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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diott7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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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賀堅強]大宋的智慧(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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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15 00:17:06
第四卷賀蘭山,破甲錐 第六十四章 奇怪的屠殺!

    雲崢離開的時候,儀州城門就已經關閉了,從此再也沒有打開,臨出發的時候雲崢回首望了一眼城關,不由得笑著搖頭,如果他是這個城裡的官員,這時候該做的就是逃跑,指望大宋刑不上大夫,你自己必須先成為大夫才成,如今德順軍所有戰敗的緣由都找到了,富弼,韓琦,這些背了惡名聲的大臣,要是肯放過儀州的官員才是稀罕事。

    春雨潤濕了大地,戰馬的蹄子踩在鬆軟的土地上沒有發出往日特有的轟鳴聲,三十里路轉瞬及至,看到面前的峽谷,雲崢自己都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一線天,這是真正的一線天,兩邊的山崖聳峙,中間白浪滔天,兩邊的山上還有殘存的軍事堡壘存在,一條窄窄的小路從山腳穿過,雲崢發現,盜匪們根本就不用非常麻煩的往下扔石頭,只需要撬鬆一塊石頭,就會產生多米諾骨牌的效應,然後大片的山石自己就會掉下來。

    這時候不能停,一停人的膽氣就沒了,馬金虎高喝一聲:“護盾!”將士們就按照之前做好的準備把巨大的盾牌頂在自己的頭上,周邊的戰馬有支架,盾牌扣起來,就像是搭了一個涼棚。

    雲崢走在最前面,旁邊就是梁楫和彭九,猴子和憨牛緊緊地跟在後面,雲崢的頭頂上沒有護盾,他需要清楚的看到山崖上的動靜。

    山谷裡安靜的詭異無比,馬隊裡的人都失去了說話的興致,低著頭跟在將主的身後默默地趕路,這樣的形態讓雲崢想起後世一個著名的試驗,將一隊螞蟻放在一個盆子的口上。只要第一隻螞蟻想不起來走別的路,這一隊螞蟻就會一直沿著盆子口走下去,而今,自己就是那隻領頭的螞蟻。

    雲崢堅信自己是正確的,這是一個首領必須具備的素質。至於到底是不是正確,那就要看對方的反應和老天幫不幫自己了。

    說起來有點不負責任,但是領導人就是這麼幹的,太宗老人家領導全國進行改革開放的時候還說自己是摸著石頭過河,所以雲崢認為自己拿戰馬做人質,已經非常的靠譜了。

    事實上也是如此。雲崢沒有忙著和盜匪們爭奪兩邊山崖的控制權,讓盜匪們很迷茫,什麼都不管的就這麼往山谷裡走?一直仰著頭的雲崢甚至看見幾個盜匪迷惑的探著腦袋往下瞅。

    “想要戰馬是嗎?來啊,就在這裡,不殺光我們想要拿走戰馬做你的美夢去吧!”

    彭九想不通將主到了這個時候了怎麼還是這麼嘴硬,萬一上面的盜匪發瘋往下扔石頭。自己這些人一定會慘不堪言的。

    “放下戰馬,饒你們不死!”一個生硬的聲音傳了過來,好像不是宋人。這讓雲崢的心裡咯噔一下子,如果這傢伙是西夏人,那就糟糕了,西夏人恨自己勝過愛戰馬,只有幹掉自己。西夏人才能消除一點點的恥辱,如果蓋天王是西夏人自己就死定了。

    “你又不是蓋天王,你說放老子就放,有本事就把石頭砸下來,看看老子會不會皺皺眉頭。”雲崢大聲的叫囂,一面不由自主的加快了步伐,只有搶先通過這片最狹窄的道路,才能看到一線生機。

    八牛弩只有一架,而且很大,不容易搬運。這東西是攻城的時候才能用得上,雲崢現在不敢隨意的使用,萬一把敵人惹火了,把石頭扔下來那就太糟糕了。

    一顆巨石轟鳴著從前面滾落,在山崖上蹦跳幾下之後就掉進了河裡。濺起的水花足足有幾丈高,感受到地動山搖的戰馬,禁不住昂嘶一聲裹步不前。

    大石頭掉河裡了,被震落的小石頭雨點般的落在地上,片刻的功夫就把小路給蓋住了大半。

    雲崢看到這一幕才放下心來,確定盜匪不敢扔石頭砸自己,那樣會砸到戰馬的,梁楫按照雲崢的吩咐,從戰馬群裡弄出來一匹很受排擠的騾子,見雲崢他們已經擋住戰馬的眼睛之後,一刀就把騾子的腦袋砍了下來,看著騾子轟然倒地,山崖上傳來一片驚呼。

    “你扔一塊石頭,我就殺一匹馬,老子也是在綠林道上混過的,比光棍,耍狠,有種的你就試試,還是那句話,想要戰馬,就過來真刀真槍的和老子廝殺一場,看看老子能不能砍死你們這些賊骨頭。”

    雲崢見石頭不往下了掉了,就繼續帶著馬隊向前,聽見了山崖上那些雜亂無章的吵鬧聲,就不相信他們敢把戰馬和自己的部屬全部埋葬在這裡。

    只要他們想要戰馬,就不敢往下扔滾木礌石,那樣的話,守著山崖沒有多大用處,威嚇其實是沒有辦法的時候採用的手段,所以說一旦到了威嚇的地步,基本上就到黔驢技窮的地步了,有本錢的人從不威嚇,他們直接就下手了。

    人的本質就是這樣,誰都想把自己充滿氣弄得貌似強大無比,很多時候都會被人家一眼識破,雲崢背著手瞅著山頂,山頂的盜匪帶著各種窮凶極惡的樣子往下看著雲崢,梁楫,猴子他們在搬擋在路上的石頭,不大工夫就清理乾淨了,與是雲崢帶著馬隊繼續前行,不想付出代價就拿走戰馬,那純屬做夢啊。

    山崖上嗶哩哩的響起了哨子聲,雲崢聽到盜匪們在山崖上狂奔的聲音,與此同時,身後的崖壁上也有了巨響,無數的山石落在他們走過的道路上,將山道塞了個嚴嚴實實,聽了後隊馬金虎的回報,雲崢猛吸了一口氣對身邊的部下道:“惡戰這就要開始了,我們想不點戰馬的尾巴都不成了。一個個機靈著點,老命是自己的,活著回去才是英雄。”

    馬金虎被雲崢的戰前動員說懵了,這時候難道不該告訴將士們應該奮勇殺敵嗎?怎麼說起保命來了,要是到了戰場上,軍卒一哄而散那就完蛋了,正要說話,卻聽見雲崢又說:“要是我們幹掉這些盜匪,我把話撂在這,一人一百斤銅錢,有本事的就去拿,最好我們既能拿到錢,又不死人,這樣的情形是最好的。要是萬一戰死了,十五貫撫卹沒什麼好說的,這些天你們和甲子營的人也混熟了,知道我說話從來都算數,現在,就按照我們計劃的那樣,把戰馬弄到前面來……”

    裡外話都被雲崢說了,馬金虎不知道自己說什麼,不過一想起論斤拿錢的話,也覺得自己沒什麼好說的,西軍向來窮困,明明比甲子營的人精銳的多,活的卻一點比不上人家,聽說甲子營的軍士差不多在蜀中都有自己的土地,還有一家磚窯可以摟錢,將主家的生意也專門照顧甲子營,能招收的伙計差不多都是營裡出去的。

    轉過山彎之後,前面就寬闊多了,至少不像剛才想轉個身都困難,抬頭看著猴子一樣從山崖上不斷爬下來的盜匪,雲崢幾乎愣住了,都說崆峒山的盜匪至少有一千人,可是,這個數字差的也有點太大了吧?不說沒出動的,光是擠在山路上的盜匪就絕對不下三千,為首的幾個大漢拖著長刀正在向自己的馬隊衝過來。

    這就是實力的體現了,不像剛才只能在山上大呼小叫,馬金虎一聲令下,剛剛架起來的八牛弩立刻激發,嗡的一聲響,兒臂粗的箭矢帶著寒光就飛了出去,不到百米的距離,正是八牛弩威力最大的時候,中間最粗壯的盜匪甚至來不及叫喊,箭矢就透胸而過,胸口在一瞬間出現了一個明​​晃晃的大洞,箭矢的去勢不減嗡鳴著又穿透了兩個盜匪這才扎在第四個人的大腿上停了下來。

    八牛弩的威勢讓盜匪衝鋒的勢頭緩了一下,強弩卻再次發威,所有人選擇的不是平射,而是將強弩朝天上擊發,八九百支箭矢呼嘯著上了天,力量耗盡之後又雨點般的落了下來,沒有甲胄,沒有盾牌的盜匪無處可藏,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箭雨落在自己的身上。

    也不知道是誰發了一聲吼,說上弦需要時間,那些盜匪愣了一下就繼續往前衝,雲崢帶著隗明躲在一塊凹進去的山崖底下,眼中的疑雲越發的嚴重。

    亂糟糟的盜匪根本就沒有雲崢想像的那樣有組織有紀律,這分明就是一群沒有任何管束的散兵游勇,這樣下去的話,雲崢覺得沒必要動用戰馬,光是弩箭就能將這些人消滅在這裡,到了現在,弩手已經射出去三波箭雨了。

    而馬金虎已經喝令盾兵上前,大盾環環相扣,在最短的時間裡,山路上就出現了一座六尺高的盾牌組成的城牆,跑到跟前的盜匪吶喊著湧到劈在盾牆上,只見火星亂冒,對盾牆無可奈何,一個手持巨錘的大漢爆喝一聲跳起來就打算砸爛這道盾牆,一桿長槍從盾牆的空隙裡鑽了出來,一丈長的鐵槍從他的肚子上狠狠地鑽進去,又如同毒蛇般的縮了回來,這是馬金虎動的手。

    在軍士分批掛弦的時間裡,一波破甲錐從盾牆後面飛了出來,迅速的在盾牆的近前清出一塊空地來,盾牆迅速後撤十步,免得屍體堆積的過多,讓敵人踩著屍體竄過來。

    雲崢不斷地屈伸著指頭,當兩隻手的指頭全部彎曲下來,就表示弩箭已經射出了第十輪,不安的感覺越發的濃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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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愚蠢的多嘴怪

     就在這個時候,一支響箭從右面的山崖上射了出來,目標竟然是路邊的一株大樹,這是一顆白松,樹上的枝葉茂盛,響箭射進了白松,一個穿著綠衣服的人捂著咽喉從樹上掉了下來,同時兩支響箭也射向了前面的山口。

    雲崢下令停止射擊,只見從山口出來一個文士打扮的人,料峭的春日里他竟然搖著一把折扇,遠遠地看起來倒有幾分瀟灑的意思。

    他身邊跟隨著十幾個人,這些人居然在殺自己人,到了這個時候能站在戰場上的只有少數人,不知所措的看著那些彪悍的大漢將刀子砍進自己的身體。

    雲崢的臉色鐵青,知道自己中計了,這些人過來就是為了消耗自己的弩箭的,人家的正主現在才出現。

    果然,那個文士找了一塊沒有血跡的干淨地方站定後笑著說︰“前面的這位將軍,您的弩箭現在恐怕沒剩下幾支了吧,省省比較好啊。

    容小生自介一下,晚生就是崆峒的三當家的秦壟,不是龍鳳的龍,是菜壟的壟,至于什麼藏龍影,是好事者喊出來的,在下萬萬不敢自比藏龍的。

    將軍,如今您箭矢已絕,最大的依仗沒有了,不如我們坐下來商議一下,後面的事情該怎麼做。小生有幾句肺腑之言不知將軍能否聽得進去。”

    雲崢看著這個蠢貨沒吱聲,想聽聽他到底要說些什麼,眼看著那些盜匪在粗魯的把死屍往旁邊的河里丟,準備等他們清理干淨之後再說。

    “軍中弩箭配備三匣二十一枝,一弩三發,足夠將軍射擊七輪的,不過想到將軍身負重責,必定不會按照常數配備,于是晚生耐心的等到了第十一輪擊發後才出來,將軍想必也發現了不妥之處。匆匆叫停,但是為時已晚啊!”

    雲崢苦笑一聲,眼瞅著秦壟身邊的岩壁上裂開一個大洞,這是一個暗門。從這個暗門里涌出來很多人,這些人黑衣黑褲,頭上扎著黑巾,手里握的也是兩尺七寸的大宋制式手刀,腿上扎著綁腿,整個人顯得精干無比,這才是崆峒山真正的力量所在。

    人群越聚集越多到了最後,剛剛那片被清理出來的空地再一次被人群擠滿,不過這一回,在素質上有了天差地別。一兩千人站在那里鴉雀無聲。

    秦壟呵呵一笑道︰“將軍。您不必用望軍法數人頭,晚生這就告訴你,這里有精挑細選的一千八百六十名好漢,算不上千里挑一,百里挑一還算得上。

    自從知道將軍要運送兩千五百匹戰馬從崆峒山經過。大當家的就在軍中挑選好手,那些不要的廢物被您殺光了,這是您的戰績,晚生不敢抹殺。

    您以戰馬為質,這一招幾乎打亂了晚生所有的安排,見到您在峽谷里怒斥我等的時候,秦壟在山上為您拍手叫好。非大智大勇之輩想不出這樣的過峽谷之策,惺惺相惜之下,晚生特意為您安排了這場大宴,如今已經被您一個不剩的吞下去了。”

    秦壟指著已經淤塞河道的屍體大笑著對雲崢解說。

    “我們還有多少箭矢?”雲崢小聲的問馬金虎。

    “最多還有兩輪,這個惡賊拿自己人損耗我們的箭矢,太惡毒了。拼了吧?現在他們列隊整齊,戰馬受驚也傷不了他們幾個人,都虞侯,拼了吧!再讓這個家伙說下去,弟兄們的血氣就消散了。”馬金虎看到了危機。現在有強弩的不光是自己,對面的黑衣人也有強弩,對射之下並不見得吃虧。這些東西都該是從德順軍手里搶來的。

    “不急,把弩箭全部給甲子營,彭九梁楫知道怎麼用,你們給戰馬的耳朵里塞棉花,整齊的軍陣?笑話,在老子面前誰能擺起軍陣來!”

    不得不說馬金虎絕對是軍人中的典範,雖然對雲崢的話充滿疑問,依然下令自己的部下將剩余的弩箭全部交給了甲子營,自己握緊了手刀隨時準備出擊。

    “有這三千多具屍體,您足矣向任何人交代了,八百人陣斬三千,而且還是崆峒蓋天王麾下,這樣的戰績足夠笑傲河東了。”秦壟似乎非常的得意依舊說的滔滔不絕。

    “也就一千八百人而已,滅掉你們,老子就算徹底剿滅崆峒盜匪了,這樣的戰績為何不去撈取,你無非就是想要戰馬,老子還是那句話,做夢去吧!”

    秦壟聽到雲崢的話之後哈哈大笑得意至極 的一聲收起來折扇,拿著扇子柄指著重兵後的雲崢道︰“兵在精而不在多,我崆峒秉承蓋天王氣運,納崆峒山列祖列宗之余澤,這兩千人自幼習武,個個都是百戰的勇士,兩千人只要有戰馬,足矣縱橫天下,當年霍去病馬踏焉支山也不過七千將士而已。安知我兩千鐵騎不能縱橫河東焉?”

    只有蠢貨才會在自己佔優的情形下和敵人東拉西扯,他真的自大到了以為用自己的一張嘴就能說動雲崢乖乖投降,自動的把戰馬交出去?

    雲崢一邊慶幸,這家伙被大宋的儒家教導的已經傻掉了,一面又深深地為大宋悲哀,張著這樣一張嘴的家伙在大宋一定非常多,說不定早就充斥滿了大宋的軍伍之間。

    馬牛弩僅剩的一只攻城鑿帶著刺耳的破風聲刺向了這個家伙,同一時間,甲子營的人已經點燃了綁在弩箭上的火藥,齊齊的將火藥弩箭射了出去,目的就在覆蓋整個戰場。

    秦壟不傻早就防備著雲崢突襲,八牛弩剛剛露頭的時候,他就滾地急竄,攻城鑿射空了,在他的身後的人群里帶起了一溜血光。

    軍士的反應比不上人家 ,甲子營的弩箭還在天上飛的時候嗎,人家的弩箭已經把雲崢護身的盾牌敲打的叮當當當作響,馬金虎已經悄悄地松開了盾牆,只等弩箭落地就把馬尾巴點著。

    他萬萬沒想到弩箭落地的時候竟然有那麼大的動靜,霹靂聲不絕于耳,大地都在發抖,濺起的飛石從他的眉梢上掠過刮出一道很深的口子,鮮血落下來糊滿了眼眶,他不想錯過這一幕,抹一把血跡睜大了眼楮準備看看眼前的慘狀。

    火藥的威力在空曠的地方威力並不大,但是非常具有震懾人心的力量,這種恐懼根本就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的,嚴密的陣形大亂。

    雲崢揮揮手,已經被爆炸聲驚得亂叫喚的戰馬忽然感到屁股上一陣刺痛,于是就發瘋般的往前沖,還不等那些精銳的黑衣人從地上爬起來,碩大的馬蹄子就重重的踩在他的脊梁上,他的腦袋上,可憐一群精銳還未出山,就遭遇了慘重的打擊。

    寒林扯著一根山藤人猿一樣的從對面的蕩了過來,等待飛到最高點就松開手里的藤條,在空中翻了好幾個圈子,就穩穩地落在地上,朝馬金虎招呼一聲,就一頭鑽進了那道黑黝黝的大洞,雲崢也發現了,秦壟那個家伙就是在第一時間鑽進了那個山洞。

    雲崢捂著隗明的眼楮不準她看戰場,那里已經是地獄了,梁楫和彭九大呼小叫的沖過去圍殺站在道路上的百十號人,手里還有弩箭的部下,正在往跳到河里避難的那些黑衣人攢射……

    馬金虎帶著幾十個人跟著寒林跑了,雲崢只好自己親自指揮他的部下逐一殲滅那些灰頭土臉的黑衣人,人的斗志根本就經不起推敲,剛才的那一長串霹靂雖然對他們的傷害不是很大,但是響聲卻震破了他們的耳膜,聽不見任何聲音,只知道自己戰敗了,每個人都好像是在獨自作戰,在這種心緒的影響下,雲崢以多勝少,終于在半個時辰之後讓戰場安定了下來,只有那些弩兵手里拿著撿來的弩矢,排成百十米長的隊伍死死地盯著洶涌的河面,只要有腦袋露出來,就會果斷地射擊,直到河水被染紅,屍體被河水帶走為止。

    隗明很聽話,到現在依舊閉著眼楮不敢睜開,葛秋煙卻像一只蝴蝶一樣踩著河面上淤積的屍體亂竄,長劍每出手一次,就有一聲慘叫聲傳出來,想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冒充死屍,根本就沒有可能。到底還是逃掉了百十個人,他們都是在第一時間竄到山上去的那些人,雲崢看著隱隱的青山,實在是不知道該從哪里下手,找不到賊窟,上哪去兌現給將士們的銀子?半個時辰的短兵相接,自己這一方也倒下了二三十個人,這還是在自己追殺窮寇的情況下,如果不用火藥和火馬,雲崢手里的八百來號人一定會被人家殺光的。

    種的部下有一個毛病很壞,那就是割死屍的腦袋,這是秦兵的傳統,他們自古以來就有腰懸人頭手持利刃,奮勇拼殺的習慣,每砍掉一顆腦袋就會習慣性地咆哮一聲,等到把所有的腦袋砍完,就會喝酒唱歌,喊大風……

    是軍人就會喜歡打勝仗,這是一種病態的反應,一旦這種病態發展到極致,就會成為一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軍隊,這種軍隊把榮譽視作自己生命的全部,不過雲崢這時候不給他們唱大風歌的時間,拿著鞭子猛抽著他們,催他們趕緊去找馬,視野里一匹馬都沒有,讓雲崢的心都在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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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15 00:17:41
第六十六章 敵我難分

   當雲崢看到浪里格和孫七指驅趕著自己的禿尾巴馬群回來的時候,他的眼淚差點掉下來,走出峽谷,前面就是大片的平原,雲崢在紮好營寨之後,帶著三百人就重返瞭望駕山,這裡需要好好地找找,財寶就該在這裡。

    攀上望駕山之後,已經到了夕陽西下的時候時候了,崆峒山果然不愧西北第一名山,放眼望去蔥蘢一片,山腰處白雲環繞、霧氣升騰,為崆峒山披上了神秘的面紗。遠遠望去,山中彷彿有仙家飲酒對弈。

    煙雲飄過,一角飛簷從雲霧裡露了出來,只看那角飛簷就知道那裡有一家和尚廟,五溝非常的疑惑,雲崢卻覺得有趣,道家的名山出現一座和尚廟,也算是一絕。

    但凡是高山,雲霧總是從山腰升起,人們把這一個景觀叫做纏玉帶,如果山不夠高,雲霧從山頂飄拂,這樣的景觀又叫做美人紗。

    雲崢曾經笑話過五溝的白雲禪寺,說他為了美景,為了保持神秘感特意把寺廟修建在寒濕的霧氣帶上,純粹是為了裝神弄鬼而不顧寺廟裡那些僧侶的性命。

    五溝嘴上強硬,其實他自己也後悔,當初選址的時候,自己一瓶一缽來到豆沙縣,親手籌集了大量的錢財這才修建起了白雲禪寺,當時只考慮到風景和氣運,唯獨沒有考慮的就是人,當寒霧從禪房飄渺而過的時候,所有的美感都化作了無邊的寒意。

    白雲禪寺的修建是一個錯誤,難道說這間廟宇的修建難道也是一個美麗的錯誤不成?

    雲崢和五溝對視一眼,就甩著袖子下了山,沿著崎嶇濕滑的小徑走的時候五溝笑道:“這裡的和尚一定是一個富和尚,這裡的香火必定非常的鼎盛。 ”

    “何以見得?”雲崢掏出一把折扇。搖晃兩下,覺得不妥又合了起來。

    “和尚多年的夢想就是想在白雲小徑上鋪設青石,這麼多年尤為能也,一個盜匪魔窟裡的寺廟反而有這樣的排場,真讓和尚驚訝。”

    雲崢把扇子插在脖領子後面。哈哈一聲就率先向寺廟走去,轉過山腳,就看見了一件非常宏偉的寺廟,匾額上寫著真乘禪寺。

    此時寺廟大門緊閉,只有幾隻寒鴉落在周邊的樹上哇哇的大叫,雲崢沒有去敲門。反而饒有興趣的研究起寺廟門前的碑文來,五溝掃了一眼碑文笑道:“唐貞觀十三年,由仁智法師主持修建。拒《山志》及碑記等資料記載,唐太宗李世民曾欽賜田宅,詔仁智師在崆峒山祖師。在崆峒山開鑿石磴,創辦寺院。後世遂尊其為崆峒開山祖師。該寺一直是崆峒山業林道場大寺。唐時稱“明慧禪院”,現在叫“真乘寺”。

    和尚只知道明慧禪院,卻不知道真乘寺,明輝禪院早在五代十國征戰的時候就已經毀於戰火,想不到寺廟如今浴火重生,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相傳寺廟裡有凌雲塔一座,始建於唐朝,為七級八角青磚砌就,高九丈六級,巍然聳立,令人仰止。塔內依八十八佛名號,供奉八十八尊佛像,十分莊嚴,既然到了此處不可不拜。 ”

    和尚整理了一遍僧衣,就拾階而上。輕輕的叩響了門環,不大工夫一個看不清年歲的老僧打開廟門,眯縫著眼睛打量一下五溝道:“本寺乃是禪心宗,專修佛心,不接納四方遊僧。師兄可以另行居處。從這裡向前不到五里,有一家善信士,最是好心不過,師兄可以到那裡借宿。”

    五溝稽首道:“佛門乃是方便之門,說什麼禪心,道心,一切佛法到我佛座前,都是狗屎橛而已,衲子見佛不拜,才是大大的不敬。”

    說完話就硬是用肥碩的身軀擠開老和尚,大踏步的走進寺廟,雲崢哈哈一笑,也跟了進去,只是把自己脖子上的扇子拿了下來搖的飛快。

    金葉子乃是雲崢必備的裝備,取出兩片放在老僧的手裡道:“添作香油錢。”

    一進門,雲崢就看到巨大的心字,這個字不是拿毛筆寫出來的,而是被鐫刻在一塊巨大的青石上面,筆力蒼勁古樸,雲崢覺得這不像是一個僧人寫的,倒像是一位手握千軍萬馬的大將軍寫的。鐵鉤銀畫,氣勢不凡。

    看了一會字,字底下卻沒有留名,那個老僧如同枯木一般拱手站在一邊,似乎對眼前的這一大群人不聞不問。

    寺廟裡的該有的東西都有,比如大雄寶殿、天王殿、玉佛殿、地藏殿、韋馱殿、伽藍殿及鐘鼓一樣不缺,大殿裡的香燭也有,塑像金身也保存的非常完好,最主要的是非常乾淨,看樣子有人時時在打掃擦拭,整個寺廟裡唯獨缺和尚,胖和尚還是和自己一起來的,而這個又老又瘦的和尚怎麼看都不可能是一個人將整座寺廟打理的井井有條的人物。

    五溝見佛就拜,虔誠無比,這一路也不知道拜了多少尊佛,也不知道上了多少柱香,多禮的和尚連門背後的木雕都拜過了,臉上的神情卻越發的悲憫。

    他好像很難過,那個老和尚也似乎很難過,當五溝念經的時候,他就在一邊敲著木魚也低聲誦經,直到這時候雲崢才相信這是一個真和尚。

    經文枯澀難懂,如果沒有幾十年的功夫斷然不能領悟其中真意,想要背誦下來更是難上加難。五溝在念經,雲崢卻跨坐在門檻上,四處張望,不知不覺間,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就在雲崢打算找地方睡覺的時候,他發現那些寒鴉依舊不肯歇息。

    揀盡寒枝不肯棲說的那是人,烏鴉不會有那樣高深的意志,只要能回到窩裡面,它就不願意沒頭沒腦的到處飛。

    “那些寒鴉的巢穴在那裡?”雲崢等老和尚念完經文,就輕聲問道。

    老和尚的臉龐抽搐一下,就木然的指向寺廟後面的那座高塔,那座塔就應該是五溝口中的凌雲塔,在昏暗的天色中看起來黑黝黝的,果然有一種刺破刺破蒼穹的感覺。

    梁楫和彭九迅速的就帶人包圍了這座塔,彭九低身拿手指在地上捻了一下,放在鼻子上聞聞,對雲崢說:“將主,是血,絕對不超過一個時辰。”

    雲崢算算時間,發現一個時辰之前,自己還在著急找馬,浪里格和孫七指本事再大也不可能把戰馬一匹不少的帶回來,到底少了五匹,雲崢帶著人找了很久才在一個小山坳裡找到,那裡到處都是乾枯的荊棘,戰馬被困在裡面出不來。

    那個時候也是寒林和馬金虎追蹤秦壟的時間,不知道是誰受了傷,反正不可能是寒林他們,因為雲崢找了好久,都沒有找到寒林留下的印記。

    寶塔這種建築其實很討厭,上下也只有一條路,還是樓梯,除了黃鶴樓有男道和女道之外,別塔狀樓就只有一條樓梯通到頂端,寶塔的最高層又叫做抱日含珠,只能容人慢慢的鑽進去,這樣的環境底下,雲崢覺得腦袋伸進去被人砍實在不是一個好主意。

    在老家捉慣狐狸的梁楫嘻嘻的笑著抱來了一大堆柴草,還給柴草上澆了一些水,把底下的乾草點著之後,濃煙就沿著煙筒狀的寶塔瀰漫而上。

    好幾種燒起來味道非常不好的植物也被豆沙寨的獵手扔進了火堆,寶塔上頓時就出現了劇烈的咳嗽聲,聽到聲音雲崢就樂了,很明顯,其中的一個人就是秦壟,這傢伙連嗆咳聲都和別人有很大的不同。

    “老秦,下來吧,咱們好好地聊聊,今天在山谷裡離得太遠,你說的一些話我聽得不是很清楚,下來咱們慢慢說,凡事好商量,都是讀書人,斯文不能掃地啊。”

    過了好一陣子,從塔上丟下來四把刀子,在甲子營軍士長槍的押解下,秦壟和四個黑衣盜匪從塔里鑽了出來,只是再也沒有了白日裡的囂張氣焰。

    雲崢親熱的攀住秦壟的肩膀說:“我一直想問你,好好地說道說道白日裡的事情,按照你白日裡的表現絕對不是一個江湖老手能做出來的事情,我只想知道蓋天王哪裡去了?為什麼這裡的一切似乎都是你做主?

    如果是蓋天王,我敢保證,現在最差的局面也是一個兩敗俱傷的局面,你足夠狡猾,但是絕對不是一個能統御一方的雄才,說實話,我今天大勝之後,也覺得自己的運氣實在是好的不能再好了,你派出三千人送死,這一點我確實沒有想到,誰會想到你把人派出來送死,就是為了消耗我的弩箭,假如你足夠果斷,等那些人被我全部殺光之後立刻帶兵掩殺過來,你知不知道,那樣的話我連放馬踏你的機會都沒有,幫我解說一二,免得我今夜無法入眠。 ”

    秦壟抬起袖子擦拭一下自己臉上的汗珠子,猶豫著接過雲崢的遞過來的水葫蘆,猛灌一氣之後一屁股坐地上哀聲道:”將軍,您也看見了,晚生其實都是在幫您啊!”

    這句話說出來,不但雲崢愣住了,那四個被捆的像粽子一樣的盜匪也驚訝地朝這邊看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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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15 00:17:57
第六十七章 奪妻之恨

   “幫我?為了幫我你就害死了滿河灘的人?這說不通啊,那些人就是再沒用你弄去種個地,放個羊,屯屯田也能養活你的精銳盜匪,你看看那些人,再不濟也敢舉著刀子向我衝過來,那都是合格的盜匪啊,你讓我想想,我現在有些混亂。”

    這是雲崢第一次發現自己對事物的判斷有問題,甚至不是有問題,而是全盤錯誤,崆峒山,是多年的賊窟,德順軍剿滅了六七次沒有一次得手,其中有六次大敗而歸,統軍的府尊,一個是戰功赫赫的韓琦,一個是殺伐決斷乾脆利落的富弼,如果說德順軍不是西軍精銳,恐怕皇帝和西夏人都不願意答應,如果說被砍頭的六個德勝軍將軍懦弱無能,可能大宋算得上敢戰之士就不多了,如果說韓琦和富弼是昏官,大宋就沒有人敢自稱能臣。

    崆峒山盜匪扼制了河東去京兆府的咽喉要道,官兵力量雄厚卻無可奈何……

    雲崢沒有說假話,直到把盜匪殺光的時候,他都不敢相信自己只付出不到三十人的代價就徹底的剿滅了西北道上最恐怖的悍匪。

    取勝的太容易,太簡單了些。

    “我和媚娘自幼親梅竹馬,家父說等到我們年滿十六歲之後就為我們成親,我還記得那一年定親之後,我趴在牆頭偷看媚娘,被嬸嬸以為是登徒子偷窺媚娘拿棒槌打破了我的頭,她在小門哭著為我裹傷,我第一次觸碰了媚娘的腰肢……成親之後,我讀書,媚娘操持家業,一旦東華門唱名。自然能夠光宗耀祖……”

    “等等,媚娘又是誰?和我們有關係嗎?”看到秦壟打開話匣子準備扯長篇,雲崢趕緊止住,他現在最想知道的就是為什麼堂堂的崆峒山二當家的會幫著自己幹掉賊寇,而不是聽他說什麼青梅竹馬的愛情。

    秦壟一下子跳起來。指著雲崢的鼻子破口大罵:“都是你們這些無能的狗官,絞殺了崆峒盜匪六次都鎩羽而歸,最後一次還被人家攻破儀州,可憐我的娘子就這樣被天殺的蓋天王擄走……”

    雲崢觸電般的跳起來指著秦壟說:“就因為蓋天王搶了你老婆?”

    “這個理由還不夠嗎?”秦壟似乎陷入了某種魔障,掐著雲崢的脖子厲聲問道。

    梁楫和彭九用了很大的力氣才把這傢伙分開,雲崢漲紅了臉。狼狽的咳嗽著說:“夠了,足夠了,殺父之仇,奪妻之恨,這兩樣仇恨不報枉為人也。你先說說你又怎麼成了人家的二當家。”

    一個被捆綁的結結實實的盜匪咬著牙說:“還能怎樣,他老婆有內媚。老當家的不知道吃了什麼迷魂藥,對她言聽計從,這個小白臉短短的三年時間就從一個書吏變成了崆峒山二當家的,原來的二當家的多說了幾句話,就被老當家的當場就一刀劈死了,姓秦的,你毀了崆峒山。老子做鬼也不放過你。”

    秦壟嗤嗤的笑道:“黑三,你還不是想當騎兵大統領才和我一起想要扔掉那些大包袱,準備攻城略地的去做逍遙王,沒你的配合其餘的三個人會聽我的?

    知道你什麼心思,一旦我們搶劫成功,你就會把騎兵牢牢地攥在手裡,到時候幹掉大當家的和我,你自己就能稱王稱霸,一天到晚總是向大當家的提議我們應該經略儀州,然後慢慢地向四周滲透攻伐。最後建國的人是你吧?我這次滿足你的心願,還給你機會幹掉了大當家的老僕,現在你總算是稱心如意了吧,誰都撈不到,全部都去死。哈哈哈,京兆府街頭砍頭的時候,老子一定仰天大笑,只求將軍能最後一個砍我,好讓我親眼看著你們下地獄! ”

    四個捆的像粽子一樣的傢伙在地上滾來滾去的咒罵秦壟,秦壟也不甘示弱,仗著自己身上沒有綁繩,將四個盜匪踢得滿地亂滾。

    雲崢坐在一個條石上,托著下巴看他們吵鬧,叫囂嗎,咒罵,五溝走過來佩服的朝雲崢拱拱手說:“這一次和尚算是徹底地服氣了,這個世界上有天生勇猛的人,有天生聰慧的人,看樣子什麼樣的人都比不過天生幸運的人,你就是那個天生幸運的人,這樣的軍國大事,到你面前都成了玩笑,和尚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決計不會相信的。”

    雲崢托著下巴鬱悶的說:“你一個和尚知道什麼,運氣其實就是智慧加上巧合的總稱,如果是一個傻蛋,就算是氣運很足那又怎麼樣?弄到今天的場地來試試看,只要稍微不果斷一點,恐怕死的​​比豬還要難看。

    你以為我拿戰馬要挾盜匪,最後捨棄珍貴的戰馬作博浪一錐你以為是個人都能做的出來? ”說完,白了五溝一眼,就站了起來,拖住氣咻咻的秦壟說:“好了不要和他們一般見識,趕緊帶我去找蓋天王,那個老傢伙沒有被我挑斷腳筋手筋之前,我心裡還是很不踏實。 ”

    秦壟忽然跪倒在地,把腦袋在石板上磕的梆梆作響,不大工夫,腦門上就血糊糊的一片,雲崢拖住這傢伙,就聽他急促地說:“以前的壞事全是蓋天王幹的,這兩年的壞事全部是我幹的,無論如何不關媚娘的事情,我陪著他們去京兆府砍頭,你放過媚娘吧,給她點錢財讓她走吧!”

    雲崢不耐煩的說:“誰有心情殺你,這場潑天的大功勞你不覺得多你很礙事嗎?把你弄到京兆府富弼相公那裡,說崆峒山盜匪是你用計除掉的,老子和手下的臉面往哪裡擱?還怎麼升官發財,一會找到蓋天王和寶庫之後,你能拿多少錢就拿多少錢,帶著你老婆能跑多遠跑多遠,愛去哪裡去那裡,只要你自己不到處說這裡的事情,誰管你。”

    聽了雲崢的話,秦壟僵在那裡了,過了好半天才說:“你說的是真的?你就不擔心那些人胡說八道?”

    雲崢獰笑著說:“我帶著弟兄們是要發財的,事情既然已經順利無比,我們就不要節外生枝,你算是積了德了,本來應該把你也殺掉才對,但是事情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了,我還是乖乖地讓好人有好報,惡人受懲罰,這樣一來,我再拿些錢財也算是上蒼的獎勵,沒了因果,多好的一件事。"

    秦壟看著仰天大笑的雲崢拱拱手說:“沒想到你還是關心因果報應的人。”

    “舉頭三尺有神明,齷齪的念頭還是少生出來一些為好,順應天命,不就是我們讀書人應該恪守的一種理念嗎?”

    秦壟點點頭道:“確實如此!”說完話就邀請雲崢和他一起出了寺廟的大門,五溝路過那個老和尚的身邊說:“從此以後沙門得清淨,不管是叫做明慧禪院還是叫做真乘寺,都將是一片淨土,大師以後不必再將飯粒鋪灑在廟門前,吸引寒鴉過來了。

    寺廟裡的那個心字還是毀掉為好,殺伐氣太重,那個字應該是蓋天王的手筆才是,和寺廟的古樸幽靜太不般配了。 ”

    老和尚抬起頭,眼中的陰翳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雙洞徹世事的明亮眼睛,頜首對五溝說:“那位將軍說的沒錯,世事因果難料,還是順著走為宜。”

    五溝嘿嘿笑道:“那個人雖然手段很絕,但是心地卻很軟,而且最重諾言,你放心,他說不傷害秦壟和那個女子,就絕對不會傷害。”

    老和尚眼見眾人舉著火把往五里之外的莊院走去,合掌念了一聲佛號,從廟門後面取出一缽清水灑在石階上,用掃帚用力的擦拭,從樹林裡走出來十幾位年輕的僧人,一個小小的沙彌接過老和尚的掃帚,幫著擦拭台階,老和尚摸摸沙彌的光頭,呵呵笑一聲,就轉身進了寺廟,不大工夫,寺廟裡鐘鼓齊鳴……

    秦壟帶著大隊的人不多時就來到了莊院前面,這是一座很普通的莊院,青磚碧瓦白牆,牆角處還種著大叢的竹子,可能是春天到來的緣故,葉子重新綻放了活力,在明滅不定的火把照耀下,綠色的葉子顯得如同墨色一般。

    一個小丫鬟打開門,發現外面全是凶神惡煞的軍卒,尖叫一聲“夫人快跑!”就想掩住大門,卻被秦壟攔住,笑著說:“小梅,不要擔心,我們的苦日子結束了,等一會我們就離開這座魔窟,去別的地方住。”

    小梅瑟瑟發抖的跟在秦壟的身後,不斷地回頭看看身後的雲崢,雲崢呲著白牙笑道:“是啊,一會你們就會去好地方了。”

    小丫頭再一次尖叫一聲,秦壟回頭發怒道:“將軍,你一會見到媚娘,莫要嚇著她,她從小膽子就小,經不起嚇。”

    雲崢尷尬的摸摸鼻子,繼續往前走,莊院不算大,也就三進的宅子,甚至還沒有蜀中雲家的房子多,不過要比雲家雅緻一些,雖說這裡是河東,但是絲毫讓人感受到西北的粗獷,反而處處透著江南的精緻。

    走到中庭,一個紫衣女子推開了房門,眼神冰冷的瞅著滿院子的軍卒,一柄銀刀握在手心,長長的指甲似乎已經刺進了手心,有鮮血流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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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老婆到底是誰的?

    秦壟口中膽子很小的女子,這一刻竟然有睥睨千軍的氣勢。

    全身重甲血污滿身的梁楫手握著一對鐵鎚這時候就像是從地獄裡出來的魔神,這時候竟然不如這個女人惹眼,甲子營軍士都在瞅著這個女子,包括雲崢,只有秦壟自己焦急萬分,在他看來,只要是肉包子狗都會喜歡。

    雲崢撇撇嘴,這個女子長著一張狐狸臉,桃花眼,大胸細腰翹屁股,天生就是一個禍國殃民的貨色,蓋天王寵愛了她三四年,到後來還是和自己以前的丈夫一起把蓋天王用鐵鍊子鎖起來當狗養,這就是教訓,不合適的女人要不得。

    “你老婆?”雲崢拿指頭指指那個紫衣女子問秦壟。

    秦壟艱澀的嚥下一口唾沫點點頭說:“是的,她就是我老婆,是我沒能耐護住她,反而讓她受了這麼些年的苦。”

    “下回把你老婆包嚴實些,你看看那雙桃花眼,眼波流轉,不說話都像是在勾引人,以後換地方住的時候千萬不要住在臨街,長得肉包子一樣容易招狗。

    好了,讓你老婆收拾東西,天亮了你們就跑路,現在帶我去看看蓋天王,哈哈哈,你運氣啊,在我眼裡你肉包子一樣的老婆比不上蓋天王合胃口。 ”

    雲崢的調笑,說的粗俗,但是秦壟和媚娘聽到之後反而鬆了一口氣,梁楫和彭九他們更是哄然大笑,只有憨牛小聲嘀咕道:“沒俺家夫人好看。 ”

    媚娘聽到了這句話躬身對雲崢說:“只有從心裡覺得好看的人,才是真正的美人,妾身蒲柳之姿,現在又是章台柳,如何比得過尊夫人國色天香,雍容華貴。”

    “昔日章台舞細腰,任君攀折嫩枝條。如今畫入丹青裡,不許東風再動搖。”雲崢大笑著念了一首詩,就拍拍秦壟,要他開路去見識一下蓋天王的雄姿。

    想到蓋天王寫在明慧禪院的那個心字。雲崢就很想見識一下這位文武雙全的人物,至於給秦壟老婆念詩,純粹是想起後世的一位女子的緣故。

    媚娘盈盈拜倒,在丫鬟的攙扶下進了屋子,秦壟嘿​​嘿笑了一聲道:“將軍出口成章,妙理天成。秦壟佩服,如今媚娘這株章台柳已經被在下寫進了圖畫,絕技不容許別的東風動搖她分毫。”

    “趕緊的,沒心思和你扯你老婆的那點屁事,現在見蓋天王才是正經。”

    秦壟呵呵一笑就搬開了院子裡的一塊石頭,那裡出現了一個轆轤。不過轆轤上纏繞的是鐵鍊子,只見秦壟搖動轆轤,水井那個地方就出現了一個梯子,不等秦壟說話,梁楫,彭九率先沿著梯子爬了下去,雲崢對五溝道:“你還是不要下去了。”

    五溝笑道:“不必顧慮和尚。和尚見過世上最慘烈的變故,這顆心不會被浸染。”

    雲崢無奈的說:“你也不看看你的體型能鑽到井裡去嗎?誰有空管你的心。”

    說完話也隨著秦壟爬下了水井,水井呈葫蘆狀,越往底下越大,往下不過三丈,就有一道鐵門出現在眼前,梁楫和彭九蹲在平台上,等著秦壟​​打開鐵門,剛才他們試驗了一下,那道門推不開。被鎖起來了。

    秦壟從脖領子裡取出一枚鑰匙塞進一個小孔裡,轉動之後,聽見鐵門裡發出咯咯的聲音,他等到聲音停止,這才單手推開鐵門。梁楫,彭九魚貫而入。

    雲崢進來的時候皺著鼻子胡亂嗅嗅,這裡雖然是底下,卻感受不到潮濕,洞裡面很乾燥,也很乾淨。

    秦壟嘆道:“媚娘不許我過度侮辱蓋天王。”

    雲崢不想說同床共枕三年總會生出些感情之類的話來傷害秦壟,對他說:“找到蓋天王和寶庫之後,你拿點錢財就帶著人走吧,現在這裡是我說了算,要是萬一來了大官,你想走都走不掉了。不是誰都能放過你們夫婦的。”

    秦壟點點頭,指指左面的山洞說:“蓋天王就在裡面,他的寶庫就在右邊,我原來想著能獨占寶庫,剛剛想明白了,我能搶回媚娘共度餘生已是上蒼賜福,這些錢財實在是無福消受。”

    雲崢笑了一下說:“錢財要那麼多幹什麼,足夠一生花用就夠了,再多,就是災禍之源。趕緊去拿錢,拿夠了就走吧。”

    秦壟鑽進了寶庫,點亮了蠟燭,看到裡面的東西,雲崢都不由得吸了一口涼氣,掐一下大腿,確定自己這一回算是找到了海龍王的寶藏。

    瑪瑙石,珊瑚樹,翠玉石,白玉床,塞滿了整整一個洞窟。

    “蓋天王搶劫了海龍王?”

    “沒有,他只不過搶劫了百十支從西域過來的客商。”秦壟將一盒子珍珠倒進了自己的懷裡,又抓了兩把翠玉揣袖子裡。雲崢還沒什麼反應,梁楫和彭九已經有幹掉這傢伙的打算了。

    秦壟帶著雲崢又往裡面走了一大圈說:“這裡全是西海固出產的金沙,銀子之類的東西在後面。”這傢伙說著話就艱難的扛起一袋子金沙搖搖晃晃的往外走,看樣子是拿夠了。

    雲崢讓猴子送秦壟離開,自己帶著梁楫一行人打開了另外的一扇鐵門。

    這間洞窟很大,很明亮,裡面點了十幾支胳膊粗的牛油蠟燭,油煙隨著一個人頭大小的天窗排出洞窟,一個黑衣大漢赤著腳攤開腿坐在地上,灰白色的長髮覆蓋著面龐,什麼都看不清楚,脖子和手腳上總共扣著五道鐵鍊,鐵鍊的盡頭是黝黑的石壁,鐵鍊子深深地沒入石壁,非人力所能撼動,大漢的面前還有一個石桌,上面擺著殘羹剩飯,還有一個酒壺,這傢伙看樣子已經用過晚餐了。

    “秦壟在哪裡?”那個大漢依舊低著頭卻有聲音傳出來。

    “剛才拿了些珍珠,青玉,扛了一袋子金沙帶著老婆走了,至於去那裡,我沒問。”

    黑衣大漢桀桀笑道:“你會在路上劫殺他是不是?媚娘那個女人確實夠味!”

    雲崢小心的坐到黑衣大漢的對面笑著說:“不會的,那些都是他的酬勞,他既然出了力,給些微不足道的報酬也是因該的。至於女人,老子只要把銀子拍出去,要什麼樣的沒有,非要和別人搶女人嗎?那是蠢貨才幹的事情。”

    大漢猛地抬起頭衝著雲崢嘶聲道:“你敢說老夫是蠢貨?”

    大漢抬起頭的時候,雲崢看到他那張臉,已經確定這傢伙確實就是蓋天王,濃眉大眼,虯鬚如針,獅子鼻,配上一張大嘴,確實有豪俠的英氣。

    “這個世上有兩種人是最愚蠢的,一種是愛上小姑娘的老頭子,另外一種就是愛上小伙子的老女人,一旦出現這種狀況,老頭子一輩子的英明,老婦人一輩子的精明都會化作東流水,貪婪一時之歡,被那些黃毛丫頭,毛頭小子哄騙的暈三倒四,像個蠢貨似的,怎麼,你難道不是?"

    雲崢從旁邊的架子上取過紙,幫他研好了墨汁,浸潤好了毛筆,將硯台這種能殺人的東西扔的遠遠地,準備請蓋天王寫個字,好確認一下身份。

    蓋天王抬手捋捋頭髮想了一會說:“這話確實有道理,不過媚娘是我明媒正娶的老婆,秦壟仗著一張小白臉,勾引我老婆,最後竟然能夠逍遙自在,看來賊老天果然不公。”

    雲崢詫異的道:“難道秦壟和媚娘不是青梅竹馬的夫妻?媚娘不是你搶來的?”

    蓋天王愣了一下狂笑起來,笑聲裡竟然帶著無限的悲涼。

    “你知道蓋天王是誰?”

    雲崢把手裡的毛筆放在蓋天王的面前,示意他動手寫一個字,比如寫一個心字。至於他說了些什麼,雲崢的興趣不是很大,有錢財,有蓋天王,自己很滿意了。

    “你放走了蓋天王的女兒!”

    雲崢撓撓腦袋對蓋天王說:“你娶了自己的女兒?”

    蓋天王大怒揮手將桌案上的筆墨掃開,怒吼道:“蓋天王已經傳習兩代,上一代的蓋天王死了,我是這一代的蓋天王,蠢貨,我是上一任蓋天王的女婿,媚娘是蓋天王的女兒,秦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小白臉,蠢貨,你現在想要捉拿他們已經晚了。難道你真的以為一個被我搶來的婦人和一個小白臉就能在崆峒山掀起這樣大的風浪?”

    雲崢拍拍自己的胸口高興地對梁楫和彭九說:“幸好咱們不貪婪,只要蓋天王和錢財,沒有打那個鬼女人的主意,現在鬼女人跑了,崆峒山豈不就是我們甲子營的天下了?哈哈哈哈,這樣多好,老子不費力氣就能在這里為所欲為,你們說是不是。”

    彭九笑的嘎嘎的,點著頭說:“將主向來英明無比,屬下無比的佩服,功勞這東西有點就行,太大了就是麻煩,弄些錢財回去,全營的人吃飽穿暖,娃們將來有個盼頭才是正事啊,至於跑掉一個女人關我們屁事。”

    雲崢拍著桌子大笑道:“就是這個道理,你蓋天王殺人無數,為禍河東幾十年,我們如今將你擒獲,正是昭彰天理的時候,一場大案子逃掉幾個從賊,算得了什麼大事,哈哈哈。”

    正在說話間,只見寒林黑著一張臉從外面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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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全部去死吧

   寒林進來之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從梁楫的手裡取過鐵錘,閃電般的四錘過後,蓋天王就像爛泥一樣的倒在地上。因為疼痛,他的臉色煞白,卻忍住不叫喚出來。全身顫抖的就像是寒風裡的枯葉。他的四肢都詭異的扭曲著,寒林的這四錘子徹底敲斷了他的四肢。

  寒林扔掉錘子,抓著一根鐵鍊子一抖,雲崢駭然發現這根鐵鍊子已經被人快要鋸開了,於是就拿起另外的幾根鐵鍊子檢查一番,汗水都下來了,另外的幾根鐵鍊子也是如此,如果自己再給蓋天王一點時間,這傢伙很可能就會脫困,難怪他會說這麼多的廢話。

  “猴子送秦壟和媚娘離開的時候,走到明慧禪寺,媚娘告訴猴子,蓋天王就要脫困了,你拿真心待人,人家卻在提防你。”

  說著話指著倒在地上的蓋天王又對雲崢說:“你以為這些人是難得的英雄好漢?不過是一些殘民之賊而已,我追蹤秦壟誤入歧途,不小心走到了墳場,你真該去看看山洞裡的枯骨腐屍堆,那裡的屍體不下萬具之多,記住了,下回再遇到這種惡賊,不要給他任何希望,也不要對他有任何的憐憫,名聲越大,殺的人就越多,這是慣例。”

  寒林說著話,撿起鐵錘將半連接的鐵鍊子一一砸斷,抓著一根鐵鍊子拖著蓋天王往外走,他對蓋天王嘴裡說什麼絲毫的不感興趣,雲崢眼看著蓋天王的斷腿被寒林弄得都扭曲起來了,粉紅色的骨頭茬子刺出皮肉,和梁楫彭九吸著涼氣捂著耳朵不想聽蓋天王淒厲的叫聲。

  人落在寒林手裡,蓋天王想要好過。那就太難了。

  “趕緊讓人把財物收拾一下,馬金虎快要回來了。”寒林冰冷的聲音從上面飄下來。

  兇惡起來的寒林最好不要招惹,梁楫就吃過寒林的虧,口舌上無理了一點,就被寒林借著討教武功的法子。狠狠地揍了一頓,那個老道打人很缺德,哪裡疼就打那,這是梁楫後來偷偷告訴雲崢的。

  金沙這東西是雲崢的最愛,這東西回去之後只要燒化了,就能融成金錠。變成雲家秘藏,鴿子蛋大小的珍珠也是雲崢的最愛,陸輕盈喜歡珍珠首飾勝過愛寶石,一個精緻的盒子裡就裝著兩顆淡藍色的碩大珍珠,這東西要是拿給陸輕盈,估計……

  雲崢很自然的將珍珠藏進自己的口袋。在甲子營能夠隨便拿戰利品的人只有雲崢,甲子營的東西就是將主的東西,這是大家的共識,彭九甚至獻媚的從一個架子上找到了一顆閃爍著火焰光芒的寶石捧給將主,認為這東西和夫人的身份很相配。

  雲崢在拿了一串珍珠項鍊,一枚有著強烈異域風情的玫瑰花簪子,就不再動這裡的寶貝了。而是背著手上去了。

  等將主走上去之後,彭九的臉色就陰沉下來,對所有的人恨恨地說:“看好自己的手,這東西都是大傢伙的,要是不想全家被趕出甲子營就去拿,老子一定會親自跺了你的那雙賊手。”

  對於這樣的威懾,甲子營是不在乎的,傻子現在才去偷,上回在趙公山繳獲的首飾,將主就沒發賣。賴老頭的兒子成親,將主就打發猴子送來了一套頭面首飾,說是夫人給的賀禮。以後但凡有成親的,嫁閨女的,都有首飾送過來。這也是甲子營的規矩。

  實在是喜歡了,厚著臉皮問將主開口,拿利錢折算一下,換點好東西也不是不可以,現在拿東西被抓住,回到蜀中就沒臉活人了。

  馬金虎來的時候,天都亮了,雲崢見他一身的汙血腥氣重的根本就沒辦法往身邊站,要他去洗沐一下這傢伙非要堅持先看看金庫。

  在甲子營軍士鄙視的目光中,馬金虎跪在銀庫裡嚎啕大哭,哭聲沒停,就抱著一箱子銀判不鬆手,哀求雲崢無論如何也要給西軍留點錢財,不能全部折算成馬錢,西軍的弟兄日子過得苦,多點錢財也能回去給那些戰死的弟兄家屬買些糧食吃,好渡過今年青黃不接的難日子。

  雲崢看看不太多的銀子,又看看堆積如山的銅錢,指著銅錢堆對馬金虎說:“銀子不給,銅錢你們自己去背,能背走多少就算多少。”

  “八百人背?”馬金虎的眼睛閃爍著亮光。

  “少來,只有五百人背銅錢,剩下的三百人要送我去京兆府,我的人手不夠。”

  雲崢想起自己上回用三千人背銅錢都沒背走多少,畢竟一貫銅錢要七八斤重呢,他們穿著甲胄,還要背負兵刃糧食,每人添加負重三四十斤到頭了畢竟從這裡到環州,還要走好多天呢,面前的山洞裡的銅錢和銅器堆積如山,銅器比銅錢的價值還高些,粗略一算絕對不少於一萬貫,他能拿走五千貫頂天了。

  不過雲崢發現自己還是失算了,馬金虎這樣的人,在面對大堆的銅錢也把腦洞開的非常大,給雲崢的軍士全是瘦弱的,力氣小的,而那些膘肥體壯的全部背著柳條筐去山洞裡背銅錢,甲子營的軍士和雲崢一起端著飯碗蹲在水井口子上看這些人背錢,馬金虎出來的時候,雲崢嚇了一跳,這傢伙背上有一個巨大的筐子,筐子裡背的銅錢都冒尖了,這一筐子絕對不會少於三百斤,筐子上的繩子深深地勒進他的肩膀,脖子上青筋暴跳,一步一挪的從水井裡往外爬,如果出了岔子,他會被銅錢砸死。

  雲崢歎息一聲,就放下飯碗回自己的房間了,自己太小看人在金錢的召喚下爆發出來的實力,一個時辰之後,猴子來報,這些人硬是把山洞裡的銅錢搬得一文不剩。

  看著眼前得意洋洋的馬金虎,雲崢無奈的說:“每個人不算鎧甲武器,糧食和水,你怎麼讓他們每人背著一百六十餘斤重的銅錢回環州?要是遇上盜匪如何是好?”

  馬金虎奇怪的看著雲崢說:“末將會把銅錢放在騾車上,五百人護送,嘿嘿嘿,末將不信那個不長眼的敢過來搶劫,現在的這五百弟兄,末將敢帶著他們走一趟興慶府!”

  雲崢搖頭道:“你少打騾車的主意,這一次繳獲的軍械比銅錢重要,騾車上要放置這些東西,你既然敢拿這麼多的銅錢,就自己想辦法弄回去,那是額外的戰利品。”

  馬金虎嘿嘿的笑著說:”如此的話,末將就駐防在儀州,等我家大帥派人過來,有接錢糧這種事,大帥一定不會理睬朝廷的那些縟文繁節。”

  雲崢冷冷的說:“出來打仗就要講規矩,出來拿錢倒是百無禁忌。”

  馬金虎尷尬的搓搓手道:“將主,您別抱怨俺們大帥,還真是這個道理,如果大帥帶著大軍出來平滅山賊,不論勝負,都會被禦史彈劾,這是大罪啊,我家大帥就算是想要辯解也無處下嘴,但是出來接運錢糧,這就好說了,就算是禦史彈劾,政事堂的相公們也只會笑駡一句貪婪,即使降罪下來,也不過是訓斥一番,這兩者不可同日而語。”

  “唉,算了,這件事情上你家大帥也是盡力了,我如何會不知道兩者間的差別,銅錢被你們全數拿走也好,我也好輕裝回蜀中,一路上帶著幾萬斤銅錢穿州過府的恐怕都不夠人家勒索的,你們拿走我至少還清楚,這些錢都用在邊軍身上了,也罷,就如此辦理吧!”

  馬金虎一顆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朝雲崢鄭重的施禮道:“將來只要將主的事情,我西軍一定全力以赴,不論上下都感激將主的慷慨。”

  處理完錢財,大家也算是皆大歡喜,甲子營知道自己拿走了輕便的值錢的物事,粗笨的不值錢的給了西軍大家也沒有意見,畢竟自己想把這些錢財運回蜀中根本就不可能,給西軍也不錯,至少這些天共同作戰,生死與共的也生出一些情義,都覺得這是將主故意給西軍一個便宜沾。

  西軍上下也是這麼認為了,要不然一位算無遺策的將軍,不可能犯下這樣的錯誤,一條壯漢背負百來斤,不算什麼特別難的事情。所以西軍上下,見到甲子營軍士多少有些歉疚,馬將軍說了,銀子其實不算多,價值比不上銅錢。

  崆峒山的盜匪們不光有錢庫,還有武器庫和物料庫,糧庫,雲崢一聲令下命人去儀州招攬民伕,他準備徹底的將這座山上能藏兵的地方全部毀掉。

  因為錢糧不缺,半信半疑的民伕見到堆積如山的盜匪屍體的時候,這才奔相走告,儀州城的人幾乎是空群出動,在甲子營和西軍軍卒的帶領下逐洞清理,被大山遮蓋的人間罪惡終於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雲崢看著深邃的洞窟裡層層疊疊的屍體,當場泣下,儀州的文士看到這一幕幾乎怒髮衝冠,無數篇文字出現在儀州,控訴這些盜匪的罪行。

  明慧禪院的高僧特有在這裡舉辦了隆重的法事,超度亡靈。

  雲崢不但找到了好多錢糧,還找到了無數官員和崆峒盜匪勾結的罪證,因為不是本地官,雲崢找來了一些本地聲譽極好的文士幫著清理崆峒的文書,結果,這些官員和盜匪往來的文書,也在無意中悄悄地流散出去。

  儀州城裡的官員,當天上吊自殺者不計其數。

  富弼手裡拿著寒林通過密諜司發來的文書,痛苦地閉上眼睛,他如何都沒有想到自己的副手竟然也和蓋天王有莫大的聯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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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名動九重天

   他有權力觀看密諜司的文書,卻沒有權力插手密諜司的事情,他第一次聽到雲崢這個人的名字,但是從密諜司文書的字裡行間,到處透露著對這個人的尊敬。

    沒錯,是尊敬,富弼自認為不可能理解錯文書裡的那些字詞的含義,他善於從簡單的文書裡發現一些不同的東西,這是他的秘密。

    “雲崢是誰?”富弼合上手裡的文書,問自己的中軍。

    “回府尊的話,雲崢,字長生,蜀中豆沙縣人氏,父母雙亡,娶妻陸氏,家中還有一幼弟,因為打通了大雪山商道,為朝廷開闢另一條鹽鐵換馬的商道,著封承奉郎,從八品,文官第二十九節,慶曆八年,轉任步軍都虞侯翊麾副尉,從七品下,武官第二十二級。

    皇佑元年,奉命打通青塘和西蜀之間的商道,此人別出心裁,將絲綢裁成綢帶,盡數賣​​給青塘牧人以為禮器,如今蜀中絲綢已經有兩批進入青塘,以物易物,解決了蜀中絲綢滯銷之弊病。

    據秦鳳路鎮戎軍都監彭安描述,此人在角廝羅的宴會上,眼見西夏使節禿髮阿孤當眾羞辱宋人,暴起而殺之,用戰斧砍下禿髮阿孤頭顱,如今,雲崢在河東一地,有雲定遠之稱。

    此人被角廝羅所迫,生入西夏,在西夏挑動如簧之舌,與沒藏訛龐為友逃過殺劫,後來進入西夏興慶府,與我密諜司配合,狙殺西夏大將隗歡,挑起西夏紛亂,在黑風口利用彌勒教狙殺沒藏訛龐失敗,但是沒藏訛龐的親衛盡數戰死。沒藏訛龐也受重傷,從而引起沒藏訛龐兵進興慶府,再次與我密諜司配合在寧令哥婚禮狙殺李元昊失敗,後來使用新式火藥炸毀宮殿,挑動寧令哥乘機弒父篡位。只可惜寧令哥處事不周,眼看大功告成之際,沒藏訛龐揮師入興慶府,立涼詐為新君。

    雲崢見事不可為,依仗一張從李元昊手中騙來的詔書,一路大搖大擺的收納了西夏三千匹戰馬進了青澗城。

    因慶陽出現西夏鐵騎不得不轉走河東道與蓋天王相遇。擒之!不日就將抵達京兆府。 ”

    密諜司的人都長著一張不會笑的臉龐,雖然他自己誦讀寒林親筆書寫的雲崢的履歷也有些頭暈目眩之感,但是當著富弼的面說起這些卻平靜無波,寒林說這次的功勞雲崢準備分好大一部分給密諜司,換取密諜司註銷葛秋煙的文書,以及隗明公主等人進入大宋的保密事宜。

    京兆府的密諜司欣然接納。光是一個高曇晟之死,就足以讓他們名震京都。

    富弼說不出話來,只是死死地盯著密諜司的首領,眼睛裡全是怒火,猛地一拍桌子怒道:“信口胡柴!”

    密諜司的首領一本正經的回答道:“西夏的細作傳來消息,李元昊死了,是被他的兒子寧令哥殺掉的。寧令哥大婚的前一天,府邸遭受雷暴幾乎被夷為平地。府尊可能不知,高曇晟也死了,哈哈,斬首高曇晟的人正是我密諜司老人,三千匹戰馬正在來京兆府的路上,蓋天王被活捉,也在來京兆府的路上,崆峒山盜匪的屍體幾乎阻塞涇河,乃是儀州百姓親自撈取。為了防止瘟疫出現,用石灰攪拌之後掩埋,每一樁,每一件事情都有人證和物證,府尊因何見疑哉?

    如果府尊覺得雲崢西夏之行不足取信。那麼,孩兒軍密諜,府尊可還信的過?您剛才聽到的這封文書,就是出自孩兒軍密諜之手,此人隨同雲崢從蜀中,走到青塘,再走到西夏,最後回到大宋,可以說寸步不離,這些事件都是他親眼所見,府尊還懷疑嗎? ”

    “你認為有幾成可信度?”富弼依舊言語冰冷。

    密諜司首領哈哈一笑道:“府尊,卑職也是出身孩兒軍,只要是我孩兒軍嘴裡說出來的話,如果有半句虛言,卑職的人頭在此,府尊可以隨時拿去。”

    “這就好,老夫記下了,你送來的這些文書​​,老夫這就要處理,此事牽涉河西河東官員不下百數,既然證據確鑿,這就發還提刑司處置,同時老夫還要給陛下上本章,更換這些貪瀆之徒,有你密諜司作保,老夫也沒有後顧之憂。”

    密諜司首領再次笑道:“密諜司的本章早在青澗城就已經送出,如果路途上不耽擱,這時候恐怕已經到了陛下手中,府尊儘管上本就是,那些官員和盜匪的書信在此,這是鐵證,卑職已經確定過幾樁,嘿嘿,如今就看府尊的手段了。”

    密諜司首領說完話,就拱手告退,心情非常的愉悅,寒林是自己的老朋友了,自己對他了解的太深了,要這個人說謊話,比登天還難。

    他在文書中說的話乍一看平淡無奇,但是只要稍微一品味,胸中的熱血就會立刻沸騰起來,斬奴使,刺奴酋,挑撥離間,縱橫天下,臨走的時候人家順手牽羊,他順手牽走三千匹戰馬,這樣的功勳,封侯都不為過。

    想不到我大宋還有這樣的人物!

    “偉哉!我大宋還有如此人物!”

    同樣的話從不同的人口中說出來就有了不同的效果,密諜司首領說出來總是帶著陣陣的寒意,從大宋皇帝趙禎的嘴裡說出來就大大的不同。

    “來人,上酒,起歌舞!只要持戈!”

    站立在廊下的宦官鄒同聽了驚訝之極,現在已經是半夜時分,官家向來節儉,從不鋪張浪費,平日裡到了夜半之時,一碗羊肉湯都捨不得喝,如今怎麼會要喝酒,還要歌舞伺候,最奇怪的是持戈舞乃是軍舞,需要的舞姬很多,排場也很大,這是為何?

    偷眼瞅瞅官家,發現官家在大殿上走來走去,興奮異常,莫非有什麼了不得的好事?陛下的樂事不多,準備按照官家的人吩咐去做,那些舞姬想必等陛下召喚已經等待的脖子都酸了吧,難得官家有興致,今晚的美酒佳餚,歌舞美人定不能出岔子。

    才走了兩步,又聽見官家說:“請皇后,張貴妃,一起來看歌舞,算了,後宮嬪妃一起來吧,宮裡難得熱鬧一下,就不知道今晚值更的相公合不合適過來?

    鄒同更加的奇怪平日裡陛下最不喜歡見的人就是政事堂的相公,不過一想到今晚值更的是龍圖閣大學士包希仁,他立刻回奏道:”啟稟陛下,今晚值更的是龍圖閣,恐怕不妥!”

    趙禎笑道:“既然是黑炭頭,那就請過來吧,掌燈,掌燈!快點把酒送上來,朕等不及了。”

    鄒同立刻大呼小叫的跑了出去,看樣子陛下根本就沒有瞞人的心思,鄒同扯著尖利的嗓音將伺候陛下的所有宦官全部攆了出去,拿酒的拿酒,布菜的布菜,準備歌舞的準備歌舞,眼見一切事物都有人去做了,就命侍衛打開內宮的大門,準備親自去請包希仁進宮,請老包半夜進宮絕對不會有什麼風涼話傳出來的。

    曹皇后帶著侍女匆匆的走過來,見趙禎已經端著杯子開始喝酒了,就笑著說:“官家今晚好興致,又是喝酒,呀,還有羊肉,嘖嘖,難得啊,還有持戈,您因何如此高興,如果是朝廷大事,妾身不問,如果是家事,不妨和臣妾說說,讓臣妾也高興高興。”

    趙禎把杯子裡的酒一口喝乾大笑道:“這是自然,朕的英才在西夏重演班定遠舊事,挑撥的西夏君臣自相殘殺,李元昊哈哈哈,李元昊哈哈……”

    曹皇后見官家幾乎陷入癲狂,笑的幾乎直不起腰來,趕緊攬住官家幫著他輕輕地捋後背。

    "你明白官家說到李元昊的時候為何如此失態。"

    趙禎看看周圍,小聲的在曹皇后耳邊輕語一句,曹皇后立刻就驚訝地說不出話來,扶著官家坐好之後才小聲說:“怎會如此荒唐?”

    趙禎笑著說:“確實如此,內種緣由寒林也不知曉,還要問那個豆沙縣出來的小子,他說他提著劍從大樹上竄進去殺西夏大臣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幕。他說雲崢從頭到尾都在大殿,到底如何還需要問他。”

    曹皇后掩著嘴笑道:“寒林伺候了您八年對您的性子很了解,也只有他會把這些事當成秘聞奏報給您。不過您說道蜀中豆沙縣,臣妾就很奇怪,難道說這個邊陲小縣真的是人才輩出不成,臣妾替陛下選才人,第一名的也是來自豆沙縣的採女,如果長相美艷,臣妾也不會如此推崇,此女子才氣過人也罷,最重要的是不迂腐,身為蜀中女子,不但做的一手好茶飯,最重要的是她出身官宦人家,卻對養蠶,繅絲,織布樣樣精通,妾身檢驗過,是真的精通,而不是臨時學的拿來唬人。不知陛下願不願意見見?說不定她還知曉一些豆沙縣的事情。”

    趙禎聽後大為驚訝,連連點頭,他也想知道看看豆沙縣到底出了些什麼樣的人才。

    當林藍藍來到大殿的時候,宮裡的貴人已經坐滿了大殿,正在竊竊私語的談論官家因何會如此開心。

    趙禎見一個衣著素素的女子被宦官領了進來,不等她見禮開口就問:“林才人,朕問你如果你豆沙縣能出一個奇才,你認為會是誰?”

    林藍藍稍微愣了一下就回稟皇帝道:“啟奏陛下,豆沙縣乃是邊陲小縣,但是英才倒不缺少,如果蜀中能有一位英才可以勞動陛下動問,此人定然是,雲崢,雲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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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無恥的萬世名臣

   曹皇后皺眉道:“你們認識?”她不太滿意林藍藍的回答。

    林藍藍再拜道:“奴婢想不認識他都難,家父當時就任豆沙縣縣令,說起雲崢的時候曾經說過一句話,他說,豆沙縣窮蔽無比,所以有一顆壯苗出現之後,就容不得其它禾苗生長,所謂千畝地一棵苗說的就是雲崢。

    此人自幼胸懷大志,又得異人傾囊相授,不說別的,光是算學一道就在蜀中無人能及,他自己常說,只論算學,天下可以和他比肩的恐怕沒有,如果有人能超越他,恐怕​​也只有他弟弟有這個希望,餘者不足論! ”

    曹皇后聽了這段話,皺起來的眉毛鬆開了笑著說:“好一個狂生!”

    趙禎笑道:“奏摺不能給你看,要不然你說不出這句話,朕覺得此人狂妄的恰到好處,甚至算不上狂妄,這樣說還有謙虛之嫌。”

    曹皇后稍微愣了一下,立刻笑道:“難道說此子有大作為不成,妾身不敢動問朝綱,問問林才人此人的過往還是不犯忌諱的。

    林藍藍,你就挑揀幾件此人不同凡響的事例說說看。 ”

    林藍藍笑道:“皇后娘娘,此人其實是個傻子。”說完就掩著嘴輕笑。

    原本躺在軟榻上的皇帝頓時坐了起來,指著林藍藍不悅的道:“說清楚。”

    林藍藍施禮道:“雲崢在很小的時候就對別人說,自己遲早是要東華門唱名的,但是他跟著隱士異人在山林裡做學問,對外面的事情什麼都不知道,以為在縣衙通過考試就能成為什麼童生。然後在府衙通過考試就叫做秀才,最後到陛下面前通過考試就叫做進士,當時家父通過他的考試之後,告訴他,他是豆沙縣縣學唯一的一個學生的時候。您沒有見到他的嘴巴張的有多大。”

    趙禎哈哈大笑,曹皇后也掩著嘴大笑,張貴妃擦拭一下笑出來的眼淚對皇帝說:“確實是個傻子,身為讀書人居然不知道自己的上進之途,他不傻誰傻。 ”

    趙禎笑著搖頭道:“愛妃此言差矣,都說呂端大事不糊塗。說到小事那就是一個糊塗蛋,慶曆二年的一個進士名叫王安石,此人不修邊幅,衣領上常有蝨子出沒,但是放到地方上,卻是難得的幹吏。所以說,小事糊塗是這些人的特徵。

    雲崢說自己遲早是要在東華門唱名的,這一句倒沒有說錯,可能在他眼裡,除了朝廷大考有些難度之外別的都不是問題,是也不是? ”

    林藍藍趕緊回答道:“確實如此,別人視為艱險的小路。對他來說似乎都不是難事。

    陛下,娘娘,在豆沙縣的西面,有一座高山,名叫元山,這座大山裡盤踞著西南最恐怖的強盜,慶曆五年的時候,盜匪攻破豆沙關,豆沙關幾乎十室九空,奴婢的父親也是在那一次變故中罹難的。強盜們以為攻破了城關搶劫之後就能逍遙自在,誰知卻徹底激怒了一個人,他發誓要把元山盜徹底的除掉。 ”

    趙禎閉目沉思了一會說:“慶曆五年,豆沙縣確實有這樣的慘事發生,你繼續說。”

    雲崢看到縣衙裡只有步弓手二十人。根本就不能對付上千人的盜匪群,於是就稟明縣尉之後,帶著人去和大山那邊的吐蕃人做生意。

    誰都以為他只是在求財,因為他的生意非常的賺錢,他甚至能用鹽巴和茶葉跟吐蕃人換回來戰馬,陛下,娘娘,是真的戰馬,不是挽馬,為此陛下還親自下旨給了他一個承奉郎的恩典。

    誰都沒有料到,他竟然以這條商道為要挾,要吐蕃雄鷹部出兵平滅元山盜,結果不知道什麼原因,雄鷹部居然同意了,和元山的強盜廝殺的兩敗俱傷。

    當時我們都以為他的法子是錯的,因為元山盜再恐怖也比不上吐蕃野人恐怖,誰知道等吐蕃人把元山盜徹底殺光之後,卻發現自己的老巢被別的吐蕃人佔領了,於是就匆匆的回兵去搶自己的老巢,結果,在半路上就被別的吐蕃部落把雄鷹部落的人殺的一乾二淨,從此,豆沙縣沒了強盜,大山的那一邊也沒有了吐蕃部落。

    雲崢又帶著商隊去了草原,繼續用鹽巴和茶葉,向吐蕃人換馬,好像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過什麼元山盜,大山對面也從來沒有什麼雄鷹部,那一年,他只有十五歲。 ”

    林藍藍說完這些話之後,整個大殿上鴉雀無聲。此時一個洪亮的聲音從側殿傳了出來:“陛下,這就是所謂的頭上長角,背上長鱗的頭角崢嶸之輩,所作所為皆與常人不同,慣走崎嶇路,微臣今晚也接到青澗城種諤急報,此子在青塘角廝羅大宴之上揮巨斧斬落西夏使節的人頭,又將西夏朝堂攪得周天寒徹,元昊身死名裂,太子寧令哥身死,朝中大臣死傷泰半,如今平安歸來,還給大宋偷回來三千匹未曾閹割的戰馬,確實算得上是少年英雄,也確實值得陛下為此子半夜開宴,值得陛下勞動一次持戈舞。

    老臣謹為陛下賀! ”

    這是包拯,今夜出席宴會的只有他一個外臣,所以鄒同特意在偏殿為老包準備了一個小間,這也是必須的禮節,平日裡出席宴會的時候,是沒有后妃參與的,今日特殊,才會如此。

    曹皇后,張貴妃,以及殿中所有的嬪妃一起離開座位,齊聲為皇帝賀。

    趙禎笑的極為開心,端起酒杯笑道:“愛卿不說出來,朕是沒法說啊,祖宗家訓在那裡,只能獨自開心,哈哈,為大宋賀,滿飲此杯! ”

    皇帝發話了,大殿裡面頓時鶯鶯燕燕之聲不絕於耳,皇帝喚過依舊抱著一個大酒杯的藍藍笑著問道:“你既然與他認識,說說看,他帶回來的戰馬朕用什麼樣的賞賜換回來才合適?這不是朝政,是朕在向雲崢的故人打探他的脾性,你儘管直言道來。”

    藍藍怯生生的瞅瞅皇​​后。曹皇后滿意的點點頭說:“這不算是朝政,你儘管說。”

    藍藍為難的施禮道:“陛下,娘娘,您想要他偷回來的戰馬,恐怕要用錢買才成。他現在應該在等著陛下您開價才是。”

    趙禎愣住了,不由得追問道:“這是何故?難道朕的賞賜還比不上一堆錢財不成?”

    藍藍苦笑著說:“就奴婢認識的雲崢來看,陛下恐怕真的只有拿錢買這一個辦法,這個人做事從來不會做超出規矩的事情,也是一個認死理的人,他認為該是他的就是他的。別人想要就必須等價交換,而陛下的賞賜莫過於官職,他從來都認為官職乃是國之重器,只能按律授給,再說了,他想要官職。自己會去考試,用不著陛下賞賜。”

    趙禎若有所思,曹皇后回頭看看皇帝,又看看藍藍,最後道:“你確定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他真的可以狂妄到漠視皇家賞賜的地步了?”

    藍藍低下頭不敢多說話,老包卻插嘴道:“如果這個少年人是這樣,老臣倒認為是好事。這些年皇家的賞賜已經過多,過濫,有志之人,看不起恩典的官職乃是正理,如果給老臣,老臣也不會願意接受陛下的這番好意,因為這番好意卻壞了自己的名聲,殊為不智,想要官職,科場裡見高下。而後替天子牧民,一展胸中所學,何愁不能登堂入室,為何非要走幸進一途。”

    趙禎怒道:“難道朕恩典的官職不是官職不成?”

    老包回答道:“自然是,但是高下之分天下皆知矣。陛下只需看看東華門唱名之人是如何看待恩典官職就一目了然。

    老臣以為,三千匹未曾閹割的戰馬幾乎算得上身系國運,我們從遼國,西夏買回來的戰馬幾乎都是騸馬,最多騎乘十五年就毫無用處,而這三千匹戰馬卻能組建一個馬場,只要看護周到,不出五年,陛下就會多出一萬精騎,這一萬騎兵,不像以前的騎兵人數會慢慢的萎縮,這一支萬人騎兵卻能慢慢發展成兩萬,五萬十萬,當陛下手握十萬精騎,試問天下間誰還敢大聲說話!

    所謂行不正就言不順,老臣以為,出錢購買才是正理,同時老臣敢說,哪怕陛下只拿出一枚銅錢去購買,雲崢也會將戰馬賣給陛下,而不是賣給其他出高價的人。赤子有心,帝王有義就在於此,區區錢財何足道哉! ”

    趙禎長嘆一聲道:“朕錯矣,用市儈之心測度臣民是朕的過失,既然如此,朕不能讓臣民失望,從內帑撥銀,皇后,你能動用多少錢財?”

    曹皇后笑道:”內帑只餘銀錢六千三百貫,妾身以為,拿出五千貫再添上臣妾的這支鳳簪就足夠買下這批戰馬!您說是不是龍圖閣下?”

    包拯縱聲長笑道:“足夠,如果陛下找不到合適的人選,老臣願意走一趟京兆府,為陛下完成這筆交易,同時去看看這樣的小子到底是怎麼個崢嶸法。”

    趙禎大喜,既然老包願意去做這筆虧心的買賣,自己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將來雲崢就算是埋怨,也只會怪老包,與自己無關。

    “既然如此,愛卿早日動身去安置這批良馬,朕希望早日手握十萬鐵騎縱橫天下。”

    老包笑著領命,鄒同見陛下敘事完畢,就揮揮手,裝扮好的舞姬就從大殿的兩遍緩緩走出,樂手也侍立兩廂,一聲輕鼓,綢緞衣服上鑲嵌著金片的舞姬就拄著長戈單膝跪地,號角聲過後。張嘴唱到:“擊鼓其鏜,踴躍用兵。土國城漕,我獨南行。從孫子仲,平陳與宋。不我以歸,憂心有忡。爰居爰處?爰喪其馬?於以求之?於林之下。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于嗟闊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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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風波惡 開山錘  第一章 曾公亮的擔憂

     天亮的時候包拯出了皇宮,今日並非上朝的日子,沿著熙熙攘攘的躍馬橋一路步行回家,包家的宅子就在皇城邊上,如果上朝走幾步路也就到了,倒是去開封府坐衙反倒需要穿過半個開封城才行,不管去那裡,包拯都沒有前呼後擁的習慣。

    寇準的奢華包拯不喜歡,韓琦的大排場包拯也不喜歡,自從寇準死後被人家詬病用蠟燭太多,生活過於奢靡,包拯家裡就開始使用油燈,除非在寫奏摺和批閱公文的時候才會點上蠟燭,公事辦完之後,又會吹熄蠟燭,重新點上油燈,以至於他身上的菜油味道很重,曾公亮笑話他說,別人做官,都是肥的屁股冒油,唯獨包公做官,混了一身的菜油。

    家人也說不必如此,油燈下看書會傷眼睛,包拯對此從來都是一笑了之。

    如今布履回家,卻讓家人去瓦子市上喚專門修腳的何老丈過來,雖說修腳只需花費十文錢,這樣的舉動對於包拯來說並不多見。

    大宋官員的俸祿優厚,包拯身為龍圖閣學士,雖然和宰相樞密使差了一級但是每月也有正俸兩百四十貫,陛下每年春、冬衣服各賜綾20匹、絹30匹、冬棉100兩,每月祿粟各100石,謙人衣糧各70人,每月薪(柴草)1200束,每年炭1600秤,鹽7石。

    和大宋所有的官員一樣,他身上的差遣官並未去除,他同時還是三司戶部判官,京東、陝西、河北路​​轉運使,三司戶部副使,每一個官職都有一份錢糧。如果說老包身家巨萬完全說的過去,寇準的奢靡生活就來源於此,用不著貪瀆,就足以富甲一方。

    老家廬陵算不得富庶之地,老包也只購買了十頃良田作為養老之用。剩下的錢全部被他拿來資助廬陵一地的貧寒學子,廬陵書院的大半費用就來自老包的俸祿。

    資助學子這是士大夫的慣例和傳統,更是文人對聖人傳承的重視,唯有層出不絕的優秀士子出現,這個世道才能繼續形成現有的文官政治,此事——不容懈怠!

    老包才把腳放進滿是藥材的木盆裡。閉著眼睛享受何老丈的手藝,不得不誇讚一聲何老丈的手藝,他的一雙手就像是兩隻小錘,不斷地敲擊老包的雙腳,綿綿不絕,稍微有點痛楚。但是這種酸麻的感覺最能讓人放鬆身心。

    一股劇痛傳來,卻是何老丈曲起中指,用骨節重重的在老包的腳心裡擰鑽,痛感從腳心綿延而上直到頂門方歇,稍一鬆弛,老包就感覺頭皮發麻,渾身舒坦。

    無意中睜開眼睛。卻發現曾公亮手裡握著一本書坐在窗台底下,就著春日的暖陽看書看得津津有味,也不知道來了多長時間。

    “明仲到了,為何無人提醒老夫一聲。”老包做起身子,就要示意何老丈退下。

    曾公亮瞅著書,頭都不抬的說:“您還是繼續打折腳底板吧,馬上就要走遠路了,沒一雙利索的腳底板可不成。我就在這裡看會書,《太平廣記》《太平御覽》《文苑英華》這三大套書,我這個小小的三品官沒資格從皇宮裡借閱。只能在您這裡蹭書看。”

    老包笑了一下,示意何老丈繼續,自己再次閉上眼睛享受難得的清閒,等到何老丈將老包腳底的死皮去除之後,這才用乾淨的麻布包起來。放在一個小小的炭盆上熏蒸,等到白布煙霧繚繞的時候,這才將老包的雙腳放到軟榻上,自己端著木盆躬身退下。

    老包閉目養了一會神,開口道:“你向來不太關心宮裡的事情,今日怎麼來的如此快速?”

    曾公亮戀戀不捨的放下書本對老包道:“我的確不太關心皇宮,總認為大臣關心皇家私事有失體統,但是只要牽涉到雲崢,雲長生的事情,事無鉅細我都要問一下的。”

    老包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水笑道:“何故?”

    曾公亮端了一把椅子直接坐到老包的對面說:“因為這個小子走到哪裡,那裡就會有天雷降下來,上一次是蜀中乘煙觀,一座三丈高的大殿被夷為平地,現在又是西夏太子府,又被天雷轟擊,我不關心死的人是誰,我只好奇,難道說那傢伙是雷公的幼子不成,走到哪裡都天雷滾滾的。”

    老包繼續喝茶,品味了一會茶湯,這才笑道:“你這是為那些道士鳴冤,還是為西夏李元昊叫苦?老夫怎麼聽著你心中似乎蘊藏了無限的怒火。”

    曾公亮謔的站起來,神情激昂的叫囂道:“在下被人稱為大宋第一火藥名家,但是經我手造出來的火藥絕對沒可能輕易地撕碎一座堅固的大殿,也沒可能讓​​西夏太子府徹底的成為廢墟。

    現在總有天雷炸響,您以為我還能坐得住嗎?而且那個小子又是一個無法無天的主,什麼事情都由著性子肆意胡為,老道煎迫他的老婆,他就一道炸雷把人家連鍋端了,青塘西夏兩地被稱為龍潭虎穴亦不為過,他卻走的雲淡風輕,炸死了人家的人,弄死了人家的皇帝和太子,竟然還能順手騙走人家的三千匹戰馬,威力奇大的火藥握在這樣的一個傢伙手裡,老包你能睡得著覺麼?

    如果是個迂腐之輩,或者莽夫,在下還不擔心,這東西最重要​​的是運用,而非威力,只要運用的好,就會產生雲崢在西夏的那種反應,很明顯,這個小子已經把火藥運用的出神入化了。 ”

    老包放下茶​​碗嘆口氣說:“你打算讓老夫去京兆府查案子?乘煙觀在蜀中,蜀中太守早就結案了,現在去能查到什麼?另外,寧令哥的府邸倒是有線索可查,難道說你打算讓我大宋官員為西夏人的死負責不成?”

    曾公亮頹然坐在椅子上說道:“就是這個樣子,就是這個樣子,這個小子不但精通火藥之術,最可恨的還非常精通為官之道,死幾個老道關我何事,李元昊死了我只會拍手稱快,我只是擔心火藥,我也只關心火藥,那個東西放在他的手裡太危險了,他就像一個任性的孩子,手裡卻握著最厲害的殺人武器。

    我甚至擔心你的安危,這一次朝廷打算用五千貫加一根金鳳簪子就要換取人家的三千匹戰馬,您如果煎迫過甚,我擔心他會對你下手啊! ”

    老包大笑道:“老夫是去談生意,這裡面有無數的門道可以鑽,你只是一個督造官,平日裡只知道牧民,督造,哪裡會曉得商賈的心思,你焉知人家不願意?

    不要說這些都是你的猜測之詞,就算真的有這東西,也是人家自己的,不偷不搶依靠自己的學問鑽研出來的,你難道還能明搶不成?大宋的士大夫還要不要臉面了? ”

    曾公亮苦笑道:“我也知道不該把人想的如此黑暗,可是我看了這傢伙的履歷之後,就越看越怕,在大宋當街殺人已經算是豪俠了,可是這傢伙的履歷表明,他殺人從來都是一群一群的殺,怒而殺人在他身上絲毫不奇怪。

    他不像個大宋人,老包,他不同於你我,甚至和誰都不像,密諜司關於雲崢的檔案已經足足有一大箱子,可是沒人知道慶曆四年他在哪裡,一句隨異人隱居就了事了,現在密諜司都沒有再追查的興趣了。 ”

    包拯笑道:“左右還是一個少年人,老夫見過之後會有一個評價出來,所謂異人,就是與常人不同,他自幼離群索居,自然和我們不同,但是他受的教化,依舊是聖人之道,我們分辨一個人,不必分辨他的膚色,而是看他的教化,如果一個金髮碧眼的異族人從小受的教化是聖人之道,老夫就會認定他是大宋人,明仲,你太偏頗了。”

    話說到這裡曾公亮已是無話可說,從身後取過一包書放在包拯的面前說:“這是《武經總要》的新編版本,請包公在合適的時候交給他,兩年前我已經託人送給了他一些關於火藥的文獻,他回信說我根本就不明白何為機要,既然他有更加好的火藥,我的這些東西他看看也無妨。”

    包拯點頭答應,見曾公亮意興闌珊的,卻也不勸解,將他送出家門,笑著搖搖頭,就回到了書房,看著曾公亮拿來的拿些書自言自語道:“愛之深責之切也。明仲居然將此子看得如此之重,老夫倒要看看我大宋到底是出了一代才俊,還是出了一條孽龍。”

    雲崢正在看龍,確切的說他是在看龍脈,寒林指著關中光禿禿的山非要說這條落龍嶺就是一條不太大的龍脈,寒林說龍行飄忽,即所謂神龍見首不見尾,山脈亦多起伏逶迤,潛藏剝換。

    雲崢把眼睛都要瞪裂了,也沒看出這幾座荒山哪裡像龍了,京兆府有個龍首原他倒是知道,至於別的什麼魚躍鳶飛,是為生龍,什麼粗頑臃腫,慵獺低伏,如枯本死魚,是為死龍。這些話不要說自己理解了,就是聽起來也是一頭霧水。

    寒林幽幽的說道:“讀書人素有:一運二命三風水四功德五讀書之說,我覺的你現在非常的需要大氣運遮身護命,這回崆峒山一案,被牽連的官員多達一百四十餘人,幾乎是開國以來的第一大案,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你現在的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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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15 00:20:08
第二章 大關中

   天高,野闊,地平,馬群在迤邐而行,雖然尾巴禿了一點,大群的戰馬穿州過府,依舊給了關中人極大地震撼。

  三月天關中已是蔥蘢一片,戰馬時而低頭啃食一些地上新長出來的嫩草,時而走到清粼粼的河渠邊上飲水,直到牧人吆喝一聲,才會繼續往前走。

  雲崢的龍脈之旅即將結束,不是找不到可以庇佑自己的好龍脈,而是龍脈找到了卻沒有合適的屍體往進埋,他自己就是自己的祖宗,這話說起來很怪,卻很貼切啊,馬群從華陰穿過,看著眼前壯麗的山川,雲崢幾乎淚流滿面。

  華山,又叫做蓮花山,高聳入雲,雄偉壯觀,號稱西嶽,自古以來就是文人墨客神往之地,且不說鷂子翻身處的險峻,光是蒼龍嶺上的韓愈投書處就足夠雲崢深惡痛絕了。

  以前的時候,老家就在這一代,只要回去一趟,親朋好友就會拿出最好的東西來招待遠方來的親戚,到了這地方,能有什麼好東西呢?唯有巍巍的西嶽華山,關中人對這座山往往有特殊的感情。回家一趟,不爬一趟西嶽華山,就對不起家鄉父老,從華山上下來不叫苦連天就絕對滿足不了鄉親們待客的誠意。

  大魚石,莎蘿坪,回心石,百尺……雲崢知道這裡的每一個典故,宋人知道的他知曉,宋人不知道的他也知道。不管是誰在願意不願意的情形下攀爬了五趟華山之後都會對這裡瞭若指掌。

  瞅著那個當年逃票時穿越的小山口,心裡一陣陣揪著疼,親戚最驕傲的地方就是爬華山不用經過五龍橋驗門票,而是從一些外人無從得知的口子裡繞進華山,每當這個時候他們就會說爬自家的山付的哪門子的門票錢。

  關中熟悉的粗豪的陝腔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關洛之地的靡靡之音,喜歡聽見原來的吵架般的談話聲,喜歡見到把狗日的掛在嘴邊的老陝,只可惜物是人非了。

  時間不管向前流淌還是向後回溯,對雲崢這個個體來說差別不大。不管向前看。還是朝後望,都是一眼望不到邊的蒼茫……

  “蒼天蒼唉,黃土黃,千年一夢大關中……”

  從雲崢踏進渭河地界,不管是寒林還是猴子,憨牛都發現了雲崢的不對勁。這些不對勁表現在他對這地方的熟悉程度,這種熟悉程度非常的古怪,大地方雲崢幾乎無所不知,但是具體到小地方,雲崢卻又陌生的厲害,這是標準的離開這地方太久的緣故。

  寒林覺得自己好像發現了雲崢的一些秘密。這孩子就該是關中人才對,尤其是看到他端著一碗葫蘆頭吃的涕淚橫流的,就越發的肯定自己的判斷。

  第一次來到京兆府的雲崢居然知道坐在條凳上怪叫一聲“葫蘆頭一碗,少於三個腸頭,老子把碗扣在你臉上。”

  掌櫃的聽到這話立刻就笑了,這是一位吃葫蘆頭的老客,同樣粗俗的回了一嘴。一個黑瓷老碗,環切了半碗腸子,三個葫蘆狀的腸頭擺在上面,吆喝一聲,夥計隔著八丈遠,一個大銅壺裡的滾水就澆了過來,潷掉油腥,腸子就進了大湯鍋……

  味道太熟悉了,尤其是一把青蒜撒上去之後,雲崢就熟練的把鍋盔掰碎了泡進碗裡。本來掰碎的鍋盔在肉湯裡泡一下最好,雲崢擔心,這家該死的店鋪會把客人沒喝完的肉湯重新倒回鍋裡熬煮,就像吃岐山哨子面一樣,只吃面不喝湯。湯最後倒回鍋裡重新給下一個人澆面……

  一大碗葫蘆頭吃下肚子,長出一口氣,春日裡寒氣在這一呼一吸之間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一把銅錢撇在桌子上,咒駡掌櫃的葫蘆頭做的不地道。這也是吃葫蘆頭的標準程式,給了賞錢就要咒駡兩下,表示自己下回還來。

  掌櫃的明顯是一個被人罵習慣的主,瞅瞅桌子上的銅錢,不斷地賠禮說壞了客人的胃口,下次再來看看小店有沒有長進。

  這種奇怪的說話方式寒林是不懂的,他看到老掌櫃和雲崢一舉一動間配合的天衣無縫,剛才還只有七分把握確定雲崢是關中人,現在,現在他認雲崢是關中人的可能至少有九分,這一套根本就一個外地人能學的出來的。

  八水繞長安,百里不夜城,如今早就盛況不見,開元盛世之時河面上的船帆可以綿延百里不絕,而現在,只有幾艘小小的漁船在河面上徒勞的撒網。

  富弼坐在館驛的涼棚內,遠遠地看見大隊的戰馬從古道上緩緩地出現,不知為何走的很慢,但是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戰馬群,給了他極大地信心。

  猛然間站起來,又覺得有些失態,強自鎮定下來,焦急的看著遠處的隊伍。

  斷壁殘垣京兆府,這是宋人的一句順口溜,這裡的荒草間,到處都是殘垣斷壁,長安城的城牆已經不知道毀於戰火多少次,又一次次的重新修整,只可惜,修好的長安城一次比一次小,想要感覺盛唐夜唱,只能在久遠的夢裡尋找。

  富弼是封疆大吏,和張方平不差仿佛,雲崢報名進入館驛,才進門,就看見一個清臒的中年人在用鷹一樣的眼神打量自己。

  半晌,才停富弼說道:“少年豪傑,果不欺我。”

  “明公謬贊了!”雲崢再一次彎腰感謝富弼的誇讚。

  “萬里迢迢也是歷經了千難萬險,而今歸家,可喜可賀!”

  “身受王命,不敢言苦,唯願我大宋萬世永昌!”

  富弼笑著點點頭,這是文官間標準的問候禮儀,富弼之所以用歸家,而不是用征戰,就是在試探雲崢到底把自己當文官看,還是當做武官,如今有了切實的答案,自然心情舒暢。

  “茲有薄酒,為君洗塵,黃沙漫漫,當不負君子遠行之意。”

  “多謝明公,卑職受寵若驚。”

  富弼肅手邀請雲崢入席,房間裡很安靜,只有兩個青衣小婢伺候酒食,除此之外再無他人。

  富弼把酒,一連請雲崢連喝了三杯之後才問道:“西夏酋首亡乎?”

  “死于安泰殿,聽聞廟號景宗,諡號武烈皇帝,葬泰陵。”

  “胡酋死,可圖乎?”

  “沒藏訛龐許下厚利,安撫人心,新帝登基,大赦天下,西夏哀兵處處,此時出兵,必遭反噬。”富弼問的無理,雲崢回答的小心。

  富弼拿起筷子給雲崢布菜,菜式不多,一鍋肉,一煲湯,一盤春韭,一條鯉魚而已,沒有分餐,這已經是富弼格外的親厚了,如果雲崢在外面說自己征戰大勝而回,必定是沒有這些禮遇的。

  “戰馬為公,為私?”富弼瞅了一眼雲崢不動聲色的問道。

  “回稟明公,卑職的差遣是打通商道,行程到青塘止步,如今商道已通,蜀中絲帛盡數販賣青塘,卑職的公務已經完成,至於戰馬,為我甲子營苦戰得來,所以為私!”

  這是重點,也是根本,雲崢不打算後退一步,如果真的和富弼鬧翻,自然有張方平出面和富弼交涉,富弼自己沒有理由和自己這個步軍都虞候過意不去。

  “蜀中道路崎嶇,不適合戰馬奔行,三千匹戰馬放在蜀中可惜了。”富弼夾了一筷子韭菜,似笑非笑的看著雲崢說。

  “原本就沒有打算帶著戰馬入蜀,卑職打算在京兆府將剩餘的兩千五百匹戰馬處理殆盡,而後返回蜀中。”

  富弼笑了起來,心中略微計算一下,就笑著說:“如何安置?”

  “牧場!挑選其中最健壯的戰馬在牧場中培育,讓它繁衍生息,為我大宋提供源源不斷的戰馬,不但這一次是這樣,以後只要我大宋得到的最好的戰馬都需要送進牧場裡以為馬種。

  富弼點點頭,長歎一聲道:“確實該如此啊,缺少戰馬,讓我大宋既不能東進,收復燕雲十六州,又不能北上,克除胡酋凶頑,兒皇帝石敬瑭將燕雲十六州獻給異族,致使大宋腹地幾乎無險可守,處處重兵,又處處是漏洞,疲於奔命啊。你有這樣長遠的見解,老夫甚為欣慰,只要是籌建牧場,你看中京兆任何地方老夫都會為你竭力爭取,只要你能將戰馬賣給大宋軍中,萬事都好商量。不過此事也不是你我能做主的,老夫收到京師八百里加急,權知開封府的包拯包龍圖不日將會抵達京兆府,他才是皇命欽差。”

  雲崢詫異的說道:“區區兩千五百匹戰馬,何以勞動我大宋重臣?”

  富弼哈哈大笑著指著雲崢說:“一半為看馬,一半卻是為了看人,老夫也是重臣,還不是巴巴的出迎三十裡來看看我大宋的少年英傑。

  老夫在接到密諜司密報的時候,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不論其他,只是怒斬奴酋使節一事就足以讓老夫倒履相迎。他包孝肅又何能例外。”

  和富弼說話非常的有趣,不論雲崢請教任何典籍,他都能說的清楚明白,文官見面,就是在請教和受教之間徘徊,他們把這叫做提攜後進,算是在師生之誼之外最重要的一層關係。

  過了今晚,雲崢就能對別人說受到過彥國先生的教益,對將來的仕途非常的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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