而來的悲傷,讓張賀已經沒有多少眼淚好流了,帶著殘存的兄弟刨開了一個又一個洞穴,然後就發現了一具又一具的同伴屍體,只要看看洞穴的口子張賀就知道宋軍是如何應對這些躲在洞裡的兄弟的,洞口烏黑的火焰痕跡說明,當時就在這些洞口燃燒著多麼恐怖的火焰。

    屍體被挖了出來。張賀小心的幫自己能找到的每一具屍體都穿上裘衣,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讓他的心舒坦一些。

    做完這一切已經是三天之後,想到委哥甯令手中只有六百余人,張賀這才帶著運送裘衣的兩千兵卒匆匆回到了甯邊城。

    站在城頭等候張賀歸來的委哥甯令在看到荒原上那一小隊軍兵之後。吐了一口血,然後就昏迷不醒。

    半夜時分悠悠醒轉的委哥甯令一聲不吭的坐了起來,抱著膝蓋瞅著張賀道:“宋軍還是寒冷?”

    張賀給委哥甯令倒了一碗水伺候著他喝下去之後道:“宋軍!”

    “雲崢親自來了?”

    “是的,卑職來甯邊城的時候特意繞道去了偏關河,看到了雲崢的帥旗。他們沒有朝甯邊城過來,而是去了白登山,聽說有一支宋軍被蕭打虎包圍在了那裡。”

    “河清軍和金肅軍也沒有來甯邊城,他們轉道去了西京,看來不論是雲崢還是蕭打虎都沒有把我們的存在放在眼中。”

    “大帥!弟兄們死的好慘!”張賀跪伏在地上嚎啕大哭。

    委哥甯令笑道:“當兵的哪有不死的,怎麼個死法由不得我們選擇,無非是殺回來而已。”

    “我們該何去何從?”

    委哥甯令大笑道:“何去何從?弟兄們已經先一步去了黃泉路,我們又何能倖免,張賀,我們已經是一群死人了。還要什麼去路,只有黃泉路可以走了。”

    “卑職不怕走黃泉路,只是害怕走的孤單!”

    委哥甯令將張賀扶起來笑道:“不會的,這條路我們會一起走,將軍中年紀小於二十歲的人全部挑出來,能帶走多少財物就帶走多少財物,我會修書一封給沒藏訛龐,求他看在同為黨項一脈的份上讓這些孩子回家……”

    “大帥!我們以前沒有屈服,這時候也沒有必要屈服,總歸是死罷了。那就死的痛快些!”張賀的眼睛頓時就變紅了。

    委哥甯令笑著拍拍張賀的肩膀道:“老夫已經敗了,就沒必要帶著所有人去送死,我黨項一族和宋人契丹兩族相比,最大的問題就是人口。如今宋人開始北征了,老夫不懷疑他們這一次會取得勝利,張賀啊,北征之後,緊跟著就該是西征了。

    黨項一族後面的路很難走,老夫以前還總想著自己是王族。所以才沒有倒向沒藏訛龐,如今看起來,這樣做是錯的,白白讓一萬多黨項子弟的性命消耗在了這個毫無意義爭鬥中。”

    張賀大聲道:“先帝的旨意是要大帥接替皇位的,是沒藏訛龐為了一己之私才讓您落到如此地步的。”

    委哥甯令搖搖頭道:“我們其實都忘記了一件事,祖宗的規矩是最強壯者為王,很早以前我們就是這樣來挑選首領的,力大者勝!

    只是我們後來把這個規矩都給忘掉了,那時候我們認為最強壯,最能生養的女子是最美麗的,而不是如今那些走兩步路就喘息,放牧不了牛羊,生育不了強壯孩子的婦人。

    那時候我們認為能夠獵虎射熊的人才是真正的頭人,不是如今那些手無縛雞之力只懂得制定各種規矩的人。

    沒藏訛龐比我強大,比我聰慧,所以,他就該成為我西夏的王,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在這個世界上活下來。

    先帝忘記了祖宗說的公平,所以才會慘死,我忘記了祖宗說的團結,所以才會落到如此地步。

    我會在信中請沒藏訛龐稱王,並且會把我的教訓告訴西夏國的每一個人,請他們千萬莫要忘記了我的教訓!”

    張賀的眼睛越瞪越大,張了幾次嘴才澀聲道:“莫非大帥要帶著我們回大夏?”

    委哥甯令笑道:“你帶著年輕的兄弟回去,我老了,就不回去了,還有弟兄們在黃泉路上等著我,我不想讓他們等得太久,你知道的,那些混球要是沒有了我的約束,在地府打仗也打不贏。”

    “大帥!”

    “不要說了,我在搜索城池的時候,發現了兩個美麗的女子,你帶走吧,好好的休息一下,三日後你們就啟程回大夏!”

    張賀稀裡糊塗的從委哥甯令的屋子裡出來,門外站著兩個戰戰兢兢的美麗的婦人,見他從屋子裡走出來,臉上頓時帶著諂媚的笑容,還把自己身體最美麗的一面展現給張賀看。

    張賀粗魯的將一個女子扛了起來,拽著另外一個女子去了自己的房間,這時候他的心中似乎堵塞著一塊沉重的石頭,石頭下面壓著滿腔的怒火無處發洩……

    三天后,委哥甯令就像是一個看破紅塵的高僧,面帶笑容的送走了五百名最年輕的軍卒,眼看著他們帶著甯邊城繳獲的大量財物和婦人離開了甯邊城,滿頭的白髮在青天下顯得極為刺眼。

    西夏大軍回國的時候帶回大批的財物這是一件非常榮耀的事情,也是一個偉大的傳統,多少回西夏大軍就是帶著財物氣昂昂的回到了家鄉,接受父老的歡呼,這一次財物雖然帶回來了,而一萬多西夏兒郎已經魂歸天國了。

    張賀強忍著不去回頭看委哥甯令,這位老將將會帶著殘存的兩千將士固執的留在了甯邊城,直到此刻,委哥甯令依舊在苦苦思索該如何面對武裝到牙齒的宋軍,無時不刻不在想著如何向雲崢為自己慘死的部下討回一點公道。

    張賀明白,一夜白頭的委哥甯令其實在自己把噩耗帶回甯邊城的時候就已經死了,這個白髮蒼蒼的委哥甯令不過是一個勉強活著的復仇幽靈,除了這一口復仇的怒火之外,那具身體裡面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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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憤怒的雲崢

    冬日的草原除了蕭瑟之外,實在是找不出別的景觀來,有遠山,卻沒有近樹,偶爾能看見一些狐狼出沒在草叢間,瞅一眼天空的海東青,準備繼續臥在草叢里等待那些覓食的兔子和野雞。

    忽然間,草原上的所有動物都停止了自己原有的動作,齊齊的竪起耳朵傾聽遠方的聲音。

    先是老鼠,旱獺一類的東西先一步鑽進了自己的洞穴,緊接著,狐狼們也也放棄了那些將要到手的獵物,齊齊的掉轉頭飛快的向草原深處逃遁而去。

    不大一會,一支軍隊出現在地平線上,出了山谷之後他們一分為三,像三股黑色的洪流,緩緩地淌進枯黃的草原。

    戰馬的鐵蹄踏碎了地上的枯草,車隊的車輪在鬆軟的土地上碾出深深地車轍,拉車的騾馬鼻子里噴著一股股粗粗的白氣,努力地邁開蹄子隨著騎兵的腳步前進。

    大軍氣勢如虹,李東楚卻心如亂麻,郎坦陷在了白登山,自己受命前往解救,知道在前面還有蕭打虎的三十餘萬部族軍在等待自己,心頭不由惴惴不安。

    如果是在往日,即便是面對實力更加龐大的敵人,李東楚也不會有半分懼怕之意,可是如今,他實在是沒有辦法分辨主帥雲崢到底對自己持有什麼樣的看法。

    如果可能的話,李東楚根本就不願意回想這半年來發生的任何事情,因為每一件事情對他來說都如同噩夢一般。

    皇帝三日一小問,五日一大問,東京和雁門之間的奏對往來不絕,一年之間官升三級者除了自己還有何人?

    母親貴為太君,妻子貴為誥命。兒女才剛剛成人就各自有了封賞,太原留守這個職位手捾十萬兵馬,節度使也未有這樣的勳權,身為武將,敷文閣學士這個清貴的勳位有了它,就能真正的成為大宋的棟梁之才。武官持有文名,這是保命之道。

    如果自己真的戰功赫赫,擁有這些李東楚並不會有什麼不安,雲崢身上的光環乃是百戰得來的,而自己身上的這些光環,就像是皂角水吹成的泡沫一樣,隨時都會在陽光下破滅。

    自古以來沒有相應的功績而身居高位者往往沒有什麼好下場的,縱然得逞一時,一旦自己的特殊作用使用完。從九天之上跌落塵埃乃是自然之事。

    李東楚知道自己的特殊作用在那裡,朝廷對「外出則天下驚,安居則天下息」的雲帥戒慮重重,希望自己能夠成為一顆牽絆雲帥的棋子。

    在雁門關的時候,自己本想和雲帥徹底的交談一次,希望能夠把握住雲帥的心思,然後再評估自己到底該何去何從。

    結果雲帥一番重耳舊事,就讓自己羞恥的無地自容。通過那個故事,雲帥說明自己本心未改。改變的是自己。

    第一次接到封賞的時候自己隱隱有些不安,第二次接到封賞的時候卻已經不再驚惶了,第三四次之後,接受皇家賞賜已然是順理成章之事了,雲帥不屑和自己交談,是因為他知道這時候不論說什麼都沒了意義。自己既然拿了皇帝的賞賜,唯有一條道走到黑。

    從猴子,憨牛等人鄙視的眼神里就能夠看出雲帥對自己的不屑,不過他是一個驕傲的人,驕傲到了不屑再和自己多談向背之事的地步了。就這一點就能看出來,雲帥並無二心。

    但是這一次兵出雁門關李東楚的後背卻冷汗直冒,自己身為前軍一路滾滾向前,左右兩翼並無兵馬隨行,頂在最前面的只有自己白馬軍所部兩萬人。

    當年楊無敵就是這樣輕敵冒進,大踏步的前進,大踏步的後退,最後的結果並不好,金沙灘一戰楊家將灰飛煙滅。

    自己的處境和楊無敵一般無二,雲帥的權威卻比當年的潘美要強大得多,朝廷明明指定要自己駐守雁門關,可惜,雲崢一聲令下,自己從雁門關守將變成了北征的前驅。

    不過有一點李東楚非常的肯定,自己不是當年的楊無敵能夠比擬的,兩萬人馬中裝備了十萬餘顆火藥彈,弩箭更是足額的兩個基數,不論是遠程攻擊用的八牛弩,還是防禦時使用的旋風炮,自己軍中並不缺,最新式的行軍口糧足以保證自己全軍一月所需,在這樣的狀況下,不論是遇到何種敵人,都有一戰之力。

    有火藥彈的存在就沒有被人家包圍這一說,這一點李東楚在雁門關是仔細驗證過的,郎坦軍中的火藥彈比自己白馬軍中的火藥彈數量還要多,聽說他們裝備的是一種新的火藥彈,根本就不用點火,一拉繩子扔出去就會炸開,更重要的是,郎坦的軍中聽說裝備了一種叫做燃燒彈的東西,這種東西一旦炸開三丈方圓皆成火海,百十顆一起扔出來會是一副什麼模樣,李東楚想想都心寒,這樣的一支軍隊怎麼可能被遼人團團圍在白登山?

    這些年來,自己守在雁門關毫無寸進,但是不論守衛河曲關的郎坦,還是守衛寧武關的姜哲,亦或是駐守太原府的副將吳傑,他們從未停止過對軍隊的整訓,不但參與城防,還經常把軍隊按照小隊一隊隊的拉出去參與地方剿匪,郎坦更是仗著自己兵甲銳利,連奪遼國神武關和朔州,直接將河西邊境線的凹地拉成一條直線,以至於大宋兵鋒可以直接威脅應州,金城,平魯,懷仁一線,燕雲十六州中的朔州已經實際上回到了大宋的手中。

    自己只想著如何將白馬軍擴軍成一支強大的力量,因此人數增加的很快,雖然白馬軍的素質要比京中的禁軍好不少,但是和郎坦,姜哲,吳傑的部下比起來似乎還差的很遠,這些年下來,不論是郎坦,還是姜哲,亦或吳傑,他們麾下的人數並沒有太大的變化,但是戰力卻強悍了不止一倍。

    這種技能和裝備上的差別才是李東楚心中最大的傷疤,都是京西軍體系,緣何他們三人就能獲得主帥的青睞,而自己卻只能處處做小?雁門關的時候,他就是想問問雲崢為何薄待白馬軍!

    「臣不念君過,子不言父仇!拼死一戰還雲帥恩情,還陛下一片恩寵也就是了。」

    李東楚下定了決心,決心按照雲崢的安排,大軍直撲白登山!

    雲崢看過了李東楚的軍報,參軍將李東楚最新的位置標注在地圖上,陳琳看了一眼道:「李東楚的白馬軍已經出了龍首山,應州之敵已經在他的背後了,雲侯,他也會被遼人團團包圍住的。」

    蘇洵笑道:「包圍的人數還不夠多,吳傑馬上就要從山陰進入懷仁地界,目標也是白登山!

    至於姜哲的軍隊會跨過桑乾河最終的目標地也是白登山。

    聽說白登山下一片闊野,最適合大軍交戰,當年那裡能夠屯駐的了匈奴的四十萬大軍,屯駐蕭打虎的三十六萬大軍相必也沒有問題。」

    陳琳嘆口氣道:「你的意思是白登山能屯駐漢高祖的二十萬大軍,屯駐我們十餘萬人也沒有問題?」

    蘇洵道:「的確如此,這樣的地勢非常的難找,大帥也是左思右想之後才決定下來的,戰場選在那裡最有利於我們。」

    雲崢沒有理睬陳琳和蘇洵的談話,轉頭問參軍:「趙旉的騎兵是否已經到來?種諤的大軍是否已經進駐雁門關?」

    參軍拱手道:「啓稟大帥,種帥的環州軍確實已經進駐了雁門關,同時也進駐了寧武關,河曲關守將譚威不允許種帥的大軍進駐河曲關,說沒有郎坦的將令,他不會允許任何人進駐城關的。

    趙旉將軍來信說,騎兵的作用在於外,而不在於內,所以他想帶著騎兵在外圍作戰,並不參與白登山之戰,想要乘機奪取西京。」

    雲崢電鋸一樣的眼神落在參軍的身上,讓參軍激靈靈打了一個寒顫,知道大帥非常不滿,趕緊肅手等候大帥新的將令。

    「他以為他是誰?飛鷹傳書給趙旉,命他迅速跟進,人都已經到了馬邑,還想渾水摸魚?想要西京的話,老子有的是辦法,五六年前老子就在西京的城牆底下挖了無數的地道,只要填進去火藥,轟隆一聲就能拿下西京,老子想要對付的蕭打虎,西京那座小城能夠屯駐多少軍隊,你問問他,他的騎兵有沒有本事漫山遍野的去捉遼人騎兵?」

    參軍聽了雲崢的命令之後,連忙出去準備,這些天和雲帥在一起,壓力非常的大。

    雲帥的話越來越少了,話少卻惡毒,沈思的時間遠比和人交流的時間多,現在幾乎達到了生人勿近的程度。

    蘇洵湊過來小聲道:「雲侯,怒不興兵啊!」

    雲崢聽了蘇洵的話之後一下子就把手裡的抱著的茶壺扔了出去咆哮道:「富弼在青塘慢慢騰騰的佈置,至今都沒有填補環州空缺,生怕被高原上的吐蕃人趁勢奪取了青塘。

    種諤的六萬大軍來到雁門關的只有三萬余人,說好的全軍出動,他倒好,留下三萬守衛他的老巢環州,在這種私心之下,沒藏訛龐的黑山威福軍司,西平府的翔慶軍,蘭州府外面的卓羅和南軍司都已經乘勢離開了西夏邊境,他們的目標很可能就是西夏東面的兀剌海城,你好好的看看兀剌海城在什麼地方,再勸我不要發怒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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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家事比國事重要

    直到現在,雲崢第一次有了無力感,以前的時候,自己帶著自己的部下作戰,自己只要對自己負責就好,因此做到戰不勝攻無不取是有可能的。

    可是現在,麻煩大了,攻遼之戰幾乎是傾國之戰,自己帶著京西軍的十萬人馬根本就拿遼國沒有辦法,即便是打下來幾個軍州,在隨後的持久戰中也會被遼國逼迫著撤退,除非是全面壓上,多點突破,否則想要拿下燕雲根本就是妄想。

    宋太宗的教訓實在是太深刻了,當年他麾下的將帥比如老曹,老王等人哪一個是省油的燈,就因為對遼國沒有形成全面的壓迫,這才被人家輕易地給抄了後路,最後自己都差點死在遼國。

    陳琳和蘇洵見雲崢心情不好,嘆息一聲就離開了中軍大帳,給他一個安靜的空間,不管是陳琳還是蘇洵對富弼和種諤都毫無約束力,或者說即便是皇權,也對這兩位封疆大吏的約束性也非常的有限。

    清塘節度使富弼幾乎管轄著從秦州到鳳翔一直到湟水乃至青海湖的廣袤土地,稱之為西北王毫不為過。

    種諤從祖父一代就經營環州,到了他這一代,環州已經變成了種家的根本要地,當地人只知道有種相公而不知有皇帝。

    這樣的情形再維持上幾十年,雲崢就敢說,富弼和種諤必定會成為第二第三個李繼遷,即便他們兩個都是大宋的忠臣,一旦這兩個地方自立的條件開始成熟之後,他們就會自立,這種變化根本就不以龐籍和種諤個人的意願發展。

    雲崢甚至能夠想象的到,一旦趙禎死去,趙旭繼位。擺在他面前最重要的任務就是削藩。

    後世滿清的時候,一個小麻子皇帝也有這樣的需求,結果最後還是依靠一場場慘烈的戰爭才達到目的,就是不知道趙旭有沒有那個小麻子的魄力。

    不管是趙禎,還是龐籍都看出其中的苗頭來,因此才會對自己多加防範。而同一時間,要求富弼和種諤相互接替防務,希望從中引起兩人之間的不快,破壞他們可能存在的聯盟,之所以會派趙旉來統領青塘騎兵,目的就是為了往裡面摻沙子。

    朝廷這樣的做法不能說有錯,但是對雲崢這個統帥來說就非常的難熬了,不論富弼和種諤有什麼反擊的法子,最後麻煩一定會反應在自己的桌案上。自己只有解決了這些麻煩,才有可能真正的擊破遼人,成就無上的功業。

    一地雞毛中只有雲二的書信才能讓雲崢緩和下來,那個溫潤的少年如今成了大海上所有人的噩夢,雲崢想象不出他赤著腳岔開腳趾頭手裡抓著短矛,嘴裡叼著長刀,頭上綁著紅色的綢帶帶著骷髏船在海上縱橫的模樣。

    野驢島上的建設已經完成了,身為海外島嶼的生產基地。這裡距離登州很近,不論是從大宋取得補給。還是從遼國劫掠人口都非常的方便,來去不過兩日的水程而已。

    雲二隻是簡單地說了一下他在東海的情況,說的很輕鬆,似乎那裡的海盜都是泥巴捏成的,輕輕一碰就會碎掉,把他自己說的勇猛無比。大有縱橫天下可惜無敵手的境界。

    奎木狼很明顯是不這樣看的,他密報中的雲鉞就顯得艱難無比,今年不但高麗國的水師參與了海上爭鬥,就連處在平安時代享受貧窮的日本國,也有船隻下了海。參與到了這場海上角逐之中。

    高麗人不吃肉,但是在海上卻比狼還要凶狠,那些喜歡把女子送去大宋改良人種的矮小的倭國人也在海上爆發了無比強大的侵略性。

    如果不是雲鉞的部下武器佔著絕對的優勢,在面對那些高麗人和倭國人的時候並不能佔到多少便宜,至少在拼命一途上,富裕的大宋海盜絕對沒有高麗人和倭國人表現的那樣亡命。

    雲鉞就曾經遇見過把對方全船的人都要殺光了,剩下的三五個漏網之魚竟然會自己把船鑿沈隨著船一起進海底也不願意讓宋人佔到任何的便宜。

    這種事見得多了之後,雲鉞再開始奪船的時候,就會在第一時間把船上的人殺光,否則就白忙活了。

    雲家兄弟似乎自從來到大宋之後都沒有受過傷,但是自從雲鉞去了海上,他身上的傷就從來沒有少過,雖然身上穿著堅固的軟甲,胳膊上,腿上,如今傷痕密布,以至秦國來信哀求大哥,希望雲家能夠停下在海上擴張的步伐,再這樣下去,雲鉞會死掉的……

    殺敵一萬自損三千,這是常事,雲崢對雲鉞的受傷感到無比的憤怒,他本來用不著受傷的,更加用不著身先士卒的去拼命,雲氏兄弟只是兩個棋手,並非是兩枚可以隨意犧牲掉的棋子。

    這都是把雲鉞交給笑林學武弄出來的錯,讓他心中開始有了武人的驕傲,原本只需要派人就能弄好的事情,非要親自上陣激勵部下奮勇作戰,這是最原始的一種首領,最無奈的一種選擇,但是雲崢同時也承認,這也是最有效的一種領導方式。

    看樣子雲鉞真的在享受當海盜的生活,他甚至想從數不淨的戰鬥中來體驗自己的無上榮光,這樣做是不對的,任何一個首領只會在最開始的參與戰鬥,等自己的軍隊成型之後,就會立刻轉移到幕後去,不再衝鋒,也不適合衝鋒在第一線……

    首領的性命是寶貴的,甚至說是非常寶貴的,當年陳勝吳廣就是不懂得這個道理才會當了短短幾個月的首領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少年人的熱情和驕傲是當好一個首領的大忌,雲崢現在基本上已經能夠做到唾面自乾的地步,雲鉞卻做不到,在後世的時候被愛國主義教育熏陶了七八年之後,他在和高麗人和倭國人作戰的時候,會不自覺的將人家還沒有幹的壞事全部疊加在他們的祖宗頭上,這是一種無意義的反攻倒算。

    雲崢一夜都沒有睡覺,這一夜都在給雲鉞在信中講述如何當好一個首領,一個將軍,一個好的海盜必須以搶劫財貨為第一要務,而不是去在這個時代尋找什麼心理上的平衡,最後用最嚴厲的口氣要求雲鉞不得再去登船作戰!儘管那樣做確實充滿了英雄氣概,也不准許!

    見雲崢的帳幕裡燈火亮了一夜,陳琳走進來看到雲崢正在往一個巨大的信封裡裝厚厚的一疊紙張,不由得心頭一暖拱手道:「大帥,富弼,種諤心中都有一些私心,但是老夫保證他們絕對不會在這場大戰中拖大帥的後腿。

    這是一場國戰,他們縱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不盡力。這時候彈劾他們兩人只會造成我們之間的隔閡,對作戰不利,請雲侯以當前的大戰為重,莫要再起波瀾。」

    雲崢愣了一下,把鼓鼓囊囊的信封交給了猴子讓他封存起來,也不解釋自己在寫私信,敲敲桌子道:「看好趙旉和李東楚,如果他們膽敢陽奉陰違,我手中的刀子絕不留情!」

    陳琳笑道:「大帥說的是,既然大帥要在白登山擊潰蕭打虎,老夫自然會全力支持,如果這兩人有貽誤軍機之嫌,不需大帥行軍律,老夫就會讓他們生死兩難!」

    雲崢點點頭道:「只可惜在野戰中,只會擊潰蕭打虎卻不能全殲此人,如果他們能夠在白登山戰敗之後退回西京就好了。」

    陳琳聞言精神一震連忙問道:「大帥確定咱們在白登山真的能夠打贏蕭打虎?」

    雲崢哂笑道:「我大宋商賈在西京周圍連續不斷地經商了十年有餘,在蕭打虎還沒有來到西京的時候,我就已經在那裡完成了需要的所有佈置,至今,西京城中最大的遼國商人,也就是那個和蕭打虎關係最為密切的遼國商人你知道是誰嗎?」

    陳琳趕緊湊到雲崢身邊小聲問道:「未請教……」

    「那人你也認識,名字叫做崔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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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野狐口

    西京的戰爭早在五年前就已經分出了勝負,崔達帶著大宋商賈努力地挖著遼國西北統治的基石。

    為了個人目的去傷害自己祖國的人不僅僅是大宋的特產,契丹人中也不乏這樣的人物。

    上百年的強大造就了一批驕傲的契丹人,同時也造就了一大批沒落的遼國勳貴。

    如果以前沒有過富貴的生活,安貧樂道也就是了,如果以前有過富裕的生活,那種記憶就會被深深地鐫刻在人的骨頭上,只要有機會就想重新奪回來,為此,他們不惜與魔鬼做交易。

    愛國這種事情屬於百姓,屬於那些情操高尚的人,絕對不會屬於所有的富人,在愛國的前提下,他們首先考慮的是自己的利益,是自己的財產安全,以及自己能否繼續把奢靡的生活過下去。

    有萬貫家財卻一心為國家考慮的富人簡直就是鳳毛麟角,只要出現一個,不論是漢人亦或是蠻夷都會在自己的歷史上大書特書。

    歷史上那種把自家的牛當做犒賞送給敵軍,然後讓敵人以為偷襲作戰失敗匆匆退兵的例子,在遼國絕對看不見,雖然遼國人的牛羊很多,他們更加願意用牛羊從宋人那裡換來珍珠寶貝掛在身上。

    遼國的商人和富人比他們的軍隊更加容易攻陷,所以,崔達進攻遼國的速度要比雲崢快的太多了。

    陳琳留在雲崢的馬車裡看了一整天關於崔達和大宋商賈在遼國西京的狀態之後,直到肚子感到饑餓這才極度不願意的將那些機密的卷軸放下,此時,又到了安營紮寨的時候了。

    軍中沒有什麼好吃的,無非就是一碗羊肉湯,配上乾餅,從大帥到兵卒都是一模一樣的東西,到了雲崢這裡無非是多了幾罐子糖水醃制的水果和一些顏色好看的鹹菜而已。

    陳琳匆匆的把乾餅泡在羊肉湯裡吃完飯,然後就精神奕奕的等待雲崢把飯吃完,他非常的想和雲崢好好談談西北的戰局。

    雲崢把一罐子糖水桃子推到陳琳的面前道:“進了草原。不吃這東西不成,你年紀大了,沒必要學我吃一樣的東西,要是你病了。事情更加的麻煩。

    陳琳從善如流,用那種長柄的叉子從酒罈子大小的黑色瓷罐裡叉果子吃,不過速度依舊很快,等雲崢放下飯碗,他也就把叉子放下。拖著雲崢回到馬車上,拍著矮幾上放著的那些卷軸道:“這都是真的?”

    雲崢瞅瞅陳琳點點頭道:“自然是真的,事實上蕭打虎出了西京,那座城池裡說話管用的就是崔達。”

    “我們為何不突然襲擊一下蕭打虎,為什麼一定要和他在白登山決戰?這樣我們的傷亡會非常大的。”

    雲崢搖頭道:“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這是一個古老的道理,現在我們需要把這句話反過來理解。

    如果只是趕走了蕭打虎奪取了西京。人家還有三十幾萬大軍,西京到底是誰的還兩說呢,與其三天兩頭的在這裡打仗,不如一戰定乾坤,消滅掉遼人,給我們留下一個空蕩蕩的西京。

    大宋不缺人,王安石他們整天都在為百姓沒有土地發愁,有了這麼大的一片草原,依靠這裡密佈的河流,想要多少糧食沒有?

    燕雲十六州的收復不單單是對大宋邊境線的一種補充。更是緩和國內矛盾的一個利器。

    這些年來,百姓的造反事件根本就沒有停止過,這兩年雖然緩和了一些,那是因為百姓們害怕軍隊圍剿。怒火在底下運行奔突,遲早有一天會頂破頭上的岩石,最後徹底的爆發開來。

    這些矛盾中最嚴重的其實就是土地矛盾,自從大宋開國以來,百年間人口增長了五倍不止,但是土地卻沒有增加過。再加上富人們兼併了百姓的田土,以至於大宋用來繳稅的主體自然民越來越少,國力衰弱也是必然之事。”

    陳琳等雲崢喘氣的功夫忽然問道:“雲帥的意思是把那些沒有土地的百姓弄來西北?富人的田地誰去耕種?”

    雲崢喝了一口水之後笑道:“我管那麼多呢,反正王安石在東京的時候把我家好多的田地都給弄沒了,只要我家的田地有人耕種,別人家的田地荒蕪關我屁事,只要百姓有地種,國家有賦稅收就行了。”

    陳琳丟下手中珍寶一樣守護的卷軸大笑道:“這種事情雲帥就該交給王安石去做,反正他和富人有仇,怎麼折騰也無所謂。”

    雲崢斜著眼睛瞅了一眼陳琳道:“怎麼,不再為將要到來的戰爭發愁了?”

    陳琳的笑聲一下子就停了下來,尷尬的道:“老夫是監軍,好多事情你不該瞞著老夫才是。”

    雲崢苦笑一聲道:“早說?早說的話天知道會有什麼麻煩出現,我才到雁門關,身後就來了十萬之多的流民,我是不得不防啊。”

    陳琳聽了雲崢這話,報以苦笑一聲,就重新坐在馬車裡仔細的評估西京面臨的形勢,這對他來說是最為重要的。

    斥候從面對著落日從遠處狂奔而來,只要看看他背後的火紅色旗子,所有的人都已經明白,白馬軍這時候應該已經和遼人開始交戰了。

    白登山南邊的野狐口,這裡是李東楚必須要突破的一個山口,只有拿下這個山口,並且牢牢地守住,郎坦在白登山的殘部才有可能從這個口子裡鑽出來。

    大草原上無遮無攔,蕭打虎自然知曉宋軍已經到來了,面對宋軍無禮至極的進攻,蕭打虎沒打算就這樣輕易地放李東楚進白登山,三十萬大軍在草原上樹立的營寨,至少有十里方圓。

    這一戰對宋軍來說是一個考驗,同樣的對遼國人來說也是一個巨大的考驗,宋軍傾國來攻,遼國也只能傾國應對,因此在耶律洪基的嚴令之下,遼國勳貴們再一次呼喚起了自己的族兵,在最短的時間裡組建起來了一支數量最龐大的軍隊。

    因此,在遼人的軍隊中,有無數的年輕人和老人,他們或者是早就離開了戰場的老人,要麼就是第一次參與戰爭的年輕人,在蕭打虎的回憶中,這樣不分老幼的徵兵,在遼國還是第一次。

    朔風蕭蕭,大地一片蒼莽。一片雪花從空中飄落,落在希拉木倫的臉上,化作一片冰涼。緊了緊手中鋼刀,冰冷的質感從指尖傳來,令他神志一清。

    極目曠野盡頭,那裡有一條淡淡的黑線在蠕動,那裡該是宋人的騎兵才是,只是這樣慢的速度,讓從小就立志成為一個騎兵的希拉木倫極為看不起。

    黑線在遠處緩緩的變化著,最終變成了一條粗壯的鋒矢陣形,

    終於要來了嗎?希拉木倫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從容,最後緊了緊腰帶,將背上那個油光水滑的木制圓盾卸下來挎在右手小臂上,這是爺爺留給自己的禮物,據說是從宋人手裡繳獲來的,他用了幾十年,從沒有弩箭找上門來。

    宋人騎馬不成,能夠拿得出手的無非就是弩箭和火藥彈,只要能扛過宋人的這兩波進攻,一旦開始肉搏,軟弱的宋軍就像傻麅子一樣容易對付,這些話都是老兵說的,希拉木倫很不理解,那些老兵們為什麼會跑到遠處單獨組成一隊?難道說他們看不起自己這群新兵?

    希拉木倫非常的不服氣,準備殺兩個宋人給世裡沒裡那群人看看,爺爺說過,只要砍死領頭的宋軍,剩下的宋軍就會立刻跑掉。

    兵器出鞘聲、喘息聲、金屬撞擊聲響成一片,無數跟希拉木倫一樣的人開始戰前的最後準備,烈烈寒風吹起他們的皮裘,形成一片翻滾的灰色怒濤。

    世裡沒裡那群人竟然豎起了盾牌,他們的盾牌在頭頂形成了一個中間高兩頭低的屋子形狀,在希拉木倫的眼中,這個盾陣更像一個烏龜殼,這樣膽小的老兵,讓希拉木倫等人由衷的看不起。

    宋人的騎兵跑的實在是太慢了,甚至說他們不是在跑,而是騎在馬上漫步,數量很多,可是速度實在是太慢了,這樣的騎兵陣型,根本就用不著組成密集的防禦隊伍來應對,有一些膽大的新兵,甚至收起來了盾牌,手裡握著長刀,隨時準備撲出去,聽說宋軍最拿手的不是進攻,而是逃跑。

    這一次大王許諾的軍功賞賜非常的豐厚,一顆宋軍的人頭,就能換得一斗麥子兩隻羊。

    希拉木倫也準備將木盾收起來的時候,遠處躲在龜殼裡的世裡沒裡忽然鑽了出來,拖著莫名其妙的希拉木倫就鑽進了龜殼,臨進去之前,希拉木倫被那些新兵嘲弄的目光看得面紅耳赤。

    剛剛要推開世裡沒裡,希拉木倫就聽到了一陣陣的尖嘯聲,這種聲音是如此的大,以至於把他剛剛吐出口的咒駡話語給徹底覆蓋住了。

    “弩箭!蹲下,舉盾!”世裡沒裡嘶聲在希拉木倫的耳邊大吼,只可惜聲音只能傳到很近的地方。

    弩箭升到高出之後開始咻咻的往下落,就像是無數的流星從天空墜落,宋人的弩箭上竟然還帶著火!

    希拉木倫頭頂的盾牌上立刻就響起了弩箭敲擊在盾牌上的聲音,這種聲音希拉木倫很熟悉,噗噗的,就像那一年下冰雹的時候,雞蛋大的冰雹敲擊在牛皮帳篷上的聲音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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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野狐口(2)

   “呃啊”

    淒厲的慘嚎聲近在咫尺,一名遼兵哀嚎著撲倒在地,四肢抽搐,一支鋒利的弩箭從他的左眼狠狠貫入,紮透了整顆頭顱又從腦後穿出,有一滴殷紅的液體順著鋒利森冷的箭矢滴落,霎時滲入了陰冷潮濕地地面,更多的血則飛快的在那裡彙聚成了一個血泊。

    “篤~”

    一聲悶響起自希拉木倫身後,急忙回首,一名族人恰好將一面木盾從頭上移到面前,只見一支弩箭已經深深地紮進了木板裡,弩箭兀自顫抖不已。那個遼人正感慶幸時,又一支鋒利的弩箭自天而降,準確而又無情地將他籠罩,但他已經再不出任何聲音了,他的雙手極力張開,想去拔掉那支該死的弩箭,但他至死都沒能做到。

    “噗!”

    族人直挺挺地倒了下來。雙眼圓睜,眼神逐漸散亂,很快投入了死神的懷抱。

    希拉木倫被族人臨死前的眼神嚇了一跳,不由自主的想要站起來,卻被少了一隻眼睛的世裡沒裡緊緊地拉住,反倒把身子往下縮一下,身體蜷縮的更加小了,龜殼已經變得稀稀疏疏不那麼緊致了,片刻功夫就有好幾隻弩箭從空隙裡鑽了進去,龜殼裡傳來幾聲慘叫,屋頂一樣的龜殼顯得更加破敗。

    “嗡!”

    一股勁風從希拉木倫的頭頂掠過,他只來得及看到一條黑影,然後就看見那個勉強保護著自己的殘破的龜殼像是被一柄巨錘敲過一般四分五裂,兩個族人頓時就飛了起來,然後被黑影帶著釘在山崖上。

    直到這時候希拉木倫才看清楚,帶走兩個族人的黑影原來是一柄五尺多長的粗大弩箭,一個族人的大腿被射穿,弩箭又穿進另一個族人的肩膀,如今兩個還沒有死掉的人正在發出淒厲的慘叫。

    “八牛弩!散開,散開,伏低身子……”

    被嚇壞了的希拉木倫再也不敢違背世裡沒裡的話,趕緊把身子向邊上的土堆靠一下。全身都蜷縮在不大的木盾底下,流著眼淚傾聽弩箭敲擊在自己盾牌上的聲音,這聲音就是傳說中惡鬼鎖魂的動靜。

    也不知道在木盾後面躲了多長時間,那種可怕的咻咻聲終於不見了。希拉木倫決定繼續躲在木盾後面不出來,爺爺說的很對嗎,這個木盾真的很好,有它在就不會受傷。

    “起來,快起來。騎兵衝鋒了。”

    世裡沒裡再一次拖拽著希拉木倫準備上高坡,宋人的騎兵已經開始衝鋒了,沉重的馬蹄子踏在地上的聲音很大,這說明對方撲上來的是重甲騎兵,如果不趕快立好軍陣,讓長矛手上前,那些渾身裹滿鐵塊的重騎兵會把這裡的防守士卒踏成肉泥的。

    “不要拖我的盾牌,沒了盾牌我會死掉的。”

    “你要是繼續躲在盾牌後面你會死的更慘!”

    世裡沒裡和希拉木倫不是長槍兵,他們都是校刀手專門負責敵兵沖上來之後搏殺的兵種,在重騎兵沒有停下來之前。倉猝上前純屬找死。

    箭雨過後就該是八牛弩的重箭破壞盾陣的時候,當盾陣被破壞完畢的時候,也就該騎兵衝鋒了,世裡沒裡作為老兵,對這一套軍陣之術非常的熟悉。

    希拉木倫踉踉蹌蹌的隨著世裡沒裡爬上了高坡,再回首朝下看下去,他的雙腿一軟再也站不住了。

    眼前是一副怎樣的悲慘世界啊,那些剛剛還滿腔雄心想要拿宋軍去換糧食和羊隻的夥伴如今以千奇百怪的姿勢倒在地上,箭雨從天而降,那些被箭雨淋到的傢伙。有的死了,有的還在地上爬行,更多的卻是被八牛弩粗大的弩箭不論死活的穿在一起。

    一支弩箭就是一朵火花,成千上萬的弩箭就組成了一道火牆。僥倖活下來的老兵奮力的往火焰上揚沙子,想要在騎兵上來之前,清出一塊足夠大的地方好布下軍陣。

    郭鄖雙腿輕輕一挾馬腹,戰馬甩了甩腦袋又打了個響鼻,緩緩放開四蹄開始小跑,在他的身後。數百重騎亦步亦趨,當那一絲隱隱的雷聲逐漸壯大成震耳欲聾的隆隆聲時,戰馬已經開始全衝刺,數百騎戰馬奮勇爭先,上千隻馬蹄無情地叩擊大地,天地間只有戰馬在嘶叫,大地在低吟……

    數百重騎就像是一波洶湧的洪流,向著野狐口席捲而來。這支重騎乃是李東楚五年以來精心培育的一支強大力量,如今終於展現在了世人的面前。

    郭勳原本是流浪的西河馬賊,李東楚在出兵剿匪的時候活擒了此人,後來發現此人馬上技能在雁門關無人能及,就特地將他從劊子手的刀口下救了出來,讓他在全軍中挑選了一千騎術最好的軍卒,組成了這支重甲騎兵。

    聽說遼國還有鐵浮屠未出,卻不知自己的重甲騎兵比起鐵浮屠來孰優孰劣。

    郭勳眉目猙獰,將閃亮的長刀高舉過頂,聲嘶力竭的咆哮起來:“殺光契丹狗!活捉蕭打虎!搶光糧草!”

    隨著他的怒吼,身後的重甲騎兵也跟著嘶吼起來,雖然聲音依舊被如雷的蹄聲湮沒,他們依舊嘶喊不絕,這時候的口號,只是喊給自己聽的罷了。

    遼人的槍陣到底沒有組織起來,剛才這一輪箭雨,已經奪去了太多遼人的性命,飛狐口不過是第一道關卡而已,這裡的軍兵並非遼人的精銳,蕭打虎不過是希望這裡的遼軍能給宋人一個錯覺,那就是遼人的戰力低下,因此才會有如此多的新兵摻雜其中。

    郭勳手裡的斬馬刀掄圓了揮舞出去,這樣的重兵刃很快就把稀稀疏疏的幾杆長矛攔腰斬斷,不等那些槍兵們退散,狂奔的重騎就已經踩在了他們的身上。

    令人牙酸的骨骼斷裂聲,以及水袋破裂的古怪響聲再一次落入遼人的耳中,後面那些戰戰兢兢的刀盾兵發一聲喊就奪路而逃。

    勉強能夠站在豁口處的遼兵也只剩下世裡沒裡和希拉木倫寥寥幾人,那些重騎兵並不理會還在開弓射箭的他們幾人,這時候沖亂敵陣才是他們真正的任務,這個任務絕對不是殺幾個小兵能夠比擬的,眼看著一員遼將組織起了百十個潰兵朝自己沖過來,郭勳大吼一聲揮舞著斬馬刀迎了上去。

    響徹雲霄地金鐵交鳴聲中,那員遼將地長刀淩空拋飛,電光石火之際,郭勳鋒利的長刀毫無阻礙的切開了遼將地胸腔.兩馬交錯而過,戰馬載著遼將的身體往前疾馳出數十步之遙,冰冷地寒意自胸口漫延開來,遼將忽然感覺身體麻木,胸悶窒息,緩緩低下頭來,借著午後的陽光,一縷暗紅地血液正從鎧甲地縫隙裡沁出。

    揮手用臂盾格飛了一支羽箭,郭勳低下頭將斬馬刀橫在身前,胯下的戰馬正在向前狂飆,頭上裹著鐵轡頭的戰馬像一隻怪獸一樣喘著粗氣一頭撞進了遼人的隊伍。

    一路上血花四濺,殘肢斷臂淩空飛舞,郭勳的斬馬刀如同鐮刀一般從這百十人的遼人隊伍中橫沖了出去,如入無人之境。

    希拉木倫確認自己的羽箭射中了那個宋人軍官,但是羽箭只是在人家的甲胄上劃出一溜火花而後就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

    世裡沒裡怒吼一聲從高臺上淩空撲下來,重重的撞在一個重甲騎兵的身上,沒想到這個重甲騎兵是被捆綁在戰馬上的,戰馬負荷不了這樣的力道,嘶鳴一聲轟然倒地,六十斤重的重鎧,讓戰馬上的重騎兵如同翻殼的烏龜一樣爬不起來,而同樣沉重的戰馬死死地壓住了他的一條腿,只要看看腳指頭的方向就知道這條腿已經生生的被巨力給擰斷了。

    世裡沒裡掏出短刀正要從鎧甲的縫隙裡刺進這個重騎兵的脖子,一柄沉重的連枷從後面揮舞了過來,打在他的後腦上,一時間整顆頭顱都爆裂開來!

    眼看著世裡沒裡死了,希拉木倫丟掉手裡的刀子,抱著自己的盾牌亡命的向小山之上跑去,這一刻他沒有了建功立業的雄心,只想回到自己家的那個小山谷裡,好好的陪著爺爺一起牧羊。

    重騎兵衝開了路途之後,攜帶著火藥彈的輕騎兵就緊緊地追隨了上來,火藥彈終於在野狐口炸響了,這也代表著蕭打虎建立在野狐口的營寨正式被從正面突破了。

    低沉的號角聲響了起來,山頭上的狼煙也沖天而起,像一頭怪獸一樣的直衝雲霄。

    三十里外的郎坦瞅著不斷升起的狼煙,吐掉嘴裡的白草道:“大帥的援軍已經到來了,我們向下衝鋒一次,掩護大軍回到白登山,不要弄得太狠了,讓蕭打虎知道,我們還在他的包圍之中。”

    葛天方用一塊青色的棉布裹住自己的眉眼,甕聲甕氣的道:“真希望蕭打虎不要從這裡撤兵,如果大帥也進了他的包圍圈,想必遼國上下一定會欣喜若狂吧?”

    “胡說八道什麼,大帥進了包圍圈不論真假對我大宋的士氣都是嚴重的打擊,我估計這次來的援軍該是李東楚才對!”

    葛天方驚訝的道:“他不是內定的固守雁門關的人選嗎?”

    郎坦獰笑道:“在這裡說了算的是大帥,大帥怎麼肯讓他來保證我們的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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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貪婪(1)

    戰場就是一個牽一髮而動全身的環境,李東楚進攻了,郎坦向外突圍了,他們的意圖已經非常的明顯了,李東楚之所以在野狐口狂暴的進攻,就是為了把郎坦所部救援出來。

     蕭打虎在第一時間調兵遣將加厚野狐口方向的兵力,同一時間,其餘三面也在向內擠壓郎坦的活動空間,希望能夠通過把郎坦置於險境之中逼迫雲崢也進入這個巨大的包圍圈。

    他們所有人似乎忘記了一件事,自從郎坦進入白登山之後,不是沒有謀士要求蕭打虎先解決掉郎坦,斷掉雲崢的一根手指,然後再徐徐圖謀宋人大軍。

    這樣的行動蕭打虎也有過,只是收效甚微,郎坦依仗白登山的地勢,利用火器輕易地就把來犯的遼軍擊退了。

    如今就在白登山下,無數遼人的屍骨都尚未收殮回來,任由烏鴉啄食……

    野狐口已經失守,宋人的進攻極為兇猛,李東楚的白馬軍甚至在三天前的進攻中,幾乎打穿遼人在水泉的最後一道防線,如果不是因為旋風炮發威,毀掉了白馬軍的前軍,李東楚這個時候可能已經和郎坦在水泉會師了。

    遼人並非沒有收穫,在宋軍向前突飛猛進的時候,其餘的遼軍已經乘勢繞過了銳不可當的白馬軍前軍,繞過白登山出現在了白馬軍的後面,李東楚在發現自己也陷入重圍的時候,第一時間就帶領大軍退守距離白登山不過三十里之地的火燒山,隨即,蜂擁而上的遼軍再一次將李東楚所部團團包圍在了火燒山。

    至此,已經到達西京的兩支宋軍,一支被包圍在白登山,一支被包圍在火燒山,蕭打虎準備將宋軍分而殲之的意圖已經躍然於紙上。

    雲崢放下手中的朱筆,拿手指掐一下睛明穴,疲憊的將腦袋靠在椅子背上問蘇洵:“吳傑所部到了那裡?如果他們還沒有繞過長城出現在奉義,那就是他失職了。”

    蘇洵不假思索的道:“昨日飛鷹傳書來的消息說。他們已經到了西京北面的焦山!因為要隱匿蹤跡,不得不派出大批的斥候搜索前進,凡是路上能夠見到的遼人都在剪除之列,這樣一來導致他行軍速度很慢。不過今日應該已經跨過長城向白登山進軍了。”

    雲崢閉著眼睛繼續問道:“趙旉所部騎兵到了那裡?如果他還在蒼頭河一帶就派軍法官去他營中,帶著他的首級來見我。”

    “左雲!趙旉已經到了左雲,正在按照大帥的軍令向火燒山的西面進發,因為要求行軍隱秘,所以他們今日沒有派飛鷹過來。”

    雲崢聽接話的是陳琳。就睜開眼睛道:“下一回趙旉的軍報要是到不了帥帳,我還是會砍下他的腦袋!”

    陳琳乾笑一聲拱手致歉,並且向雲崢保證不會再出這樣的事情。

    蘇洵拱手道:“啟稟大帥,王介甫手中的糧食已經不多了,按照數量計算已經無法養活那十幾萬流民。

    因此,王介甫想要就食於敵,把流民中的八萬青壯編成廂軍,已經出了雁門關,前部已經抵達了朔州。”

    雲崢歎口氣道:“雁門關積糧如山,如果那裡都無法養活那些流民。哪裡還能養活?他把人都送到我這裡來,難道是希望我把這些人全部都派上戰場,最後全部消耗掉嗎?

    那樣一來,天下雖大恐怕再也沒有我的立錐之地了。”

    陳琳面色也黯淡了下來,他不止一次的向京師呈遞奏摺,將雲崢面對的困難一再的東京訴說,可是東京城裡的那些人似乎聽而不聞,依舊按照原來的計畫向雲崢的西路軍壓擔子。

    “王介甫自己親自帶著那些青壯來了……”陳琳只好說出這個消息希望雲崢看在和王安石都是難兄難弟的份上不要過於為難他。

    聽陳琳這麼說,雲崢無奈的在椅子上拍了手道:“最怕他們這麼幹啊,連自己性命都不要的向我施壓。當年包拯一紙絕命書幾乎把我送進九幽地獄。

    現在王安石也把自己的性命賭上了,命都不要的帶著八萬人來了,怪不得他不在意我把李東楚調出雁門關,的確。有了這八萬個包袱,我還那裡有什麼後路?”

    蘇洵道:“為今之計,我們只有在西京速戰速決,解決掉蕭打虎之後才有可能為這八萬人找到足夠的食物熬到明年!”

    “食物這種東西是吃一口少一口的,你多吃一口,我就要少吃一口。為了減少糧食的消耗我們就要大肆的屠戮遼人,這也不知道是誰在造孽啊!”

    從太監頭子,密諜頭子陳琳嘴裡聽到這樣的話,讓雲崢很是驚訝,站起身走到火盆邊上烤著手笑道:“監軍難道真的以為蕭打虎的三十余萬人都是泥捏的不成?

    我到現在都不知道拿什麼去應對遼人從遼夏邊境調回來的河清軍和金肅軍,這兩支軍隊人數不下四萬人,聽說兩軍的統帥都不是泛泛之輩,全部出身于皮室軍,其中河清軍的主將聽說是皮室軍十三鬼奴將軍中的第三鬼奴將軍,一手神射術據說已經達到了射雕手的地步,連珠箭的功夫更是天下第一。

    當年隨侍耶律洪基去春耐缽的時候,可以做到一箭雙雕,長箭落下來的時候還能紮到一條魚,這樣的傢伙,你說說讓誰去對付比較好?”

    陳琳不屑的撇撇嘴道:“一箭雙雕倒紮一條魚只不過是傳言而已,老夫聽說第一鬼奴將軍不就是被鄒同射死在平型台嗎?

    鄒同都能做到的事情,難道大帥做不到?”

    提起這事雲崢呵呵笑道:“鄒同這人的運氣極好,當初人家鬼奴將軍打算躲在暗處偷襲一下耶律信,鄒同這傢伙為了分化人家,帶了一群侍衛用亂箭射死了鬼奴將軍,他這個文宦官竟然獲得了斬殺敵將的軍功,讓一心想要限制宦官職權的韓琦都吃驚不已。

    現在想起來我還是唏噓萬分啊,耶律信和蕭紅珠算是遼國人中難得的有情有義的人,最後卻被耶律洪基逼迫的困守達尕海子當神棍。

    對了,監軍,嘛嘛的寶藏你這些年到底打探清楚了沒有?如果有那麼一批寶藏在手,八萬人的糧草實在是算不得什麼。”

    陳琳搖搖頭道:“嘛嘛的寶藏確實已經面世了,就在烏古敵烈統軍司治下的喬巴山上,遼國幾個大族一起派兵把守,相約只有到了生死關頭才能把寶藏取出來用,為此,耶律洪基大怒幾乎興兵達尕海子,後來在其餘大族的逼迫下不得不偃旗息鼓。

    同樣的,你想要嘛嘛的寶藏,就要興兵攻打遼國烏古敵烈統軍司,同樣要面對遼國的護寶雄兵,老夫派密諜打聽過了,守衛喬巴山的遼人全部都是族群中最勇猛的傢伙。

    您萬里遠征如果只是為了寶藏老夫以為大大的不值得。‘

    雲崢咧嘴笑道:“當然不值得,如今我大宋正在將金銀銅轉化成交子,如果要是有一大批金銀寶貝進入大宋,很可能會引起大宋交子的動盪,到時候即便是把金銀都花出去了,最後的結果卻未必是占了便宜,不信,你去問問王安石,要是有人這麼幹他會怎麼對付,估計那嘴咬死都是輕的。

    這件事上耶律信做的不好,遼國有悉萬丹、何大何、伏弗鬱、羽陵、匹吉、黎、土六于、日連八部,實際上已經形成了中央集權的國家,我如果是耶律信,我就會主動要求耶律洪基把寶藏拿出來用,這時候不用等到以後再用,效果就會差的太多了。

    守財奴一般下場都不會很好。”

    “藏于深山,留與子孫,這沒什麼錯啊!”蘇洵插嘴道。

    雲崢拍拍蘇洵的手道:“錯的離譜了,現在所有的遼人都知道自己還有這麼大的一個寶藏未動,所以他們就不會有緊迫感,都以為自己還有退路,卻不知這種退路恰恰就是讓他們逐漸衰敗的原因。

    有了退路,在重要關頭他們抵抗的決心就不會堅決,我們勝利的可能性就大,等到分配寶藏的時候,他們必定會起內訌,遼國人的日子一定會雪上加霜,有這筆錢,還不如沒有,貪婪和僥倖這兩種心思組成的麻煩,根本就是一個無解的麻團。”

    陳琳點點頭道:“大帥說的果然是金玉良言,金銀珠寶饑不能食渴不能飲,短時間裡根本就無法轉化為戰鬥力,強壯的時候擁有寶藏是一件幸事,虛弱的時候擁有寶藏根本就是一種災難!”

    雲崢笑眯眯的對陳琳道:“你覺得把這個寶藏給沒藏訛龐如何?”

    蘇洵和陳琳一起大笑起來,指著雲崢道:“這個主意你大概已經準備了很久了吧?”

    雲崢笑道:“河清軍和金肅軍沒有來西京,而是去了西南路招討軍司,鬼奴將軍一向只聽從耶律洪基的軍令,因此,他們寧願守在西南招討司防備我們進軍烏古敵烈統軍司,也不願意來西京和我們決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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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貪婪(2)

    一般人沒人能明白守財奴的心思,除非自己也成為守財奴。

    雲崢的金錢觀很健康,認為錢就是拿來用的,如果用藥水泡了之後裝在罎子裡埋地下,那些錢就和沒有一樣、

    所以說遼國看似有一大筆錢,但是因為被埋在喬巴山,那些錢不過是一些廢銅爛鐵一樣,誰都知道金子不能當飯吃,也鑄造不成武器,只有把他們的價值挖掘出來之後,才能有通神的能力。

    沒藏訛龐垂涎遼國嘛嘛寶藏已經很多年了,他對遼國的土地並不感興趣,對他來說,西域還有無限廣闊的土地可以讓他去征服,他現在缺少的就是金錢。

    西夏人是天生的武士,只要有錢就能給這些強大的武士配備這世上最犀利的武器,只要強大的武士有了犀利的武器,無論是子女玉帛,還是至高無上的權力都不是問題,在強大的武力威嚇之下,要什麼有什麼,而自己就是那個無上的權威者。

    雲崢是在得知沒藏訛龐偷偷的向遼國倒塌嶺節度使司進軍之後才曉得這傢伙最近為什麼會這樣安靜了。

    為什麼會把委哥甯令弄出來擾亂自己視線,為什麼會放著雲內州這樣一塊肥肉而無動於衷了。

    所有的謎團都有了答案,甚至連李清去蘭州消耗掉自己駭胡兒本部這樣詭異的事情也有了最終的答案。

    潑喜軍的成立就是為了對付遼國八部族精銳用的,喬巴山易守難攻這是一定的,如果沒有一支遠端攻擊力量,想要拿下喬巴山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那裡是契丹人心中的神山。是祖先的埋骨之地,每一塊土地都神聖不可侵犯,一旦西夏人入侵,死戰絕對不足以訴說那些遼人的心志。

    儘管有這樣那樣多的困難,看樣子沒藏訛龐還是將自己的魔爪伸向了嘛嘛寶藏。

    和宋人作戰會死傷慘重付出的代價會非常的慘重。這一點在西夏人中已經形成了共識。在過去的五年中,他們在北面西面獲得了從未有過的大勝,而在南邊,付出了極為慘重的代價之後卻毫無收穫,甚至將自己的國運幾乎都輸掉了。

    欺軟怕硬這是人的共性,對國家來說也是如此。南邊占不到便宜,對西夏這種侵略成性的國家來說找軟柿子捏就成了自然而然的事情。

    很久很久以前,沒藏訛龐就知道關於嘛嘛寶藏的傳說,在他幼兒時期他對嘛嘛寶藏的感覺是數不盡的糧食和牛羊,說不定裡面的乳酪就能裝滿一整間屋子。

    到了少年的時候。他認為嘛嘛寶藏裡面一定有數不盡的刀劍鎧甲,那裡的裝備足夠讓整個西夏人都穿上甲胄,握上刀劍。

    直到他成年之後才徹底的明白,嘛嘛寶藏絕對是一個由糧食,裝備以及財貨組成的真正寶庫。

    無論是誰只要擁有了這個寶藏就一定能成為最偉大的王,沒藏訛龐對此堅信不疑,當然,契丹人也是這麼認為的。

    契丹當年那個著名的睡王耶律璟就因為進入了一次嘛嘛寶藏。就獲得了那些財寶或者諸神的祝福,這件事甚至被寫進了遼國的國史,世上的皇帝沒有誰比他更加幸運的了。

    耶律璟一生活得很快樂。他接了叔伯兄弟耶律兀欲的班當上了皇帝,一共當了十八年,這期間他只做了三件事――喝酒、打獵、睡覺。人稱“三絕睡王”。

    任事不管,但他的運氣好得離譜,契丹國內隨便他折騰,哪怕他脾氣也糟了點都沒人介意。因為他至少比兄長李胡和述律老太后差點;至於國外,只有後周的柴榮曾經嚇了他一跳。但沒等他上戰場,柴榮居然就突然病死了。

    這還有什麼話說?繼續享受生活吧。直到他全面返祖,向他奶奶述律平靠攏,被忍無可忍的手下幹掉,即便是他死去的時候,也是在睡夢裡,當時周邊圍攏著一百零八個美麗的姬妾陪著他一起奔赴黃泉。

    幸運王死了之後,在漢人那邊,趙匡胤正親征北漢,在太原城下刨開汾河水給劉繼元洗澡。

    良機錯過了,契丹的下一任皇帝叫耶律賢,他是“睡王”的侄子,大上一位的皇帝耶律兀欲的兒子。從他開始,契丹國的皇帝完全由最早的那位逃亡耶律倍的子孫來接替。也就是他開始,契丹中興了。

    漢人得到了從所未有的禮遇和重用。首先,擁立他即位的漢官高勳被封為南院樞密使,加封秦王;原漢官領袖韓知古的兒子韓匡嗣被任命為上京(契丹國都臨潢府)留守,後改任南京(幽州)留守,加封燕王。要強調的是,在這之前南京留守的職位都是純種契丹人的,沒有哪個遼國皇帝敢用漢人去看管南大門。

    歷史證明,契丹人當東家,讓漢人當掌櫃,這個買賣是相當的紅火。簡單地說,東家敢放權,掌櫃的賣力氣,中原漢地裡那些流傳了兩千多年的污七八糟,令人作嘔的官場規矩君臣禮儀在這片原始土地上還沒怎麼生根發芽。

    一切很清新,契丹的典章制度和軍隊體系,在這時真正地完善成熟了。

    契丹人把這一切都歸功於幸運的睡王,正是因為他在嘛嘛寶藏受到了祝福,才能福及契丹子孫,讓散漫的契丹神奇的成為了這個世界上最尊貴的一個國度。

    遼國人這樣看雲崢絲毫不感到奇怪,但是沒藏訛龐這樣看讓雲崢大為吃驚,幾乎在第一時間就認為這又是沒藏訛龐的一個計謀。

    可是派往西夏的數百名密探,以及那些頂著一張西夏皮實際上是宋人的商賈把最新的情報一一的送到他的桌案上的時候,他終於動搖了,就在昨晚,沒藏訛龐最新的動向傳到他耳中的時候,才知道,真正發生改變的是沒藏訛龐,而不是自己出現了幻聽和幻視。

    原本河清軍和金肅軍正準備開來西京,從週邊鉗制一下雲崢,結果就因為沒藏訛龐去了倒塌領節度使司,導致這兩支遼國軍隊改道去了西南招討司,據說行軍之匆忙,連佔據了甯邊州的委哥甯令殘軍都沒有順手消滅掉。

    雲崢從不相信天上會掉餡餅,他認為即便是掉了,也會被狗叼走和自己無關,現在,自己真的被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砸到了,還正好掉進嘴裡,味道好極了。

    河清軍和金肅軍的離去,雲崢並不是很在乎,即便是在野戰中,有三門大炮的自己,哪怕是嚇唬,也會把這兩支軍隊嚇唬走,更不要說自己的副將姜哲最近一直盼著打仗來體現自己存在價值。

    真正讓雲崢欣喜若狂的是沒藏訛龐掉頭北上了,不論沒藏訛龐能不能攻下喬巴山,在事實上,他都有力的支援了雲崢北進,自己需要的是直搗南京,而沒藏訛龐要做的是直搗喬巴山,兩個地域都是耶律洪基的命門,兩處都需要固守,這對缺兵少將的契丹人來說是要命的一擊。

    雲崢現在要做的就是再一次拖慢戰爭的進程,一旦沒藏訛龐徹底的進入了倒塌領節度使司,自己就能徹底的放開手腳向遼人進攻。

    這件事作為最高機密只被雲崢,陳琳,蘇洵掌握,陳琳在雲崢的要求下發誓在白登山之戰結束之前不向東京稟報。

    朔雲低垂,天地間沒了寒風,只要看看頭頂鉛灰色的陰雲,每一個人都曉得,一場大雪迫在眉睫。

    雲崢在美美的喝了一碗小米粥之後,渾身暖洋洋的來到一座很小的帳篷裡,在那裡,崔達已經等候多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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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男人的烤羊肉

    “大河在西夏拐了好幾道彎,所以西夏人的性情多變也是可以理解的,這些年沒藏訛龐變了很多,已經不是你在黃河邊上見到的那個梟雄了,如今,他成了一個政客!”

    崔達原本挺拔的身形如今重新變得肥碩起來,按照他的說法,自己當初從一個死胖子硬是變成了一個風度翩翩的青年,這需要極大地毅力,下決心從一個風度翩翩的青年人重新變成一個死胖子,就需要更大的決心。

    崔達在大宋是一個名人,自然有好多的人都認識他,當然,很多的遼國商人也認識他,只不過他們認識的是那個風度翩翩指斥方遒的崔達,當風度翩翩的青年赫然見變肥了一倍之後,就再也沒有人能把這個猥瑣的胖子和崔達聯繫在一起了。

    他來到遼國西京,頻頻露面和以前的認識自己的遼人做生意,卻沒有一個人能夠認出他來。

    “肥肉其實就是最好的偽裝,自從變肥之後,我一頓飯能吃兩隻肥雞,還要加一缽子米飯……”

    雲崢倒吸了一口涼氣道:“你這一口標準的河東話是跟誰學的?”

    崔達挪一下自己肥大的屁股,把椅子弄得咯吱亂響,往嘴裡丟一塊奶乾笑道:“我是商人,學本地話沒有任何的問題,事實上我還會說洛陽話,關中話,滇南話也能聽懂,當然,到現在還不是很能弄明白廣州話。

    倒是你有時候會和你弟弟說一種怪模怪樣的話語,我到現在都沒有學會,不過我以為那種話似乎才是你的本命語言,蜀中話是你後學的吧?到現在你說的也不是很標準。”

    “我認識一個老頭,他活了一百歲!”

    “這麼長?怎麼活的?”

    “他從來都不多管閒事!”

    崔達點點頭道:“這話說的精闢入理,我以後再也不問了,對了,你的兩支大軍都陷入了重圍,你留在這裡做什麼?要不要先拿下西京,然後再慢慢地在草原上折磨死蕭打虎?”

    雲崢笑道:“沒藏訛龐去找耶律信的麻煩去了。我這裡輕鬆了不少,估計耶律洪基也會暗自竊笑,他終於有理由進軍達尕海子了。”

    崔達笑道:“耶律信和蕭紅珠是我唯二能夠看得上眼的遼國人,為什麼這個世界上所有的惡人都喜歡去折磨好人?

    你是這樣。沒藏訛龐也是這樣,就連耶律洪基都是一樣啊。”

    雲崢見崔達起身吃力,就幫他倒了一碗茶水推給他,奇怪的問道:“你知道沒藏訛龐的睿智都上那裡去了嗎?”

    崔達喝口水仰著粗壯的脖子道:“自從他親手勒死了自己妹子之後,你覺得他還能有多少睿智?

    利令智昏這四個字知道不?他執掌了西夏的大權。現在需要無數的金珠寶貝來收買西夏勳貴,他們人少土地多,所以啊,土地,這東西西夏人不是很稀罕,賀蘭山下多的是最肥美的牧場,要他們去陰山下放牧沒有幾個西夏人會同意。”

    雲崢拿指頭敲著桌子道:“因此,沒藏訛龐就只好去打嘛嘛寶藏的主意了?”

    崔達大笑道:“財寶人人愛 ,眼珠子是黑的,黃金是黃的。黃金一旦掉進眼睛裡就拔不出來了,那時候眼珠子都是紅的,誰會有多少理智?沒藏訛龐還知道去外面搶,沒有直接剝削自己的百姓,就說明這傢伙現在還不是太瘋。”

    雲崢狐疑道:“據我所知,西夏國內才智之士甚多,難道就沒有人提醒他一下嗎?”

    崔達嗤的笑了一聲道:“誰會去勸?想要弄死沒藏訛龐的西夏老臣諾賞移,漫咩 以及火赤明這些傢伙,巴不得沒藏訛龐多幹些天怒人怨的事情,哪裡會去提醒。至於忠於沒藏訛龐的人,見這傢伙連自己的親妹子都能用馬鞭活活的勒死,誰敢指出他的不是?

    現在的沒藏訛龐只需要正確,不需要別人拾遺補缺。要是萬一多嘴了,腦袋被砍掉了可就長不起來了。

    再說了,沒藏訛龐確實需要嘛嘛寶藏的金銀珠寶,當初他兵進興慶府的時候給那些幫助或者無視自己犯上的勳貴許下了諸多的諾言,現在到了兌現的時候,如果兌現不了等待他的只會是西夏崩盤。由不得他不去烏古敵烈統軍司去找耶律信的麻煩。”

    雲崢笑道:“你說的沒錯,黃河在西夏拐了一個大彎,沒藏訛龐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一個軍隊統帥如果變成了一個政客,他一定會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來,你的眼光很準!”

    崔達嗤笑道:“史書上這樣的事情數不勝數,多他一個不算多,將軍和政客本身就是兩股道上跑的車,他現在一個人身兼將軍政客兩種職位,天知道西夏這輛馬車會跑到那裡去。”

    雲崢笑著擺擺手道:“我的大軍將要再一次向蕭打虎進攻,現在到了檢驗你這些年在遼國的成就的時候了,吳傑破西京,這是已經商量好了的,你配合他一下。”

    崔達皺眉道:“你真的打算在這一戰之後脫身嗎?”

    雲崢點點頭道:“都已經回答你一千遍了,我確實會走,把自己的一輩子都交給趙宋王朝,我虧得慌。

    現在只要有機會就要給吳傑,郎坦,姜哲,孫大志他們一些立功的機會,免得我走了之後,他們遭殃。”

    崔達搖頭道:“他們不會遭殃的,我會帶著他們投靠太子趙旭,到時候即便是起了兵災,我們也能借助趙旭這杆大旗牢牢地在大宋站穩腳跟,用不著你多想。”

    雲崢低下頭想了一下抬起頭笑道:“我一直想要收集齊全兩種調料,一種叫做安息茴香,另一種叫做辣椒,安息茴香我已經找到了,可是辣椒這種東西我卻一直都沒有找到。”

    崔達瞅著雲崢道:“什麼樣子的?說說,只要這東西長在這個世上,蜀中商會沒理由找不到!”

    “你找不到的東西多了,玉米,土豆,辣椒,這三樣東西你要是能找到一樣,我立馬給你跪地磕頭,把你奉作聖人。估計千秋萬代的百姓可能不會記得皇帝是誰,卻一定不會忘記你!”

    “這是為何?”

    “為何?等你找到他們的時候你就知道了,不過我將來做海盜的時候很有可能會找到這些東西。

    不說了,沒有辣椒,我用茱萸粉末代替,吃了幾次樣子還算將就,就是不夠辣,用芥末又會讓人流眼淚。

    你立下了大功,我今天請你吃烤羊肉吧。”

    崔達抱著茶壺披著裘衣毛茸茸的如同一頭大熊跟在雲崢後面去了後帳,朋友多年,雲崢出品必是精品這個道理他是知道的。

    知道崔達要來,也知道這傢伙最喜歡在嘴上抓撓,多年的老友了,這時候用別的東西來感激一下崔達的犧牲未免有些虛偽。

    所以他早就讓廚子給準備好了一隻最好的羊,也切小了串在一根根的鐵釺子上,這些鐵釺子都是鐵匠專門打好的,明光鋥亮的看著都不是凡物。

    旁邊的小碗裡裝了七八種調料,其中一個小碗裡散發出一種胡人身上的味道,這讓崔達很是糾結。

    雲崢在炭火盆子上烤著羊肉一面對崔達道:“別看現在不起眼,等一會你就知道味道如何了,羊肉這東西和安息茴香其實是絕配。

    沒了這東西羊肉至少沒了一半味道……”

    羊肉很快就烤好了,只可惜整串的羊肉被茱萸米分弄得綠了吧唧的,沒有灑上辣椒之後那種紅豔豔的成色。

    遞給了崔達一把,雲崢自己抓了一把,喝了一口糯香的米酒之後,就小心的吃了一串,歎息了一聲,茱萸到底是替代不了辣椒啊。

    這些羊肉早上的時候就已經仔細的醃制過了,除了沒有辣椒味道之外,其餘的還好,只是茱萸混在這裡面隱隱有一股子酸味。

    崔達吃的很是猛烈,雲崢知道這些烤羊肉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麼好吃,宋人的口味讓他多少對孜然的味道有些抗拒。他現在之所以表現出這副模樣,是不願意浪費雲崢的一片好心。

    身份早就變了,雲崢不再是那個蹲在爐子邊上給他揪麵片子吃的承奉郎了,他自己也不再是那個整天沒心沒肺的跑來跑去的商賈之子了。

    雲崢到現在還願意給他下廚烤羊肉,這本身就是對他最大的尊重,這時候別說羊肉的味道稍微酸了一點,即便是已經臭了,他照樣會吃的津津有味。

    男人間有時候有一些說不明道不白的奇怪感覺,這種感覺往往會讓雄性動物生出一種奇怪的情愫出來,這裡說的當然不是龍陽之好,這種情愫有時候會讓雄性動物把自己的腦袋獻出來都不後悔。

    雲崢從崔達的手裡奪過其餘的羊肉苦笑道:“別裝了,怪噁心的,等我以後找到辣椒之後,一定請你好好吃一頓真正的烤羊肉,如果我能把一種叫做啤酒的東西弄出來,那時候你再這樣狂吃不遲!”

    崔達抹一把嘴上的羊油豪邁的大笑道:“一言為定!”

    雲崢笑著點頭,崔達穿好裘衣瞅著西邊的太陽道:“日頭好短啊,我走了,等吳傑拿下西京之後我們再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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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圍山

    雲崢近在咫尺,蕭打虎第一次感覺事情有些不對勁,因為雲崢幾乎是沒有停止的筆直殺向白登山,於是,他在知曉雲崢將要過來的第一時間就下達了攻擊白登山和火燒山的軍令。

    在蕭打虎看來,雲崢將騎兵放在山地上,這是根本就不會使用騎兵的表現,否則他也不會輕易地上了郎坦和和李東楚的誘兵之計。

    他那裡知道,在李東楚的大軍中,雖然幾乎人人都騎著馬,但是騎馬和騎兵是兩回事,身為這個時代最高級的兵種,哪裡是雲崢三五年就能訓練出來的,如今能夠讓他們騎在馬上行軍已經是雲崢最大的能力了,如果真的派這些騎在馬背上的步兵去作戰,下場根本就不是雲崢能夠承擔得起的。

    李東楚軍中八百重騎,已經囊括了白馬軍中的頂級好騎手,至於郎坦的軍中,除了原來少年軍的千把人,別人的騎術也沒有精絕到可以和遼人在戰馬上拼刀,順便拉弓射箭的地步。

    戰馬對大多數宋兵來說不過是一個代步工具,有了戰馬,宋軍就能攜帶更多的戰爭物資,而蕭打虎以為宋人之所以有這麼多的戰馬,純粹是要和他在馬上分出個勝負來。

    遼人生長在馬背上,即便是遼人勳貴已經沒落了,但是遼國的軍卒卻沒有那樣好的待遇可以乘車,他們的生活根本就離不開戰馬,因此嘛,他們是天生的馬上戰士。

    老虎背靠著山包不緊不慢的往嘴裡塞著饅頭,這是火頭軍今天早上剛剛蒸好的,又鬆又軟,中間還夾了一塊加了鹽的豬油,吃一口嘴角流油,一天只要吃兩塊這樣的饅頭。一天都不會餓。

    背後的巨石忽然震了一下,落下來一些塵土,老虎煩躁的揮揮手一口吃完手裡的饅頭,小心的把腦袋從大石頭後面探了出去。

    石頭後面就是大片的坡地,坡地上的乾草和灌木已經被焚燒一空,昨日堅守在那裡的豹子。這時候已經跑去了自己身後,如今輪到自己堅守第一線了,狗日的遼人在昨日居然放起火來了,飛過來的箭矢上面全部裹著牛油一類的東西,火箭多的讓豹子連站立的地方都沒有了,這才退了下來,十六片大盾組成的龜殼,已經燙的握不住了,再晚退頓飯的功夫。他們全部都會成為烤豬。

    一隻神火飛鴉晃晃悠悠的隨風飄到了岩石上,最後在岩石上化作一團火球順著岩石跌落下來,恰好落在老虎的腳下。

    伸出已經冰冷的雙手,老虎在火焰上烤烤手,活動一下手指,發現手指還算靈活,他回頭瞅著別的兄弟把手插在褲襠裡取暖,不由得嘿嘿直笑。為了保持手指的靈活性來拉火藥彈的火繩,戰場上宋軍最注意的就是手指的靈活性。

    “老虎。我的蛋蛋都凍得縮進去了,我想到你那裡烤火!”

    一個身穿黑甲的少年軍老兵朝老虎直嚷嚷。

    在這裡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戰位員,需要在遼人上來的第一時間就把身邊的火藥彈投擲出去組成密密的爆炸網,這事不敢大意。

    “縮進去比較好,回家之後再讓你婆娘幫著拽出來,至少說明你小子在遼國沒有壞了軍紀。”

    每個人的身邊都有一個不大的小洞。火藥彈都被放在小洞裡,用的時候只要探手一抓就能抓出來,不用的時候就用自己的大盾將洞口遮掩住,這些天遼人在火藥彈的爆炸中損失慘重,不知道是誰想出來了火攻這條計策。只可惜白登山上草木稀少,點了火,卻沒有燒起山火,當初郎坦上了白登山,幹的第一件事就是防備敵人火攻,將自己營地附近的草木砍伐一空。

    也不知道遼人有多少火器,這些天從火箭直到神火飛鴉老虎他們見識了一個遍,甚至還有冒著煙的毒蒺藜也被旋風炮送到山上來了。

    遇見這東西沒有好辦法,如果沒有濕手帕堵著口鼻,誰聞見毒蒺藜冒出來的毒煙,誰就會恨不得把肺葉給咳出來,聽說那東西裡面添加了不少的毒物,死不了人,卻會讓人非常的難受。

    以前的時候一般都是倒是那個軍隊使用這些個東西,如今卻被遼人用了一個遍,當蠻夷也會使用這些東西的時候,就說明蠻夷正在脫掉野蠻人的外衣,開始向文明人轉化了,這句話是大帥很久以前說的。

    不過大帥也說一旦野蠻人不野蠻了,他們也就基本上活到頭了。

    眼瞅著一枚西瓜大小的毒蒺藜從天而降,老虎罵了一聲,就只好把自己那個沾滿尿水的手帕捂在嘴上,他發誓,等抓到蕭打虎的時候,一定要在那個王八蛋的腦袋上撒一泡尿。

    遼人撲上來的時間比他預料的要短,聽見石頭後面斥候吹響了哨子,老虎從自己身邊的小洞裡掏出一枚火藥彈拉著了火繩等火繩著的差不多了,這才把火藥彈丟了出去,這種新式的火藥彈淩空爆炸威力最大。

    當年匈奴人之所以把漢高祖劉邦圍困在白登山上而不去主動進攻,原因就是這裡是一處易守難攻的地形,最後不得不想通過絕糧計讓劉邦屈服,結果被張良鑽了空子,最後全身而退。

    遼人攻擊的非常艱難,這個山坡不大,卻非常的陡峭,戰馬根本就沒有法子沖上來,因此那些遼人只能邁著長期騎馬造成的羅圈腿鴨子一樣的向上進攻。

    火藥彈爆炸的時候,遼人全體撲倒在地上,他們知道該如何防備火藥彈了,但是當火藥彈淩空爆炸之後,他們的後背和屁股就被火藥彈照顧了一個遍。

    左面的山包後面藏著少年軍的五百騎兵,是由豹子統領的,老虎和豹子兩人,一人負責防守,一人負責進攻,因為沒有人總喜歡防守,所以他們兩個就輪換著進行防守。

    現在到了騎兵切斷遼人後援的時候了。

    正在向山坡衝鋒的遼將虎力克,眼看著就要翻過這段高坡的時候,幾聲淒慘地咆哮忽然詭異地響起。竟然近在他耳側,虎力克霍然回過頭來,刀光閃爍中,只見數百名宋人騎兵正在揮刀砍殺自己人,原本還算嚴謹整肅地陣形頃刻間一片混亂,許多剛剛來到山坡下準備支援虎力克的弓箭手措不及防。紛紛慘嚎著倒了下來。

    似乎有了感覺,虎力克朝右邊望去,發現一個彪形大漢揮舞著兩柄鐵錘從一顆巨石後面衝殺了出來,咆哮著沖進了自己的右翼。

    大軍的右翼也開始騷亂起來,更遠處,準備支援他地軍隊也同樣騷亂起來,慘烈的喊殺聲、咒駡聲響成一片,馬嘶人沸聲中,情形逐漸形開始失控。

    豹子眼見敵軍就要崩潰,大吼一聲,正在衝鋒的騎兵群裡忽然發出刺耳的金屬磨擦聲中,奔馳在最前面的兩百名騎兵突然向兩翼散了開來,每騎相隔足有十步之遙,形成了一道寬闊的正面,然後紛紛從鞍後抽出了兩柄加長的斬馬刀,刀柄相抵、刀刃朝前置於鞍前特製的凹槽內,霎時間連成了一道寒光閃閃的刀陣。

    戰馬的速度被提升到了極致,在這樣的速度下,根本就不用揮動戰刀,就能輕易地割下敵人的頭顱。

    豹子手裡的斬馬刀形成了鋒矢陣的頂端,身後的騎兵以雁翎陣勢排開,沿著刀陣騎兵撕開的口子,再一次斜刺裡鑽進了亂成一鍋粥的遼軍群裡。

    兩隊騎兵就像是兩柄巨大的斬馬刀從人群裡趟過去之後頓時就血浪翻滾。不時地有宋軍騎兵從戰馬上掉了下來,其餘的騎兵似乎沒有看見一般,怒吼著從自己戰友的身體上踩了過去,繼續擾亂遼軍的陣型。

    騎兵過後,滿地的屍骸,分不清是遼人亦或是宋兵,他們此時都是一個模樣,全都被戰馬的蹄子踏為肉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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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戰爭是最普通不過的一種行為

    雲崢已經來到距離白登山二十里的地方,他的前軍正在和蕭打虎的騎兵廝殺在一起,即便是距離戰場很遠,他依舊能夠聽到憨牛戰鬥時的怒吼,這傢伙從小聲音就洪亮,當初自己揍他的時候他發出的聲音就差點讓自己崩潰,淚流滿面的嚎叫讓狗熊一家子都不敢靠近。

     如今成年了,他的聲音變得更加洪亮,在家裡的時候陸輕盈不准許他說話,所以大部分時間憨牛就像是一個啞巴,不過在戰場上他是不在乎的,他的聲音也是武器之一。

    這讓雲崢想起了喝斷當陽橋的張飛,或許古代的那些傳說都是真的,真的有奇人可以喝斷當陽橋,真的有大力士可以舉起八百斤重的錘子,也真的會有人千里取人頭。

    戰爭這種事情再普通不過了,我們從發現人和人之間有便宜可以占的時候戰爭就出現了。

    祖先們是用木棍和石頭戰鬥,現在是用鐵器和火藥戰鬥,兩者之間的差別不大,至少目的是相同的,翻開史書,人們就會發現,我們不是在侵略的途中,就在反侵略的戰鬥中,

    正因為有了戰爭,這個世界變得豐富而多彩,弓箭這種東西最早以前是用來狩獵用的,後來我們發現他同樣能夠用來狩獵人,而且效率不錯,火藥也是同樣,當人們發現他可以運用在戰爭上,他很快就有了最長足的發展。

    看著山包下面投石機投出的漫天石塊,雲崢歎息一聲準備結束自己的這些胡思亂想,對於戰爭的反思留待以後再做吧,現在,連遼國人都開始大規模使用投石機了,自己這個主帥確實不應該在這個關頭跑神。

    這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有的壞習慣。只要親臨戰場,自己的神魂就會分離開來,那個感性的,喜歡在小雨中漫步的雲崢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那個即便是見到最殘酷的場面也面不改色的雲大將軍。

    猴子見雲崢站起身,就果斷的將手裡的紅旗向前一指。一連晃三下,預示著大將軍的中軍將會前移三里之地。

    三里之外,憨牛和梁輯正在奮力作戰,雲崢到了那裡,只要眼力好一點甚至能夠看到蕭打虎的模樣,自從宋軍大隊突破了野狐口之後,蕭打虎的旗子就一直杵在那裡。

    兩軍的距離不過三箭之地,也就是八牛弩最大的射程之外,這是所有人公認的安全距離。

    雲崢不這麼認為。在自己的大炮沒有出現以前,這樣的距離確實是安全的,現在,這個距離簡直是炮手最喜歡的距離,沒有之一。

    大炮就在雲崢的中軍裡面被保護的很好,炮身上覆蓋著炮衣,每天都有專門的工匠來照顧這三門炮,他們的潔淨程度比雲崢的餐桌還要高。當然,這都是在雲崢嚴厲的軍令下。那些人才會如此精心的照顧那三門大炮,否則,按照大宋人的看法,三個鐵疙瘩沒必要那樣精心照顧。

    上了戰場,雲崢就會和陳琳分開,按照軍律。兩位最高統帥是不能同時出現在戰場的同一個地方的,這是為了防止一旦主帥倒了楣,另外一個能夠在最短的時間裡重新掌握軍隊繼續戰鬥。

    以前的時候李常把這條軍律執行的非常徹底,只要雲崢上了戰場,他一定會找一個最安全。最適合逃跑的地方待著直到戰爭結束。

    陳琳不一樣,他很想和雲崢待在一起看他如何指揮大軍,被雲崢嚴詞拒絕了,這不是一個好主意,戰場上沒有什麼地方是安全的,在這個時代,死在戰場上的皇帝都不止一位,更不要說什麼大將軍了。

    蕭打虎看到了雲崢的帥旗正在前移,在他的命令下,戰場上響起刺耳的銅鑼聲,聞鼓而進,鳴金即退,這是戰場上通用的軍令,已經被憨牛和梁輯殺的岌岌可危的騎兵聽到退兵的命令,第一時間就撥轉了馬頭,冒著宋軍密集的箭雨,向自己本陣的兩側狂奔而去。

    憨牛和梁輯越過了戰場的中軸線,遇到了遼人弓箭手的狙擊,也不得不帶著部下緩緩地退了回去。

    雲崢來到軍前,只是想確認一下蕭打虎是不是在這裡,並不是因為有什麼檄文要向遼國傳達,如果那樣做的話,兩支軍隊會立刻變成兩支罵人的軍隊,雖然蠻夷之輩沒有我天朝上國的罵詞精彩,雲崢卻是不屑占這種便宜的。

    三門大炮已經安放進了陣地,底藥和開花彈已經安置好了,雲崢在親兵手持的塔盾護衛下出現在軍隊的最前方,旗子才剛剛立好,宋軍中就轟然響起了叫好聲,這是軍卒們第一次看見主帥在戰場上站的比他們還靠前,這是雲崢的特點,除了他和狄青之外,即便是種諤也不會這麼幹,至於富弼總是留守在戰場的後方指斥方遒。

    一個年輕的參軍激動地揮舞著一個小一號的雲字帥旗,縱馬向遼人的陣地狂奔而去,大帥當年斥責敵酋,這樣的場面只會出現在說書人的口中,如今親眼所見,如何不讓他激動,至於會不會被遼人射死,年輕的參軍根本就不考慮 。

    孫節就在雲崢的身邊,低聲道:“大帥,如今遼人就在千步之外,這個距離小的有四成把握弄死他。”

    雲崢皺眉道:“怎麼才四成?”

    孫節面紅耳赤連連謝罪道:“這可不怪老奴,咱們只有三門炮,如果有十門炮,老奴一定會有十成把握的。”

    雲崢想想滑膛炮那不靠譜的準確性,也只好點點頭,沒辦法弄出底藥和彈頭一體的炮彈,更沒辦法在炮膛里弄出螺旋膛線,更不要說炮彈和炮膛中間的縫隙了,炮彈一出炮膛就是歪的,孫節說有四成把握已經是冒著殺頭的危險說的。

    甲子營如今是自己的私軍,這一點連天子都是承認的,雲崢依舊不是很喜歡孫節那個老奴的稱謂,不是他不喜歡高高在上的感覺,而是覺得這種叫法簡直太土了,為了把自己兄弟倆和宋人區分開來,他已經在這個稱謂上發過好幾次脾氣了。

    年輕人已經不這麼叫了,倒是這些老派人依舊會這麼喊,在他們看來這樣的稱謂無疑要比其餘的稱謂親近得多。

    “炸不死蕭打虎沒關係,我就是打算試試炮,早就想試驗了,只是找不到合適的靶子,蕭打虎當靶子正合適,畢竟一顆炮彈要老子五貫錢呢,你放心大膽的去試驗,只要不炸膛傷到自己人我就算你立了一功。”

    雲崢說的很是大度,上位者一般都是這樣,但是小鬼就非常的難纏,比如猴子,他將孫節弄到一邊小聲道:“大帥為了給你創造弄死蕭打虎的機會,不惜以身犯險,你見誰家的主帥跑軍前來的?

    這還不算,兩軍陣前主帥談話的時候,突施暗箭會被人家不齒的,所以你只能成功不能失敗!”

    孫節聞言,大冷的天氣裡,一顆腦袋就像是剛出鍋的饅頭熱氣繚繞的,攥攥拳頭道:“打不死蕭打虎,我就死!”

    猴子見自己把話說重了連忙道:“沒那麼嚴重,我就是要你用點心辦事,這是你們第一次出現在戰場上,莫要折了銳氣。”

    就在猴子和孫節說話的功夫,年輕的參軍回來了,滿臉的激動,沒被遼人射死,看樣子蕭打虎還是一個按理出牌的人,不像雲崢想的那樣齷齪。

    “啟稟大帥,蕭打虎此人狂悖無禮,竟然拒絕和大帥陣前對話,只是說既然已經兵戎相見,多說無益,不如戰陣上見真章!”

    前軍參軍的身份低微,平日裡無法見到雲崢,現在能親眼見到宋人中傳聞已久的戰神激動不已,剛才不惜性命的去聯絡遼人,這時候說話都有些結巴了。

    遼人在軍前將宋人使者的頭顱砍下來再把沒有腦袋的屍體綁在馬上送回來這種事早些年幹了不少,參軍不是不知道,這時候不過是因為一時氣血翻湧,竟然自告奮勇的去做了這件事,並且見到了蕭打虎。

    雲崢笑道:“做的不錯,一會弄死了蕭打虎算你一份功勞,你現在去告訴孫節蕭打虎在哪裡就成,其餘的就看他們的了。”

    一頭霧水的參軍被親兵領著去了炮兵哪裡,雲崢已經沒工夫去想參軍知道實情之後會不會鄙視自己,這時候為了留住蕭打虎,前軍需要適當的前行進逼才成,同時也會將炮陣掩飾一下,這種便宜雲崢不想只占一次。

    鼓聲響了起來,宋軍的重甲步兵,哢哢的從軍陣左面中冒了出來,舉著長達丈二的尖銳長矛,緩緩地向遼人逼進,同一時間,右面的重甲騎兵也邁著碎步向前進逼,和重甲步兵形成了一條直線。

    雲崢從衣袖裡找出一團棉花,小心的塞進大青馬的耳朵裡,又撕扯了一點棉花,塞進自己的耳朵,回頭確定一下自己是不是在安全的距離裡,見炮兵距離自己足足有三百步之遠,這才安心的抬頭瞅遼人軍陣中那杆淡青色的帥旗。

    雲崢的帥旗上面的暗紋是一頭黑虎,這是皇帝特意命蜀中技藝最高超的織錦工匠製作的,而對面的那杆帥旗上卻盤著一條猙獰的惡龍,這些都是從大宋這裡學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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