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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diott7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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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賀堅強]大宋的智慧(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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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21 00:20:24
第十卷 亂局生 皇帝殞 第二十章 大秘密

鐵軍從來都是勝利喂養出來的戰爭巨獸,郎坦的光化軍也是經歷了青塘大戰,戰刀痛飲了吐蕃人的血之后才成為一支站在那里都算得上強軍的軍隊。

如今雖然面對強敵也只有郎坦這樣的悍將說出這樣的話才能讓人信服,所以譚威的信心也就被勾起來了,整整盔甲就去城墻巡視,遼人吃了大虧,必定不會善罷甘休,好在敵人想要報復攻城,無論如何也要做一些調整才成,千頭萬緒的戰備根本就不是一天能夠做好準備的。

遼軍的大營非常的忙亂,不斷有將領從中軍帳匆匆的走出來,然后就有一支軍隊沿著偏關河向自己預定的方向開去,隱隱的形成了合圍之勢,蕭火兒不打算讓一個宋軍從自己的大網里逃掉,那個欺騙了自己的宋軍將軍,如果不能剝皮摘心實在是難以泄心頭之怒。攻城戰講究的就是迅速登城,只有登上城頭才能做到短兵相接最后達到決勝的目的。

蕭火兒並非是一個純粹的草原騎兵將領,他受宋國軍略的熏陶已經不是一日了,是遼國中少數幾個知道如何攻城,如何才能迅速攻下城池的將領之一。

所以那些被遼軍將領嗤之以鼻的攻城器械,他的西京留守大營中並不缺少,在西京的時候,他甚至還制造出來了沖車,這種大型的攻城器械,被他分解之后隨軍攜帶,一旦需要攻城就會重新組裝。

這種安有八個車輪、高五層的攻城塔他的軍中竟然有三具,最下層是推動車前進的士兵。其它四層裝載攻城的戰斗士兵。車高約四丈、寬兩丈、長兩丈七,從上到下鋪滿了厚木板,木板外面還蒙上了兩層生牛皮,刀槍不入,水火不侵,是最好的攻城利器之一。

沖車利用自身的高度,可以從車中直接向城內射擊,也可用來接近城墻,破壞女墻(垛墻),直接攻打城墻上的守敵。一旦沖車靠近了城墻。就會有跳板搭到城墻上。車中的上百名精銳戰兵就能跳上城頭廝殺,蕭火兒甚至創造性的在沖車上裝載了強弩和小型的石炮,所以,他對自己能否攻破偏關充滿了信心。除了沖車之外。遼軍還攜帶了大量的云梯和投石車。甚至連填偏關城外拒馬溝的器械都有準備。

蕭火兒一夜之間似乎變得蒼老了很多。昨日那種高高在上的神態完全消失不見,很多時候,只有傷痛才能促成一個男人的成長。

多年以來的順風水水。少年得志的蕭火兒在遇到云崢的那一天起他就處處受制于人,不管是神武城的失而復得,還是和郭恒川鬧到水火不相容,都深深地傷害了他的自尊心,早就憋著滿腔的怒火想要給云崢一個終身難忘的教訓。

無論他多麼憤怒,他也不敢輕易地和云崢這種級數的名將正面對陣,原本打算將西京的軍隊抱成團牢牢地固守住西京,並且死死地拖住云崢就是自己最大的成就了。

可惜南院大王的使者讓他所有的計劃全部落空,耶律斜軫根本就是一個蠢貨,舉傾國之兵在三百余里的戰線上遲遲不能突破,上千員戰將竟然奈何不得一個狄青,卻下令要自己五萬多人去和宋國的另一位名將云崢硬拼是何道理?

京軍從來就和大遼不是一條心,自從太祖制定了以“遼人之法治遼人,以漢人之法治漢人”的國策之后,漢人,這些昔日的奴隸,如今慢慢的布滿了朝堂,百年下來勢力已經大到了讓堂堂的后族蕭氏都不得不退讓三分的地步。

一個郭恒川身上明明疑問重重,使者到來之后卻依舊掌握了京軍大權,自己和烏骨毒遞上去的奏折石沉大海杳無音訊,蕭火兒甚至懷疑自己的奏折根本就沒有送到皇帝陛下的桌案上就被那些漢人林牙給扣下了,這樣的事情發生已經不是一次了。

強自壓下心頭的疑惑,蕭火兒傳令讓那個真正投降大遼的宋人過來,他想徹底的搞清楚,自己來到偏關為何有如此詭異的事情發生,什麼時候小小的偏關都成了阻礙自己前進的障礙了。蕭火兒見到了華天壽。

看到華天壽的第一眼,蕭火兒就想生撕了這個家伙,因為他發現這個家伙自己竟然認識,在西京很多次這家伙都出現在自己的家宴上,那個時候,這家伙自號龍九,乃是宋國河東路最大的私貨販子,自己的沖車,以及云梯,投石機的圖紙都是從這家伙手里買來的。

華天壽輕輕地移開蕭火兒架在自己脖頸里的長刀拱手道:“龍九來晚了一步,累軍侯受損,實在是抱歉,不過軍侯請聽在下一言之后再處置不遲!”

蕭火兒冷冷的道:“龍九,你既然以我為友,待友卻不誠,害我大軍慘敗,你還有何話說?”

華天壽再次拱手道:“在下本名華天壽,龍九不過是在下在河東路行腳的時候起的一個名字,誰知道天下人卻只知道龍九,卻不知道華天壽為何人。”

蕭火兒愣了一下眉頭皺一下道:“偏關守將就該是華天壽才是!”

華天壽笑道:“在下乃是上任偏關守將,所以大遼軍隊才會數次叩破城關,來往如意,如今云崢統御河東道大軍,在下這樣的將軍再也無法掩飾,所以只好隱姓埋名混跡于荒野,在聽聞軍侯預備攻打偏關,擔心軍侯不知宋軍深淺恐為敵所趁,在下匆匆自五臺山出發緊趕慢趕依舊遲了一步,還請將軍恕罪,容我后報!”

蕭火兒還刀入鞘嘆口氣道:“云崢固守雁門關滴水不漏,我還奈何不得他。”

華天壽向前一步道:“云崢這些年東征西討戰無不勝攻無不取自然不是易與之輩,卻還沒有達到無敵的地步,在下前來就是為軍侯獻策來的,偏關乃是小事,城小兵微軍侯攻下偏關不過是指日可待之事,小人前來實有另有一筆大買賣和軍侯商量。不是在下自誇,如果這比買賣做成,區區雁門關也不在話下,軍侯在遼國必定會平步青云。”蕭火兒眼睛一亮,示意華天壽接著說。

華天壽瞅瞅左右,只是笑笑並不多說話,蕭火兒稍微猶豫一下還是讓護衛自己的親衛離開了營帳,只有烏骨毒依舊大刺刺的坐在那里不動彈。

蕭火兒見華天壽依舊不說話,就對烏骨毒道:“城主暫且退下,待我與此人詳談之后我們再商量。”

烏骨毒瞪了華天壽一眼怒氣沖沖的離開了大帳,蕭火兒坐回自己的座位,抬抬手道:“現在沒人了,你說吧,我很想知道你如何讓我踏平雁門關,最后平步青云的。”

華天壽也不說話,從自己的懷里掏出一顆拳頭大小的火藥彈上前兩步放在蕭火兒面前的矮幾上,拿指頭輕輕地點了兩下,而后就回自己戰立的地方笑瞇瞇的一言不發。

吃了一驚的蕭火兒拿過那顆火藥彈在手里掂了兩下然后就放在案子上冷冷的道:“一兩顆火藥彈本帥的軍中也有,並不稀奇。”

華天壽笑道:“請大帥拿來您收藏的火藥彈,只要兩相對比之下自然就會發現端倪。”

蕭火兒半信半疑的命自己的親衛取過一顆從光化軍戰死將士的身上取到的火藥彈放在桌案上仔細對比,看了很久都沒有發現有什麼不對。

華天壽將兩顆火藥彈倒過來,指著底下的銘文道:“軍侯您看,一顆火藥彈上有銘文,上書大宋大宋嘉佑元年制,而另外一顆火藥彈卻沒有任何標記,不知大帥可曾想到其中的奧妙?”

蕭火兒豁然站起死死地盯著華天壽道:“難道說你能弄來大批的火藥彈不成?據我所知,宋國皇帝頒布了嚴令,私人擁有火藥彈者死!”

華天壽笑吟吟的從蕭火兒的銀壺里給自己倒了一杯溫熱的奶茶,慢慢的啜飲著,過了片刻抬頭笑道:“軍侯難道就不能想的更大一些嗎?火藥彈的制作已經是大宋最隱秘的事情,天下間能制造火藥彈的只有兩處作坊,一處在東京金明池的島上,那里被皇家禁衛把守的密不透風,莫說從里面拿到火藥彈,即便是片紙都不能從中流出。

另一處在蜀中都江堰,那里也是官造作坊,大宋樞密院已經將都江堰作坊列為禁地,除了云崢的親軍甲子營軍士,任何人靠近百丈之內就會被八牛弩射殺,而且事先絕對不會有任何警告,在這樣的情形下,您以為誰能從中偷運火藥彈出來?”

蕭火兒皺眉道:“難道你們是從軍中?不對,如果是從軍中獲得,就會有銘文才對。”

華天壽笑道:“軍中火藥彈的領取都是有最嚴格章程的,除了云崢的軍隊之外,其余的軍隊想要領取火藥彈都要在樞密院備案,使用一顆就要報備一顆,只要發現不妥,軍中監軍一定會追查到底,絕對不會茍且。”

說到這里華天壽苦笑一聲道:“在下就任偏關守將的時候,都沒有資格領取火藥彈!”

蕭火兒覺得自覺的渾身都在顫抖,拉住華天壽的手焦急的問道:“難道說這枚火藥彈是你們自己制造的不成?如果效果相同,華兄,但凡有什麼條件盡管提,蕭火兒哪怕傾盡家財也要知曉火藥秘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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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亂局生 皇帝殞 第二十一章 智慧的眼睛是雪亮的

  呂惠卿一睜開眼睛就看到了窗外的那支開的如火如荼的石榴花,為此他在床上多躺了半個時辰,扭轉腦袋從各個角度欣賞了這支石榴花之後,才準備起床。

    五月的關中大地悶熱的如同蒸籠一般,山區來的麥客已經出現在了平原上,只需要打著赤膊就能在別人家的屋簷下對付一宿,可是呂惠卿身上穿著厚厚的棉襖卻感受不到半點的暖意。

    一個叫做春哥的十三歲少年打濕了布帕仔細的幫著他擦拭了面容,順便幫他擦拭了一下半尺長的鬍鬚,嘴裡含著一口鹽水呂惠卿出了房門,一面漱口,一面伸展一下自己的腰肢,雖然消瘦的人長一個大肚子看起來未免可笑一些,春哥兒對面前的先生卻充滿了敬意。就是這位楚先生把自己從十八層地獄裡救了出來,感恩的心足矣讓他忘記先生古怪的身材。

    呂惠卿惡作劇一般的把鹽水從嘴裡噴出來,水珠呈扇面狀落在石榴樹上,剛才還在盛開的石榴花立刻就沾滿了水珠,看起來嬌豔了許多。他用清水又漱了一遍口,卻不肯把清水噴到石榴花上,那樣會幫著石榴花洗掉濃鹽水的,只要是好事,呂惠卿覺得自己就沒有任何理由幹下去。

    春哥兒端來滿滿當當的一木盤食物,這就是先生的早餐,不知為什麼,先生身子瘦的嚇人,飯量卻非常的大,每天都要吃掉很多的食物,還大部分都是肥膩的肉食。不過也是。先生的身子不好,多吃一點也是應該的。

    看到面前的食物,呂惠卿歎息一聲坐在桌子前面就打算開始接受新的一天的煎熬,只吃了一小碗稀粥呂惠卿就已經吃飽了,但是他的手卻沒有任何要停下來的意思,執著的將筷子伸向盤子裡的肥胙肉,面無表情的將盤子裡的食物全部吃完,呂惠卿輕輕地擦拭一下滿腦袋的汗珠子,看著空空的碗盤得意的笑了起來。

    吃飯對他來說已經是一種戰鬥了,如果每天只吃一小碗稀粥。呂惠卿堅信自己的屍骨早就已經開始腐朽了。就因為他每天堅持吃飯,堅持多吃飯,所以才能撐到今天。

    吃了那麼多的東西身體卻不見胖,東西都吃到那裡去了?呂惠卿相信剛才吃的那些胙肉之類的東西。其實都是喂給了自己身體內的魔鬼。只有讓這些魔鬼吞噬掉這些食物。他們才不會吞噬自己已經非常不健康的身體了。

    所以,如今的外人眼中的楚中天先生,是一個很能吃的大肚漢。又有誰知道,每天吃飯前的那一晚稀粥,或者湯水,才是他真正需要的食物。

    把生意從吳中拓展到關中,這多少有點出乎呂惠卿的意外,公主府的傳統商道竟然不在嶺南,而是在關中,不過,只要想想王貽永的父兄,就很容易明白其中的道理。王家的根基,本來就在關中韓城,在這裡根深蒂固的有一條商道沒有任何的奇怪之處,真正讓呂惠卿感到奇怪的是,王貽永竟然在挖公主府的牆角來貼補王家。

    不過身為駙馬的心腹,呂惠卿還是知道了很多事情,比如王貽永在韓城還有一個家,這個家裡也有妻子,兒子,和女兒。按照王貽永的吩咐,呂惠卿將這趟生意的四成利潤用交易的方式悄無聲息的交給了王貽永在韓城的妻子。

    做這種袖裡乾坤的事情,呂惠卿堪稱駕輕就熟,不但帳面上看不出來,就連一同過來的王管家也看不出來,不論王管家如何模擬查帳,都找不出半點的破綻。

    對於王貽永的愚蠢,呂惠卿早就想大聲的笑出來,這個人憑什麼會認為皇帝不知道他在韓城還有家眷的事?憑什麼認為自己能夠做的天衣無縫?

    孩兒軍是用來幹什麼的?不就是用來監視天下的嗎?駙馬和外戚從來都是重點關注的對象,前朝的餘孽都逃不脫孩兒軍的追捕,他王貽永憑什麼認為自己做一些暗地裡的勾當會沒有人知道?

    現在之所以什麼都沒有發生,是因為公主的身體很差,趙禎不願意讓自己的親姑姑受到傷害,所以才閉嘴不言的,聰明如呂惠卿者哪裡會不知道公主死掉之後,就是他王貽永斷頭之時。

    從知道王貽永有外宅的那一天起,呂惠卿看王貽永的眼神,就像一個無聊的路人看豬圈中越長越肥大的豬一樣,盤算著這頭豬哪一天可以挨刀子。

    這些話呂惠卿當然不會對王貽永說,愚蠢的人做事情往往會從根子上就把事情做糟糕,蠢得根本就沒辦法去救。

    春哥兒輕輕的幫先生捶著小腿,先生的身子很弱,走的路多一點就會抽筋,這樣做可以緩解疲憊,這是他每天都要做的功課。

    看到春哥兒,呂惠卿就會想起自己以前的僕人阿佑,那也是一個非常好的僕人,同樣的心細如發,同樣的善解人意……

    “多好的孩子啊!父母怎麼就捨得把你送進樓子裡?”呂惠卿的手輕輕地撫摸著春哥兒圓圓的腦袋發出一聲感慨。

    “兄弟姐妹太多……”

    呂惠卿搖搖頭道:“不是這麼說的,命對每個人來說都只有一次,糟蹋不起啊,一步踏錯就再也沒有回頭的餘地,所以你要牢牢地記住,不管是聖人,還是皇帝都沒有權利拿我們的命去隨意糟蹋,爺爺生在天地間,我命由我不由天。”

    春哥兒認真的記住了先生話,先生是駙馬府最博學的人,這一點春哥兒是知道的。

    “韓非說揚權第三篇最後九句背給我聽聽。”呂惠卿躺在軟榻上閉上了眼睛。

    春哥兒低聲背誦道:“。主失其神,虎隨其後。主上不知,虎將為狗。主不蚤止,狗益無已。虎成其群,以弒其母。為主而無臣,奚國之有?主施其法,大虎將怯;主施其刑,大虎自寧。法制苟信,虎化為人,複反其真。”

    呂惠卿睜開眼睛瞅著春哥兒笑道:“這句話你一定要記住,說不定哪一天就會救你的命,你一定要記住,老天是一個很公平的,總會給別人留下一條生路,只是世人愚鈍不曉得天機而已。”

    休息夠了的呂惠卿就帶著春哥兒來到京兆府外的一個小村莊,最後來到了一間密閉的屋子裡,這裡有無數的罎罎罐罐,他走進屋子之後,春哥兒就坐在門前幫他看著門。

    呂惠卿翻開一本厚厚的帳簿,逐一的查看裡面的每一行文字。

    “皇佑二年,庚寅,滄州進芒硝三千斤,河東解州進柳枝碳七百斤,隆德府進硫磺兩千斤。鹹勝軍進朱砂三百斤,屯留進狼毒五十斤……

    皇佑二年,秋末,滄州進芒硝五萬斤,河東解州進柳枝碳一萬六千斤,隆德府進硫磺兩萬斤,聊城進烏頭三百斤,樂壽進天南星三百斤,臨川進鉤吻三百斤……

    皇祐三年,辛卯,滄州進芒硝十萬斤,河東解州進柳枝碳一萬八千斤,南海天方國進硫磺八萬斤,隆德府進硫磺一萬七千斤,澤州進芒硝六萬斤……”

    念完這些帳冊,呂惠卿輕蔑的將帳簿丟進了一個小火爐,耐心的看著帳簿化成飛灰,又用鐵鉤子徹底的將紙灰搗爛,喃喃自語道;“大宋的最高機密就是這樣被輕易地洩露了,一本早就該焚毀的帳簿就能讓千方百計想要守密的雲崢暴跳如雷,將作監的曾公亮的位置該老子坐才對。

    看了這本帳簿,傻子都能知道火藥彈的成份不過是芒硝,硫磺,柳枝碳這三種而已,用一些大毒之物來混淆視聽,也做的真實一些才對,不要到了最後為了方便,就把大毒之物換來換去的……

    龍九如今該接觸到遼人了吧?”

    呂惠卿在屋子裡呆坐了片刻,聽到屋子外面有說話的聲音,就推開門走了出來,只見小院子裡有一匹馬,胖大的王管家正在和春哥兒糾纏。

    呂惠卿揚聲笑道:“王兄不在京兆的勾欄瓦肆之間得意,如何到這個荒僻的地方來了?”

    王管家斥退了春哥兒,走到呂惠卿面前正色道:“楚兄是不是已經和西關的龍九接觸過了?”

    呂惠卿笑道:“確實如此,咱們的絲綢不能只在關中一帶買賣,總要想一個更大的出路才對,今年吳中產出的絲綢數量你應該是知道的,關中吃不下這麼大的數額。”

    王管家的臉上依舊看不到絲毫的笑容,從袖子裡取出一份文書丟給呂惠卿道:“看看吧,這就是河東道黜置使雲崢簽發的海捕文書,龍九,原名華天壽,欺上瞞下,私自潛逃,各地一旦發現,就地斬殺,憑人頭去雁門關領賞。賞金數額足足有五百貫。

    我們王家歷來不惹麻煩,雲崢這種惡狗一樣的人我們惹不起,聽說你和龍九之間達成了一樁買賣,卻不知是什麼?楚兄,到了這時候請說實話,我們大家都知道龍九的商道乃是黑道,專門走遼國,這時候萬萬莫要拿絲綢說事,如今宋遼兩國酣戰不休,你就算是把絲綢賣出天價,龍九的錢,我們大家沒命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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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亂局生 皇帝殞 第二十二章 怨毒

   “老王,在我說事實之前,首先請你回答我一個問題,只要你回答了我的問題,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呂惠卿邀請王管家坐到樹下的矮幾旁邊,抬手給他倒了一杯水,然後小聲說道。

    王管家坐直了身子,瞅著呂惠卿點點頭,無論如何也要給這個人一個解釋的機會。

    “王家馬上就要大難臨頭了,你說你身為王氏親族,願意引頸就戮,還是打算博一下?我說的大難不是龍九或者什麼華天壽,我指的是駙馬爺的外室,皇家把這事知道的清清楚楚!”

    王管家身上的肥肉顫抖了一下,油光光的額頭上汗水頓時就滲出來了,顫抖著聲音道:“皇家不可能知道吧?如果知道的話,陛下早就下手了。”

    呂惠卿喝口水道:“你們太大意了,多年以來的平安,讓你們忘記了皇家的威嚴,公主為人謙和善良,這是你王家能夠綿延到現在的最大原因所在。

    早年間吳國公主在大冬天的時候跳進冰水裡救了年幼的陛下,公主對陛下有救命之恩,這在坊間已經不是什麼秘密,所以陛下登基之後將最富庶的吳中封賞給了公主,封號吳國!這是一種怎樣的恩賜,你王家難道不知曉嗎?

    你曾經告訴我,公主在五年前就已經吃齋念佛不理俗世,再聯想公主兩次滑胎,我就很清楚的知道你們王家對公主是一個什麼樣的心態了,說白了。王家一心想要謀奪公主的產業,這才不允許公主懷孕的,所以才有了公主兩次滑胎的事情。”

    王管家聽到這裡,汗水已經把衣衫徹底的浸濕了,眼中凶光大作,一隻手已經探進懷裡去了。

    呂惠卿抱著茶壺添了水,笑著搖搖手道:“不忙著殺人滅口,先聽我把話說完,不要連王家最後的一絲生機也給斷掉,就算是你不殺我。你覺得我還能活多久?龍九的事情除了你知道還有誰知道?”

    “我是無意中從帳簿裡發現我們竟然有一批貨去了偏關。所以就詐你一下!”

    王管家僵硬著面皮訕訕的笑了一下,笑容卻比哭還難看,抱起茶壺咕嘟咕嘟的將滿滿一壺茶全部喝完,這才稍微正常一點。

    呂惠卿點點頭道:“我才說曾公亮是個糊塗蛋。沒想到自己就犯了同樣的錯。不說這些了。繼續說王家,你們太低估了陛下的智慧了,他身在皇宮眼線卻遍佈天下。如果我預料不差的話,王家就有陛下安排的眼線生活在你們的身邊,你們竟然不知不覺。

    公主今年入春以來身體很差,一旦故世,你王家也就大難臨頭了。”

    王管家艱難的吐出一句話:“這些都是你猜測的。”

    呂惠卿莞爾一笑,拍拍王管家顫抖的雙手道:“這五年以來,你王家可有任何一個人的官職得到了晉升,這五年以來,你王家可有任何一個後輩子侄得到過官身?即便是從雲崢那裡購買了大量的軍功,陛下可曾允許王家子侄入官?沒有吧?當初和你們一起買功勳的勳貴人家的子侄,好像現在都當官了吧?即便是沒有當官,至少受到皇家獎勵了吧?你王家如何了?”

    呂惠卿站起身拍拍打擺子的王管家又道:“陛下的意思非常的明確,公主活,你王家存,公主薨,你王家毀,我其實都想不明白,駙馬的爹爹王貽正是怎麼當上西京庫使的,這麼明確的寓意都看不明白,是怎麼當上三品官的。

    最愚蠢的是還幫著自己的兒子一起去戕害自己的唯一救命稻草吳國公主,就算是想自殺,也不能選擇這種法子,選擇鉤吻就好的多。”

    王管家的臉色都綠了,眼巴巴的瞅著呂惠卿道:“先生說王家最後的一線生機在那裡?難道是龍九?您打算給王家搭一條線出逃不成?”

    呂惠卿起身站到樹下,攀著一根樹枝道:“本來打算用這個藉口來搪塞你的,後來發現你想殺我,所以就改變了主意,我以前受過別人的傷害,所以才變成目前這種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從那一刻開始我就發過誓,絕對不讓別人傷害我了,所以我就請你喝了一壺鉤吻茶。”

    “鉤吻是什麼?”王管家問完這句話之後,立刻就覺得腹內如同刀絞一般疼痛,從凳子上掉了下來,在地上不斷地翻滾,攪動了大片的黃土,弄得灰塵漫天。

    呂惠卿掩著口鼻自顧自的道:什麼叫做鉤吻?王充《論衡》雲:冶,地名也,在東南。其說甚通。廣人謂之胡蔓草,亦曰斷腸草。入人畜腹內,即粘腸上,半日則黑爛,又名爛腸草。滇人謂之火把花,因其花紅而性熱如火也。岳州謂之黃藤。

    我每天都要吃一點,用來打掉腹中的蟲子,當然,給你吃的時候,我擔心藥量不夠,就特意多抓了一把,毒死你應該足夠了。”

    王管家的雙目突出,兩隻手痙攣著把自己的胸腹抓出一道道觸目驚心的血痕,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呂惠卿覺得無趣,就出了院門,遠遠地看見春哥兒正在挨家挨戶的送糕餅和酒,笑了笑又把門掩上,這是一個非常偏僻的小村子,只有三四戶人家,家裡的青壯都去了平原給人家當麥客,村子裡只剩下老人和孩子,呂惠卿只要來一次就會贈送食物和酒水給這裡的老人和孩子,見老人們似乎捨不得吃喝,就非常不滿意,認為大家不夠爽快,所以,這裡的人只要拿到呂惠卿送來的吃食,就會立刻高興的吃下去,這一點尤其受孩子們喜歡。

    王管家的身體非常的好,抗毒能力也很強,呂惠卿等了好一陣子,他依舊在黃土裡翻騰,呂惠卿說的話有些多,發現自己口渴的厲害,就拿起被王管家碰到地上的茶壺,倒掉裡面的茶水,用屋簷下的清水洗涮了一下,重新給自己泡了一壺茶水,坐在屋簷底下看王管家翻騰。

    春哥兒推開門走了進來,看到翻騰的王管家揚起來了灰塵,就皺著眉頭抄起農家小院子裡的一把鋤頭,重重的在王管家的腦袋上鋤了幾下,見他不動彈了,這才擦擦手,走到呂惠卿的身邊用手帕幫著先生撣去灰塵。

    “你送去的食物他們都吃了?”

    “是的,都吃了,今天村子裡的人聚集的齊,都等著先生給他們酒食呢,十一個人一個都不少,今天的酒食給的多,每個人都吃了好多,您看,籃子裡的食物一點都不剩。”

    呂惠卿拿手摸摸春哥兒圓圓的腦袋寵溺的看著他笑道:“這世上最無所謂的就是人,最多的也是人,死掉一些並不算是壞事,我當初第一眼看到你,就喜歡你,因為你和我小時候簡直一模一樣,尤其是你把凍在冰疙瘩裡的尖刺喂給那個欺負你的酒鬼吞的時候,像極了我在東京求學的時候弄死狗的手法,我不相信你曾經聽過這樣的見聞,所以說啊,這都是天賦。”

    春哥兒抬氣滿是笑意的臉,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今日的事情我做的不好,灑在糕餅上的砒霜多了一些,害的糕餅有些苦,我只好在上面多灑了一些糖霜來遮蓋,就這樣,有一個打獵的老頭子還是問了一句。”

    呂惠卿笑著在春哥兒的腦門上用指節敲了一記笑道:“既然出了錯,那就懲罰一下,以後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儘量的想周全,不要自以為是,你看看先生我現在的慘狀,這就是教訓啊,當初做事太輕率了,你可不要走我的老路。”

    春哥兒把腦袋搭在呂惠卿的膝蓋上問道:“先生,到底是誰把您害成這樣的?”

    呂惠卿抬頭看著藍天悠悠的道:“我懷疑一個人,甚至肯定是這個人,但是卻找不出半點的證據,我們從吳中來到關中,這一路上我不斷地在思考,思考每一個細節,可是不管我怎麼想,都找不出破綻,我見到的人都是後宅的婦人,都是些非常美麗的婦人,甚至還有一個美麗的女孩子,一個長得沒有半點特徵的壯漢,再就是一艘船。

    那些婦人沒有法子見到,那個壯漢在我的心裡基本上沒有留下什麼印象,我只有從那艘船查起,還請了漕船上的船主幫我查證那些婦人的來歷,我總覺得那些婦人出身青樓,可是那艘船卻不屬於任何青樓,更不屬於任何鹽商,那一夜,我就像是做了一個夢,一個非常美麗的夢,醒來的時候卻是如此的慚愧,一覺起來,物是人非,人鬼殊途。”

    “先生找不到,我一定會幫您找到的。”春哥兒握著拳頭恨恨的道。

    呂惠卿縱聲長笑,甚是滿意,拍拍春哥兒的腦袋道:“天色不早了,我們該離開了,把這間屋子潑上油燒掉吧,吃了飯,總要擦擦嘴才好。”

    春哥兒先把馬棚裡的牛車牽了出去,扶著呂惠卿上了牛車,自己重新回到小院子裡,用一根棍子將胖大的王管家撬到了屋子裡,然後就在屋子裡潑了很多的燈油,推倒了油燈,眼瞅著火焰竄上了屋頂,這才小心的拴好門,站在外面看火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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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21 00:21:18
第十卷 亂局生 皇帝殞 第二十三章 魔影

  三百多個遼人推著高大的衝車艱難的越過偏關城前面那片鬆軟的土地,在投石機的掩護下,冒著箭雨向城頭挺進,雖然八牛弩時不時的能帶走一兩個站在衝車上的遼軍,卻很快就有了替補,那些彪悍的遼軍急切的盼望著能夠攀到城頭和宋軍肉搏,對於肉搏,他們非常的有信心。

    投石機扔出來的巨大的石頭砸在城頭聲勢驚人,即便是被飛濺的小石塊砸到身上,往往也會造成很大的傷害,城頭上沒處躲,沒處藏,有經驗的軍卒會根據石彈划破長空發出的尖嘯聲提前躲避,那些新晉的軍士看到漫天的石塊覆蓋下來只會四處亂跑。

    葛天方在一個新兵的屁股上踹了一腳,將他踹到牆角,自己向前走了兩步,一顆巨大的石彈呼嘯著擦身而過,砸在堅實的城牆頂上,彈了一下碎裂成兩瓣不知飛到哪裡去了。

    城頭已經一團糟,到處是死屍,樣子非常的難看,被大石頭砸到身上,基本上沒有什麼好結果,還有幾個胳膊腿被石彈帶走的兄弟哭號的樣子讓人心酸。

    葛天方沒工夫理會這些,跨過幾具屍體,快速的走進了碉樓,衝著譚威吼道:「你在幹甚麼,為什麼還不用弩炮反擊?再這麼下去,城上就沒幾個人了。

    譚威趴在碉樓的洞口朝外看,頭都不回的道:「衝車必須一次性乾掉,我不知道弩炮還有沒有機會發射第二次,狗日的遼人投石機厲害啊。」

    說著話一顆石彈轟擊在碉樓上。碉樓的箭垛碎裂開來,從頭頂掉了下去,一同掉下去的還有一個手裡握著強弩的軍卒。

    「再近一點,再近一點,只要衝車進到兩百步的範圍,我就下令火藥彈攻擊,把這些狗日的全部撕碎,老葛,你再堅持一下。」

    葛天方罵了一句臟話就離開了碉樓,平日里只有自己的大軍用遠程兵器攻擊的敵人抬不起頭。如今顛倒了。輪到自己受罪了。

    「全部躲起來,全部躲起來,等敵人的石彈投擲完了再露頭。」葛天方在城頭不斷地游走,一面為部下打氣。一面重新整理城頭的防禦。

    在衝車靠近城牆之前。遼人的投石機不可能停止投擲石塊。他們現在這樣密集的攻擊,就是為了讓衝車搭上城頭開始白刃戰。

    這才是第一天啊,遼人的進攻就如此的瘋狂。從清晨開始,直到紅日即將西墜,他們的攻擊一刻都未曾停止,從帶著輪子的雲梯,到櫓盾陣,到現在的衝車,遼人攻城的花樣從來沒有重復過,如果不是譚威聰明,帶著弩炮不斷地轉移,弩炮恐怕早就被遼人的投石機砸成碎片了。

    葛天方有些發愁,剛才粗粗的清點了一下,戰死的將士至少有六百人,粗糙的偏關城防,根本就頂不住遼人投石機的狂轟濫炸。

    眼看著正面的城牆已經出現了裂縫,露出裡面純粹的黃土,這讓葛天方非常的憤怒,這樣的城防工事,有和沒有有什麼區別。

    黃土造城也是有講究的,是必須用米湯稻草和泥,然後用重錘一層層的夯實才好,如果用心,這樣的城池不一定就比青石打造的城池差多少。

    更何況偏關這樣的戰略要地,朝廷是撥了巨款修建一座石頭城的,狗日的華天壽駐守偏關十餘年,隨便用黃土壘了一座城關,然後在外面加蓋了一層薄薄的石頭層,平日里看還沒有什麼毛病,可是被投石機轟擊之後,就原形畢露了。

    華天壽就站在蕭火兒的身邊,看著漫天飛舞的石彈感慨的道:「雲崢御下果然有一套,在這種只能挨打不能還手的時候,城頭上依舊不亂很難得,可惜了,這座城關抵擋不住投石機轟擊的,只要大帥再轟擊一個時辰,在下保證城牆會倒塌掉。」

    蕭火兒笑道:「不成了,最多堅持半個時辰,荒原上最難找的就是合適的石彈,偏關一代最稀缺的就是石頭,想要合適的石頭需要去黃河岸邊找,這裡的山上都是黃土,沒有石山,去黃河岸邊找石頭一來一回兩百里之遙,太遠了,石彈一定要省著點用,這道城關後面還有一座甕城,雲崢的部下不會像你一樣隨便用黃土堆城的,看樣子還是要依靠衝車。」

    華天壽的老臉一紅,不知道該如何繼續和蕭火兒說話。

    葛天方閉著眼睛躲在垛堞後面感受石彈落在城頭造成的傷害,一道裂縫從他的腳下一直蜿蜒到城牆底下,他把手塞進縫隙,發現裡面空蕩蕩的,於是,他的心也變得空蕩蕩的,

    張嘴朝不遠處的碉樓吼道:「譚威,該出手了,再不出手這道城牆就要塌了。」

    譚威張開嘴露出白牙朝他嘿嘿笑一下,依舊沒有揮動自己手裡的旗子,看樣子是鐵了心要等衝車靠近才準備發威,葛天方只有向老天爺祈禱遼人的石彈早點用完。

    老天可能聽見了他的哀求,密集的石彈雨開始變得稀稀疏疏的,葛天方心中一喜,小心的探出頭朝外看,發現遼軍的投石機正在緩緩地向後退。

    他從藏身的角落里跳出來大吼道:「兄弟們,快出來,遼人的石彈打完了。」

    隨著葛天方的吼聲,一個滿臉灰塵的小兵咣咣咣的敲著一面銅鑼,無數灰頭土臉的宋軍從各自藏身的地方鑽了出來,重新調整城頭上還沒有被損壞的八牛弩向衝車射擊。

    一隊工匠兵也從城牆後面上了城頭,抓緊更換損壞的八牛弩,好在宋軍的八牛弩勾連部件已經能做到互換了,一些被損壞的八牛弩也迅速的被他們重新修好,至於被投石機砸的稀巴爛的八牛弩,誰也沒有辦法。

    瞅著宋軍重新變得密集的箭雨,蕭火兒嘆息一聲道:「去年的時候本帥曾經上書朝廷,希望能夠組建真正的將作院,結果,被所有的同僚嘲笑,說我是在拾你們宋人的牙慧,此事最後不了了之了,如果我有足夠的攻城器械,即便是雁門關我也能去碰一碰。」

    華天壽聞言笑道:「在下以為雁門關只宜智取,不宜強攻,我宋國經營雁門關六十載,那裡被稱為銅牆鐵壁絲毫不為過,我曾經去過雁門關,那裡地勢險要,戒備森嚴,是真正的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天下雄關,只是單純的投石機之類的攻城器械對險峻的雁門關作用不大,狹窄的道路和險峻的山崖,根本就沒有大型攻城器械的用武之地。

    除非,你們擁有強大的火藥彈,只有這種武器才能拉平遼國和宋軍之間因為地勢造成的不平等的軍事地位,除此之外再無其他辦法。」

    蕭火兒轉過頭仔細的看看華天壽道:「事到如今,你怎麼還是以宋人自居?真是想不明白你們,口口聲聲說什麼節,義二字,到頭來眼睛里只有黃的金子,白的銀子,華天壽,你在我面前還能閉嘴不言火藥配方,也有道理,我知道配方沒有多少好處,說不定會引來殺身之禍,我就不信你到了陛下面前也能閉口不言?

    為人莫要太貪,給你的金銀,你也要有能力拿走才成,莫要為了一時貪欲,弄得你們在大宋和遼國都沒有了容身之地,到了那個地步,我不明白,你要那麼多的金銀有什麼用處?難道說你們會跑去西夏?你覺得西夏那個女人能保住你的性命?」

    華天壽笑道:「金銀不過是人間的幻影,飢不能食渴不能飲,要來何用?華天壽以前就是因為陷進了這個幻影不能自拔,所以才處處為人詬病,自從遇見先生之後,我明白了一個道理,人來到這個世上,若不能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就白來了一遭。

    其實我所求者不是什麼金銀,火藥配方拿來換這些東西,不但是在侮辱火藥,也是在侮辱我自己,我要的東西將軍給不了我,所以,我才想通過將軍準備覲見陛下。」

    「彌勒教在宋國天地不容,在我大遼這個篤信佛教的國度也是人神共憤的,你們在歪解教義,陛下和皇后一心向佛,不可能答應你們的條件的。反而會暴露我和彌勒教之間的關係,給我帶來大災難,這可不是朋友該做的事情,或許我將你就地斬殺比較好?」蕭火兒眼見衝車冒著箭雨就要靠近城關了,不由得面帶笑容,悠悠的對華天壽道。

    華天壽背過手去,抬頭看著正在交戰的宋遼雙方道:「誰會在乎什麼彌勒教教義,我們要乾大事,總需要找自己最基礎的信徒,彌勒教就不錯,如果陛下答應我們的要求,我們就重新修改教義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做大事者不拘小節,古來有之啊。

    將軍,您還是多關心一下戰況比較好,你看看,宋軍的弩炮開始發射大型火藥彈了,估計你的衝車就要完蛋了,好好地看看火藥彈的威力吧,莫要和我說一些你做不到的事情。」華天壽指指偏關城頭,只見城頭飛出來的火藥彈足足有人頭大小,密密的籠罩在三輛衝車的上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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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亂局生 皇帝殞 第二十四章 佛國天下

    先是聽到了一聲巨響,然後蕭火兒的耳朵就什麼都聽不見了,一陣溫熱的勁風吹面幾乎讓他窒息,胯下的戰馬四條腿一軟,倒在了地上,將他的腿死死地壓住。親兵把他從戰馬的身下救出來之後,他沒有理會身上的疼痛,而是立刻觀看戰場。

    眼前的場景讓他驚駭欲絕,三座與城牆一樣高的沖車消失了,地上散亂的落著一些殘破的木頭,一個巨大的車輪突兀的出現在自己的軍陣裡,在騎兵群裡生生的造出了佈滿血肉的空地。

    早就從戰馬身上下來的華天壽,乖乖地站在一邊,這時候撩撥以為羞怒交加的人是非常不明智的,不過眼前這血腥的事實卻讓他暗自高興,在這樣的事實面前,容不得蕭火兒不低頭。

    蕭火兒一聲令下,戰場上那些僥倖沒有靠近城池的遼軍焦頭爛額的緩緩後撤,今日的攻城戰似乎到此為止了。

    蕭火兒不知道此時站在城頭的葛天方比他還要緊張,他甚至能聽到自己腳下的這道城牆正在發出最後的哀鳴,眼見遼人退後了,他聲嘶力竭的狂吼:“撤退,全員撤退,撤到甕城去,趕快從城牆上下去,快塌了!“

    吼完之後,第一個從城牆上跑了下來,還不斷的催促譚威也從上面下來,譚威對此不聞不問,只顧著下令自己的部下趕緊轉移弩炮,沒了弩炮,偏關想要守住根本就不可能了。遼人的投石機一旦沒了顧忌。會用石頭把整個偏關埋掉的。

    剛才的大爆炸徹底的將城牆給毀掉了,首先掉下來的是外面的石頭殼子,當石頭殼子掉下來之後。城牆就像一堆散沙一般無聲無息的散掉了。這樣的場景和葛天方想的不一樣,他做夢都沒有想到一座高大的城牆裡面竟然都是鬆散的沙土。

    譚威的腿埋在黃土中,肩膀上還扛著一個弩炮的架子傻傻的站在那裡,魂魄似乎都不見了,當他看到旁邊黃土裡還有一隻手探出來的時候,打了一個激靈,拋掉弩炮的架子。發瘋一樣的用手去刨土,當他刨出來一個滿是黃土的腦袋。瞅著那個腦袋竟然還能喘氣,三兩把摳掉他嘴裡鼻子裡的泥土,一個在大聲的喘氣,另一個卻發瘋一般的狂笑起來。

    “祖爺爺。別笑了,遼人又沖上來了。”葛天方幫著譚威把另外一個部下從土裡拽出來,來不及搜尋是不是還有別人被活埋了,拖著那個弩炮的架子,連滾帶爬的跑進了甕城。

    郎坦看著兩個狼狽不堪的部下,臉上的陰雲似乎能攥出水來,只是一天而已,外城就已經失守了。雖然坍塌的城牆只是正前面的一部分,但是那個足足有數十丈寬的缺口的存在。和全城陷落沒有多少區別,當初自己發現了城防的缺憾,所以才修建了甕城。但是時間不等人,內城還沒有造好遼人就已經來了。

    光化軍在別處從來都是受百姓信賴的軍隊,只要光化軍想要修建城防,地方上的百姓往往會全力以赴的幫忙,在偏關,無論他怎麼說。甚至拿出糧食和銀錢來,那些百姓都無動於衷。似乎這裡的一切和他們無關。

    哀莫大於心死,這裡的人對郎坦的光化軍來說,他們只是荒野裡的野草,是砍伐掉的樹樁子,只是一些人形的生物,和大宋無關,與軍隊無關,郎坦甚至以為,給這些人派來一個土匪當城主,他們也會木訥的上前膜拜,而後就一哄而散。散掉的人心和散掉的城牆一般都不足恃。

    葛天方前天強制百姓撤離的時候,這些人表現出來的攻擊性和敵意讓郎坦心中發寒,他們竟然認為遼人來了之後不會對他們怎麼樣,只要他們表現的足夠順從就好,直到葛天方把這些人帶到甕城城下,看到無數被燒焦的遼人屍體的時候,他們才算是徹底的死心了,一些上了年紀的老人指著郎坦控訴,說是他給偏關的百姓帶來了災難。這讓光化軍的將士們找不到戰鬥的理由,這才是最大的麻煩。

    眼看著遼人螞蟻出洞一般的從大缺口處湧進來,郎坦只能下令八牛弩和弩炮對那裡展開覆蓋,打退了遼人的進攻之後,郎坦準備修復散開的城牆,走到那裡看過之後,才知道不論自己怎麼做都是徒勞的,這裡已經完全不具備修復的可能。

    在埋下了無數的火藥之後,郎坦就退回了甕城,坐在桌案之後開始寫文書,這裡糟糕的情形必須一五一十的告訴雲崢,堅守十天的任務已經很難完成了,他重點說了人心向背,和軍隊裡的士氣變化,軍隊不可能一面打仗,一面兼顧城防和後勤,光化軍只有一萬人,防守的區域卻很大,這對一向倚賴百姓做後勤的光化軍來說,人手已經嚴重的不足了。

    勃勃的小臉上已經看不到一點笑容,他也知道光化軍如今面對的形勢非常的糟糕,一旦缺少戰馬的光化軍沒有了城池的保護,下場不可能比自己的族人好多少。靠兩條腿無論如何是跑不過騎兵的,尤其是在偏關這種最適合騎兵衝擊發威的河套地帶。

    清晨的時候老鷹帶走了郎坦的信箋,郎坦站在甕城上目送老鷹飛走,不過很快,他的臉上就浮出笑意,因為老鷹剛剛飛起來就落下去了。

    “大帥離我們只有十五里,就在那片山坳裡!”勃勃很高興,十五里恰好是騎兵偷襲的最佳距離,戰馬從熱身到最後全速奔馳,這個距離是最好不過的了。

    事實上雲崢昨日冷眼旁觀了昨日的戰鬥,除了城牆突然垮掉之外,別的都沒有出乎他的預料之外,城牆垮掉了,他就只好修改自己的作戰計畫,直到現在,蕭火兒依舊很謹慎的將自己的軍隊聚攏在一個方圓五里之內的圈子裡,想要偷襲很難。

    所以他給郎坦的回信裡只有簡單的兩個字“固守!”

    笑林一臉陰沉的走到雲崢身邊道:“華天壽這個人不簡單,他是彌勒教的殘餘。”

    “彌勒教?高曇晟為我所殺,方顯東被韓琦在河間府誘殺,白鐵餘聽說已經逃遁海外,大宋的彌勒教這些年已經漸漸地被剿滅了,如何又出來彌勒教的教眾?”

    笑林道:“昨日我找到線索突襲了火山軍廢棄的軍寨橫穀寨,在那裡發現了彌勒教祭壇還有祭文,擒獲了六個人,審訊之後他們承認乃是華天壽的舊部,他們最早信奉的是延川佛太子侯子光,偏關一代就是侯子光創立的“當眾小秦國”。

    雲崢長出一口氣道:“難怪郎坦在信裡說這裡的人心不在,他在偏關處處碰壁,即使拿出金銀都找不到幫助他的百姓,最後無奈之下只好將偏關的百姓遷徙出城,他發現這些百姓很有可能會幫著遼國來對付他,原來癥結出在這裡。

    只要涉及到彌勒教此事就不容小覷,當年一個高曇晟就讓我幾乎身處噩夢之中,好不容易才借助西夏人的力量將他斬殺,如今華天壽又跳了出來,還以為此人只是牽涉到貪瀆,沒想到啊,他竟然是彌勒教的人,彌勒教還真是我的好朋友,不管走到那裡都能碰到他們。

    華天壽既然在遼軍大營裡,我們在黃家寨隱藏的兵力恐怕隱瞞不了多少時候,現在是我們和遼國爭取時間的時候,看看老天到底把時間給誰。”

    笑林苦笑一聲道:“時間對我們來說恐怕不樂觀,郭恒川正在雁門關和李東楚大戰,此人心性堅韌至極,在十八盤損兵無數也不肯後退半步,據斥候稟報,郭恒川此次已經殺紅了眼,不管小軾如何的利用那兩具傀儡,對郭恒川都沒有絲毫的影響,如今李東楚已經準備棄守十八盤,後退到鐵裹山依仗更加險要的地勢繼續和郭恒川周旋,在十八盤和遼人對耗不值得。

    耶律大古對甯武關的攻擊也是疾如烈火,好在薑哲的城防變態至極,棱堡的威力讓遼人吃足了苦頭,聽說遼人連城下的屍體都撿不回去,如果甯武關的城防和偏關一樣,我們不如全軍退守雁門關算了,還打什麼仗啊。

    總體來說,時間似乎對遼人有利。”

    “真該讓大宋的皇帝來雁門關看看,看看他依仗為長城一樣的雁門關腐爛到了何種地步,我們的內部整合都沒有完成,忙著開什麼戰啊,一場仗下來,什麼都暴露出來了,邊關的疲敝,百姓的窮困,官府的腐敗,如今再加上邪教橫行,天知道還有什麼大麻煩等著我們。

    傳令下去吧,全軍休整養好精神,只要出現戰機我們就撲上去,確實沒有時間再去講究戰果了,你說的沒錯,雁門關一戰,我們想要最終獲勝,不流血是不成的。”雲崢下完命令就回到一座小帳篷裡養精蓄銳,接下來的日子裡不可能再有這樣的機會了。

    笑林捏了捏拳頭轉身就走,抓到了六個奸細,總要把他們知道的消息全部榨出來才行,邊關重地竟然出現了城牆散開這種駭人聽聞的事情,他很想知道當初修建城牆完畢的時候,他們是怎麼通過工部檢驗的,一個彌勒教匪徒是怎麼擔任偏關守將十餘年而不為人所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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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亂局生 皇帝殞 第二十五章 天變

  很多時候我們在制定好了計畫之後,剩下的就要看時間這個大神能夠用時光醞釀出什麼東西來,大部分都不盡如人意,當然,也有幸運者,上天會幫他安排好一切的。

    不盡如人意的時候,缺少的部分就需要我們自己去彌補,這時候就奮鬥作為一種高貴的品質就出現了,誰能奮鬥到最後,誰就可能是勝利者。

    雲崢其實一點都不喜歡奮鬥這回事,作為後來人,他覺得自己在智商上佔有絕對的優勢,在大宋居留的時間越長,他就越是難過,從開始的無所不知無所不能到現在要奮鬥才能成功,這讓他覺得自己很是受傷,至少,智商上的優越感正在被宋人一點點的拉平。

    皇帝是如此的任性,大臣們是如此的難纏,敵人是如此的讓人頭疼,總之到了現在,沒有什麼事情是正常的。大宋的城牆會垮塌,後世的橋樑也會垮塌,人為因素在這個人治的社會裡總是顯得那麼重要,大宋真的很需要包拯,至少需要一千個包拯。

    好在蕭火兒還是一個正常的宋代人,他忙著攻打偏關,所以就忘記了很多可能出現的狀況,遼人的斥候在偏關和雁門關之間不斷地巡梭,唯獨忘記了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的大片區域,或許他認為自己的五萬騎兵已經足夠控制這片區域了。

    老鷹在天上飛,斥候在地上跑,有了老鷹的存在,宋軍的斥候總能先一步躲開遼軍的斥候。兩軍的斥候部隊就在這片土地上捉迷藏,而郎坦只能耐著性子和蕭火兒的遼軍廝殺。

    戰鬥總是激烈不起來,蕭火兒的軍隊在輪番上陣,只要上去了就會被火藥彈給炸回來,然後再派一支軍隊上去挨炸,他訓練軍隊的目的甚至比攻城的目的還要明確。

    偏關終於下了一場雨,豆大的雨點子砸在黃土上濺起道道白煙,不大的功夫,天地間都是茫茫的雨幕,遼人的大隊人馬靜靜地站立在雨地裡。刀槍出鞘等待蕭火兒一聲令下就開始攻城。通過三天多的攻擊,蕭火兒發現火藥彈非常的怕水。

    所以這場難得的及時雨被他認為是上天給的啟示,寧願忍受弓弦受潮不能使用的危險也要和宋軍展開白刃戰。

    他很清楚,偏關一帶的雨水來的急促。去的也快捷。戰機只是一瞬間的事情。所以他這一次要求全軍押上,只留下三千老弱把守營盤,自己著這一次將親自衝陣。能否奪下偏關在此一舉。

    老鷹抖著身上的雨水,落在勃勃的肩膀上,雨中起飛實在是為難它了,不過它依然忠實的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把雲崢的軍令交到了郎坦的手中。

    看到軍令的郎坦如蒙大赦,紅著眼睛瞅瞅殘破的城關,逐一擁抱了那些重傷難治的兄弟,揮揮手就下令全軍撤退出偏關。

    留下來的十幾個殘兵痛飲了美酒之後,就鎮定的把自己封閉起來,每個人的身邊只有一根胳膊粗的信香,每支信香的頂端都燒的很旺,趴伏在自己需要留守的地方,滿城的火藥總需要有人來點燃才好。

    蟻群一般的遼人從城防的缺口處一擁而進,沒有任何的抵抗,當斥候回報蕭火兒,偏關已經空無一人的時候,蕭火兒並不感到奇怪,戰事進行到現在,宋人如果不逃跑才是一件不正常的事情。

    擁兵進入了偏關,蕭火兒感受不到任何的榮耀,一座廢城就阻擋自己五萬大軍整整七天,如今城破,敵人逃遁,並不是一件值得誇獎的事情。

    “搜索城關,每一寸土地都不要放過。”蕭火兒坐在郎坦的大堂上發佈了自己進入偏關的第一個命令。

    韓守德坐在一間地窖裡,艱難的拿手撕扯著一大塊肥羊肉,吃一口肉,再喝一口酒,覺得自己的日子過得還不錯,不大的地窖裡足矣容身了,身邊還有弟兄們扔進來的各種戰利品,知道這些都是弟兄們給自己的殉葬品,他爬著把這些東西一一的歸攏在一起,都是好東西,那些狗日的盡糟蹋好東西!

    他腰部以下已經沒有任何知覺了,昨天的時候沒有躲過遼人的石彈,兩條腿被砸成了肉餅用不成了,如果兩條腿沒了,韓守德還不至於絕望,光化軍退役的老兵中間不是沒有兩條腿都沒有的人,在農莊總能繼續衣食無憂的活下去,可是那顆石彈砸的地方太偏上了,韓守德在自己的屎尿落在床上的時候,就不打算活了,這樣活著沒有半點的意思,按理說這個時候隊正就該給自己一刀送兄弟一程,可是隊正卻告訴自己,還有一個點火藥的活需要人來幹,只要幹了,三轉軍功妥妥的。

    隊正沒有說這是一個死人才能幹的活,可是韓守德不在乎,自己本來就要死了,臨死還能撈三轉軍功,天底下沒有比這更划算的事情了,更何況還能拉著那群狗日的一起死。

    他想都沒有想的就應承了下來,自己的腰部以下沒知覺,兩隻手卻沒有什麼問題,別的兄弟還要忍受傷痛,自己不用,點火藥這事身為弩炮手自己常幹,很簡單,只要聽到頭頂有腳步聲點燃引線就是了,不需要太多的體力。

    韓守德正在幻想自己的兒子穿上大紅的喜服帶著新娘子給自己敬酒的美妙場景,頭頂上就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看樣子外面的雨水已經停了。

    “娘的,沒時間了。”韓守德歎了一口氣,拿起粗大的信香就捅在那些粗大的引線上,地窖裡頓時就冒起了濃烈的硝煙,刺鼻的硝煙將韓守德刺激的涕淚橫流,不斷地嗆咳。

    眼前突然一亮,地窖的蓋子被人掀開了,頭頂上出現了四五個面目猙獰的遼人頭顱,韓守德知道自己這時候一定非常的狼狽,用力的擦乾了自己的眼淚和鼻涕,朝那些遼人怒吼道:“你們他娘的就不能把老子的棺材蓋子給蓋上嗎?”

    遼人戲覷的神色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驚駭欲絕的表情,他們看到了韓守德身後的引線正在嗤嗤的響著一頭鑽進泥土裡去了,和宋人作戰好幾天了,他們知道這東西是什麼。

    手一鬆,地窖的蓋子重新落了下來,遼人瘋狂的往外跑,在他們看來只要跑的夠遠就能免受宋人的那種恐怖武器的襲擊。

    韓守德聽不懂遼人到底在喊些什麼,也不去思索這些沒有用的事情,換了一個舒坦的姿勢躺了下來,閉上眼睛繼續回憶自己剛才的夢想。

    “娃兒七歲了,再過十年就該討媳婦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討一個屁股大好生養的……劉家的丫頭可不成,頭髮黃黃的,身上也沒有幾兩肉看著就是一個福薄的……”

    大地開始顫抖,緊接著偏關的劣質城牆就像風乾的沙堆一樣散開了,接著大地上就裂開了一道道口子,暗紅色的火焰帶著泥沙土塊從裂縫裡冒了出來,最後整個偏關的大地都被掀翻開來,地面上的房屋轟然倒塌,水井裡的水夾雜著黑煙沖天而起,整個偏關如同人間地獄。

    梁楫率領的騎兵在第一時間就踏平了三千老弱把守的遼軍大營,他很仔細的搜檢了大營,在確定華天壽不在大營之後,就果斷的率兵配合彭九和憨牛合圍偏關城。

    笑林放棄了領兵的榮耀,帶著勃勃不斷地在偏關週邊巡梭,他很想知道那個華天壽到底去了那裡,這個人的重要性在他的眼中甚至超越了蕭火兒,因為從郎坦守城的這些天發現,遼軍中竟然也有火藥彈,而且威力還不錯,雲崢拆開一顆沒有爆炸的火藥彈仔細的研究之後發現,這種火藥彈的威力距離宋軍使用的制式火藥彈已經相去不遠了。他和雲崢一致認為,這種變故,應該就是華天壽帶來的變化才對。

    雨後的荒原上綠草如茵,縱馬奔馳在濕潤的沙土上不見絲毫塵土,笑林帶著一千騎兵一寸寸的搜尋著方圓十里之內的土地,華天壽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跑出十里之地。

    僥倖未死的遼人從泥沙裡鑽出來,亡命的向城外逃跑,城池裡到處都是亂蹦亂跳的戰馬,蕭火兒騎在馬上,大聲的呼喝著要求親兵迅速整軍,到了這個時候,他非常的清楚,已經逃走的郎坦一定會在城外等著自己報一箭之仇。

    勉強整合了大隊人馬匆匆出城之後,他就看到了黑壓壓的一大片宋軍已經在城外列陣等候了,在軍侯的號令下,弩兵們射過來的弩箭甚至比剛才的大雨還要滂沱。

    丟失了戰馬,丟失了武器的遼人在箭雨中一片片的倒在地上,而宋軍的黑色方陣也在一步步的逼近,長長的拒馬槍閃爍著寒光,封死了遼軍所有的退路。

    蕭火兒眼見遼軍又被逼進了斷壁殘垣之中,他們潰敗的沒有任何章法,就那樣亂糟糟的扔掉兵刃抱著腦袋跑了,剛才的天變一樣場景,已經嚇破了他們的膽子。

    蕭火兒將自己的長刀橫過來搭在脖頸上,最後瞅了一眼那面雲字大旗眼睛一閉就拖動了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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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亂局生 皇帝殞 第二十六章 鼴鼠

  烏骨毒非常的害怕,宋軍黑壓壓的一片從四面八方圍過來,這一次想要逃跑恐怕很難,左顧右盼的也找不到一個可以藏身的地方,不過他看到了心灰意冷的蕭火兒打算自殺。

    這怎麼成,你死了老子就是領頭的了,到時候算罪責自己也就成了無可替代的替罪羊,所以他見蕭火兒把刀子架在脖子上,立刻就撲上去奪過刀子扔的遠遠地,抱著蕭火兒大哭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大帥且忍一時之辱,我們從頭再來也就是了,何必自尋短見?”

    自殺這種事情,其實也就是一時血氣之勇,一旦第一次沒有成功,第二次就很難對自己下的去手,蕭火兒長歎一聲,眼見自己的軍隊正在遭遇屠殺,而宋軍似乎沒有罷手的意思,既然自己的軍隊已經潰不成軍,投降也不是不可以。

    親軍隊長蕭英自亂軍中找到了蕭火兒,將他攙扶到自己的戰馬上道:“大帥,現在還不是洩氣的時候,卑職收攏了三千親衛,這就掩護您殺出去。”

    蕭火兒聽說還有三千能戰之士,已經熄滅的希望之火又熊熊燃燒起來,大吼一聲道:“沖出去,豁出命沖出去,只要逃出生天,本帥絕不虧待有功將士。”

    瞅著蕭火兒雄心萬丈的整頓親兵預備親自廝殺出一條血路,烏骨毒悄悄地跟在他身後,只是身上套了兩層鐵甲,臃腫的身子如同皮球一般惹人發笑。

    蕭火兒自然不會理睬烏骨毒。自己都需要拼命,誰會管烏骨毒沉重的身子戰馬是不是能夠馱的動。

    郎坦咬牙切齒的從西面撲過來,偏關一戰是他平生打的最窩囊的一仗。不但在正規的作戰中奈何不得遼人,最後還要依靠死士來達到作戰目的,一想到那些慷慨赴死的兄弟,郎坦的心如同刀絞一般疼痛,這場戰爭讓他拋棄了重傷的手足,僅僅這一點,就讓他難以原諒自己。

    不拋棄。不放棄原本就是光化軍凝聚人心之道,如今誓言破了。想要挽回就需要百倍的努力了,所以面對遼人,他沒有任何理由放過他們。

    被火藥炸的爛糟糟的城池裡想要找出一塊平坦的土地整軍非常的難,蕭火兒見自己的親兵高高低低的站在廢墟上。等不及全體準備好,就朝蕭英下令開始向正北突襲。

    恐怖的爆炸損壞了戰馬的中樞神經,好些戰馬跌跌撞撞的憑著本能開始奔跑,有的奔跑了幾步就摔倒在地上,被後面的騎兵從身上碾過,崎嶇的道路沒有辦法給騎兵創造足夠全速奔跑的動力,所以當雲崢看到一支亂糟糟的隊伍從城裡跑出來之後覺得非常奇怪。

    蕭火兒跑了,烏骨毒跑了,親兵們跑了。剩下的遼軍習慣性的跟在後面跑,密集的弩箭遍地的屍體擋不住遼人想要逃跑的熱情,盲從是他們現在唯一的選擇。如同野獸一般形成一道洪流蠻橫的向宋軍軍陣沖了過來。

    前面的遼人被射殺了撲倒在地上,後面的遼人又會補充上來,害怕到極點的遼人根本就忘記了生死,潮水一般席捲過來,只知道往前沖。

    彭九坐在馬上輕笑了一聲,揮揮手身後的弩炮軍陣就發射了三輪火油彈。枯黃的地面上忽然間就升起一道一丈多高,三丈多寬的火河。

    遼人尖銳的陣頭因為火焰阻隔的原因變得扁平。於是弩箭殺人的功效就百倍的提升了,一些遼軍和戰馬一起被後面的同僚推進了大火堆,沾染了猛火油的人馬沖出火焰牆之後也就成了火人,帶著各種奇形怪狀的動作最後撲倒在黃土地上。

    蕭火兒鎧甲上掛滿了弩箭,即便是面罩上也被弩箭射中過幾次,他的眼角處有一道深深地血痕,鮮血糊滿了臉,見前面的火焰即將熄滅,命令蕭英帶著親兵沖過火牆,繼續衝鋒。

    華天壽本來想進城去看看的,自己在城裡還遺留了一些東西沒有拿走嗎,準備趁著遼軍進城,把東西拿走,才進城就遇到了天變一樣的爆炸。

    親眼目睹了城牆的坍塌,也親眼目睹了地面神跡一樣的翻卷開來,更是見識了爆炸的氣浪將遼人高高拋起來的模樣,往城外看的時候他也看到了雲字大旗下的宋軍鐵騎急速的向偏關合圍的場景,他在第一時間就選擇了棄城而逃,他沒有走大路,也沒有往山裡面跑,更加沒有選擇回到遼軍大營裡面去。

    一隻羊皮囊被他吹的鼓起來,和自己的護衛一人一個,毫不猶豫的抱著氣囊就跳進了偏關河隨波逐流,初夏的偏關河河水洶湧,不大工夫就把他送出十裡以外,在偏關當了多年的主將,對地形的把握上,蕭火兒等人根本就無法與他相媲美。

    筋疲力盡的爬上河岸,把身子隱藏在深深地蘆葦叢裡,護衛們在蘆葦叢裡砍出一塊空地,將蘆葦鋪在地面上,華天壽脫掉濕漉漉的衣衫,仰面朝天躺在上面急促的呼吸,全身上下脫力一般的困頓。

    這就是一場災難!

    華天壽是這樣評論偏關城的表現的。

    一座根本就不能稱之為城池的地方,雲崢的部下不但能夠和實力雄厚的遼人做到有攻有守,在最後的關頭還能上演這樣一出,轉瞬間攻守之勢就轉變了,誰能想到,偏關陷落的一瞬間,也是遼軍末日的到來。

    雲崢不早不晚的這時候出現在偏關城下就說明,這傢伙從一開始就在偏關,想到這裡,華天壽腦門上的汗珠子就劈裡啪啦的往下掉。

    自己遍佈偏關的耳目竟然對這樣一支大軍的到來一無所知,他甚至覺得雲崢可能已經知曉自己向遼人販賣火藥彈的事情了。

    “此地不宜久留!”華天壽打了一個激靈,一咕嚕坐起來,匆匆的披上濕衣服對自己的護衛說,無論如何,只要蕭火兒落在宋軍手裡,自己的事情將大白於天下,接下來,迎接自己的將是宋人最無情的追殺。

    天空忽然傳來一聲蒼鷹的長唳,華天壽吃了一驚,抬頭看之後才松了一口氣,一隻灰褐色的鷂子從自己的頭頂飛了過去,箭一般地竄向高空,在空中悠閒地轉著圈子。

    “扁毛畜生!”

    華天壽暗暗地罵了一句,抓緊時間在蘆葦叢裡穿行,只要穿過這片濕地蘆葦蕩,自己就能到達黃河故道,過了黃河故道之後就能到達甯邊州,那裡的好多牧人部族首領和自己關係很好,只要到達了那裡潛伏上一段時間,等宋人忘記了自己的存在,再設法將火藥配方出手掉,先生說的沒錯,謀算錢財不如謀算人心,大丈夫即便是不能五鼎食也要五鼎烹才好。

    操控人心才是大丈夫所為,區區金銀何足道哉,左右醇酒婦人自己早就享受過了,渾渾噩噩的過完剩下的日子不如轟轟烈烈的過完這一生。

    只要想起先生,華天壽就激動的渾身發抖,那是一個怎樣智慧超絕的人啊,雖然只是短短的相處了十天,這十天卻讓自己終身難忘。

    原來學問還能這樣解釋,原來儒家虛偽的面皮底下還埋藏著如許多的骯髒勾當,原來人心是如此的虛偽大多變,原來政事堂上的兗兗諸公暗地裡是如此操控國家和人心的。

    原來自己也能用一個小小的事情就能改變天下的大勢,原來大宋這些年之所以百戰百勝的原因就在於自己手裡的火藥。

    這太讓人驚喜了,讓那些剝奪了自己官職還要把自己送進刑部審訊的官員們瞧瞧,傷害了華天壽將是你們一生的夢魘。

    華天壽不顧蘆葦葉子把手臉割出一道又一道的血口子,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出了蘆葦蕩,沖上高高的黃河故道,只要走三裡地,自己就能鑽進山巒,那座高山的後面就是達悟部,族長這些年沒少拿偏關的好處,給自己一些該有的照顧還是沒問題的。

    回頭瞅瞅偏關方向,那裡黑煙繚繞,火藥彈的爆炸聲不絕於耳,每一聲似乎都在華天壽的心頭炸響,他只願蕭火兒能夠多拖住宋軍一點時間,讓他們無暇顧及自己。

    轉過一個乾涸的河灣,黃河故道上有一個人正在濕潤的沙地上拔草喂馬,看樣子是一個單身的商賈,走的精疲力竭的華天壽覺得這匹馬就是上天給自己送來的,不用吩咐,三個身形彪悍的親衛就獰笑著圍了了上去……

    那個人轉過身子平靜的看著華天壽主僕道:“華天壽?”說完就從懷裡掏出一張畫影圖形,展開之後瞅瞅愣在原地的華天壽主僕四人點點頭道:“官憑上說的不清楚,還是畫影圖形靠譜一點,至少把你眉梢的那點紅痣清楚的表現出來了。”

    “你是誰?”華天壽警惕的問道。

    問完這句話華天壽就覺得有些羞愧,先生說過一個聰慧的人從不問一些沒有任何意義的話的,自己剛才問的那句話就沒有半點的意義。

    三個護衛身形才動了一下,三支弩箭就射穿了他們的大腿,從沙子裡又站起三個彪形大漢,其中的一個走到驚駭欲絕的華天壽身邊,巨大的拳頭重重的擂在他的小腹上,華天壽的身子立刻就蜷縮起來,眼淚鼻涕和著口水噴泉一樣的湧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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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亂局生 皇帝殞 第二十七章 防患於未然

   蕭火兒被四五個精壯的宋軍死死地按在地上,在第一時間就解除了他所有的武裝,盔甲下面只有褻褲,沒了帶子松松的掉了下來,露出腰間纏繞的那塊兜襠布,他依舊憤怒的扭動著身子,表示自己絕不屈服。

    烏骨毒的兩層鎧甲早就被剝掉了,挺著一個碩大的肚皮,光著上身站在荒原上雙手抱著胸口,驚駭的左右望著擒拿住他的宋軍,不斷地喊著:“我願降,我願降!”

    猴子笑嘻嘻的看著烏骨毒道:“我們的話說的不錯,至少這幾個字說的字正腔圓,還是純粹的京城話,跟誰學的?”

    烏骨毒看著手握長刀的猴子,不斷地把身子往後聳動,因為猴子的刀尖對著自己的肚子撞了過來。

    “在神武城的時候就想抓你,被你給逃掉了,這次你應該沒辦法逃掉了吧?”猴子用刀背磕磕烏骨毒軟乎乎的肚皮笑道。

    “我願意出錢贖身!將軍,請稟告雲帥,小人願意出錢贖身,一萬貫,不,兩萬貫,小人薄有家財,願意全部獻出來,只求饒我一命!”

    已經被倒攢四蹄反捆的蕭火兒怒駡道:“烏骨毒,大遼的好男兒死則死了,求饒就不怕丟了上三族的顏面?”

    猴子笑嘻嘻的道:“你不知道,我家大帥就是喜歡看英雄求饒的段子,烏骨毒這麼哀求說不定我家大帥心一軟就會放掉他。越是硬骨頭我家大帥說這種人就越是放不得,軟骨頭放回去沒關係,下次還能抓到。硬骨頭就不成了,再想抓到會損傷士卒的,蕭火兒,你難道就不求饒一下嗎?聽說你們蕭家有的是錢。”

    蕭火兒把眼睛一閉,不再做聲,雙手被捆綁的烏骨毒卻湊到猴子身邊諛詞如潮的拍馬屁,希望自己能獲得贖身的機會。

    “刑不上大夫啊。宋國如此,在遼國也是如此。小人乃是神武城的城主,又是上三族的出身,怎麼算都該是士人了,拿錢贖身問題不大吧?”

    “小人見到雲帥大軍從來都是望風而逃的。也就是郭如海,蕭火兒這些人死頂著不願意投降,否則雲帥不用費這麼大的力氣打敗蕭火兒,早就收復西京……”

    郎坦聽到這些話怒氣從心底往上湧,身為軍人最聽不得這樣的混帳話,又不好說什麼,悶哼一聲就離開了猴子,由著他去和烏骨毒胡鬧。

    雲崢對蕭火兒的生死不是很在乎,此時的他蹲在地上。仔細的看著憨牛從遼軍那裡搜來的火藥彈,說量不多,也就十幾枚。從鐵殼子的外觀來看,這些火藥彈都是一批鐵水製造的,鐵殼子上鳳梨一樣的碎塊外形鑄造的不是很精細,他拆開一枚火藥彈,倒出火藥後,用錘子敲擊鐵殼子。好幾下才敲碎,拿著碎片仔細的檢查茬口。看了茬口過後才松了一口氣。

    鑄鐵的製造工藝並沒有外泄,遼人手裡的火藥彈外殼有不均勻的熟鐵鑲嵌在裡面,這樣一來,火藥一旦炸不開這些鐵殼子,就會出現無用的啞彈。

    不過,當他的眼光落在倒出來的火藥上,心情就變得非常的沉重,看得出來,這些火藥的成分就是硝石,硫磺和木炭,並沒有其它的物質攙和進去,如果不計算這三種無知的純度,已經和大宋的火藥差別不大了,火藥的黃金配比,只要捨得下工夫和金錢總會在短時間裡研究出來的。

    硝石的浸出提純工藝並不是一個秘密,遼人在這方面的知識甚至比宋人還要豐富,畢竟硝石是遼人生產生活不可或缺的東西,不過硫磺的提純工藝遼人應該沒有掌握,尤其是硫磺的氣化回收工藝,他們應該完全不知道,這堆火藥中間還夾雜著微小的黃色硫磺顆粒,看樣子使用的是生硫磺。

    至於火藥的顆粒化知識,他們也不知道,雲崢從來就沒有指望過大宋將作監能夠守住火藥的秘密,所以他固守的是這些珍貴的工藝,火藥的配方只有三種簡單的物質,一句話就能說清楚,可是一套複雜的工藝,沒有經過時間的檢驗,是不可能成熟的。

    即便是敵人來偷,也只會偷秘方,他們不知道的是,決定火藥威力大小的絕對不是配方,而是材料的品質,雲崢也沒有指望這些工藝能夠長遠的保密下去,他們只需要保密到火藥的替代品出現就足夠了,到時候,那一套更加複雜的硝化知識,絕對不是遼國人,或者西夏人,亦或是什麼顏色毛髮的人所能理解的,即便是秘方放在他們的面前他們也看不懂。

    也只有到了那個時候,秘密才能被保住。想到這裡雲崢的一顆心總算是放了下來,只要不是將作監監守自盜,把所有的細節全部洩露出去,總體裡說威脅不算大,不論是宋人還是遼人,亦或是西夏人都不善於搞研究工作,只要遇到自己不理解的事物,往往在這個時候鬼神就會出現……

    “也不知道笑林能不能把那個蟲子捉回來。”雲崢小聲嘀咕一聲就站了起來,瞅了一眼正在被打掃的戰場就氣的不行。

    葛秋煙堂堂的貴婦,竟然混在軍士群裡,四處尋找戰利品,找到一把鑲著寶石的刀子竟然還高興地叫喚開了,別的軍卒只要找到漂亮的或者值錢的東西也會在第一時間交到她的手裡,在她的身邊,已經有好大一包了,包裹那些東西的包袱皮竟然是一條不知道從哪個遼人身上扒下來的褲子,兩條褲腿一綁上,就是一個絕佳的包袱。

    太丟人了,喊過憨牛要他去把葛秋煙找回來,憨牛卻無所謂的道:“夫人擔心了好多天,直到今天臉上才有了點笑容,隨意的樂呵一下也無所謂,回到家裡總要派禮物的,空著手回去才不像話。”

    說完話,就撿起地上的火藥彈,丟炮仗一樣的丟了出去,聽著土包後面並不是很猛烈的爆炸聲撇撇嘴道:“和咱們的火藥彈差的遠了。”

    遇到這種比主人還牛的僕人,雲崢只能自認倒楣,只要沒了戰事,這些混蛋立刻就恢復了東京城時的模樣,走進了戰場將葛秋煙拖了回來,想要幫著她把寶貝拎走,提了一下沒提動,葛秋煙笑吟吟的一隻手提起來嬌笑道:“夫君啊,戰場上果然是最好的發財地點,您看看,一小會妾身就搜集到了這麼多,粗略的算了一下,上千貫錢呢,遼人還真是有錢。”

    “按照軍規,這些東西都要上繳參軍,不允許私人拿走。”

    “那可不行,這是妾身自己找到的,就是我自己的,軍規是給您這樣的人定的,可不是給妾身這種小女子定的,這戰場說白了就是咱家收穫莊稼的地方,妾身這個女主人在自己莊稼地裡撿幾個麥穗犯了誰家的法了。”

    說完話就嫋嫋婷婷的走到自己的戰馬跟前,把兩條鼓鼓囊囊的褲腿跨坐在自己的戰馬脖子上,歡喜的拍拍包裹笑道:“回家的禮物有了,夫人問起來,妾身也好說這是陪您走了一遭戰場的收穫。”

    “小心參軍找你的麻煩!到時候我可不說情!”

    雲崢忘記了一件事,負責戰利品登記的參軍是蘇軾,這傢伙不知道從哪裡賤兮兮的跑過來,肩膀上扛著一袋子財物又堆在葛秋煙的戰馬屁股上,葛秋煙笑的跟一朵花似得,拍拍蘇軾的後腦勺就算是誇獎了,同樣笑的像哈巴狗一樣的蘇軾猛地看到先生的那張黑臉,縮縮脖子就跑的不見人了。

    “軍中的參軍沒意見,您這位大帥不會節外生枝吧?”葛秋煙湊到丈夫面前,溫熱的口氣噴在雲崢的耳朵眼裡,弄的人癢癢的。

    見丈夫的臉有些發紅,葛秋煙咯咯笑著就牽著自己的戰馬走了,不用問是去藏自己的寶貝了。

    郎坦紅著眼睛走了過來,指指廢墟一樣的偏關城問道:“末將是否還要駐守偏關城?”

    “打仗打的城池都沒有了,你還駐守什麼啊,換個地方重新築城,自從黃河改道之後,偏關的重要性已經降低了。我其實不介意你在河曲築城,以後邊關怎麼樣都需要糧草自給自足,河曲是個水草豐茂的好地方,不管是放牧還是屯田,都不錯,這一次你光化軍損失慘重,總需要一點補償的,屯駐河曲算是給你們的福利,另外,下一次千萬不要再出現丟棄傷兵的事情,偏關之戰我們寧願硬啃,也不能用這樣的法子,回頭你去軍法處領三十軍棍,以儆效尤。”

    雲崢知道郎坦此時心中的苦楚,從不丟棄部下的郎坦開始讓傷兵當敢死隊了,雖然大家都曉得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這樣做能把傷亡減小到最小,戰損三成的光化軍實在是死傷不起了,可是派傷兵去做必死的活計,最傷心的就是郎坦這個極度重情重義的的人,此時給他一點懲處,能讓他的心裡更加的好過一點。

    郎坦等不及了,找來了軍法官,親自宣讀了大帥的軍令,然後就當著自己部下的面,涕淚交加的訴說了自己的不是,然後又說了大帥對此事的看法,最後在光化軍全軍的求情聲裡,自己扒掉了褲子露出屁股蛋子對行刑的憲兵厲聲吼道:“打!狠狠地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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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亂局生 皇帝殞 第二十八章 皇帝夢

  雲崢看完行刑場面之後對匆匆趕來的笑林道:“誰要是以後再說郎坦是一個粗豪四海的莽漢子我就用手抽他的大嘴巴!”

    笑林伸長脖子瞅瞅郎坦的演出笑道:“這混蛋將來要是不能位列三公,老子把腦袋割下來。”

    雲崢大笑道:“是極,是極啊,能作戰是中層將領必須的能力,他娘的能做戲就具備了做高官的資格,如果既能做戲又能打仗,樞密使這個職位簡直就是為他量身定做的。

    只要去了大海當海盜之後,樞密使說不定就是他的了,周同本來比他的條件還好些,可是周同往上爬的心願過於強烈了,仗打的不夠多,基礎也就不怎麼牢靠,如今被郎坦遠遠地甩在後面了。”

    笑林背著手長一口氣道:“華天壽被捉到了。”

    雲崢笑了一下道:“沒時間處理他,明日就要回雁門關,李東楚在雁門關撐的很苦,郭恒川可不是蕭火兒這樣的廢物,那是一個百戰老將,一板一眼的進攻,從不冒進,攻佔一地就守衛一地,不給李東楚半點可乘之機,聽說現在已經攻打到了鐵裹門下了,如今正在僵持。

    姜哲那裡的形勢還不錯,耶律大古也是草包一個,再這麼強攻下去,遼人會不攻自潰的。”

    笑林不關心前線的戰局,他只想著火藥的事情,見雲崢似乎不是很在乎不由得小聲提醒道:“火藥乃是國之根本。它的重要性不下於雁門關。”

    雲崢哈哈笑道:“你錯了,大宋的國之根本是這些將士,從來都不是什麼火藥。城池,那些死物件還不配成為國之根本。

    遠處的長城而今安在?他可曾擋住了胡人的千軍萬馬?唐時從未聽說他們修築過長城,那時候的長城不過是甚至是阻礙盛唐兵馬北上的障礙。

    有了長城,帝王就會生出閉關鎖國的心思,就能養成天地自成一統的惰性,有一些北方的狼族時時敲打宋人莫要放棄武備並不是一件壞事。”

    笑林皺眉道:“你想的是千古事,我想的是眼前。這不一樣,既然你不願意管火藥的事情。不妨就交給我,我會找出源頭來的。”

    已經回頭騎上大青馬的雲崢呵呵笑道:“本該如此,你甚至應該和寒林老兄商談一下,如何組成我大宋的保密機構。陳琳這只老狗,內鬥是他娘的內行,攆的老子的星盤到處逃跑,外鬥純粹是他娘的外行,火藥配方這麼大的秘密也能被人家探知,火藥交給大宋將作監已經五年了,我敢說只要是一個聰明一點的有心人一定能找出一點蛛絲馬跡來的。

    洩密這種事情不是只有內奸一途,有時候無心的隻言片語就能把秘密說的底掉,我研究過遼人拿到的火藥了。他還不知道最核心的東西,也就是說沒人向外透露過完整的配方,估計陳琳把守的很嚴。

    火藥秘方是怎麼被人家知道的我不感興趣。我只想知道那個聰明人到底是誰。”

    笑林點點頭就走了,雲崢吩咐憨牛吹號整軍,打掃完戰場之後就後退三十里紮營,總要給荒原上的野獸留下一個進食的空間。

    不管是雲崢,還是郎坦,亦或是整個大宋軍隊。他們似乎都忘記了偏關這片地方,沒有人就沒有城關。郎坦說的沒錯,那些百姓即便是在宋軍告訴他們遼人已經被殺光了,他們也無動於衷,守著自己極為可憐的一點財物躲在荒山裡不願意出來,看得出來,他們防備宋軍甚於遼人,這樣的百姓不要也罷,出於人道,雲崢將遼人的一部分糧秣留了下來,作為毀壞他們家園的補償。

    第二天雲崢大軍啟程的時候,斥候稟報說留在戰場上的糧秣被那些人運走了,他們不但沒有出山,反而往群山的深處去找活命的地方去了。

    雲崢黯然長歎,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且由他去吧,多年以來宋軍官員的禍害,遼人騎兵的戕害,邪教思想的侵蝕,能活下來就不錯了,奢望這些人保家愛國毫無可能,雲崢只能祝願這些人能夠找到適合自己生存的那片樂土,在很多時候,放手也是一種寬容。

    郎坦要去河曲駐守,那裡幾乎一窮二白,所以遼軍的繳獲大部分都給了他,包括哪些粗重的輜重以及笨重的攻城器械,在河曲建立一座光化城,是郎坦早就有過的想法,身為上司,雲崢必須滿足部下的要求,就像當年自己想要建立鷹巢一樣,每一支軍隊都必須有自己的光榮之地。

    坐在馬車裡,葛秋煙撅著屁股在清點自己的戰利品,平日在家裡價值百十貫的首飾掉地上有時候都懶得撿,如今拿著一顆指甲蓋大小的質地不純的藍寶石就愛不釋手,女人的這種心思雲崢從來都沒有弄明白過,不過看她歡喜的樣子,也就懶得去管,只要她高興就好。

    翻開蘇軾的作業瞅了一眼就笑了,這傢伙昨晚寫的作業竟然是《制衡論》,這片論主要攻擊切入點就是雲崢的鷹巢和郎坦的光化城,以及折家佔據的寧州,以及種世衡經略的青澗城,最後還說到了狄青正在建設的建昌府石頭城。

    小傢伙敏銳的發現軍隊中有能力,有威望的將領都在悄悄地建設自己的根據地,他認為此風不可長,如今,將領建設的城池都比較小,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些城池遲早會成為每一地的經濟中心,因為每支軍隊後面都似乎有一支強大的商隊作為後盾,尤其以鷹巢最為明顯。

    在蘇軾的文章裡,還說如果京西大軍有問鼎之心,這樣做是完全合適的,還出了很多的主意來完善這一體系,引經據典的說這樣的事情古來有之,周王朝初期的封建就是這樣建立的,將諸王候,和有功之臣分封到各地駐守,最後的結果就是血緣體系崩塌之後,進入了春秋五霸和戰國七雄的時代。

    最後隱晦的提醒自家先生,建立軍城此風不可長,即便是將來先生一統天下之後這些人依舊會是麻煩,不知道先生將來是不是也要來一次杯酒釋兵權。

    “人小鬼大!”雲崢提起筆在蘇軾的作業上寫了一行字“周八百年而衰,為史書之冠,黃口孺子焉敢臧否?文武之道在於平衡,朝政之道在於平衡,陽盛則陰衰,如今大宋陰氣入骨,一句東華門外唱名者方為好漢,打折壯士的脊樑,軍城,乃武人的脊樑也。

    另!你家先生我打算去當海盜,大陸上的事情關我屁事,幹完這一票老子就放舟東海,有一個法子湊活著用就好,你自己有本事將來去治理就是,老子幫著大宋湊一個完整的國家已經對得起天地良心,要是老子把所有的事情都幹完了,要你們幹什麼!”

    批閱完了就把作業丟在守在馬車外面一步都不離開的蘇軾腦袋上,還在腦袋上敲了一記怒駡道:“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挨了打的蘇軾似乎很開心,跳下馬撿起自己的作業,瞅瞅先生的評語之後,第一時間掏出火摺子點著了作業,守在一邊等作業完全成了灰燼,狠狠地踩了兩腳這才跨上戰馬,吆呼一聲就去追逐遠去的老虎和勃勃他們,整個人似乎都有了精神。

    瞅著歡天喜地的蘇軾,趴在窗口看他動作的雲崢輕輕地歎了口氣道:“老子還真是沒有皇帝命啊,如果真的起事,連老子的學生都不肯幫忙……”

    趙家對文人的統治真是統治到骨髓裡去了,雲崢不得不想起史書上關於大宋滅亡那一刻的記載,大宋大勢已去,即便是如此,追隨幼帝不願意做叛臣的百姓依舊有二十余萬,陸秀夫背負幼帝投海自盡之後,為之殉葬的文人,不下十萬之眾。

    心如鐵石如張弘範者在目睹了這一慘狀之後都不由得驚懼交加,宋亡一年之後也就病死了,臨終之時一首“:磨劍劍石石鼎裂,飲馬長江江水竭。我軍百萬戰袍紅,盡是江南兒女血!”訴盡了他心中的彷徨和不安。

    雲崢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自己身處張弘範境遇的時候是個什麼模樣,只覺得渾身冰冷,打了兩個寒顫之後,立刻就把那恐怖的一幕驅趕出腦袋,有病的人才會把自己弄成那個模樣!

    老百姓以訛傳訛,都說張弘範生的兒子沒屁眼,自己的孩子可不能遭受這樣的詛咒,到時候總不能抱著孩子給所有懷疑的人看孩子的屁股吧?

    “你來的時候孩子們都還安康吧?”

    葛秋煙愣了一下,放下手裡的寶石柔柔的道:“落落的眉眼已經張開了,是一個絕世美女呢,您的兒子長得虎頭虎腦的見人就笑,佘家老太君抱的時候尿了人家一身,老夫人高興地說沾了雲家的光,您別說,老太君回去之後,她家的一個小媳婦第二天就給她生了一個小重孫,歡喜的老太君特意派人送了禮物過來。就是小閨女可憐,爹爹,母親不在身邊,還不知道被她狠心的大娘怎麼虐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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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亂局生 皇帝殞 第二十九章 吊睛白額大蟲和細狗

   “滾!”雲崢粗暴的結束了談話,解開上衣袒胸露乳的躺在馬車裡準備睡覺,前幾天籌備作戰把他累壞了,如今戰事結束了,可以稍微舒坦一下。

    葛秋煙嗤嗤笑著把各種顏色的寶石放在他的肚皮上,拿手在他的胸口上劃著圈子咬著牙說:“要不妾身陪您睡?聽說凶煞之地結胎會養出一個英雄兒子來。”

    雲崢的眼睛睜開一條縫慢悠悠的道:“我不喜歡變態,我只喜歡普通的兒子,不必太聰明,只要能知道孝敬老人,疼愛自己的孩子就成,凡是妖孽,沒有一個是讓人省心的,平平淡淡才是真的生活,如果能完成一個普通的理想,我就會為我的兒子歡呼!”

    葛秋煙歎息一聲軟軟的躺在丈夫的身邊柔聲道:“您的這個性子能讓我們無憂無慮的活好長好長時間,最好到天荒地老。”

    “哼,你們女人啊,男人家有時候對你們好你們總是想歪。少起點怪心思,好好地活著比什麼都好,等到老的牙齒都掉光的時候,我帶你去海邊裸泳,聽說很過癮……”

    葛秋煙咯咯笑道:“有本事現在就光著身子去游水,為什麼一定要等到老的沒牙了?”

    雲崢呵呵笑道:“現在去老子太吃虧……我看人家的醜老婆,人家看我的絕世美女老婆,這種不划算的買賣幹不得!”

    “哈哈哈……”

    猴子聽到馬車裡的笑聲。不由得把戰馬往外偏一點,免得聽見什麼不該聽見的動靜,然後大帥就會沖自己發脾氣……

    李常坐在雁門關主帥大廳裡。看著手裡的軍報笑聲幾乎把房頂震塌,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放聲大笑了,從清晨時分接到這封八百里加急之後,只要看一次軍報,他就會縱聲大笑一次,還不允許老僕親兵勸阻,全部都給攆的遠遠的。

    李東楚一身黑灰。臉上黑一道白一道的帶著隨軍參軍事匆匆走進大廳,抱起茶壺咕嘟咕嘟的把涼茶一口氣喝完之後啞著嗓子問道:“參軍何故如此開心。還把末將從鐵裹門專門喚來所為何事?”

    李常親熱的給李東楚倒了一杯熱茶放在他的手邊笑道:“少喝點涼水,把嗓子都給激壞了,告訴你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老李,你只要再堅守三天。就能回去好好的休整一下了,白馬軍的將士如今疲憊不堪老夫是知道的,再忍忍,馬上就好了。”

    李東楚搖頭道:“大帥不在,白馬軍身負重責哪裡敢懈怠片刻,郭恒川這條老狗竟然不顧自己的士卒,在鐵裹門積薪為山放起火來了,咱們在下風位,濃煙滾滾的伸手不見五指。將士們口鼻上捂著濕布和敵軍作戰,撤不下來。”

    李常拍拍李東楚的肩膀道:“辛苦將士們了,今晚一定會給弟兄們送上去清肺的藥湯。都喝一口,戰事要緊啊,不過再有三天,大帥就回來了,大軍如今已然到了朱家河,到時候我們合兵一處。小小的郭恒川也不過是荒塚裡的枯骨耳!”

    李東楚霍然站起來驚喜的道:“大帥擊敗蕭火兒了?”

    李常淡然的道:“這是自然,你跟著大帥的時日還短。久了就會知道,大帥乃是我大宋名將,擊敗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蕭火兒算不得什麼事情,偏關一戰,堪稱地動山搖,大帥以偏關為誘餌,誘使蕭火兒入城,然後引爆了整座偏關,然後大帥帶著大軍圍堵倉惶逃竄的蕭火兒,最後一舉成擒,遁走的遼人不足百人。

    蕭火兒被擒,烏骨毒被擒,三萬多遼人降俘開始在河曲建立新城,在大批物資的援助下,新城在今年入冬之時定能修建完畢。”

    李東楚歡喜的搓著雙手在大廳裡走來走去的,拉著李常的雙手道:“參軍,既然大帥馬上就可以回來,我們不如主動突擊一次,打掉郭恒川這條老狗的囂張氣焰。”

    李常連連擺手道:“不要弄險,千萬不要弄險,什麼事都等大帥回來之後再做安排,如今我們兵微將寡損失不起,什麼樣的軍功都沒有守住雁門關來的大,我們只要好好地將雁門關交給大帥,頭功就是我們的,逃不掉,用不著和郎坦那個兵痞去比較。”

    李常見李東楚有點失望,就把他按在椅子上接著道:“郭恒川可不比蕭火兒那個毛頭小夥子,此人用兵老辣至極,咱們弄了他的兩個兒子在手上,這傢伙還能忍住憤怒一板一眼的攻城,可見他的城府之深,萬一我們發現的空檔是這隻老狗設下的埋伏怎麼辦?

    如果突襲不順利,萬一危及到雁門關,你我二人就算是死上一百次也不能贖罪啊,大帥已經生擒了蕭火兒,這場仗我們贏定了,雁門關外的四州也已經是我們餐盤裡的肥肉,只要把郭恒川老狗麾下的二十萬京城軍牢牢地拴在雁門關一點點的消耗掉就大功告成了,這時候需要穩住的是我們,不是郭恒川,每過一天,老狗的兵力就損耗一分,他也就虛弱一分,等到大帥到來之後,老狗的死期也就到了。”

    李東楚連連點頭道:“還是監軍有見地,末將魯莽了,慚愧啊,這就回鐵裹門,保證做到堅守不出,如果有一兵一卒出了鐵裹門,提頭來見。”

    松了一口氣的李常拍拍李東楚的後背道:“將軍有這樣的心思,本官就放心了,只要堅守不出,郭恒川老狗就奈何不得我們,等大帥回軍之後,老夫定為將軍請功。”

    心中有了定數的李東楚匆匆的出了帥府,參軍事喝了一肚子水打馬跟在李東楚的身後奇怪的問道:“將軍,咱們何時有了突襲郭恒川大軍的想法了,上午您還說要用鐵裹門險要的地勢生生的耗死這只老狗,怎麼又要出擊了。”

    李東楚瞅瞅這個跟了自己十幾年的參軍事怒道:“你知道個屁,整個雁門關大戰和監軍沒有半點的關係,仗是我們在打,他躲在帥府裡一步都不出去,前線也看不見他的身影,前幾天還說自己抱恙在身,差點病的死掉,你剛才也看見了,他可有半點要死掉的樣子?”

    參軍事道:“咱京西軍上下誰不知道監軍是膽小鬼?他也就是敢跟在大帥背後狂吠幾聲,離了大帥誰會高看他一眼啊,這和咱們突襲有什麼關係?先說好啊,不能突襲,絕對不能突襲,那不是去突襲別人,是他娘的往虎口裡鑽,郭恒川等我們出關作戰恐怕等得脖子都酸了。”

    李東楚怪笑道:“你跟著老子混了這麼多年算是白混了,我問你啊,大帥是一頭真正的吊睛白額大蟲對這一點你有沒有別的看法?”

    參軍毫不猶豫的道:“這說法寒摻點,不過很貼切。”

    李東楚緩下戰馬的腳步回頭看著參軍道:“一頭吊睛白額大蟲的屁股後面為什麼一定要帶著一條細狗?大蟲和細狗的關係好像還不錯,不對,應該是真的很不錯!”

    李東楚見參軍還是不明白歎口氣道:“大蟲不在乎戰場上的敵人,在乎背後的冷箭,細狗上不了戰場,卻能嗅見冷箭的味道,細狗不敢上戰場,但是撲上去咬一兩個放冷箭的小賊卻最合適不過了。

    老子以前就是不明白這個道理,所以才帶著你們在甯武關吃糠咽菜的苦守城關,老子之所以告訴監軍咱們打算突襲郭恒川,目的就是給監軍一個錯處,只有讓監軍找到了咱們的錯處,監軍才會名副其實,說明他認真的監軍了,還能給部下一個正確的告誡。

    如果監軍監視的是一支沒有任何錯處的軍隊,兄弟我告訴你啊,只能說明監軍和軍隊的主官之間有一個是蠢貨,監軍是代替天子監察軍隊的,天子不能是蠢貨,你說蠢貨是誰?”

    參軍眼睛冒著金星好不容易把這一段彎彎繞的道理弄明白之後就狠狠地給了自己一記耳光,崇拜的看著自家的主將道:“這蠢貨必須得由我們來當才成。”

    李東楚在馬屁股上拍了一巴掌縱馬狂奔起來,迎著風大笑道:“上官最喜歡的是憨憨的部下,能做事,偶爾給上官捅點小簍子,讓上官覺得是他護著你你才能建功立業,這時候你建立再大的功勞上官也不會認為是威脅。

    沒人喜歡什麼都會,什麼都做的完美的部下,因為在那種部下面前,上官老覺得自己是頭蠢驢,這樣的屬下,上官不壓制你,壓制誰?

    老子以前就是那種把所有的事情都幹得很完美的那種部下,甯武關從來沒有出過事,也從來不需要雁門關的説明,高繼宣在我面前就是一頭蠢驢,哈哈,想到這裡老子都覺得自己吃了十幾年的乾菜純屬自找的。”

    參軍追上李東楚,指指城牆上飄揚的雲字大旗道:“難道您對雲帥也打算這麼幹?”

    李東楚嘿嘿笑道:“老子的這點東西都是從大帥那裡學來的,在他面前班門弄斧那是找不自在,在大帥面前,你有多大本事就拿出來,藏起來一點說不定就會挨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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