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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diott7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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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賀堅強]大宋的智慧(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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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27 01:18:03
第十九章 重耳的承諾

    雁門關,卻不見大雁,唯有北風呼嘯……

    百草已經斷折,雪還沒有下。

    雁門關最前面的鐵裹門上,雲崢愣愣的看著遠處的柳樹林,這是李東楚這幾年的心血,為了能讓這些柳樹林成活,他不惜從石碣穀引來一股活水專門澆灌這片柳林。

    雄關前面本不該有樹林的存在,那些樹木只會成為敵軍攻城的武器,但是雁門關是不同的,不同之處就在於關前的柳樹林永遠都沒有機會長成大樹。

    每年關上的軍卒都會去柳樹林將超過手臂粗細的柳樹攔腰砍斷,只留下粗壯的樹根連接著兩尺多長的樹幹繼續在那裡繁衍。

    因此,每年春日裡,那些樹幹都會萌發出大量的新的樹枝,於是,也就催生了雁門關上一門新的手藝:柳編!

    其實柳樹林最大的作用其實就是防風固沙,如果沒有這片樹林,不出二十年雁門關很有可能就會被風沙埋掉。

    即便是有柳林的存在,北風席捲著砂礫敲打在高大的城牆上,依舊讓這座雄關城牆顯得斑駁不堪。

    李東楚這些天很想找一個合適的時間來和雲崢好好的說說話,但是雲崢總是不給他這個機會,如今,兩人都已經擺正了自己的位置,一位是統帥,一位是將軍,在戰場上二人算得上是戰友,但是一旦離開戰場,李東楚認為自己和雲崢之間只會形同陌路。

    今日可能是最後一個和雲崢溝通的機會,因此,即便是北風呼嘯,他依舊守在城牆下面,等候正在發思古之幽情的大帥下來。

    “我知道雁門關的時候年齡還很小,只記得這是一處雄關。除此之外對他的印象只有寒冷和兵災。

    直到我後來念書念到《史記,晉世家》的時候從一段很小的故事裡讀出了一段溫柔,而後,才對雁門關有了一個完整的認識。”

    憨牛聽不懂雲崢在對自己說什麼,但是他依舊豎起耳朵聽,免得少爺一個人對寒風說話。那樣的話顯得很傻,比自己還要傻。

    “那個時候還沒有雁門關的存在,雁門關還沒有現在這樣雄偉高大,那個時候這裡居住著一群蠻人,名字叫做狄人。

    當時晉國的國內形勢對於公子重耳來說非常的險惡,於是他就從這裡逃去了狄人的國度躲避自己兄弟對自己的殘殺。

    時間久了之後,他在狄人這裡非常的寂寞,就娶了狄人咎如的女兒書槐為妻子,一起生活了十二年。

    直到有一天。重耳厭倦了這裡的生活,準備去齊國尋找自己可以回家的機會,但是,他不願意帶著書槐回去。”

    憨牛笑道:“男子漢大丈夫要去辦事帶著娘們確實不怎麼合適。”

    雲崢笑道:“確實如此,書槐也理解重耳,只說讓重耳儘管去。但是重耳一面想去齊國尋找機會,另一面又想保留狄人這片最後的棲身地,於是就對書槐說:如果我二十五年之後還不回來。你就可以嫁人了。”

    憨牛瞪大了眼睛道:“這是要這個女人守活寡啊,乾脆休掉算了。”

    雲崢從皮毛堆裡探出手拍拍憨牛道:“你是好漢子。男子漢大丈夫死則死爾,確實不該把事情做的這樣下流,二十五年之後,花信少婦還能看見一絲一毫的影子嗎?”

    憨牛笑的很開心的道:“那個叫做書槐的女子就該一口唾沫噴在重耳的臉上。”

    雲崢笑著搖頭道:“書槐沒有唾駡重耳,聽他這樣說,就笑著回答道:二十五年?妾身墳墓上的柳樹都已經長成大樹了。即便是如此,我依舊等你回來!”

    憨牛笑道:“書槐說的很對,就該這樣騙騙這個蠢貨。”

    雲崢嘿嘿笑道:“書槐沒有騙人,那個時候人們講究的就是一諾千金,書槐真的等候了重耳二十五年……”

    “負心漢子。俺老牛只要離家作戰,就會告訴老婆,只要她能把孩子養大成人,我隨她改嫁,少爺,那個重耳到底是誰?”

    雲崢將手塞進溫暖的皮毛裡笑道:“晉文公,也就是晉國的王!”

    憨牛鄙夷的撇撇嘴小聲道:“原來是皇帝?怪不得……”

    雲崢見憨牛已經領悟了故事,就重新笑著看遠處的柳林,很想在那些柔柔的柳枝從裡,看到那個爽朗而守信的女子……

    只可惜,這裡只有漫天的黃沙和淒厲的北風。

    當他們走下城牆的時候,李東楚已經離開了城牆,剛才的那個故事他也聽到了,大冷的天氣裡面紅耳赤的離開了,晉文公沒有回來,可是雲崢回來了,當雲崢回來之時,李東楚已經嫁作他人婦了。

    “少爺,李東楚走了。”

    “他自然要走的,北出雁門關,他要去進軍河陰,金城一線,這個時候必須走了,再不走等大雪飄落之後,草原上的路就不好走了。”

    “少爺,咱們什麼離開啊?我看見郎坦,吳傑他們都走了,現在連李東楚都走了,咱們是不是也該出發了?”

    “不著急,等四路大軍滾動攻擊的時候,我們匯合了三萬鐵騎之後再走,等我們進入遼國的時候,郎坦,吳傑,李東楚的兵鋒就已經老了,然後我們再繼續跟上……”

    “少爺,我喜歡打仗!”

    “我知道,不過這不是一個好習慣,沒出息的人才拿著刀子去打仗,你家的小牛兒就很乖,不喜歡刀子,只喜歡書……”

    十月二十四日,天現藍月,有冰粉從天而落,大地粉白一片,司天監曰:此為白龍卸甲之徵兆也!

    沒藏訛龐終於有了動作,這一次,他沒有選擇從黑山進軍,而是從黃頭回紇處攻擊了遼國倒塌嶺節度使司。

    攻擊遼國的也並非是西夏十二招討司,而是一支由西域胡人組成的龐大軍隊,一日之間就攻破了遼國白達旦部,一路上狂飆猛進,人不下鞍,馬不停蹄,沿著結凍的西拉木林河一頭紮進了遼國的雲內州。

    而同一時間,沒藏訛龐在興慶府擊殺了自己的親妹妹沒藏氏,將自己的女兒嫁給了十一歲的西夏王李諒祚,自己搬進了西夏皇宮,正式開始了自己以國相之權,掌控西夏皇權的先河,給西夏國開了一個無比惡劣的先例。

    很奇怪,不知道沒藏訛龐是如何安排的,在這樣的大動盪之下,西夏國罕見的沒有進行一場很大的殺戮,除了西夏太后沒藏氏和她那數量龐大的男寵群體死掉之外,興慶府並沒有陷入混亂。

    雲崢丟掉手裡的軍報,長歎一聲對桌案對面的蘇洵道:“我們把戰爭開始的還是有些早了,如果再晚開一月,西夏定然會亂成一鍋粥,我也不必為西夏事忙碌的夜不能寐。”

    蘇洵也放下案頭的工作,拿手搓搓惺忪的眼睛,甕聲甕氣的道:“外有強敵環伺在側,就算是西夏國內的族長頭人不滿沒藏訛龐,在這個敏感的時期,也只好強忍怒火,一切都要等到伐遼之戰結束之後西夏國內的矛盾才會爆發。”

    “爆發不了,沒藏訛龐會用一系列的勝利來告訴西夏人他確實是西夏自李元昊之後最合適的統治者。”

    蘇洵重新撿起筆,在墨池裡填了一點水,研好一汪新墨之後重新鑽進了如山的案牘之中,對他來說,沒藏訛龐距離雁門關實在是太遠了,整支大軍都已經開始行動起來了,雪片一樣的軍報已經讓他沒有半點多餘的心思去想西夏國的事情。

    同一時間,陳琳的屋子裡也是熱氣騰騰,架在炭盆上的鐵皮水壺已經嘟嘟的冒著熱氣,但是沒有一個人去管爐子上的開水,陳琳手裡握著一張軍報,神情非常的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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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不聽話的委哥甯令

    “郭恩被殺了,是被處以五馬分屍之刑,下令的是委哥甯令,執行的是委哥甯令的副將張賀。”

    雲崢聽到猴子稟報了這個消息之後有些驚訝,按照委哥甯令目前的處境,他應該接受郭恩的條件才是,這應該是他唯一的一條活路。

    不過雲崢轉而一想也就明白委哥甯令為什麼會這樣做了。

    對不住他的是沒藏訛龐,並非是西夏國,更不是朝中的那個傀儡小皇帝,現在勢力弱的是皇族,委哥甯令自己就是皇族一員,如今雖然被沒藏訛龐逼迫的沒有立錐之地,他可以恨沒藏訛龐,卻不會對整個西夏王朝有多少恨意。

    而且,在雲崢看來,沒藏訛龐之所以會把委哥甯令逼迫到無路可走的地步,最大的原因恐怕就是想看到委哥甯令投降大宋吧。

    如此一來,西夏皇族就會被全體西夏人所鄙視,一旦委哥甯令投降大宋,沒藏訛龐絕對不會沒有話說。

    恐怕委哥甯令投降大宋之日,就是沒藏訛龐斬殺李諒祚自立為王的時刻。

    既然沒藏訛龐有了這個目的,怪不得郭恩能夠在西夏國過得風生水起,不但能夠輕易地接觸到委哥甯令,還能夠從西夏傳出自己的密信來,因為這一切都是沒藏訛龐所期盼的,所喜聞樂見的。

    委哥甯令也並非是無能之輩,他恐怕已經看出來沒藏訛龐的奸計,但是他手裡一沒有軍糧,二沒有武器,士卒也是老弱殘兵,在這種情況底下,郭恩帶著糧草和兵刃以及不可告人的目的來找他,他豈有不笑納的道理,不但全盤接受了郭恩的援助,在目的已經達成的情況下,再把郭恩來個五馬分屍昭告天下。重振一下皇族衰弱的士氣,完全不是沒可能的事情。

    雲崢想到這裡,就拿起一枚令箭對猴子道:“把這枚令箭交給梁輯,告訴他可以帶著本部人馬去河曲之地。十日之內提委哥甯令的人頭來見我,不要驚動河曲守軍!”

    蘇洵見猴子捧著令箭出去了,就歎息一聲道:“為這些文官擦屁股,你能下這個決斷我很開心。”

    雲崢笑道:“委哥甯令都有的覺悟難道說我雲崢會沒有?”

    蘇洵苦笑一聲道:“這時候確實不該多生別的心思,無論如何大家都是大宋這艘船上的人。同舟共濟是應該的。”

    雲崢重新拿起筆繼續書寫奏摺,寫了一會放下筆道:“該有的彈劾不能少!”

    蘇洵抬頭瞅一眼雲崢道:“這是自然!”

    陳琳在雲崢的大帳之外徘徊了很久,不知該如何跟雲崢解釋這件事,在不久之前,雲崢在調派河曲關郎坦為先鋒之時,曾經問過陳琳委哥甯令的事情,當時雲崢的意見是要郎坦在出戰之前先滅掉委哥甯令這股殘兵,陳琳卻給了他一個非常肯定的答案,那就是不需要,他們有十足的把握認為委哥甯令會倒向大宋。

    結果卻並不好。委哥甯令不過是在虛與委蛇,從大宋手中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之後,立刻就翻臉了,向滿世界散發他的檄文,聲稱要與大宋血戰到底,並且嚴重的鄙夷了宋人蠅營狗苟的做派。

    郭恩變成了五塊爛肉,龐籍等人的顏面蕩然無存,隨著檄文到處傳播,宋人成了不自量力的典範被人鄙視。

    陳琳甚至能夠想到病床上的皇帝該是多麼的暴怒,暴怒卻發不出火來。這會要了皇帝的性命,他這時候只希望龐籍他們能夠把這件事完全的壓制下來,也希望雲崢能夠在第一時間滅掉右廂朝順軍司這支讓宋人蒙羞的軍隊。

    雲崢的臉色一定不會太好看的,河曲大軍已經在三日前出發了。如今河曲關附近除了駐守邊關的六千人馬,再無力量可以借用。

    雖說雁門關還有大量的軍隊,這些軍隊卻已經準備開拔了,萬事俱備之下,卻要派一支偏師去消滅委哥甯令,這會影響大軍整體調度的。

    強忍著羞慚。陳琳走進雲崢的大帳,大帳裡面溫暖如春,雲崢坐在上首處理軍務,蘇洵坐在側面也在處理各種案牘公文,憨牛抱著一柄長刀站在大帳門口,不斷地打盹,雲崢似乎還不知道郭恩被殺的事情。

    雲崢抬頭見陳琳走了進來,就示意他坐下,又指指自己案子上的公文,意思是要他稍待片刻。

    陳琳坐在下首,從憨牛手裡接過一杯茶水也不喝,只是愣愣的看著。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雲崢終於寫完了公文,封上火漆,交給憨牛要他立刻加派八百里加急送去京師,然後才瞅著陳琳道。

    “這件事遮蓋不住,但是不能讓陛下知道,開局不利已經是我們失職了,如果讓陛下因為此事心中再起波瀾,太不值得了。”

    陳琳吃了一驚道:“大帥已經知曉了?”

    雲崢眯縫著眼睛冷冷的道:“這是我的戰場,任何風吹草動我都應該是第一時間知道。”

    陳琳站起身長揖不起。

    “算了,此事如果追究起來沒有人能落好,算起來終歸是我們的名聲受損而已,也讓沒藏訛龐完成了他借刀殺人的計畫,算他贏了一局,不過,從今往後,戰場上只能有一個聲音,那就是我雲崢的聲音。

    宋遼西夏,三國間其實都是死敵,沒有任何的苟且可能。現在和早年不同,那時候三國敵我之勢尚未形成,多少還有苟且的餘地,到了現在,早就沒有首鼠兩端的餘地,一旦大戰開始,死的最快的就是敵我不分的人,不止是我們會殺他,我們的敵人也同樣會殺他,之所以這樣做,就是給所有人留下一個乾淨的交戰空間。”

    陳琳道:“老夫失言,自然會向陛下請罪,如今事情已經出了,還請大帥火速發兵清除委哥甯令,否則一旦他與蕭打虎合兵一處,河曲城就危險了。”

    雲崢看了陳琳半晌,歎口氣道:“梁輯本部的一萬兩千人已經出發了,只要委哥甯令還沒有找到藏身之所,十日之後就會有軍報傳來。”

    陳琳沒想到雲崢已經作出了反應,羞慚的拱拱手就要離去。

    “此事雖然會解決,但是我的彈章依舊會遞上去……”

    陳琳再次拱手道:“理應如此!”

    雲崢等陳琳走了之後才對蘇洵道:“一個個都是敢承擔責任的,這種人其實最可怕,心中無所畏懼的幹蠢事,最後還落一個好名聲。

    和這樣的人比起來我更喜歡李常,知道自己擅長哪一方面,知道自己該幹什麼,不碰自己不熟悉的領域。

    唉,我只想安安穩穩的打一仗而已,怎麼就這麼多的麻煩?”

    蘇洵知道雲崢在抱怨,也不答話,自顧自的處理多如牛毛的軍報,不斷地把一些重要的軍報放在一邊,自己處理一些無關緊要的,他覺得雲崢實在是太閑了,大軍將要出發,千頭萬緒的身為主帥與其將精力用在腹誹上,不如多幹點實事。

    在處理完大軍密語之後,雲崢小心的將密語封起來,交給了陳琳派來的密諜,伸伸懶腰,就走出了大帳。

    一整天都沒有走出軍帳,走出來之後才發現天上彤雲密佈,大片的雪花從雲層裡落出來,也不知道下了多久,地上已經是白茫茫一片。

    這是入冬之後的第一場雪,今年河東大旱,秋日的時候總共就下了兩場雨,進入深秋之後還沒下一場雪,往年這個時候,大雪至少已經下過兩場了。

    因為軍帳本身就立在高處,輕易地能看見整個雁門關的形勝,如今,這座雄關已經被大雪籠罩住了,看起來模模糊糊的卻多了另外一種迷蒙之美,主要是少了那些呼啦啦飄拂的旗子,雁門關就在一瞬間回歸了遠古。

    在親兵的圍繞之下,雲崢開始在大雪中監視自己的軍營。

    此時的軍營靜悄悄的,除了各個哨位上的軍士之外,其餘的軍士都躲在自己的營房裡烤火,淡藍色的煙霧從煙囪裡冒出來,不一會就被白雪給壓制住了,形不成往日彌漫全城的威勢。

    石炭,雁門關附近就有石炭礦,以前的時候,因為石炭的炭氣太重,稍微一不小心,人就會被炭氣所傷,因此雁門關這裡即便是有石炭,人們還是喜歡用木材燒成木炭來取暖。

    雲崢研究過雁門關附近的植被,距離雁門關和人群越遠的山頭,植被就越是茂盛,距離雁門關越近,就越發的荒蕪,這就是幾千年來人們不斷砍伐的結果,如今,大家都用了石炭之後,才四五年的功夫,雁門關附近的山頭上就長滿了灌木。

    軍中取暖大多用的是鷹巢出產的鐵爐子,這種鐵爐子在這樣的寒冷日子裡顯得格外金貴。

    爐子上坐著一把大鐵壺,壺裡面捎著開水,水汽彌漫在屋子裡,顯得整間屋子非常的溫暖。

    有些軍士不知從哪裡找來一些黃豆放在爐盤上煨烤,隨著豆子被劈裡啪啦作響,笑鬧著從爐子上搶黃豆吃。

    “這些混蛋竟然偷吃馬料!”

    猴子準備一腳踹開房門去訓斥那些軍卒,卻被雲崢一把拉住,然後就看見大帥笑眯眯的沿著軍營的邊上走過去,並沒有打攪那些難得因為大雪才有一日休閒的軍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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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落後於時代的軍隊

委哥寧令的計謀獲得了成功,郭恩殘破的五塊身體依舊被掛在軍營門口,在初冬的寒氣中被凍得硬邦邦的,隨著大雪的降落,那五塊身體又被白雪覆蓋,像極了西北農家掛在家門口等待過年的凍肉。

從宋人那裡獲得了六千擔的糧食和大量的兵刃,右廂朝順軍司終於有了一點軍營的樣子。

即便是如此,大雪降臨之後,依然給了這支軍隊非常嚴重的災難,因為缺少冬衣,讓委哥寧令只能帶著大軍縮在軍營裡瑟瑟發抖。

蕭打虎邀請右廂朝順軍司一起去攻打宋國的河曲城,還答應將這座城池送給委哥寧令作為立足之地。

這個承諾一度讓委哥寧令欣喜若狂,如果真的能夠攻下河曲城,右廂朝順軍司也就有了真正的活路,而不像那個已經死掉的宋人給出看似是一條活路,實際上是一條死的不能再死的道路。

對面的城池裡只有六千人,委哥寧令知道這個情報之後,曾經在祖先的靈位前跪拜了整整半夜,衷心的感謝祖宗有靈,給了後人一條生路走。

河曲城的富庶委哥寧令早有耳聞,這座城池裡面僅僅是存糧就有七十萬擔之多,更聽說這裡儲存了雲崢北征所需要的所有軍械,只要打下這座城池,他就能在最短的時間里重振右廂朝順軍司的聲威,有朝一日也有了和沒藏訛龐較量一下的根本力量。

六千宋軍在他的眼中並不算什麼,早在好水川的時候,面對十萬宋軍,自己和大哥李元昊也能在萬軍中隳突乎南北,縱橫兮東西,韓琦,富弼皆是大宋一時之選的人才,在好水川一戰中也難免戰敗,因此,他並沒有將河曲城里的六千宋軍放在眼裡,反而認為這是雲崢在軍略安排上的一次巨大失誤。

宋人總是這樣自以為是,他們竟然真的認為自己可以為了活命而去投靠西夏的死敵嗎?

大雪初晴,太陽照在雪地上,凜冽的寒風刺骨,腳下就是已經被冰封的黃河,昨夜已經派人試驗過,幾日來的寒風已經徹底的凍結了這座大河,放眼望去,河對岸的宋軍竟然在在那裡列陣了,而不是躲在高大的城墻後面瑟瑟發抖。

委哥寧令只覺得渾身熱血沸騰,感受不到半點寒意,今日為了作戰,他特意脫掉了自己的狐裘,鎧甲底下只有薄薄的一層麻衣,即便是如此,他依舊覺得渾身發燙。

蕭打虎的軍隊還需要五日之後才能從西京趕過來,委哥寧令卻一天都等不及了,越來越嚴寒的天氣逼迫他必須早日攻下河曲城。

更何況,委哥寧令並不認為遼人會真心實意的來幫助自己,雲崢是一頭猛虎,那麼蕭打虎對他來說就是一頭食人的惡狼,如果能在遼人抵達河曲城之前攻下城池,委哥寧令的名聲將遠播四海。

譚威站在黃河的對面,納悶的瞅著黃河對面的西夏人,他怎麼都想不明白,一萬多西夏的殘兵竟然敢打自己河曲城的主意,這樣的挑戰已經讓他感到非常的陌生了。

河曲城兵鋒最盛的時候也不過一萬六千人,就是依靠這一萬六千人,大軍收復了神武城,收復了朔州,打的遼國南院大王蕭打虎狼狽不堪,面對宋人的蠶食只能節節敗退。

這些天以來,譚威早就把對面這支軍隊的來歷和戰力弄得非常清楚,這是一支被西夏人忘卻的軍隊,不管是士氣,還是裝備,亦或是戰力都已經徹底的喪失了。

在他知道委哥寧令殺死了郭恩之後,他就做好了接受大帥的將令過河踏平這支軍隊的準備,沒想到自己還沒有過去,人家已經找上門來了。

瞅瞅自己腳上的新靴子,譚威今天不準備跑到冰面上去和西夏人打架,守在河邊的三百四十架八牛弩足夠把這些西夏人阻攔在黃河冰面上了。

親兵很快在河邊搭好了一座帳篷,譚威要親兵將帳篷面對黃河的一面去掉,好方便他觀察敵情。

最後一次瞅了一眼天上無聊的劃著圈子亂飛的海東青,譚威鉆進了這座小帳篷,一面烤著火,一面側耳傾聽黃河對面委哥寧令撕心裂肺的怒吼聲。

“我們在滾鐘口被囚禁了八年多,我們的親人在黑山腳下受盡了奴役,他們本該是我大夏國最尊貴的一群人,如今,他們卻不得不拿上鞭子去為沒藏訛龐放牧牛羊!

沒藏訛龐想要讓借宋國的手殺掉我們,我呸!他是在做夢!宋狗想要我們投降,我呸!我堂堂的蒼狼子孫,焉能受宋狗的折辱。

雲崢不過是一介黃口孺子罷了,以為我們會乖乖地投降,卻不知我右廂朝順軍司之名乃是先帝所賜,我們寧死也不會投降宋狗!

如今,我們面前的這座城池裡,有我們需要的一切,裡面只有六千宋狗把守。

蒼狼的子孫們,只要我們奪下這座城池,右廂朝順軍司將再一次成為我大夏最強的軍隊,我們要親手奪回我們被褫奪的榮耀。

現在,沖!”

西夏人的圖騰是一個兇惡的母親圖像,一對巨大的胸脯占據了圖騰的一半,這代表著是母親之神哺育了這片大地上的所有人。

母親的脊背微微彎曲,似乎在托舉著什麼,一雙肥厚的大腳踩在堅實的大地上,而一雙手卻似乎在護衛著什麼,這就讓人聯想到了,頂天立地,含辛茹苦,忍辱負重的母親。

圖騰上母親的面容極為兇惡,青面獠牙,似乎正在戰斗,所以西夏武士在作戰的時候就認為自己在和母親一起奮勇作戰,即便是死了,也不過是重新回到了母親的懷抱。

死去的郭恩給委哥寧令帶來了糧食和刀槍,卻沒有給他帶去他們急需的冬衣和攻城器械,這是郭恩此人在這個事件中作對的唯一的一件事。

因此,帶領大軍出征的右廂朝順軍司副將張賀只能帶著軍卒抱著一捆捆的麥秸沖上了冰面,他們不但要沖鋒,還要給後續的軍卒鋪出一條道路出來,否則,皮靴踩在光滑的冰面上嗎,根本就無法做到迅速的行軍。

他們不是沒有看到河對面的八牛弩,只是盡量的不去想,每一個人都穩穩的走在冰面上,希望能夠沖垮宋人的黃河防線,接著沖垮宋人的河曲城防,最後獲得一個簡單的勝利,每一個人都希望八牛弩的粗大箭矢不要射在自己的身上。

右廂朝順軍司已經沒有了任何退路。

譚威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這樣一窩蜂的沖鋒方式,至少在這兩年間,再也沒有見過那支軍隊膽敢舉著簡陋的盾牌就這樣大咧咧的向自己的軍隊發起沖鋒。

以前那些這樣幹的軍隊不是全軍覆沒就是被密集的弩箭和火藥彈徹底的打殘,在見識過宋軍密集的遠距離打擊之後,沒有那一支軍隊會再一次使用這樣的沖鋒方式,一個都沒有。

看到這樣的沖鋒方式,譚威才想起來,這是一支已經被囚禁了快十年的軍隊,外面的世界對他來說是無比陌生的存在。

一隊隊的斥候不斷地回報,在五十里方圓之內唯有對面的這支右廂朝順軍司,天上的海東青也沒有在茫茫的雪地上看到別的軍隊,因此,譚威瞅著那些海東青開始向下俯沖去捕捉雪地里的兔子的時候,也徹底的放下了心,只是吩咐城中的三千部下帶著城裡的民壯牢牢地守衛好城池,不用管黃河岸邊的戰事。

天下黃河九十九道彎,在河曲自然也拐了一個彎,這裡水流平緩,因此只要進入冬季就會結冰,直到黃河下游桃花盛開的時候才會開河,那些龐大的冰塊有時候會淤塞河道,變成恐怖的桃花汛。

有時候為了預防黃河下游遭到桃花循的傷害,朝廷會要求河曲城在這裡將河面完全炸開,將大塊的冰面變成小塊的碎冰,這樣的活計,譚威已經幹了三個年頭了。

郎坦之所會放心大膽的帶著城裡的大部分軍卒離開這座重要的城關,最主要的原因就是這座城在冬日裡幾乎是不可攻克的,那些看似平坦的冰面,在火藥彈的轟擊下,很快就會變成吃人的巨口。

半渡而擊的道理譚威自然是知道的,就在那些西夏人認為自己已經把對面的宋軍嚇傻的時候,裂帛一聲響,三百多具八牛弩一起發射,長長的弩槍就像是一堵會飛的墻,從黃河的這一邊向冰面上狂奔了過去。

八牛弩是京西軍最擅長的一種遠程武器,軍卒們射出了第一組箭矢之後,看都不看箭矢的去向,開始填裝第二組箭矢。

遼人手上簡陋的木盾在接觸箭矢的第一時間就碎裂了,粗大的弩槍射穿了盾牌,射穿了軍卒的身體,然後從軍卒的身體裡穿出來,接著在其他軍卒的身體上消耗自己的動能。

趴下的軍卒是幸運的,聽著發出怪叫的弩槍從自己的頭上掠過,眼看著自己的同袍從一個鮮活的人變成了一堆碎肉,他只能狂叫一聲,恨不能在冰面上挖一個坑把自己埋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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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丟失的十年

    “河曲關附近的農田全部分給遷徙進來的農民,這並不是一個好主意,原本,在河曲關附近也有農民,還有少量的小商人,他們的生活原本是平和的,但是三十萬秦州流民的到來,將這裡脆弱的生存關係完全搞亂了,這樣做是得不償失的。

    新來的流民一無所有,短時間裡根本就做不到自給自足,在這種情形下,他們不但不能為邊軍種植更多的糧食,反而會消耗河曲原住民的糧食,介甫兄,我很想知道朝中那些大佬是怎麼想的?

    他們是來幫助我北征的,還是前來拖我後腿的?”

    雲崢之所以陰陽怪氣的說話,原因就是龐籍給自己送來了三十萬赤貧的關中流民。

    這幾年關中的旱災不斷,加上沉重的賦稅,導致關中有田地的百姓大量逃離,聽說秦嶺裡面多得是流亡的野人,因為沒有吃鹽,常年躲藏在深山的緣故,渾身長滿白毛的人也不在少數。

    天知道龐籍是怎麼把這些人從深山裡找出來送到河曲來的。

    王安石仰天長歎道:“人家說這都是我變法造的孽,於是順理成章的送到了我的面前!”

    “……”

    “河曲關戰事正烈,龐相他們確實失策了。”陳琳也是臉色發白,今日中午他看到了那些流民,狀況之淒慘,幾乎不忍卒睹。

    “如今,大宋國內糧食最多的地方就是河曲……,這裡的存糧幾乎比東京南北兩個倉庫的存糧加起來還多,人家不送到這裡送到那裡去?

    再者,雲帥就要北征,在河曲存放這麼多的糧食做什麼?不如讓這些流民們把他吃完,這就叫做就食!”

    雲崢拿指關節敲打著桌面面無表情的道:“龐相他們這是在給我下死命令呢。此戰只能勝不能敗,勝利了什麼都有,失敗了那就是身死族滅的下場。”

    “河曲?”

    雲崢回頭看看擔憂的陳琳道:“河曲關這些年威震河東,雖然只有六千本部兵馬委哥甯令的兩萬殘軍想要攻陷那裡依舊是在做夢。

    等到梁楫的大軍到來之後,就是委哥甯令全軍覆沒之時,所以啊。河曲關你不用擔心,你只要多想想怎麼安置這三十萬流民才是正經,龐相下的好棋啊,不管我們多麼的位高權重,要是把這三十萬流民餓死了,千秋之下,我們定然逃不脫“民賊”二字。”

    王安石忽然笑道:“既然他們說是我造的孽,那就由我來承擔,雲帥。卑職申請屯田月亮河。”

    雲崢憐憫的朝王安石道:“你如今孤身一人成不了事的。”

    王安石仰天大笑道:“爛船還有三斤釘,雲帥儘管北征,王安石就留在月亮河屯田了,等大帥北征勝利歸來之時,下官也定能把這裡打造成一個塞上江南!”

    雲崢見王安石的面孔紅的厲害,知道這不是因為激動造成的,只要看他緊握的雙拳,就知道這傢伙這時候是多麼的憤怒了。

    “數九寒冬。那些人缺衣少食,如果在野地裡多停留幾天。說不得就會全部凍死,算了,如今也來不及蓋房子了,就先委屈這些人挖一些窯洞先住下吧,等我的大軍走了,再給他們把軍營騰出來。人家派這些人來的目的就是逼迫我早日出征騰軍營呢。”

    政客的心是鐵石做的,雲崢總算是驗證了這一點,所以他將已經完成的奏摺丟進了火盆裡,這時候說什麼都沒有用,他甚至能想像的到。只要自己的大軍出來雁門關,李東楚的白馬軍立刻就會封鎖城關,而姜哲守衛的甯武關,郎坦守衛的河曲關也同時會閉關鎖國。

    這一戰就跟過河的卒子一般除了向前沖,絕對沒有後退的餘地,想要重回大宋,除非從大軍拱衛的河北回去。

    “梁輯回軍之後,我們就立刻離開,只是白馬軍必須為我前驅,我手下的力量還是稍嫌薄弱一些,一旦陷入久戰,我需要有一個補充兵員的後備軍。”雲崢瞅著陳琳慢慢地道。

    陳琳第一次發現雲崢的眼神是如此的陰森,想要駁斥,話在嘴裡玩味了很久還是咽了下去,他很懷疑如果自己說不許李東楚的白馬軍出關的話,雲崢很可能會當堂翻臉。

    委哥甯令淚如雨下,嗓子裡發出野獸一樣的嘶吼聲,一張原本還算清秀的臉如今扭曲成了一團,雙手陷進河堤上的泥土裡血跡斑斑。

    三千最精銳的西夏勇士,用各種各樣怪異的姿勢撲倒在冰面上,原本光潔的冰面,如今被攻城弩厚厚的鋪了一層,鮮血甚至來不及擴散,就被寒冷的北風凝固成了一團顯得格外鮮豔。

    張賀的嘴哆嗦了好久才道:“他們哪來這麼多的八牛弩?”

    這句話委哥甯令也想知道,在八九年前,宋軍之中雖然也少不了八牛弩的存在,但是這種需要八個人才能運作的武器,在宋軍中並不多,一來,八牛弩造價昂貴,二來這東西需要大量的人手去控制,因此在軍中只能作為威懾性的武器存在,想普遍運用根本就不可能。

    他們根本就無法理解倒是那個將作監這幾年是如何改進這些超級武器的,因為多了棘輪這種裝置,原本需要八個武士才能使用的武器,變成兩個人就能輕鬆使用輕便武器。

    也因為大宋擁有了草原之後,牛筋這種帶著彈性的材料已經很容易就能得到,再加上木質黏合的弓臂逐漸被鷹巢生產的軟鋼代替,所以,在雲崢的倡議下,大宋將這種珍貴的遠端武器裝備的到處都是,尤其是河曲這種重要的關隘裡,更是八牛弩裝備氾濫的災區。

    如今,宋軍的單兵裝備價值已經從慶歷年間的三貫零四百文錢,上漲到了十一貫七百文,這些年因為廂軍在被不斷地裁撤,軍隊人數減少了六成,但是戰力卻比以前至少增長了三倍有餘。

    尤其是雲崢麾下的京西軍,裝備之豪華更是冠絕大宋。

    譚威等待了好久都沒有等到西夏人的再一次進攻,見那些西夏人站在河堤上看著冰面上的屍體,走又不走的有些煩悶,眼見天色已晚,大軍在城外宿營實在不是一個好事情,於是,就下令大軍後隊變作前隊,帶著八牛弩緩緩地退進了河曲城。

    委哥甯令沒有下令追擊,當斥候稟告說宋軍已經全部回城之後,就帶著親兵走上了冰面,從軍卒的屍體上拔下一根攻城弩,回頭問張賀:“你伯父當年就與雲崢的部下交戰過,你是唯一能夠出滾鐘口的右廂朝順軍司的人,你來告訴我,那時候他們也裝備了這麼些八牛弩嗎?”

    張賀茫然的道:“家叔父不曾提起,反而提起了一種叫做火藥彈的武器,還說這種武器一旦使用,聲如驚雷,落地如霹靂,人馬觸之皆碎。”

    委哥甯令燦笑一聲道:“看樣子以我們的能力,還不足以讓人家施展那種武器!沒藏訛龐囚禁了我們十年,也讓我們和戰場脫節了十年,看樣子這十年宋國的作戰方式有了很大的改變,我們卻什麼都不知道。”

    “大帥,我們還攻城嗎?”張賀心中惴惴,不由得小聲問道。

    委哥甯令搖搖頭道:“不用了,在我們還沒有搞清楚宋軍真正的戰力之前,還是不要進攻的好。”

    張賀黯然道:“留在軍營中恐怕也是死路一條,大帥將宋使分屍之後,我們已經沒有任何的退路了,如今天氣逐漸轉寒,不用宋人來攻打,我們在這樣的天氣裡也活不了多久。”

    委哥甯令命親兵們將散落在河道上的攻城弩全部收集起來,自己軍中也有八牛弩,但是缺少攻城弩,宋軍雖然殺掉了三千悍卒,卻也留下了非常多的武器,雖然取得這些武器的代價未免慘重了一些。

    “我們已經接觸過宋軍了,那就不妨再接觸一下契丹人,宋軍這些年變化很大,卻不知契丹人是不是也變得同樣不可戰勝?”

    看著部下將一捆捆的弩矢抬進軍帳,委哥甯令探手烤著火若有所思的對張賀道。

    張賀不明白委哥甯令為什麼會這樣想,猶豫一下問道:“大帥,我們既然已經和宋軍撕破了臉皮,就該和契丹人結成同盟才是,為何還要和契丹人翻臉,如果那樣做的話,我們就會兩面受敵。”

    委哥甯令粗暴的打斷張賀的話道:“我們本身就是敵人,誰告訴你我們一定要打擊一方,再拉攏一方的?

    你還沒有看明白嗎?不管是宋人,還是遼人,我們都沒有和他們媾和的可能,雖然我們是為了大夏和契丹人之間的盟約出來作戰的,但是,你看看,那些契丹人真的就把我們當做盟友了嗎?

    張賀,雲崢是敵人,蕭打虎也是敵人,沒藏訛龐也是敵人,我們在這個世界上已經不可能擁有盟友了,戰死就是我們唯一的下場!

    當沒藏訛龐把我們從滾鐘口放出來的時候,我以為我們可能還有一線生機,但是經過今日一戰,我終於明白了,我們已經和這個世界錯過了十年,沒藏訛龐從放我們出來的那一天就知道,我們死定了。”

    張賀被委哥甯令的話嚇壞了,吶吶的道:“我們到底該何去何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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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海東青的戰爭

    “我到底該何去何從?”

    這句話雲崢也在問自己,這句話他其實已經自問過很多遍了,只是在蒼涼的荒漠邊關這樣發問還是第一次。

    環境不同,人的心境也不相同,在煙雨江南說這句話的時候,剛剛從名妓的被窩裡出來自問自合適,迷途的小書生總要為自己尋覓一個遠大的志向才好。

    在邊關說這句話的時候,雖然蒼涼了一些,但是多少也會有幾分豪邁之氣,尤其是立馬道路邊上,看著自己的大軍絡繹不絕的從身邊走過的時候,這句話就更多了幾分鐵血意味。

    “給我十萬鐵騎,我當橫掃天下。”

    這句話好多的年輕人都說過,不過對很多人來說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想,但是對雲崢來說,這樣的夢想就是他活生生的現實生活。

    原本,大軍應該繼續在雁門關休整,譚威讓海東青送來一軍報,說蕭打虎的前軍已經出現在了河曲關,於是,雲崢不得不帶著大軍出了雁門關,開始自己真正意義上的北征。

    這一次泰山壓頂一般的作戰方式中,他根本就沒有打算用什麼陰謀詭計,大軍行走在廣袤的戈壁上,一望無際,斥候的身影不斷地出現在地平線上,報告平安的紅色旗子此起彼伏。天上的飛鷹不時地鳴叫一聲,然後就振翅飛向遠方。

    之所以會選擇冬日進軍,最大的考量就是擔心契丹人會卑鄙無恥的污染水源。

    早在漢將霍去病北征的時候,匈奴人就已經往水源地扔死去的牛羊屍體從而來達到污染水源的目的,這個法子用過無數次了,也就不太靈驗了,京西軍有喝開水的習慣,病從口入的法子對他們來說效果有限。

    兵出朔州之後,王安石沒有跟上來,這個倔強的漢子寧願留在雁門關附近安置那些活的比鬼還要淒慘的流民,也不願意隨著雲崢的大軍北征去撈取赫赫的不世之功。

    陳琳聽到了雲崢的那句自言自語的話,他的神情非常的驚恐。他早就確定雲崢沒有什麼奇怪的自立心思,但是聽到雲崢這句話之後,他也開始明白,雲崢此時正處在一種迷茫之中。至少朝廷的官員們把流民弄到雁門關的無賴舉措,已經真的傷到了這位將軍的心。

    梁輯沒有回來,大軍卻出了雁門關,白馬軍原本應該留守,如今卻頂在了大軍的最前面。

    郎坦的一萬大軍已經走了。人數聽起來很多,但是把這些人投入到無垠的荒原裡面,很快就不見了蹤影。

    先鋒軍的任務是逢山開路遇水填橋,但是郎坦他們的任務卻不是這些,他們唯一的任務就是出現在契丹人面前,讓他們變得緊張起來,從散落的營地裡面向荒原上的重鎮集合,雲崢實在是沒有多少時間帶著大軍把西京所有的契丹人一個個的從冬日的營地裡揪出來然後消滅掉。

    所以,殺人就成了先鋒軍唯一讓敵人集合在一起的方式……

    大規模的屠殺來自于白馬軍,雲崢就是這樣安排的。郎坦把敵人從老窩裡趕出來,然後再被全部騎兵裝備的白馬軍斬盡殺絕。

    西北戰場上沒有人敢違逆雲崢的軍令,雖然白馬軍從一支守城部隊變成了野戰部隊,這樣的調動並不算合法,但是,李東楚想都沒有想的就接受了這個軍令,他覺得自己只要再猶豫一下,雲崢的屠刀一定會落在自己的脖子上。

    姜哲成了雁門關守將,同時負責三關的防禦事物,雲崢以為戰爭這種事情實在是沒有百戰百勝這種說法。有時候一些極為微小的意外因素,就會導致全軍大敗,所以後路一定要保留。

    趙禎快死了,藍藍說趙禎根本就沒有力氣熬過這個冬天。因此趙禎無論做什麼都是可以的,一個馬上就要死的皇帝想要看到自己的大軍打勝仗這種心思雲崢理解,卻不會刻意的去追求沒有準備的勝利。

    為了這一仗,大宋上下整整準備了五年之久,沒有必要為了安慰一下皇帝就帶著整支軍隊去冒險。

    大軍出了朔州之後,就沿著偏關河一路向西。蕭打虎的蹤影出現在了河曲關附近,雖然梁輯帶領的本部人馬已經去了河曲城,雲崢依舊覺得自己有必要在大宋和西夏之間的邊境進行一次誇耀軍威的行為,威懾一下西夏人。

    玉帶一樣的偏關河玉帶一樣的飄向遠方,只要隨著這條河流前進,總會走到偏關一帶,這條路雲崢當年走過一遍,那時候田野裡全是將要成熟的莊稼,如今,這裡只有皚皚的白雪覆蓋著大地,因為戰爭的緣故,不聞雞犬之聲,也不見嫋嫋的炊煙。

    大汗淋漓的譚威終於有機會喝上一口水了,舉起水壺倒了半天,裡面卻沒有一滴水流出來。

    嘴上罵了一聲就蓋上蓋子,把水壺丟進了身邊的一個火堆,準備把冰化開再喝水。

    透過射擊孔朝城外看一下,心情還是非常的不錯的,如今河曲城下屍積如山,只要目光所及之處,全是契丹人的屍體。無數殘破的屍身讓這裡看起來更像是一座修羅場。

    三天前的時候他還琢磨著怎麼引誘委哥甯令繼續向自己發動進攻,這種行為對他來說就像是打獵一樣的方便。

    日落之後敵軍如果膽敢過河,那就是在自尋死路,堅城邊上如果沒有堅固的城寨來作為藏身之所,守軍會有一千種法子將這支膽敢宿營在堅城邊上的敵軍消滅掉。

    因此,只要加派足夠多的斥候,盯著委哥甯令,一旦他有過河的心思,自己就帶著守軍繼續去河邊,給八牛弩裝上輪子之後不論是前進還是撤退都非常的方便,一個軍卒就能拖著一輛車子在平地上狂奔。

    在河邊繼續去屠殺那些屢教不改的西夏人。

    想起三天前的險境,譚威不由得汗毛倒豎,自家的海東青竟然被另外一隻海東青追的到處亂跑,以至於忘了警戒,如果不是自己出於萬全的考慮,在得不到斥候信號的時候,第一時間就放棄了繼續屠殺西夏人的打算帶兵回城,城池的大門還沒有關上,城西面的高坡上就已經出現了大批的契丹騎兵。

    這該是一個預謀的計畫,西夏人在前面送死,契丹人找機會突襲,只可憐自己的三十一位元斥候,全部葬身在了契丹的強弩之下。

    蕭打虎在發現突襲不成之後,第一時間就改變了作戰方式,騎兵下馬,在宋軍立足未穩之時就發起了猛烈的進攻……

    三天來,契丹人對河曲城的進攻從未停止過,即便是黑夜的降臨也沒有阻礙他們進攻的步伐,這時候退下,真是很奇怪。

    城外的鹿角丫杈已經毀掉了,地裡埋著的拒馬釘也被契丹人一一的給清理出來了,至於護城河,河裡的水在結冰之前就被郎坦給引走了,如今剩下空空的河道也被契丹人給填平了。

    再下一步就該是攀城作戰了,遠處已經能夠看見衝車和攻城車的影子,譚威已經做好用火藥來炸毀這些東西的準備,契丹人卻退走……

    從火堆裡撈出自己的水壺,大口的喝了一口溫不拉幾的水,等待剛剛派出去的斥候給自己帶來新的消息。

    對於河曲關的安危,譚威並不擔心,早在這座城池在修建的時候,郎坦更注重城下的建築,自從偏關一戰之後,郎坦就對地道的威力有一個新的認識。

    因此,攻打河曲關,重要的不是外面的城關,而是城內的地道,即便是契丹人攻破城關,城內的守軍依仗無所不在的地道,依舊能夠做到對敵人近距離的打擊。

    郎坦知道自己這座城池,乃是大宋西北部的一個凸出點,一旦大戰開始,不論面對的西夏人,還是契丹人,這座城都會成為人家首要攻擊的目標,只要這座城池存在,遼人也好,西夏人也罷,都沒有放心大膽進攻三關的餘地。

    天氣清朗的厲害,藍藍的天空鑲嵌著一顆白色的太陽,但是這顆太陽卻帶不給人絲毫的暖意,呼嘯的寒風吹過來,城下那些血肉模糊的屍體也不再散發出血腥味似乎把人世間的一切都給牢牢地給凍住了。

    海東青哀鳴著不願意飛上天空,只要他上了天,立刻就會有四五隻海東青衝過來咬它,譚威看著自家海東青羽毛零落的悲慘模樣,也硬不下心腸驅使它繼續去天空充當耳目。

    不過譚威很快就笑不出來了,因為他看見天空中有一隻海東青正在狼狽的向城池這邊飛過來,在它的身後,五隻海東青正在緊緊地追趕……

    黃色的招鷹旗子趕緊豎起來,輕便的強弩也有七八架直對天空,只要自家的海東青落下來,譚威就打算好好的招待一下契丹人的那些只會咬自家海東青而沒有其他任何作用的海東青。

    自家的海東青收斂了翅膀箭一般的朝招鷹旗子竄過來,譚威大驚,從海東青落地的模樣來看,這只鷹即便是落地了也會被摔死,抬手抓過旗子,巨大的旗子被他猛地揮舞一下,寬大的旗面就把那只海東青牢牢的包裹在裡面,而譚威的身體卻被海東青衝擊的力量帶的向後連退幾步,親兵過來幫著他撐住旗子,一隻軟塌塌的海東青從旗子裡面掉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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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一命換一命

    譚威扒拉一下海東青的腦袋,發現這只海東青已經因為脖子折斷死掉了,也弄不清楚是自己太大力的原因,還是它掉下來之前就已經死掉了,總之,這是第一隻為國捐軀的海東青。

    自己的那只少了很多毛的海東青在一邊淒厲的叫著,譚威擔心這一隻也死掉,趕緊讓人把它送去了自己的府邸,在那裡這只海東青會得到訓鷹人最好的照顧。

    海東青在軍中的地位很高,譚威現在擔憂的就是自己會不會因為這隻海東青的死而受到懲罰。

    至於海東青腿上綁著的軍報,倒是算不上新鮮了,傻子都能猜測得到裡面說的是什麼,無非是有一支大軍已經靠近河曲城了。

    打開裡面的軍報,果然如此,梁輯帶著一萬多人就駐守在距離河曲城不到三十里的雄勇寨裡,等著找機會偷襲一下契丹人。

    譚威懊惱的在腦門上拍了一巴掌,海東青都已經過來了,瞎子都看到剛才天空裡的海東青大戰了,誰會想不到河曲城的援軍已經到來了?

    梁輯離了大帥就不會打仗這在京西軍中是出了名的,自己的城關如今已然被西夏人和遼人圍攻,兩軍合併之後也不過一萬餘人,能固守城池不失就已經算是不錯了,哪來的力量去和蕭打虎這個北院大王的三十余萬大軍去打野戰?

    譚威如今只盼望梁輯不會腦子抽了在夜晚去偷襲蕭打虎,這幾年自己和葛天方,已經對蕭打虎運用過無數種偷襲手段了,自己的大軍在成長,同時遼國人也在成長。

    海東青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以前的時候自己依仗海東青的偵查手段不知道坑過跑多少契丹人。

    契丹人並不是傻子,他們很快就發現了海東青的真正用途,從全國各地徵收來的海東青很快就出現在了西京的上空,那些海東青雖然沒有法子像大宋海東青一樣可以替代斥候,但是他們的破壞手段還是非常驚人的。吃過虧之後,契丹人只要在天空看到海東青的影子,他們的海東青也會立刻飛上天空,不為別的。就希望自家的海東青能夠弄死宋人的斥候海東青,還他們自己一片乾淨的天空。

    契丹人的牛角號在城外響起,譚威小心的把腦袋探出城牆,兩位親兵立刻舉著櫓盾將他的身體護的嚴嚴實實,譚威想要看外面。只能透過櫓盾上面的那條縫隙。

    不出所料,兩隻弩箭從城下射了上來,釘在櫓盾上顫微微地搖晃兩下就掉了,親兵面無表情的點燃兩顆火藥彈看都不看的就丟下城牆,轟隆兩聲響之後,遍地的屍骸中間忽然跳起七八具屍體模樣的人,亡命的向後狂奔,這些都是趁著剛才作戰的時候,悄悄埋伏在場下的死士。

    八牛弩輕易地就留下了四個人,其餘的幾個人在荒原上連蹦帶跳忽隱忽現的消失在了遠處。

    死士不該這樣輕易地被火藥彈嚇跑。這些契丹人都已經很熟悉火藥彈的威力了,只要趴在地上,不要被火藥彈直接在身上炸響,那些火藥彈對自己的威脅並沒有多大,經歷了幾次殘酷的戰爭之後,契丹人慢慢適應了火藥彈在戰場上的應用。

    牛角號再一次響了起來,這一次譚威聽得很清楚,這是契丹人的退軍號,看來,蕭打虎也知道宋軍的援兵已經來了。眼見攻城的計畫已經成了泡影,他就乾脆俐落的撤兵了。如果在這片地方和雲崢的大軍纏上,地理位置對契丹人來說太失利了。

    無遮無攔的大平原原本是契丹人最喜歡的戰場,一馬平川的地方一旦騎兵開始衝鋒將所向無敵。

    只可惜。自從火藥彈出現之後,它的爆炸威力,以及巨大的聲響效果,對戰馬的影響實在是太大了,一旦成千上萬的火藥彈在騎兵衝鋒的道路上炸響,即便是最溫順的戰馬。也會狂叫著帶著它身上的騎士向一個沒有火焰和巨響的地方狂奔,而那個地方,往往會埋伏著大量身著重鎧的宋國步兵……

    騎兵就是這樣由天下無敵的狀態變成了一個悲哀。

    城頭的宋軍不斷地把剛剛化開的冰水潑在城下,火龍隊也把冰水均勻的噴在城下四五丈遠的地方,這樣一來,城下的那些屍體都會被一層薄冰覆蓋,直到來年開春,才會慢慢解凍,現在,還需要這些淒慘的屍體來顯示宋軍的強大。

    斥候終於有機會回城了,他們三三兩兩的從遠處小心的回到了城池裡面,每個人都距離那些屍體遠遠地,三天前,就因為斥候好奇的去看了那些倒斃在荒原上的契丹人,結果被偽裝成屍體的契丹人殺的很慘。

    “梁輯去了那裡?他為什麼不在雄勇寨?”當譚威聽到梁輯已經不在雄勇寨的時候,腦仁子都在一陣陣的發痛,蕭打虎不是一盞省油的燈,撤退的時候不可能不留下斷後的軍隊。

    斥候見將軍臉色難看,連忙道:“梁將軍說了,大帥給他的命令是拿回委哥甯令的人頭,因此這個目標必須實現,他去找委哥甯令了。”

    譚威又問道:“委哥甯令如今在那裡?”

    斥候指著河曲城東面道:“他們已經從冰面上渡過黃河了,並沒有離開,而是駐紮在比較暖和的南山。”

    面對契丹人連日來的兇悍進攻,譚威幾乎已經忘記了那支只能被當做死士來用的軍隊,現在聽說那群人在遭受了慘重的損失之後依舊沒有離開,就非常擔心這是蕭打虎佈置下的一個陷阱。

    委哥甯令殺郭恩,這在道理上是站不住腳的,即便是殺,也根本用不著使用五馬分屍這樣的酷刑,最後還把郭恩的屍體掛在營門口來招人恨,委哥甯令知道自己的部下如今正處在最虛弱的時候,休養生息才是最重要的,無故招惹仇敵,這非智者所為。

    更何況,委哥甯令的部下缺衣少食,尤其是缺少過冬的棉衣,既然郭恩已經給他們提供了糧草和軍器,沒道理不給他們裝備棉衣。

    河曲城的棉衣有很多,地道裡面至少準備了十萬餘套,這些都是通過蜀中商會購置的軍需品,雲帥為了能夠順利的進軍遼國,各種物資準備的極為豐富。

    郭恩前面調運給委哥甯令的軍器和糧草,就是他手持大軍權杖勒令郎坦送過去的。

    如今已然進入了寒冬,荒原上的朔風不是依靠強悍的身體能夠扛過去的,再兇悍的兵卒,穿著單衣在荒原上生活,一夜過後也會被活活的凍死,這裡恐怖的不是嚴寒,而是寒風。

    譚威實在是不明白大帥為何會把梁輯這個木頭人派過來,不論是姜哲,亦或是吳傑,都應該是最好的領軍人選,為何會單單派了梁輯過來,這樣明顯的圈套都要一頭紮進去。

    河曲城只有六千京西軍,守衛著這裡糧秣和軍資,郎坦離開河曲城的時候早就下達過,城內守軍不得離開河曲城三里之地,否則,不論什麼原因出去的,都逃不掉軍法的嚴懲。

    委哥甯令站在寒風裡冷冷的看著蕭打虎的使者道:“給我棉衣或者皮衣,我就老老實實的留在這裡當誘餌。”

    使者是一位中年文士,純粹的宋人打扮,雖然穿著棉袍,在寒風中依舊凍得瑟瑟發抖。

    聽了委哥甯令的話之後反而笑了起來,搓著自己的雙手道:“沒了過冬的棉衣,你們才會老老實實的留在這片背風處,有了棉襖,天知道你們會去那裡,既然貴國的國相都沒有把你們的生死放在眼裡,我們為何要去多想呢?”

    “以前的時候郭恩準備給我們棉衣……”

    使者大笑道:“你不是已經把它殺掉了嗎?還是五馬分屍!”

    委哥甯令面無表情的道:“我不想這麼幹的!”

    “你已經這麼幹了,所以你現在沒有什麼選擇的餘地,如果你們能讓宋軍鑽進這個圈套,說不定我家大王會給你們一些禦寒的衣物。”使者玩味的看著委哥甯令,就像是在看一個死人。

    委哥甯令身上的衣衫很是單薄,他的腰杆依舊挺得很直,詭異的一笑道:“現在就是說,我無論如何都要留在這裡充當誘餌了?無論什麼原因都不能讓我們的命運發生轉變?”

    使者笑道:“我看不出有什麼力量能夠讓你們逃出生天。”

    委哥甯令忽然探出手,緊緊地扼住使者的脖子,單手將他瘦弱的身體提了起來,而他的另外一隻手開始剝除使者身上的棉衣,也就在同一時間,守在附近的張賀也帶著一群身上披著各種禦寒物的西夏人將使者帶來的百十人團團圍住。

    他們沒有殺那些契丹人,只是將他們身上所有的衣物全部扒了下來,委哥甯令將自己從使者身上扒下來衣衫丟給一個披著乾草的部下,居高臨下的瞅著已經驚駭的快要昏過去的使者道:“既然都要死,還不如讓百十人先活下來再說。”

    短短時間裡,使者已經凍得渾身哆嗦,勉強擠出一句話道:“大王不會放過你們的。”

    委哥甯令掏出酒壺喝了一口烈酒道:“老夫猛虎一樣的好漢,何需看他蕭打虎的臉色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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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冷風殘月

張賀讓部下鬆開了被制住的契丹使者,小心的對委哥寧令道:“大帥,沒藏訛龐不讓我們活,宋人也不讓我們活,現在契丹人也不給我們活命的機會,我們到底該何去何從?”

委哥寧令指著北方道:“寧邊州!”

張賀吃了一驚道:“寧邊州距此三百里之遙,末將擔心我們的將士堅持不到寧邊州,就會被凍死。”

委哥寧令搖頭道:“死不了,這些天我一直在命令親兵收攏那些戰死的契丹人的衣物,數量雖然不足以讓所有的兄弟熬過這個寒冬,但是勉強湊出能讓三千人在這樣的天氣里凍不死的衣服。”

張賀道:“您預備用這三千人去給所有兄弟拼一條活路?”

委哥寧令笑道:“正是如此,我們現在最需要的是時間,只要給我一年時間,弟兄們就能恢復到往日的狀態,那個時候,一萬三千多西夏兒郎去那裡不能安身立命?”

“寧邊州乃是遼國重地,蕭打虎把那裡布置的銅墻鐵壁一般,我們如何能夠進的去?”

委哥寧令拍拍張賀的肩膀笑道:“總要拼過才成!”

梁輯的軍隊才抵達偏關河,就匆匆的回來了,收到雲崢的飛鷹傳書,要他返回河曲關待命,等大軍到來之後,再討論新的作戰方向。

雲崢沒有想到蕭打虎竟然親自領兵來到了河曲關,這是一個非常好的機會,冬日裡,大宋軍隊的補給非常的充足,相對來說遼國的準備並不是很充足,這和國力有關,與將領的能力無關。

大軍一動就需要無數的物資金錢支撐。尤其是幾十萬大軍在野外扎營,消耗的物資數量簡直難以計數。

遼人的物資運輸方式和幾百年前的蠻夷沒有多少差別,大軍在前面開路,後面一定會跟著大批的牧人帶著牛羊和大軍一起遷徙。

牧場出產的肉,奶就是他們的軍糧,羊皮就是他們的衣服。對於草原上的人來說,有了牛羊就有了一切。

天空中兩隊海東青在不斷地廝殺,不斷地有受了重傷的海東青從天上掉下來,分不清到底是哪一方的。

雲崢抬頭瞅著天上廝殺的難解難分的海東青,眼中全是笑意,終於找到了一絲絲後世的感覺,這片寂寞的天空中,終於有了空軍在上面廝殺。

這一景象譚威已經稟報過了,雲崢不太相信試驗了一下。京西軍中有好多訓練失敗的海東青,這時候拿出來對付遼人的海東青正是時候。

不是每一只海東青都能成為合格的戰鷹,雲崢算過,十只海東青裡面有一只就算不錯了。

這些年,京西軍從白山黑水弄來了的海東青,以及自己飼養,孵化的海東青不下兩百只,真正有用的還不超過十六只。

其餘的只能成為自己打獵的助手。越是從野外捕捉回來的海東青,被訓練成戰鷹的可能性就越大。而那些被孵化出來的海東青多少有些呆呆的,不能完成那些復雜的動作。

看的出來,自己的戰鷹贏了,之所以會贏是因為數量多,等真正的戰鷹飛上天之後,雲崢發現蕭打虎大軍已經快速的撤退了。即便是他的牧人後隊,也已經至少在百里之外。

“憨牛,你帶本部人馬去沖擊一下遼人的後陣,能留下多少牛羊就留下多少牛羊,如果遇到遼人狙擊。以毀滅遼人牛羊為主。”

雲崢回頭對憨牛下了軍令,憨牛立刻就帶著三千親衛呼嘯著向遼人逃走的方向追擊,這一場追擊戰至少到明天才會發生,憨牛走後,雲崢就下令扎營了,軍士們開始安營立寨,從偏關河里取冰塊融化之後燒水做飯。

“狄青的大軍已經和遼人大軍脫離接觸了,我們這裡的進展太慢,狄青無法配合我們作戰。”

看見雲崢捧著一壺茶水啜飲,陳琳嘆息一聲幽幽的道。

雲崢沒有抬頭輕聲道:“這是狄青的意見?”

陳琳愣了一下道:“這是中樞的意見。”

雲崢點點頭也就不再說話,喝了一口茶水之後,還是準備把早年準備好的戰略給陳琳講一下,免得留在東京城裡的人胡思亂想,一旦超過了那些人的承受範圍之外,天知道他們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這一次的戰爭,其實就是一次搬家的過程,富弼去種諤那裡,種諤來我這裡,然後我和狄青兵合一處經略燕雲。

這個次序是不能出錯的,如今富弼的軍隊才渡過了黃河,三萬鐵騎還在河西一帶向這裡集結,種諤的大軍依舊留在環州紋絲未動,我如何能輕易地離開雁門關向東進攻?

這一戰需要我們每一個人都參與進來,每一個人都需要分毫不差的幹好自己的事情,如此才會有勝利的可能,如果這些銜接出了問題,整個戰略就會有漏洞,會被敵人所趁!”

陳琳搖頭道:“對我說這些沒有用處,如今我大宋兵強馬壯,為何就不能突飛猛進擴大戰果,如今已然入冬了,我們不但沒有向北,向東攻擊前進,反而一路向西,老夫不知道陛下還能不能等到我朝大軍勝利的那一天。”

“陛下希望聽見我朝大軍勝利的消息而不是失敗的消息,勝利的消息晚一點聽到不要緊,如果失敗的消息先到一步,我保證陛下再也沒有機會聽任何消息了。”

陳琳似乎有些麻木,看著遠方灰暗的地平線道:“你這是大不敬!”

雲崢見陳琳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樣,把一杯熱茶放在他手裡道:“現在是不動如山,你會看到侵略如火的那一刻。

我大宋四路大軍將要像梳子一樣的將燕雲十六州梳一遍。”

陳琳瞅著雲崢道:“其實我並不在意你們是不是能夠徹底的完全的將燕雲十六州拿下來,我只在乎陛下能夠早日聽到你拿下燕州的消息,太子殿下有的是時間慢慢梳理燕雲,而陛下已經快沒有時間了。”

“陛下的身體很糟糕?”

“入冬那天,陛下嘔血了……”

“唉……”

天氣響晴響晴的,藍藍的天上看不見一絲云彩,只有寒風掠過乾枯的樹梢發出奇怪的聲音。

委哥寧令騎在戰馬上,前後不斷地奔跑,大聲的為自己的三千殘軍鼓勁,花了三天時間,安頓好了沒有棉襖的部下,自己帶著最精銳的三千騎兵長途奔襲寧邊州。

他不知道那些躲在地坑裡的西夏人還能堅持幾天,不論是天氣突變,還是被宋軍找到,後果都不堪設想,但是他這時候沒有時間去考慮哪些,只能帶著兵馬瘋狂的向寧邊州前進。

雲崢來了,同時過來的還有十萬大軍,蕭打虎撤退了,但是撤退的不遙遠,一直保持著安全的距離和宋軍遙遙相對,兩軍對峙的時間,也是自己拿下寧邊州最後的機會。

三百里之遙在騎兵的腳下不過兩日路程,為了避開遼人斥候,越是靠近寧邊州,他就越發的小心,最後不得不將趕路的時間安排在最寒冷的半夜。

寧邊城其實是寧邊州,整個寧邊州除了有這座寧邊城之外,再也沒有其它的城池。

在平坦的荒原上建造一座城並不容易,因為極度的缺少石料,這裡的城池只能用黃土夯成。

赫連勃勃修建統萬城的法子不是在那裡都能行的通的,這里的黃土多砂礫,城墻如果架的太高會自己垮掉的,更何況契丹人修造城墻也拿不出那麼多的糯米來煮湯。

因此寧邊城不過是一座比較大的土墻圍起來的院子,墻高不過兩丈,方圓不過五里,是真正的五里之城。

委哥寧令抵達寧邊城的時候已是夜半時分,三千兵馬躲在一個窪地裡,匆匆的進食,雖然每一個人都想在這時候弄一口熱食吃,委哥寧令卻無視那些軍卒懇求的目光,掏出自己懷里的乾餅,嘎吱嘎吱的咬了起來。

皮囊里面的水早就凍成了冰塊,看著一些部下張嘴去舔舐石頭上殘存的一些雪解渴。委哥寧令傳話道:“進城之後不封刀!”

張賀來到委哥寧令的身邊,從懷里掏出一個小的羊皮口袋遞給了委哥寧令,因為一直貼身收藏,皮口袋里的水並未結冰,只是他的臉上全是被朔風吹出來的血口子,已經凝固的血珠像眼淚一樣的掛在臉上。

委哥寧令張口喝了一口,就把口袋遞給了身邊舔雪的親兵,在張賀的肩頭捶了兩下道:“你本不該跟我受這樣的苦楚的。”

張賀搖頭道:“大帥不知,我張家雖然受到國相寵信,但是和我無關,國相寵信的是我堂哥,不是我張賀,一旦我們被國相拿去興慶府,大帥什麼下場,我張賀就是什麼下場,無非是堂兄他們會竭盡全力保護我的妻兒而已,除此無他。”

委哥寧令奇怪的道:“這是為何?”

張賀慘笑道:“大帥有所不知,張家是一個大家族,為了家族的繁衍,張家不會把全族老小的性命全部托付在一個人的身上,燒冷灶是必須的,只有這樣張家血脈才不會斷絕。

但是,張家有一條禁令,那就是事主以誠,只要投在誰的門下,就一定會對主將忠心耿耿,將來如果大帥贏得了天下,要我去殺國相門下的張家人,末將也會毫不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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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絕處逢生

    委哥寧令笑著拍拍張賀那張淒慘的臉道:“先拿下寧邊城,給兄弟們找個遮蔽風寒的地方。”     

    張賀瞅著開始整理武器的委哥寧令道:“您心存死志?”

    正在往腿上綁皮毛的委哥寧令只是朝張賀笑了一下,指指遠處的寧邊城道:“等我們打開城門之後,你們要做的就是緊緊跟上。”

     長刀背在背上,全身綁滿了白色的碎羊皮,委哥寧令匍匐在地上一點一點的向寧遠城爬去,銀色的月光照在地上,羊毛的顏色和地上的殘雪幾乎融為了一體,爬向城牆的人不止委哥寧令一人,還有五百名最強壯的西夏勇士。

    冷月掛在寧遠城刁斗的邊角上,城頭只有一堆堆的火焰像鬼火一樣的燃燒,一群群的遼人跺著腳,呵著手圍在火堆邊上取暖,在這樣的寒夜裡,即便是有篝火,也讓人感受不到多少暖意。

    遠處有狼嚎聲傳了過來,火堆邊上的遼人並不在意,在這樣的夜晚裡,那些飢餓的野狼,只能通過嚎叫來洩自己的不滿。

    每年到了冬日,野狼就會自覺的向人類居住的地方靠近,只有在這裡,才能找到果腹的食物。

    寒冷的天氣裡,張賀額頭的汗水涔涔,他知道狼群的數量有多麼的可怕,凍肉一樣的遼人使者身;體根本就無法滿足龐大的狼群胃口,即便是加上二三十具遼人的屍體依舊不行。

    委哥寧令的短矛刺進了城牆的縫隙,他抓住短矛身子向上一翻,就趴在短矛上了,等身子穩定了,他又從背上抽出一根短矛,又竭力刺進一個看起來比較深的孔洞裡。

    寧邊城和草原上其餘的城池一樣。都有飽經風雨的過去,斑駁的城牆就像是一張老人的臉一般衰老。

    委哥寧令咬著牙向上攀登,兩根捆綁著繩子的短矛就是他的攀城工具,這時候如果有遼人從城牆上往下看,就會驚駭的現,城牆上爬滿了敵人。

    一隻鳥雀受到了驚嚇。展開翅膀就要從城牆上的鳥洞裡飛走,一隻滿是血蹟的大手卻握住了那隻鳥。

    委哥寧令一口咬掉鳥頭,貪婪的吸允乾淨了這隻小鳥身上不多的血液,蹲在一根距離城頭不到四尺的地方瞅著自己的同伴登城。

    成功來到這個位置的人很多,但是掉下去的人也不少,人體砸在地上沉悶的響聲在此起彼伏的狼嚎聲中並不清晰。

    眼見大家登城的步伐都到了最後一步,委哥寧令將手搭在城頭,身子輕靈的越過了城頭垛口,也不做聲。提刀向城頭那些烤火的遼人衝了過去。等一顆人頭跌落進火堆的時候,那些半夢半醒的遼人才驚惶失措的站了起來,不等他們出驚叫,狼一般凶狠的西夏人就折斷了他們的脖子。

    委哥寧令的判斷是對的,宋遼之戰雖然已經打得生死難料,但是對於寧邊城來說,戰爭距離他們還非常的遙遠,即便是宋人想要出征。目標也只會是西京這樣的要地,一個處在草原上的小城。確實引不起宋人的主意,就連蕭打虎也是這麼認為的,特意將自己的輜重選擇放在這裡,除非宋人攻破西京,否則來不到寧邊城。

    駐守寧邊城的人是蕭打虎的小兒子蕭統,蕭打虎非常的疼愛自己的這個小兒子。這一次之所以會把他從中京道調過來守衛寧邊城,就是為了給他一個撈取戰功的機會。

    只可惜蕭統雖然文采風流,卻不通武事,所有的事情都交給了自己的部將去處理,自己整日里看著脈脈西風吟詩作賦。

    主將如此。下面的軍士自然全力效仿,副將面對堆積如山的輜重心中想的唯一事情就是想試試自己能夠弄走多少,至於城防工事還真的不在他心上。

    五百隻惡狼上了城牆,每個人嘴裡都銜著一根樹枝,即便是戰死也一聲不吭,委哥寧令聽見幾聲刺耳的慘叫之後,心中極為擔憂,唯恐這幾聲叫聲引來大隊的遼人。

    “博愣,不要糾纏,快點打開城門!”

     一個咬著樹枝的漢子點點頭,揮動連枷擋開兩柄長刀,抬腳踢倒了對面遼兵,包著皮毛的靴子重重的踏斷了遼人的脖子,朝身後揮揮手就沿著台階下了城牆。

    兩柄短矛處置了向城內狂奔的兩個遼兵,委哥寧令瞅著正在緩緩打開的城門,在摸摸身邊那口報訊的警鐘,不由得張開滿是血漬的大嘴哈哈笑了起來,只要張賀率領的騎兵進了城池,這座城就算是拿下了,自己那些縮在地洞裡烤火的部下也就有了活路。

    這一戰不為功名利祿,不為江山美人,只是單純的為了活命,委哥寧令第一次拋棄了自己高高在上的王爵,拋棄了自己尊貴的身份,而是像一個普通兵卒一樣,吃著乾糧,就著冰雪,像一個最普通的西夏武士一樣酣戰,直到這一刻,他胸中的怒火彷彿才等到了抒,聽到身邊鋼刀入骨的聲音,委哥寧令才第一次感覺到自己以前領兵作戰的方式似乎有錯。

    現在自己的這點部下,每一個人都如狼,如虎,如熊羆,如毒蛇般的作戰,唯獨不像是一個人。

    委哥寧令大喝一聲,他的聲音在夜晚傳出老遠,這是一個訊號,西夏武士吐出嘴裡的樹枝,開始嘶喊著向剩餘的遼人起進攻。

    狂喜的張賀拍馬衝進城池,舉著火把第一時間就向城主府突進,在那裡,有遼人兩座極為雄偉的倉庫,只要能夠保證倉庫不失,右廂朝順軍司就不會滅亡。

    和宋軍作戰損失五千人馬算不得什麼,只要有了暖和的冬衣,有了足夠的軍備,右廂朝順軍司絕對能夠重生。

    大帥說過不封刀,被沒藏訛龐在滾鐘口關押了快十年的野獸終於從西夏人的胸中覺醒,他們瘋狂的開始了自己十年來的第一次殺戮。

    廝殺聲終於讓這座沉睡的城市從睡夢中清醒過來,衣衫不整的遼人剛剛從房屋中走出來,就遇到面目猙獰的西夏人,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敵人已經進城了,遼人軍侯們只能匆匆的組織起微弱的抵抗,為自己的城主搶更多的準備時間。

    月亮已經落下去了,此時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刻,黑暗中什麼也看不清楚,西夏士兵們只能憑藉著手中地刀槍入肉的那種沉滯感來判斷是否刺中了敵人。

    而張賀的騎士們也拋掉了箭靶子一樣明顯的火把,只能憑藉長刀撞擊木質槍桿的聲音和感覺來判斷自己是否格開了敵人的攻擊。

    那些手持彎刀的遼兵們此刻吃了大虧,本來準備向城主府集合的,因為他們每一個人都收到了嚴令,必須保證蕭統活下來,否則作為族兵的他們戰後將不會有一人能活。

    圓盾都已經收了起來,臨時取是萬萬來不及的,手中的彎刀雖說可以砍殺敵人,剛剛從睡夢中醒來,筋骨都是酥軟的,如何敵得過那些如狼似虎的西夏軍兵,胡亂抵擋兩下就被殺的一哄而散。

    張賀知道只要是自己面前的人,就是敵人,於是,他鬆開了戰馬的韁繩用雙腿控制著戰馬,揮舞著兩柄長刀不斷地向前面砍殺,面對洶湧的潰兵,他的每一刀都沒有落空。

    他能感受到長矛刺在鎧甲上的感覺,他不斷地扭動身軀,任由那些長矛在自己的身上帶起一串的火星,只知道拼命向前衝殺。

    隨著一陣戰馬淒厲的嘶鳴,張賀胯下的馬開始後退,生物的本能驅使著這些動物閃避著危險的方向。

    張賀倒轉長刀重重的在戰馬的屁股上敲擊了一下,吃痛的戰馬嘶鳴一聲瘋狂的向前,一下子就推開了前面堆積的人群,生生的撕出一條豁口出來,有了這條豁口,剛剛被迫停下來的馬蹄,再一次慢慢的開始加。

    遼人的整個隊列陣線已經被搗得稀爛,他們為了避開這些剛剛開始跑起來的戰馬,紛紛鑽進了街道旁邊的屋子,順便從屋子裡拋出許多的雜物丟在街道上,騎士們紛紛墜馬,但是受傷地戰馬依舊在街道上中橫衝直闖,將遼人剛剛組成的隊伍徹底攪成了麻花。

    西夏人這時候是不在乎生命的,他們只知道一件事,如果今日拿不下寧遠城,自己就會全軍覆沒。

    不論身上是不是有傷,他們依舊大聲嘶喊著向前進攻,在進攻中的步伐中一面往復地向自己的前方揮動著長刀,一面小步前進著,他們通過感覺身邊的戰友地存在來保持著基本的陣線。只有那些倒下的戰馬和在地上打滾的敵人才能給他們造成一定威脅。

    來不及斬殺倒在地上的敵人,長刀需要不斷地向前揮動,他們本能地高抬腿重落步,將那些在血水中滾動著試圖爬起來的敵軍再次踩到吐血。

    張賀眼前猛地一亮,這才現自己已經殺透了遼人的潰兵,已經來到了城守府的大門前。

    天邊出現了一絲亮光,一個身披重甲的將軍正在一群親衛的簇擁下向西奔去,張賀舔舐一下嘴上的血漬,大笑道:“敵將已逃,我軍大勝! ”

     剛剛從人群裡殺出來的西夏騎兵一起大吼:“敵將已逃,我軍大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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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坑卒

    天光大亮的時候,甯邊城裡的活人已經不太多了,張賀在第一時間帶著大批的禦寒物資離開了甯邊城瘋狂的向河曲關方向狂奔,委哥甯令非常擔心那些縮在地洞裡西夏人會被發狂的宋軍給找到,然後趁勢給活埋掉。

    自從郭恩被五馬分屍之後,他和宋人之間就沒有了任何回緩的餘地,早些年的時候,宋人做事還沒有這麼決絕,即便是死掉幾個官員,但是在大勢之下,他們依舊會選擇妥協。

    那時候的宋人骨頭沒有像現在這樣硬,那時候只要錘子還在自己的手裡不停地敲打宋人,宋人就會很快的改變自己的初衷。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既然自己已經把郭恩五馬分屍了,那麼,自己和宋人想要何解,唯一的機會是在自己被五馬分屍之後。

    郭恩臨死前在咆哮,說會在下面等自己過去,雲崢已經在武德殿樹立了很多的蠟人,他不在乎再樹立幾個。

    蕭統還是跑掉了,在那些部族親衛拼死抵抗之下還是跑掉了,五天之後,蕭打虎就會知道自己差點殺掉了他最心愛的幼子……

    “沒藏訛龐,蕭打虎,雲崢!呵呵,老夫還真是得罪了這個世界上最厲害的三個敵人啊!”

    委哥甯令跨過一具已經凍得硬邦邦的屍體,耳邊傳來一陣陣婦人慘叫聲,那是自己的部下在禍害遼國婦人。

    就像沒有聽見一樣,委哥甯令帶著親衛走出那個院子,這裡原本是蕭統的寢居之地,那些死去的遼人都是他的親衛,那些正在被侮辱的女子則大多數是蕭統的侍妾。

    戰事其實還沒有結束,城裡依舊有沒有被繳械的少部分遼人。他們躲藏在一些隱秘的地方,隨時準備沖出來奪回城池,即便危機重重,委哥甯令卻不願意再去約束部下。

    自己虧欠這些部下太多,這時候有了一個放縱的機會,也算是一個小小的補償。

    有了甯邊城不過是免於被凍死而已。剩下來的路更加的難走,西夏和遼國的邊境,這些年戰亂不斷,散佈在兩邊的牧民並不多,甚至可以說是沒有,也就是說這一帶根本就不具備養活一夥上萬流寇的條件。

    雲崢就要來了,蕭打虎也就要來了……

    委哥甯令寧願一直戰鬥也不願意多想自己目前的處境,一塊巨石被他拋進了一間屋子,立刻。裡面就有弩箭嗤嗤的從裡面飛出來,親衛揮舞盾牌擋住了弩箭,委哥甯令卻把一根火把丟進了屋子。

    這不過是一個恫嚇而已,屋子裡的遼人以為馬上就會有無數的火把丟進來,抱著寧願戰死也不願意被火燒死的想法從屋子裡沖出來,迎接他們的卻是西夏人的亂箭。

    眼看著五六個遼人刺蝟一樣的倒在地上,一個親兵走進屋子,撿起了那根火把。跟隨委哥甯令繼續向前走,這座庭院裡還有很多地方還沒有被搜索。

    雲崢來到了河曲城。梁輯也在,不過雲崢嘴裡誇獎的卻是譚威,蕭打虎在河曲城找不到漏洞,眼見雲崢的大軍已經到來了,丟失了一些牛羊之後還是安全的退到西京去了。

    雲崢接到了東京來的軍令,要求他快速的突進西京。突破蕭打虎的防線之後儘快完成事先制定好的合圍策略,雲崢在雁門關附近的舉動已經把京中那些人的最後一絲耐性也消磨殆盡了。

    梁輯難過的對雲崢道:“大帥,末將無能,委哥甯令消失了,末將翻遍了方圓五十里之地。沒有發現他們的蹤影。”

    雲崢瞅瞅梁輯,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他逃不掉的,不管他跑到哪裡去,最終的結局只會是滅亡,這件事我會讓別人去辦,你等著執行就是了,用不著難過。”

    憨厚的梁輯從不懷疑大帥的說法,用力的點點頭就離開了,這些天不眠不休的搜尋委哥甯令,實在是把他累壞了。

    陳琳見梁輯出去了,就張嘴道:“此人才能不足為一軍之長,雲侯為何屢屢讓他擔綱重任?”

    “突破大理不就是他幹的嗎?監軍何以如此小看人?”雲崢回頭瞅瞅頭髮已經沒有一絲黑髮的陳琳道。

    “據老夫所知,突襲大理國乃是雲侯親手謀劃,聽說雲侯連每日在那裡宿營,那裡打仗,每日需要行軍多少都已經規定死了,更何況大理國有蜀中商行的密諜密佈,扣關落鎖自有人接應,在這種情形之下,不論派誰去都會完成使命。”

    雲崢笑道:“能按照我的計畫完成整個軍事任務的人,就是好軍人,他確實不懂得變通,但是這樣的人也不容易出岔子,更不會自作主張,心頭一根筋只會忠心耿耿的去做事,這樣的人在大宋實在是太少了,相反的,那些心思活絡的人在大宋太多了一些。”

    陳琳低聲道:“你如今口口聲聲說大宋,越是這樣你和大宋在你的心裡佔據的地位就越少。你真的打算拋棄這個國家嗎?”

    雲崢半晌沒有說話,最後歎息了一聲,就披上裘衣走出了郎坦的軍帳,瞅著空無一物的藍天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傍晚的時候,雲崢下令,命斥候登上河曲關周邊最高的地方,只要發現煙霧就迅速報訊,有煙霧的地方就該是西夏人藏身之所。

    兩天之後,斥候就在郗明山發現了淡淡的煙霧,咬牙切齒的梁輯就帶著一萬大軍合圍了郗明山。

    等雲崢到達郗明山的時候,那裡已經一片死寂,一個西夏人都沒有發現,梁輯無意中朝向陽坡上指指,雲崢這才發現有一隻手露在黃土外面無力的耷拉著。

    “末將到這裡的時候,才發現那些西夏人穿著單薄的衣衫住在地洞裡,已經死的差不多了,然後末將就為了省事,把西夏人不論活的還是死的,全部都埋進土裡去了……”

    “委哥甯令和張賀呢?”雲崢點點頭表示自己已經知曉,從自己過來直到現在,都沒有發現委哥甯令,他只希望梁輯不會沒腦子的把敵酋都給活埋了。

    “大帥,沒看見委哥甯令和張賀,末將拷問了幾個西夏人,聽他們說委哥甯令帶著三千人去了甯邊城。”

    “甯邊城?有意思!”雲崢笑了起來,然後對梁輯道:“我們該去西京了,種諤來了。”

    梁輯大喜道:“富弼的騎兵也來了吧,這下子我們有縱橫草原的本錢了。”

    雲崢笑道:“騎兵是來了,可是統領騎兵的人是趙旉,人家不願意將這樣重要的一支力量直接交到我手裡。”

    “啊?怎麼這樣啊?”

    “其實沒什麼,只要是來到邊關打仗的將軍都要面對這種狀況,不僅僅是我,你看看,委哥甯令,再看看蕭打虎就知道,沒一個人能痛痛快快的打仗,腳脖子上都拴著腳鐐呢。對了,見到陳琳的時候不要說你把這些人都給坑殺了,就說西夏人戰死了一部分,其餘的跟著委哥甯令和張賀遠遁草原深處了。”

    “末將曉得!”

    “另外,你既然已經坑殺了那些西夏人,那麼就把手尾做的乾淨些,人手都露在外面,被野狗拖出來弄的遍地屍骸的有傷天和!”

    郗明山頭頂的天空晴朗朗的,一絲雲彩也沒有,朔風依舊從遠山撲過來夾雜著一些風滾草直奔東方。

    沒有雲彩,自然也就不會有雷電,沒有冬雷震震,也就說明那些西夏人死有餘辜。

    這些年來,西夏武士手上沾滿了宋人的鮮血,從西夏開國直到今天,西夏的開國史書就是一本宋人的血淚帳本。

    這是一個把王座安放在宋人屍骨上的一個政權,宋人對遼人或許還會有幾分香火情,每一代遼皇去世之後都會有使者帶著祭品和宋皇的問候去弔唁,兩國往來雖然刀兵不絕,卻也有禮有節。

    西夏人不同,宋人從來都不承認這個從自己身體上分裂出去的國家,即便是兩國已經簽訂了合約,兩國之間的明爭暗鬥也從來沒有少過一分,只要有機會削弱西夏,宋國從未放棄過。

    陳琳沒有問雲崢西夏人去了哪裡,更沒有問雲崢一場兩萬人的上下的大戰過後,為什麼宋人連一個活的西夏俘虜都沒有抓到,梁輯的說法經不起推敲,但是陳琳不認為梁輯有膽子謊報戰功!

    “遼國的河清軍,金肅軍的輜重就在甯邊城,如今,甯邊城八成已經落在了委哥甯令的手中,所以,這兩支軍隊會放棄繼續駐守西夏邊境的意圖,轉而和蕭打虎合兵一處,共同對付我們。

    這不是一個好現象,這就意味著西夏人隨時能夠突破邊境出現在遼國,好在種諤明日就會到來,我們只要沒有了後顧之憂,進軍西京已經是必然之事,只是那座城池裡有守軍三十余萬,到底該如何應付,我們應該早作打算。”

    陳琳面無表情的道:“老夫謹遵大帥將令便是,那怕是要老夫親自去攀城攻擊遼人,老夫也絕無二話。”

    “郎坦的軍隊已經運動到了西京的東面,據他的軍報說,他已經驅趕著不下十萬的遼國牧人向西京進發,這些遼人沒有任何的糧食,也沒有任何的生活物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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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白登山

    雲崢知道自己在製造人道災難,知道這些牧人最後的下場是什麼,可是他的心已經有了很大的變化。

    很久以前自己也曾經指責過那些窮兵黷武把人命當做草芥來看的軍閥,甚至為此義憤填膺過,如今落到自己身上,就有了不同的做法。

    如今身為主帥,早就過了親自領兵征戰的過程,變成了一個假模假樣坐在帥帳裡指斥方遒的統帥。

    正因為成了統帥,雲崢發現自己已經變成了一個對敵人極度刻薄的人,說到底宋遼之戰不過是生存權之爭罷了,這場戰爭沒有無辜者,現在大宋已經雄起,自然要拿遼國開刀穩固自己的邊境。

    如果大宋繼續衰弱,遼國的入侵也就變成順理成章的事情了。

    戰爭其實就像吃飯睡覺一樣必不可少!

    很久以前的那個雲崢已經死掉了,如今的雲崢看到殘酷的無人性的場景,心中再也不會起波瀾了,只會淡淡的一笑了之,這或許就是大人物的心思!

    李東楚的白馬軍已經提前出發了,郎坦的軍隊在西京遇到了阻礙,發狂的蕭打虎開始針對郎坦有目的的進行堵截。

    郎坦在草原上東奔西走,繞著西京在轉圈子,只不過這個圈子正在不斷地變小,騰挪的管道也越來越狹窄。

    蕭打虎沒有緊緊地追趕郎坦,卻在西京的周圍布下了重兵,用大勢壓迫郎坦不得不停止自己追索遼國牧人的行動。

    雲崢的軍令中並沒有要求郎坦和蕭打虎直接作戰,軍令的內容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就是要求他破壞遼人的生存根基,也就是壓迫遼國牧人離開自己的傳統牧場向西京遷徙。

    遼宋之戰絕對不可能在短時間裡分出勝負,只要今年破壞了遼國牧人的放牧計畫,等到來年,西京之地必然是哀鴻一片。

    在這個時代。沒有一種生存方式是一勞永逸的,不管是農業還是畜牧業。大宋旱田一畝地只能收穫一百二十斤,而遼國牧人牛羊群幾乎需要牧人一生的奮鬥才能擴大一倍,而其中的辛苦則不足與外人道。

    數十年的積累,只要一朝就能被破壞的乾乾淨淨。這就是牧人的痛苦。郎坦附加在牧民身上的痛苦足以讓他們銘記一生。

    剛剛出生的羊羔沒有辦法跟上大隊,只能拋棄。剛剛生產的母羊沒有法子跟上大隊,只能拋棄,秋天沒有貼好秋膘的牛羊,沒有辦法應對敵軍的追趕,也只好拋棄。

    那些寫不出文字的牧人,只能將自己的悲傷傾注在哀傷的牧歌中在荒野上迴盪。

    貪心的郎坦終於在火燒山遭遇了蕭打虎的軍隊,兩軍在匆忙中爆發了最激烈的戰鬥,急於離開火燒山的郎坦幾乎將火器的威力發揮到了極致,這才匆匆的脫離了接觸。由於騎術不精,戰馬的損耗驚人,最後不得不屯軍白登山下,等候雲崢的援軍到來。

    蕭打虎的軍隊在鋪天蓋地的火器面前損傷慘重,一個萬人隊在非常短的時間裡就被打殘了,其餘遼軍也不敢壓迫郎坦過甚,兩軍在白登山下已成對峙之局。

    白登山,這是異族的驕傲之地。蕭打虎以為雲崢的軍隊在這片受到詛咒的土地上一樣會遭受大敗,因此。使用匈奴舊策引誘雲崢勞師遠征。因此對白登山上的郎坦採取了圍而不攻的策略。

    陳琳聽說郎坦被圍困在白登山之後,第一次要求雲崢莫要輕敵冒進,以免中了遼人的詭計。

    雲崢依舊命令李東楚的白馬軍向白登山進發,對陳琳的擔憂一笑了之。

    漢高祖七年,冬季,漢高祖劉邦親率三十二萬大軍。出征匈奴,同時鎮壓韓王信叛亂。隨行的主要謀士是陳平、婁敬,將領有樊噲、夏侯嬰、周勃等。

    漢軍進入太原郡後,連連取勝,特別是銅鞮一戰。大獲全勝,使韓王信軍隊遭到重大傷亡,其部下將領王喜被漢軍殺死,韓王信逃奔匈奴。韓王信的將領白土人曼丘臣、王黃等擁立戰國時趙國後代趙利為王,聚集韓王信的殘兵敗將,準備再次與匈奴合謀攻漢。

    冒頓單于派左、右賢王各帶兵一萬多騎與王黃等屯兵廣武以南至晉陽一帶,企圖阻擋漢軍北進。

    漢軍乘勝追擊,在晉陽打敗了韓王信與匈奴的聯軍,乘勝追至離石,再次擊敗韓王信與匈奴的聯軍。匈奴再次在樓煩西北集結兵力,被漢騎兵部隊擊潰。

    由於漢軍節節勝利,產生了麻痹輕敵的思想。劉邦到達晉陽後,聽說匈奴駐兵于代穀,於是先派人偵察冒頓虛實。而冒頓將其精銳士兵、肥壯牛馬等隱藏起來,只顯露出年老弱小的士兵和瘦弱的牲畜,派去的使臣十餘批回來都說匈奴可以攻擊。

    劉邦派劉敬再去出使匈奴,他回來報告說:“兩國交兵,這時該炫耀顯示自己的長處才是。現在我去那裡,只看到瘦弱的牲畜和老弱的士兵,這一定是故意顯露自己的短處,而埋伏奇兵來爭取勝利。我以為匈奴是不能攻打的。”這時漢朝軍隊已經越過了句注山,二十萬大軍已經出征。

    劉邦聽了劉敬的話非常惱怒,罵劉敬道:“齊國孬種!憑著兩片嘴撈得官做,現在竟敢胡言亂語阻礙我的大軍。”就用鐐銬把劉敬拘禁起來押在廣武縣,準備凱旋後進行處罰。

    劉邦率騎兵先到達平城,此時漢軍步兵還未完全趕到。冒頓單于見漢兵蜂擁趕來,在白登山設下埋伏。

    劉邦帶領兵馬一進入包圍圈,冒頓單于馬上指揮四十萬匈奴大軍,截住漢軍步兵,將劉邦的兵馬圍困在白登山,使漢軍內無糧草、外無援兵,不能相救。

    劉邦發現被包圍後,組織突圍,經過幾次激烈戰鬥,也沒有突圍出去。之後,冒頓率領騎兵從四面進行圍攻:匈奴騎兵西面的是清一色白馬,東面是一色青馬,北面是一色黑馬,南面是一色紅馬,企圖將漢軍沖散。結果,雙方損失很大,一直相持不下。

    此時正值隆冬季節,氣候嚴寒,漢軍士兵不習慣北方生活,凍傷很多人,其中凍掉手指頭的就有十之二、三。匈奴圍困了七天七夜,也沒有佔領白登。

    漢軍在被圍了七天后,糧食也快吃完了,饑寒交迫,危在旦夕。陳平看到冒頓單于對新得的閼氏十分寵愛,朝夕不離。

    這次在山下紮營,經常和閼氏一起騎馬出出進進,淺笑低語,情深意篤。於是陳平向劉邦獻計,想從閼氏身上打主意。劉邦採用陳平之計,派遣使臣,乘霧下山向閼氏獻上了許多的金銀珠寶。

    於是閼氏就對冒頓單于說:“軍中得到消息說,漢朝有幾十萬大軍前來救援,只怕明天就會趕到了。”

    單于問:“有這樣的事?”

    閼氏回答說:“漢、匈兩主不應該互相逼迫得太厲害,現在漢朝皇帝被困在山上,漢人怎麼肯就此甘休?自然會拼命相救的。就算你打敗了漢人,奪取了他們的城地,也可能會因水土不服,無法長住。萬一滅不了漢帝,等救兵一到,內外夾攻,那樣我們就不能共用安樂了。”

    冒頓單于問:“那怎麼辦呢?”

    閼氏說:“漢帝被圍了七天,軍中沒有什麼慌亂,想必是有神靈在相助,雖有危險但最終會平安無事的。你又何必違背天命,非得將他趕盡殺絕呢?不如放他一條生路,以免以後有什麼災難降臨到咱們頭上。”

    冒頓單于本來與韓王信的部下王黃和趙利約定了會師的日期,但他們的軍隊沒有按時前來,冒頓單于懷疑他們同漢軍有勾結,就採納了閼氏的建議,打開包圍圈的一角,讓漢軍撤出。當天正值天氣出現大霧,漢軍拉滿弓安上箭,從已經解除包圍的一角慢慢地走出,才得以脫險。

    對這一段歷史雲崢並非一無所知,早在東京和狄青等人定策略的時候,狄青就專門給雲崢講述了白登山這個西京最險要的地方。

    狄青是不信什麼神靈的,雲崢自然也是不信的,蠻夷的神靈並不能不准許宋軍進駐這座山。

    相反,只要糧秣充足,在白登山楔進一顆釘子並非什麼壞事,當年漢高祖在缺衣少食的情況下面對匈奴四十萬大軍的強攻都能固守七日七夜不失,沒道理裝備到了牙齒的宋軍會不如大漢初期那些缺衣少食的軍隊。

    白登山對蠻夷之輩是不同的,且不說早年的漢高祖,楊無敵最後一次北征也不過是進攻到白登山,就遇到大宋太宗皇帝被人家射了一箭大敗而歸的消息,只好與潘美一起退兵西京,先前搶奪的兩州之地也被遼人全部奪走,最後導致楊無敵父子在金沙灘血戰而亡。

    因此,只要有一支軍隊能夠駐紮在白登山上,必然會引誘遼人從已經備戰五年的西京出來,不過,這只是一心情願的計畫,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到底如何先要打過才能知曉。

    此時的雲崢早就不是率領甲子營什麼都不知道的軍侯,打過無數惡仗之後,生生的完成了從書生向武將的完美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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