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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diott7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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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賀堅強]大宋的智慧(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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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21 00:11:30
第九卷 回魂夜 鬼神驚 第六十四章 鬥殺!

   “中軍火起?我不知道耶律重元如何讓中軍火起!那裡是皇帝的駐蹕之地,煙火,兵刃都是重禁,夜間行人都是重罪,他耶律重元即使再權勢熏天,也沒有辦法左右皇帝的禁衛才是。

    弟兄們如今就趴在冰雪上,如果等到半夜,不用遼人廝殺,我們自己就凍死了。在這裡停留的時間越長,就越是危險。攻其不備出其不意用在現在也合適!”

    高登忽然站起來揮揮手裡的旗子,高紀德一把將高登拽倒怒聲道:“你要做什麼?”

    高登抽出自己的長刀笑道:“張將軍說的一點錯都沒有,能靠近遼人的軍寨已經是奇跡了,這時候確實沒有辦法想更多地事。您看,已經有人殺過去了。”

    高紀德一驚,抬頭看得時候,發現那些女真人已經跑上了冰面……

    同一時間,低沉的號角聲響徹了雲霄……

    猝不及防的一方總是吃虧的,遼人還沒有集結起來的時候,刻裡缽率領的女真人已經衝擊到了軍帳面前,大意的遼人看到野獸一樣的女真人,他們的第一反應竟然是拔腿就跑……

    高紀德站起身子狂吼一聲第一次身先士卒的向遼人的帳幕沖過去,既然女真人已經闖開了一條路,自己無論如何也要跟上去。

    高登砍倒一個遼人之後,就把自己手上的火藥硫磺包裹甩手扔進了帳幕群,緊跟著一個已經被點燃的火把轉著圈子也跟著飛過去,轟然一聲響。大片黃色的火焰從帳幕上暴起,火舌轉瞬間就吞噬了那些極易燃燒的牛皮帳篷。

    突襲從一開始就進入了白熱化,張東堯的軍隊被分成了四股,從蘆葦蕩裡出發之後就各自奔向自己的目標,張東堯在發射出一支弩箭之後還在惋惜,自己為什麼沒有戰馬,否則,這樣的天賜良機,一定會有非常大的斬獲。

    戰事進行的非常順利,遼人的戰力並沒有張東堯事先預估的那樣強悍。無數有著華貴衣衫的遼人。他們嚎叫著向後逃跑,速度快的讓張東堯感到格外的吃驚。整個鴨子河水窪上濃煙滾滾,廝殺聲,慘叫聲。哭號聲在很短的時間裡就佈滿了冰面。

    高岳轉頭向冰面上看去。只見遼人的外部營帳已經火起。無數的傳令兵騎著蹄子上裹了皮毛的戰馬飛奔,各色旗幟到處飛舞。充耳盡是各級軍官的指揮呼喝,頭上裹了紅巾的士卒們一隊隊拿著武器、抬著簡易的投石機順著鋪墊了沙土的馬道奔跑著趕往預定的戰鬥位置。

    人一過萬無邊無沿。他們或穿紅衣,或紮紅巾,放眼看去,宛如一道道紅色的洪流,四面八方向冰面上的遼人營寨擠壓了過來,,直到整個冰面上上都被紅色染滿。

    鴨子河水窪很大,但是皇帝駐蹕的這片冰面不是很大,就在冰蓋的西北角,有一座白色的高臺,高臺上立著一座白色的巨大帳篷,遠遠的可以看到殿前扈衛的甲士們手上刀槍閃出的冷光,這就該是遼國皇帝所在的位置了,高岳長吸了一口氣帶著自己的兵馬繞過遼人捕魚時開鑿的冰洞,幽靈一樣的向西北角撲了過去。

    為了在最快的時間裡突襲到耶律洪基的面前,張東堯和高紀德儘量的把大宋的兵力集中使用,事前早就說好了,四隊中不管那一隊突進去了,其餘三隊都會拼死拖住遼人的援軍,為突進去的那一隊爭取時間。

    如今看起來最先突進去的人該是刻裡缽才是,被大宋的武器重新武裝過的女真人,真正的實力淋漓盡致的展現了出來。

    鐵棒無論如何也比木棒管用,鋒利的長刀往往一刀下去,就能將遼人連盔甲帶人生生的從中劈開。那些已經沾到血跡的女真人如同一個個洪荒猛獸,張開大嘴發出野獸一樣的嘶嚎聲在遼人匆匆組成的軍陣裡破浪前進,一時間殘肢斷臂不斷地飛舞,即便是有女真人被無數把長槍刺穿之後被高高的挑起,他們依舊努力的用最後的一絲力氣揮動長刀試圖砍死最後一個敵人。

    白色帳幕前面忽然有一面黑色的狼旗猛地放倒下來,直挺挺的指著最前方。張東堯的瞳孔不由得縮了縮,這個旗語的意思很清楚,那就是要遼國狼騎在一刻鐘之內必須發起進攻,誤了時辰,定斬不饒。

    “這麼急啊,老子的人還沒有突進去呢,你們現在就想用騎兵趟出一條活路來?”張東堯攀上一座遼人的瞭望車四處打量一下之後發現,刻裡缽已經突破了第二道防線,正在如同洪水一般的向第三道防線突進。

    高登的隊伍卻被一群黑甲步卒死死地堵在第二道防線上,雖然奮力作戰,卻遲遲不能突破那裡,至於高紀德和高岳卻合兵一處,巧妙地避開了黑甲步卒,從帳幕最華麗的地方向裡面突進。

    沒時間了,火藥彈雖然寶貴,這時候也到了使用的時候了,一枚火藥彈被扔出去之後,張東堯忽然想起來自己這群人都是在冰面上,火藥彈會把冰面炸開的……當東京汴河被冰塊堵塞的時候,五城兵馬司就是這麼幹的。

    “轟隆”一聲響,火藥彈在遼軍群中爆炸開來,五六個遼軍被炸的飛起來,掉在冰上之後就再無生息了。冰面上多了一個一尺多深的坑,火藥彈的威力還不足以破開遼東厚厚的冰層。

    頭上紮著紅巾的宋軍見主將已經開始投擲火藥彈,他們自然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點燃火藥引線之後也就拋了出去,遼人愣愣的看著頭上黑壓壓的一片火藥彈不知該如何迎敵,直到將校吼了一聲舉盾這才雜亂無章的舉起了自己的盾牌。

    火藥彈叮叮噹當的敲在盾牌上面,就像是下了一陣急雨,這場急雨過後,無數聲炸雷就在遼人倉促間建立的第二道防線上響起。

    張東堯驚駭的看到冰面上有一道白色的線遊蛇一般的向自己逼近,連忙大喊一聲退後,就聽得身後喀徹一聲響,等他跑到安全的地方回頭看時,才發現冰面上出現了一個足足有兩畝地大小的的黑洞,剛才還密密麻麻的站在那裡的人一個都看不見了,包括自己那些沒有來得及跑掉的部下,張東堯幾乎都不敢想,在這樣的寒冬裡,一個個身穿幾十斤重的鎧甲的將士,一旦掉進冰窟窿,和秤砣掉水裡沒有一絲一毫的區別。

    驚魂未定的張東堯忽然間聽到有石彈破空的聲音,他不用看都知道這是遼人的投石車,這東西他在泥古寨見識的太多了。

    “散開,散開!”張東堯在大喊,有經驗的軍侯也在大吼,這東西根本就沒個準頭,被砸到只能自認倒楣,張東堯現在只希望這東西不會把冰面砸穿。

    等了好久也不見石彈落下來,張東堯抬頭看的時候,吃驚的嘴巴都合不攏,那些石彈竟然從自己這群人的頭上越了過去,遠遠地砸到岸上去了。

    張東堯站起身子哈哈大笑兩聲,遼人來不及確定自己的位置就胡亂發射了石彈,這時候自己千萬不敢浪費這樣的好機會,等遼人測算好了射距,倒楣的就該是自己了。

    高岳眼看著白色帳幕上的黑色狼旗由平鋪變成了向左斜,風卷旗動,劃了一個短促的直線。風變大了,這是要求集合完畢的騎兵,做好出戰準備的命令。

    首當其衝的就該是女真人,不過高岳並不打算提醒一下無知而無畏的女真人,那些勇猛的傻蛋能幫自己吸引遼人的騎兵再好不過了。

    直到現在高岳依舊沒有動用自己的火藥彈,他聽到張東堯那裡的動靜,回頭看看父親率領的步卒正在自己的左翼攻擊前進,也沒有動用火藥彈。

    高紀德在經過高岳身邊的時候小聲道:“我突前,你殿後,事不可為,立刻從西面突圍,小黑山我給你留了足夠的物資,躲在那裡等戰事平息之後再想辦法回大宋。”

    高岳愣了一下,他以為自己聽錯了,想要問一聲,卻看到父親已經揮舞著雙刀殺進了敵群。

    刻裡缽手持一柄斬馬刀,站在滿是沙土的冰面上不動如山,眼睛死死地盯著緩緩向他撲過來的騎兵,他知道在騎兵的背後,就是自己的殺父仇人,這是他第一次離自己的仇敵這樣的近。

    他不管宋人和那幾個奇怪的遼人有什麼糾葛,他唯一的目的就是靠近耶律洪基,親手斬下他的頭顱,自己的父親的頭顱已經變成了酒杯,那麼,只有把遼國皇帝的頭顱也變成酒杯才能洗刷乾淨女真勇士身上的恥辱。

    在冰面上騎兵無論如果是跑不快的,刻裡缽非常的清楚這一點,劈頭蓋腦的白羽箭射了過來,他只用自己斬馬刀的刀背護住了眼睛,那些強勁的白羽箭射在鎧甲上叮叮作響,卻不能透過自己身上的這具五十六斤重的步人甲。

    戰馬粗大的鼻孔裡噴吐著白氣,怪獸一樣的沖過來,刻裡缽將身子在原地旋轉了三圈,等自己的力量全部灌注到斬馬刀上,這才吐氣開聲將斬馬刀迎著遼人的鐵甲騎兵平平的砍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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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回魂夜 鬼神驚 第六十五章 毒刺

  《唐六典》卷十六即載:“刀之式有四:一曰儀刀、二曰障刀、三曰橫刀、四曰陌刀…。陌刀,長刀也,步兵所持,蓋古之斬馬,刀重十五斤,又名砍刀,長七尺,刃長三尺,柄長四尺,下用鐵鑽。馬步水路咸可用。力士持之,以腰力旋斬擋者皆為齏粉……”

    一柄斬馬刀在敵群中蕩起萬重血浪,失去頭顱的戰馬轟然倒地,卻被別的戰馬拖拽著繼續在冰面上滑行,重甲騎兵摔倒在地上生死不知,遼國重甲鐵騎十騎一隊全部用鐵索連環,又稱連環馬,馬上騎士手持鐵槊,乃是沖陣的無雙利器。

    刻裡缽跨步再進,斬馬刀再次旋轉,這一刀不但割斷了鐵索,更讓一匹戰馬的頭顱再次跌落,戰馬粗大的脖腔裡噴出大片的血霧,不等落地就被寒霜凍成殷紅的冰珠跌落在冰面上,四處遊走。刻裡缽仰天大笑,一步跨過戰馬的屍體,竟不理會身後的騎兵,繼續向前衝鋒。

    遼人的騎兵海浪一般的衝擊過來,他就像是一塊矗立在海邊的礁石,一次又一次的將浪花擊打的粉碎,而他自己卻屹立不退。

    重甲騎兵的加入,使得戰爭的天平不斷地向遼人一方傾斜,無論刻裡缽如何的勇猛,但是在別的地方,那些重甲騎兵的鐵槊能輕易地刺穿那些穿著獸皮衣服的女真人,裹著鐵甲的戰馬也能輕易地撞倒那些沒有嚴整佇列的女真人,碩大的馬蹄子很快就把他們踏成了肉泥。

    高紀德的火藥彈終於在重甲騎兵群中炸開了。火藥彈爆炸之後的碎片雖然無法直接射殺騎兵,但是強大的衝擊波卻能把他們從戰馬上推下來,而重甲騎兵只要從戰馬上跌落下來,就只有死路一條。

    鬼奴將軍終於穩住了陣勢,無數的遼人從四面八方向皇帝的帳幕湧過來,一些忠心耿耿的將軍亦或是文臣,早就手持武器準備拼死守衛自己的皇帝。耶律重元也不例外!

    投石機終於調整好了目標,碩大的石彈從白色帳幕那裡飛了起來,重重的砸在宋軍或者女真人群裡,有些石彈砸在冰面上。然後高高的彈起來。在人群裡肆虐,只要是石彈經過的地方,就會出現一條血路,而那些不幸被石彈砸中的人,連哀嚎聲都來不及發出來就變成了一灘冒著熱氣的碎肉……

    張東堯覺得胸膛痛的厲害。每喘息一口氣肺部就火辣辣的痛。他知道自己剛才和那個粗壯的鐵甲騎兵硬拼了一記可能傷到了心肺,自從這群鐵甲人加入戰陣之後,自己想要前進一步都幾乎成了奢望。如果不是有火藥彈輔助,他覺得自己這支軍隊早就被遼人擊潰了。

    “轟隆”一聲,一顆石彈擦著他的身體落在冰面上,不過這顆石彈沒有跳起來,而是緊緊地鑲嵌在冰面上,張東堯能聽到冰面發出的低微的哢哢聲,這是冰面快要承受不住的表現。

    他一把扯掉身上的布衣,露出衣衫底下的鎧甲,徹底的表明了自己將軍的身份,一隊鐵甲騎兵發現了這位正在砍殺遼人的將軍,大喜過望,為首的騎兵揮揮手,這支騎兵隊伍就在原地轉了一個圈子,調整好了方向興高采烈的向張東堯殺了過來,能有機會擊殺大將,是遼人勇士無上的榮耀。

    沉重的馬蹄踩在冰面上,眼看著冰面上的裂紋越來越密集,張東堯陰笑著後退,那些騎兵也發現了問題,驚恐的大吼,慌亂中有的想驅馬前進,有的想勒住韁繩,於是整支隊伍在冰面上僵持了起來,騎兵們眼看著冰面裂開,想要逃離這裡卻無能為力,沉重的戰馬拖著沉重的騎兵一起跌下了黑黝黝的湖底,破開的冰面上,還有無數的魚探出大嘴拼命地在水面上張合不定。

    高登在炸開一大塊冰面為自己找了一個相對安全的空地之後,就把弩炮架設了起來,匆匆的選定了目標之後,就下令全力開火。

    弩炮上的大型火藥彈的威力在冰面上得到了最大程度的釋放,每當弩炮發射之後在遼人群裡炸開,不但爆開的碎片會傷人,與此同時爆炸產生的力量也會將冰面炸開,或者炸裂,只要數顆火藥彈在同一個位置上炸開,那裡的冰面就會在瞬間斷裂,冰冷的湖水會把哪裡人全部吞進去。

    高紀德和高岳的隊伍依舊在努力的向前突進,有高登的火藥彈為他們開路,這一路上的傷亡就少了很多,湖面上的弩箭和白羽箭就像是暴雨一般的在傾瀉著,高紀德不時地能聽到箭矢入肉的噗噗聲,眼看著身邊的步卒和親兵不斷地倒在冰面上,眼中卻一片清明,任何人的死亡都不能動搖他想要幹掉耶律洪基的念頭,這對他來說已經不是一種執念了,應該是一種歸宿。

    他自己的鎧甲上也訂滿了箭矢,一枚流星錘從側面轟擊過來,他拿手裡的盾牌格擋一下,那個錘子就滑到了一邊,但是他手裡的盾牌也被這一擊轟擊得粉碎,左臂顫抖著垂在身邊,一時間用不上什麼力氣了。

    抬頭看到耶律洪基的白色帳幕在緩緩地向後撤退,高紀德狂吼一聲,舉著刀子亡命的向前衝刺,如果耶律洪基離開了,自己在這裡做的任何犧牲都將不存在意義。

    時間拖得越久,對宋軍就越是不利,無數的遼人兵馬正在不斷地向鴨子河水窪彙集,如果在日落之前不能離開水窪,所有的人都將戰死沙場。

    高紀德感到肋下一陣撕裂般的疼痛,低頭看的時候發現有一支拇指粗的黑羽箭穿透了自己身上的兩層鎧甲鑽進了肋下。

    這該是遼國的射雕手出現了,也就是說明自己已經靠近了皇帝的週邊,聽到箭矢尖厲的破空聲,高紀德撲倒在地上,一支黑羽箭掠過他的頭頂重重的刺進了一個親衛的臉,箭矢貫腦而入,從另一頭穿出來,露出明晃晃的箭頭。

    “耶律重元!”高紀德撕心裂肺的大吼起來,到了這個時候,耶律重元還不出手他在等待什麼?

    涅魯古躲在層層的軍陣後面,神色複雜,眼睛的餘光落在自己父親青白不定的面皮上,不由得歎息一聲,患失患得是自己父親最大的缺點,漢人有一句話說的很好,做大事惜身,見小利亡命說的就是自己父親這種人。

    如今臉皮已經撕破了,此時此刻如何能猶豫,耶律洪基的禁衛已經在有意無意的向自己父子的營地靠近了。

    再不動手,等宋軍和女真人被消滅之後,自己一大家子人休想再有一個人能夠僥倖活下去。

    涅魯古回頭看看自己的柏烈,柏烈心領神會的將一支羽箭扣上了他巨大的弓上,猛地轉過身,朝高高在上的耶律洪基射出了一箭,這只箭穿過軍陣上密密的旗幟直奔耶律洪基的前胸。

    這支箭是在藥水裡泡過的,毒藥來自宋國,聽說是雲崢攻破交趾的時候,從野人手裡奪回來的奇毒,乃是真正的見血封喉的無上妙品,涅魯古在試驗過後,對這種毒簡直愛不釋手,想要問高紀德多要一些,高紀德卻說只有小小的一瓶子,這東西即便是皇宮之中都不多見。

    耶律洪基站在瞭望平臺上臉色鐵青,曾幾何時堂堂的遼國皇帝的行在也會受到宵小的伏擊,從那些人出現的第一刻起,他就明白的知道自己的隊伍中有內奸,鴨子河祭天儀式乃是契丹人最重要的儀式,他不是不知道有人會對自己不利,他只是認為只要是契丹人就不會選擇在這個時辰向自己發難。

    他不由得憤怒的看向秦國王耶律重元,卻不想正好看到一點寒星徑直向自己飛過來,肝膽俱裂之下想要躲避已經來不及了,就在這時候一個白衣人撲在他的懷裡,那點寒星悄無聲息的消失了。

    鬼奴將軍怪叫一聲就從高臺上跳了下去,率領著鬼奴軍徑直向耶律重元掩殺過去,他看的很清楚,那一箭就是來自秦國王的隊伍中。

    耶律洪基緊緊地抱住懷中人,見鬼奴將軍已經去處理耶律重元了,就快速的幫懷中人檢查到底哪裡受了傷。

    一直粗大的箭矢幾乎刺穿了蕭觀音的小臂,耶律洪基聞見了一股刺鼻的腥臭味,慣於涉獵的他怎會不知道這是毒箭,他想都不想,抽出自己的佩劍,一劍就把蕭觀音的整條手臂砍了下來,蕭觀音慘叫一聲昏死過去,耶律洪基眼見蕭觀音肩膀處噴出來的血跡是紅色的,這才讓身邊的醫官幫助皇后裹傷。

    蕭科膽戰心驚的看著皇帝這樣處置自己的皇后,恐懼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皇帝之所以這樣對待皇后,難道他以為這場刺殺是蕭家人所為不成?

    “是秦國王!”耶律洪基緊緊地盯著面色蒼白的皇后,一字一句的對蕭科說:“傳令下去,凡是秦國王所系,一律斬盡殺絕,凡是秦國王血脈,一律不得傷害,春耐缽的祭品不夠,還需要添加一些,我們也需要告知列祖列宗,非是朕容不下秦國王,而是他在自尋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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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21 00:12:02
第九卷 回魂夜 鬼神驚 第六十六章 甚憾啊!

    蕭科跪地啟稟道:“陛下,此地非善地,請陛下移駕陸地為好。”耶律洪基慘笑一聲指著皇后那條已經變成烏青色的手臂道:“那裡是良善之地?朕的親人都想要殺死朕,你讓朕去那裡?”

    蕭科急急說道:“作惡者不過三五人,我大遼北府有32部,南府有15部百萬大軍皆為陛下忠心耿耿之士,三五子作亂陛下擒殺即可,何用如此頹廢?”

    蕭科說完之後竟然不等耶律洪基回答,疾聲厲色的對皮室軍首領道:“鬼奴十部難道都不能保證陛下的安危嗎?”

    耶律洪基也算是從善如流,眼見鬼奴將軍率兵和涅魯古率領的秦國王鐵甲騎兵打的不可開交,自己所處的地方已經快要變成戰場的核心位置了,也就聽任蕭科安排皮室軍掩護自己撤退出鴨子河水窪,他對秦國王的鐵甲騎兵並不忌憚,能讓他心生警惕的是那些系著紅頭巾的軍隊,他們手裡的火藥武器實在是太強大了。

    刻裡缽見皇帝的營帳被十幾頭牛拖拽著緩緩後退,不由得大急,怒號一聲將與自己糾纏不休的一個遼人劈手抓了起來,雙臂一振就遠遠地給扔了出去,那個遼人被同伴的鐵甲撞得骨斷筋折,刻裡缽凶性大發,雙臂抱頭蠻牛一樣的向前面的遼人沖了過去,在他的身後,一隊女真人一起“呀呼嗨”的叫喚一嗓子,跟著自己的首領一起衝鋒。發狂的女真人是真正的洪荒猛獸。

    鋒利的長矛在刻裡缽的鎧甲上劃出道道火花,一陣陣令人牙酸的金鐵摩擦聲從人群裡傳來,野獸一樣的刻裡缽竟然衝破了障礙。隨手抓起兩個遼人的腳脖子,舞動的如同風車一般。方圓兩丈的範圍內竟然無人可以靠近。

    高登見刻裡缽突破了敵陣,立刻將密集的火藥彈投向他前進的道路上,爆炸聲不斷地響起,很快就給他清開了一條道路。

    見眼前出現了一條道路,刻裡缽大喜過望,拋掉兩個已經沒有腦袋的屍體。從後背上抽出自己的連枷,獰笑著向前突進。

    高紀德已經不記得自己到底受了多少傷。好在兩條腿還能帶著他的身體向前走,自己來到遼東就是來送死的,無論如何,他都想把這最後的時刻再延長一些。

    遼人太多了。不論他打退了多少人,衝開了多少道防線,高紀德爬上一座破爛的瞭望台,視野盡頭依舊是密密麻麻的遼國人,這讓高紀德徹底的絕望起來,他忽然發現在戰場上表現的最差的人居然是被他寄予厚望的秦國王,數千鐵甲騎兵竟然不是鬼奴將軍率領的皮室軍的對手,不但不能跑起來發揮自己的騎兵優勢,反而緊緊地圍攏在一起在保護最裡面的秦國王。

    高紀德從高臺上跳下來。一把拖住自己的兒子高岳道:“別忘了我的話,只要有機會就離開,咱們不能都死在這裡。人死光了,我們的努力和犧牲就沒了價值。”

    高岳大聲道:“耶律洪基還在,我們還有機會!”

    高紀德苦笑道:“傻孩子,沒機會了,真正有機會殺死遼國皇帝的人是秦國王,既然他都沒有殺死遼國皇帝。我們就更加的不可能,別忘了我們只是佯軍。告訴阿登。離開吧!”

    高紀德拍拍兒子的肩膀,命令自家的家將架著高岳向後走,自己勉強收攏了百十個軍卒,踏著刻裡缽殺開的血路繼續攻擊向前。

    此時的鴨子河水窪,徹底的變成了一鍋粥,爆炸聲此起彼伏,漸漸地變得稀薄,畢竟遠途行軍他們能攜帶的武器非常的有限。

    高登手裡的長刀已經變成了鋸齒狀,再猛烈地撞擊幾聲之後,終於斷裂開來,就在他擊退了遼人,準備尋找趁手兵刃的時候,一支粗大的黑羽箭從密集的人群裡飛了過來貫穿了他的咽喉,高登的眼睛猛地凸起,雙手向前抓了兩下,就倒在了冰面上,一大灘血跡從他的脖子上流了出來,裡面有一些詭異的氣泡,這是他最後的呼吸,那些血跡並沒有流出多遠,很快的就變成了一層晶瑩的血色冰層。

    亂軍之中誰都顧惜不得別人,每一個人都在酣戰,每一個人都在為自己的性命拼殺,說來可笑,這時候越是把自己的性命當成一回事的人死的越快,高登的屍體如今已經變成了和一蓬野草,一塊頑石一樣的東西,無數雙大腳或者戰馬的鐵蹄踩在他的身上,臉上,頭上,漸漸地他和其餘的屍體一樣也變成了一灘血紅色的物事,寒風一吹,就變得堅硬無比……

    這時候能保持最完整陣型的人自然是張東堯,他在酣戰中眼見遼國皇帝的營帳已經上了河岸,指揮自己的部下虛晃一槍,猛地向前衝殺一陣,而後掉頭向西就走,這時候再做多餘的戰鬥已經沒有任何的意義了,泥古寨的守軍不能全部交代在這裡,總要有幾個回去照顧一下老弱婦孺才行。

    前後左右都是遼人,張東堯知道這是皮室軍的大部已經趕到的緣故,剩餘的火藥彈是自己最大的依仗,現在為了逃命,必須把最後的力氣都用上。

    張東堯拋出一顆火藥彈之後大叫道:“弟兄們,咱們的活已經幹完了,現在是回家的時候了!”

    聽說終於可以回家了,可以脫離這個和地獄一樣的戰場了,軍卒開始拼自己最後的一絲力氣,戰鬥雖然從開始到現在不過才短短的一個多時辰的時間,可是戰鬥之激烈,曠古絕今,數萬人在冰河上廝殺,一個多時辰的時間內,冰河的冰面上已經佈滿了屍體,不管是高貴的,還是平庸的,他們的鮮血相互交織在一起都被寒風凍成了一體。

    火藥彈的威力果然靠得住,張東堯千幸萬苦的殺出了鴨子河水窪,一頭鑽進來濃密的蘆葦叢,不等後續的宋人逃出來,他就在上風位點燃了蘆葦叢用來阻截遼人追兵。

    他聽到冰面上有撕心裂肺的叫駡聲,那些都是自己往日的袍澤,是自己的生死兄弟,但是這時候張東堯硬著心腸裝作沒聽見,只是悶著頭帶著殘餘的一千余人向黑山狂奔,只要進了大小黑山總有一些人能夠逃出生天的。

    刻裡缽眼看著遼國皇帝那個帶著巨大車輪的帳幕上了河岸,立刻就被一大隊騎兵緊緊地護衛起來,而且還有源源不斷的騎兵在向皇帝的周邊彙集,不得不停下自己追擊的腳步,覺得自己該考慮逃跑的事情了。

    一回頭他發現,自己的部下已經所剩無幾,勉強能跟上來的只有區區的百十人,見一隊女真人正在受遼人的圍攻眼看就要覆沒,刻裡缽帶著僅有的百十人重新殺進戰團,從哪裡救出七八個傷痕累累的族人,將他們裹挾在隊伍的中間,由他自己當鋒刃,組成一個最原始的三角陣型,一路向西砍殺。

    氣喘吁吁地刻裡缽殺透重圍來到西面河岸的時候,看著眼前的熊熊大火咆哮連連,那些該死的宋人竟然在逃跑之後就把大家最後的生路給斷掉了。

    好在大火剛剛燃燒起來,火勢並不是很大,刻裡缽砍死了一個遼人,將他的鮮血盡數倒在自己身上,其餘的女真人也有樣學樣,用敵人的血浸濕了身體,然後就毫不猶豫的跟隨著自己的首領沖進了火場,即便是渾身著火也緊跟不舍,一些身上有傷的女真人沒有走出這片火海,嘶喊著倒在大火中,漸漸地沒了聲息。

    刻裡缽穿過火海之後一頭鑽進了半融化的火堆,等他從雪堆裡探起頭,他的慘狀已經無法言說了,一些皮肉翻卷著從肌肉上脫落下來,兩隻手上的皮膚幾乎都不存在了,只能雞爪子一樣的蜷縮著,刻裡缽並不關心自己的身體,薩滿早就說過,自己是打不死的,他只是擔心自己的部族,仔細檢點了人數之後,刻裡缽看著眼前這十幾位焦頭爛額的部屬,禁不住仰天長嘯!

    一支長槍貫穿了高紀德的左腿,讓他不得不單膝跪了下來,緊跟著他的右腿也被一槍刺穿,想要橫劍自刎唯一完好的右臂也被鐵槍牢牢地釘在地上。

    高紀德艱難的回頭四處看看,發現被活活釘在冰蓋上的宋人,或者是女真人都不在少數,事已如此無可奈何,他反而覺得全身輕鬆,歎息一口氣就順勢躺在冰蓋上,瞅著碧藍碧藍的天空暗暗祈禱自己的兩個孩子能夠逃出生天!

    秦國王的戰鬥遠比自己的戰鬥更加早的結束了,恍惚間,高紀德似乎看見了秦國王的世子涅魯古的首級已經被遼人武士刺在槍尖上四處展覽。

    來不及為自己的盟友感到傷感,高紀德認為自己的人頭很快就會和涅魯古的頭顱放在一起了,到時候說什麼話都成,如果耶律洪基覺得只是砍頭並不解恨的話,自己和涅魯古以及耶律重元的首級會被高手匠人製作成精美的白骨杯,聽說上面鑲金嵌銀的極度奢華。

    高紀德頭頂出現了一位長須文士,看他輕袍緩帶的就知道該是一個大人物。

    果然這位文士張嘴問道:“你是何人?來自哪裡?”

    高紀德笑道:“老夫乃是大宋舞陽侯,壽州忠義軍節度使高紀德!奉吾皇之命特來取遼國皇帝首級,功敗垂成,甚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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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21 00:12:18
  第九卷 回魂夜 鬼神驚 第六十七章 皇帝的傷痛

   過來的遼人自然是蕭科,聽到高紀德這樣說一點都不驚訝,已經束手就擒的耶律重元早就說明白了所有的事情,他找到高紀德只是想確認一下。

    “宋國是在自取滅亡,皇后的一隻臂膀掉了,宋國將付出難以承受的代價,在最短的時間裡百萬大遼鐵騎將踏平宋國,等我們的大軍到了開封城下,我自然會向趙禎問罪。”

    高紀德艱難的道:“說大話也不嫌風大閃了舌頭,沒有萬全的準備,你以為我們會這樣做嗎?燕雲十六州乃是大宋國土,我等必須取回來。”

    蕭科蹲下身子看著仰面朝天被鐵矛釘在冰面上的高紀德道:“你會看見大遼鐵騎兵臨開封的一天,我只是不明白,宋國的皇帝趙禎為什麼要這樣做,大遼和宋國安寧了五十餘年,難道就不能繼續和睦下去嗎?不管是誰都應該明白,只要宋遼兩國交戰,都將是生靈塗炭的下場,宋國人為什麼不明白這一點呢?弄到如今不可收拾的地步,都是宋國的錯。”

    高紀德笑而不語閉上眼睛等死,等了很久也沒有刀斧加身插在自己四肢上的鐵矛卻被一一的抽走,還有人在為自己裹傷,高紀德長歎一聲昏死了過去,他知道遼國人覺得自己這具殘破的身體還有一點利用的價值。

    耶律洪基守在蕭觀音的身邊用手帕輕輕地拭去了她額頭密密的汗珠,瞅著蕭觀音那張蒼白的面頰。兩隻拳頭握的嘎巴作響。

    “欺人太甚!”耶律洪基從喉嚨裡低低的咆哮出四個字。

    “陛下,怒不興兵!”

    蕭觀音張開沒有半點血色的嘴唇低低的對耶律洪基道。

    耶律洪基長吸一口氣閉上眼睛,眼皮急促的抖動著。調整一下呼吸漫不經心的道:“我們沉寂的太久了,大遼的兵馬似乎已經忘記該如何作戰了,區區一萬餘人就能將皮室軍逼迫的如此狼狽,更何況衝擊皮室軍的人並非宋國最精銳的軍隊。

    即便是這樣,皮室軍在這次突襲中傷亡的人數竟然達到了駭人聽聞的一萬八千餘人,雖然有很大一部分是自相踐踏而死的這說明什麼?說明大遼軍隊根本就無力應付戰爭,自從先帝接手遼國之後。我們在戰場上,就再也沒有取得過一場勝利。澶淵之盟,是我大遼國衰落的節點啊。

    父皇當年為了姑姑,和西夏作戰,結果同樣是我們戰敗。六萬餘人戰死沙場,如果不是李元昊忌憚大遼舉傾國之兵作戰,恐怕連父皇都有被俘的危險。

    自朕登基以來,朕以為只要堅持春夏秋冬四耐缽,即便是長途跋涉也能為大遼鍛煉出一支強悍的軍隊出來,如今看起來,沒有經歷過戰火的軍隊,說到底還是不堪一擊的。

    西夏人這些年不斷地發動戰爭,所以他們有一支極其強悍的軍隊。宋國這些年也是在不斷地南征北討,所以他們的戰力也有一個非常大的提升,因為有了一支強悍的軍隊作為後盾。懦弱的趙禎才會有膽量對朕下手。

    皇后,你可知道朕在看到刻裡缽野獸一樣的向朕的車駕沖過來的時候,朕感到了恐懼!雖然朕的面前還有無數的甲士,可是在那一刻,朕感受不到半點的安全感。

    朕一直以為,趙禎這一次之所以沒有謀刺朕成功。最大的失策就是投入的不夠,如果他派出雲崢。或者狄青這種無敵的名將,說不定就能成功!

    朕在高臺上看得非常的清楚,宋軍的全部實力並未施展出來,女真人似乎也不受宋軍節制,甚至他們和耶律重元之間的配合也是有問題的,如果他們中間能有一個更加英明的統帥,朕很可能就會隕落在鴨子河這片祖宗之地上。”

    耶律洪基看到蕭觀音掙扎著想要坐起來,輕輕地按住她又道:“朕沒有失去信心,也沒有被憤怒沖昏了頭腦,朕只是感到悲哀,北國到了朕的手裡竟然成了別人眼中的肥肉,淪落到誰都能撕咬一口的地步了,遙想當年,聖後還在的時候,宋國可曾敢北顧一眼……

    全鵝宴必須照舊進行,這是遼國最後的顏面了,那些流竄的宋軍和女真人必須全部剿滅,這也是遼國最後的底線了,在鴨子河,所有的屬國使者親眼目睹了遼國的慘狀,也發現了遼國外強中乾的事實,他們回去之後必定會生出不敬之心……

    既然遼國的王化不能讓他們信服,那就讓恐懼彌漫在他們的心頭吧,所有的使節將會全部被殺死,然後告訴他們的國家和族人,他們死在了宋國人的手中……

    至於仗必定是要打的,不管能否打贏都是必須打的,如果再不能從戰爭中鍛煉出一批最強悍的軍卒,遼國也就離滅亡不遠了。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啊,宋人總是說胡人無百年的國運,朕以前認為是在胡說八道,我大遼傳承至今早就過了百年,結果,這一戰讓朕徹底看清楚了遼國的虛弱。

    我們的勳貴已經腐化墮落了,他們的屁股已經肥碩的不進馬鞍子了,他們的胳膊已經不能開弓,舉起戰刀了,只能摟抱那些嬌美的女人了。狂奔的戰馬上不再是英勇的騎士了,變成了賽馬會上的侏儒,所以啊,我們一定要開始打仗了,無論如何都該打仗了。

    只有通過打仗,才能讓那些心存不軌的人暫時忘記爭權奪利。只有通過戰爭才能讓遼國南北四十七部大軍汰弱留強,皮室軍、大首領部族軍、部族軍、五京鄉丁和屬*他們的數量很多,可是論到戰力,朕並不看好。”

    蕭觀音虛弱的道:“陛下,不會糟糕到這個地步的,您多慮了。”

    耶律洪基搖頭道:“朕已經想的太美好了,事實可能比朕說的更加殘酷!你多睡一會,沒了一條胳膊不算什麼,朕從今日起估計也沒有什麼心情臨幸美女了,你變成這個樣子對朕,對遼國也是好事,因為只要看到你的殘臂,朕就會想起遼國如今是多麼的虛弱……皇后,只要朕活著,你將永遠是遼國的皇后,遼國最尊貴的女人……”

    耶律洪基等蕭觀音睡著之後才起身離開了帳幕,吩咐宮人為自己披上鐵甲,從這一刻起,他不再穿其餘的衣衫了,遼國從今日起將走入一個戰爭的節奏,直到勝利到來的一天。

    皇帝剛剛出去,蕭觀音就睜開了眼睛,一個青衣女婢來到床前,蕭觀音輕聲道:“去告訴老祖宗,蕭家開始備戰吧,蕭家最優秀的子弟開始進入軍中,告訴他們,認真的打仗,不要把軍隊當成一個斂財的工具,否則就是死!”

    鴨子河上的殺戮並沒有因為宋人和女真人以及秦國王的人死光之後就停止,反而越演欲烈,侍衛親軍馬步軍都指揮使司、侍衛控鶴兵馬都指揮使司這兩個衙門的人正在經受一次史無前例的清洗,鴨子河水窪上的血跡從來都未曾乾涸過,舊的血跡剛剛凍成冰,新的血跡就重新覆蓋了上去。

    女真大首領部族軍更是被重點照顧了,鬼奴將軍斬下的人頭甚至要超過宋軍在鴨子河殺掉的遼人,遙輦九帳中的女真人更是被清洗一空,以至於來參加全鵝宴的部族長老都未曾逃過這一場巨大的劫難。

    茫茫的白山黑水之間到處都是在雪地中追捕女真人和宋人的軍隊,他們已經不再分辨誰是商賈,誰是順民,誰是盜匪了,只要見到他們就會斬盡殺絕。

    於是遼東的奚人,北海人,以及強悍的室韋人,東海女真人,全部遭了災,已經失去理智的鬼奴將軍不再有耐心分辨種族了,在他的眼中,但凡是東海之地全部都是亂民。

    高岳衣衫襤褸的在山林間奔行,腳下厚厚的積雪眼中的阻礙了他的速度,短短的三十里地,他就遭遇到了六次遼人。

    等他逃進小黑山的時候,身邊的侍從從百十人,已經減少到了三人,即便是如此,小黑山並不安全,因為遼人大肆的殺戮,無數的女真人,奚人,室韋人都逃離了平原,不得不棲身在茂密的樹林裡,過著野人一樣的生活。

    在殺死了最近一波想要搶劫自己糧食的奚人之後,高岳終於病倒了……

    往日裡錦衣玉食的貴公子這些天不斷地在生死間遊走,吃的是最粗糲的食物,穿的只有腥臭的獸皮,面對的是大地上最嚴酷的自然環境,他終於堅持不住了。

    高岳從昏迷中醒過來的時候,發現這顆大松樹底下只有自己一個人了,這些天他對人性的認知已經比在東京的時候深刻的多,雖然感到恐懼,卻並不意外,山窮水盡的時候無論自己給他們許下多少承諾,在生死之間那些家將依舊選擇了保護自己的命,他們拿走了為數不多的食物……甚至連一柄小刀子都沒有留給他。

    這裡並不安全,高岳用白雪擦拭了一把自己滾燙的額頭,撐著松樹站了起來,找到了那三個家將留下的足跡,深一腳淺一腳的向森林深處進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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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回魂夜 鬼神驚 第六十八章 遲來的春天

   幾個披頭散髮的女真婦人提著樺樹皮製作的兜子,用松樹枝子掃開了樹下的冰雪,艱難的從松針上尋找漏掉的松子,今年的食物非常的少,即便是應該貓冬的日子,也不得不出來尋找食物。

    一個婦人忽然看見了一個松鼠洞,就在樹杈不遠的地方,於是高興地跳起來,一個婦人蹲在樹下,那個發現了松鼠洞的婦人急不可耐的站了上去,底下的婦人起身之後,她的手就夠到了松鼠洞,松鼠洞很小,婦人就拿出一把小刀子不斷地把松鼠洞口切開,不遠處的樹枝上,站著兩隻不斷跳躍的松鼠,想要過來保衛自己的糧食,卻又不敢,只能著急的上下亂跳。

    婦人見洞口被挖開了,開心的從樹洞裡掏出一大把栗子放在兜子裡,松鼠的存糧很多,以至於她快要把兜子裝滿了,最後從樹洞裡掏出幾個完整的松塔,炫耀性的朝樹下的女伴晃晃,得意的收進了兜子,她的胳膊已經探到最裡面了,那裡似乎還有糧食,可是,這顆松樹太大,她們沒辦法把松鼠的存糧全部拿到,只要失望的縮回手臂,準備從同伴的肩膀上下來。

    也就在這一刻,她看到不遠處的松樹背後似乎躺著一個人,於是,她尖叫了一聲,身下的婦人立刻就跑了,把她從上面摔下來,一群婦人連滾帶爬的向遠處跑去。

    跑了很遠之後那個人也沒有追過來。於是,那幾個婦人就縮頭縮腦的朝那個方向看,看不到人。只能看見一雙鹿皮靴子。

    婦人們壯著膽子悄悄地靠近,其中一個婦人還用石頭砸了一下那個人的腿,那個人依舊沒有動靜。

    “這個人可能死了!”婦人們好不容易達成了共識,你推我搡的慢慢來到了樹後面。

    高岳就躺在樹後面,他聽到了那些婦人的聲音,想要動彈,渾身酸軟的厲害。見婦人們走過來了,就虛弱的向她們求救。

    “救我。將來我會給你們族人吃不完的糧食!”

    婦人們聽不懂他在說些什麼,只是瞪著眼睛觀看眼前這個奇怪的人,生女真從來都沒有見過這麼漂亮的男人,事實上高岳現在根本就談不到漂亮。臉上被寒風切割出好多細小的口子,兩隻耳朵紅腫的不像是一雙人的耳朵,乾裂的嘴唇無論如何都和美麗沾不到邊。

    “救我,我會給你們很多的糧食和布匹。”

    一個女真婦人好奇的拿漆黑的手指觸碰一下高岳的嘴唇,語速奇快的對其餘女真婦人說了一長串的話,高岳能從她的眼神裡看到無限的欣喜。

    這些人聽懂了自己的話?高岳非常的高興。

    為首的婦人將手探進了他的胸口,可能是發燒的緣故,他的身體燙的驚人,其中一個婦人驚訝的叫喚一聲。其餘的婦人立刻就把手探進了高岳的懷裡,其中的兩位甚至把手探進了他的褲子……

    被脫掉衣衫的高岳打了一個寒顫,努力的睜開眼睛。他不明白這些婦人打算幹什麼,難道她們想幹點什麼事情不成?高岳即便是在高熱中,一股寒意也從腳底板升到了頭頂。

    “救我,我給糧食!”

    一個婦人脫掉了高岳的破爛的裘皮。

    “不要脫我的衣服,我給你們金子!”

    又一個婦人脫掉了他的鞋子,立刻就穿在自己的腳上。

    “我會凍死的……”

    一個婦人帶著狂熱的笑容脫掉了他的褲子。迅速的穿在她皮袍底下光溜溜的腿上……

    當高岳的犢鼻短褲被一個婦人套在頭上當帽子的時候,高岳*的就像是一個新生的嬰兒。他用盡力氣將身體蜷縮起來,那些婦人用粗糙的手肆無忌憚的在他光滑的身體上撫摸遊走,帶著好奇的目光瞅著他胯下的男性象徵,不時地發出嘻嘻哈哈的聲音。

    高岳終於明白了一件事,那些婦人沒有救他的打算,她們看中的只是他身上的衣衫。

    眼看著天色不早了,一個高壯的婦人喊了一聲,那些婦人就戀戀不捨的離開了高岳。

    在以後的日子裡,那些婦人會經常來到松樹下看那個已經被凍成冰雕的美男子,開始的時候很美,美男子的眼睛瞪的很大,嘴巴也張得很大,雪白的牙齒非常的漂亮,眼角甚至還有兩滴被凍成冰珠的眼淚,後來就不美了,因為他的眼睛不知道被什麼鳥雀啄食掉了,再後來,那個地方只剩下幾塊破碎的殘骨,於是,那些婦人覺得很無趣,也就不來了,畢竟在這片松林裡,還有很多的松鼠洞等著她們去掏,這裡的美男子不過是森林裡的一道景色而已。

    狄青見到張士禹和鄭彬這一對使節的時候,心酸不已,尤其是看到這一老一少哆嗦著身子大口大口吃飯的樣子更是難過。

    由於沒有了通關文書,大宋的使節遭受了前所未有的勒索,除了張士禹懷裡抱著的節之外,整支使節團已經算得上窮困潦倒了。

    張士禹的筆墨紙硯被換成燒餅了,鄭彬帽子上的寶石被拿來賄賂遼國邊關守將了,使節團的戰馬和馬車甚至是虞侯胡老三的甲胄和兵刃也當做禮物送給了貪婪的遼國守將。

    “呵呵,這不算什麼事,只要雲帥手裡有了海東青,老夫和副使吃點苦頭算不得什麼,還以為這一趟差事是掉腦袋的差事,沒想到還能活著回來,吃點虧算不得什麼,老夫只要想起耶律洪基看到咱們給他送去的禮物清單時的表情,就想痛飲三杯。”

    張士禹老頭子吃飽了飯,端著酒杯和狄青閒聊又有了文士臧否天下的豪氣。

    “在泥古寨好好地歇歇,您的年紀大了,又吃了這麼多的苦頭,養好身子再回東京不遲!”狄青瞅瞅鄭彬那張被寒風割的爛糟糟的臉笑著對張士禹說。

    張士禹搖頭道:“老夫之所以開心,是因為一出遼國就看到了狄帥,看到了泥古寨上壁壘森嚴,這說明我大宋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想必三關之地,雲帥也做好準備了吧?”

    狄青笑道:“這是自然,從老夫來到河間府,就沒有停止過做準備,如今總算是有了一點點的成績,只要遼國人敢來,我們就對他迎頭痛擊!”

    張士禹皺眉道:“宋遼之間已經安定了五十餘年,如果我們不去撩撥遼人,這樣的情形還會維持下去,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我大宋不再願意恪守澶淵之盟?老夫出使之時一頭霧水,如今回來了,想必所有的事情已經塵埃落定了,還請狄帥告知原因。”

    狄青瞅瞅鄭彬,皺眉道:“陛下的心態變了,陛下不再想給遼國什麼歲幣了,也不再和遼國皇帝當什麼兄弟之國了,更想收回燕雲十六州告慰大宋的列祖列宗。”

    張士禹豁然站起來道:“兵者,國之大事也,生死存亡不可不慎,官家向來仁慈,為何這次非要著急和遼國開戰?難道他忘記了太宗三次北伐失敗的舊事了嗎?”

    狄青看著面前鬚髮皆張的老夫子笑道:“帝王心豈是我等臣子能夠隨意揣測的,身為臣子謹守本分也就是了。”

    張士禹急急地道:“歲幣之事自然可以商量,澶淵之盟卻是大宋和遼國交往的基礎,老夫還以為陛下只是想單方面廢黜歲幣,此事老夫自然會當仁不讓,但是從現在的局勢來看,大宋和遼國將會全面開戰,事關大宋百姓的福祉,老夫必須快快入京,阻止陛下開戰!”

    狄青搖搖頭對張士禹道:“已經不可挽回了,您可能不知道,就在您出使遼國的同時,大宋還有一支軍隊正在向鴨子河挺進,按照時間來算,此時應該已經發動了,目標是遼國皇帝耶律洪基!”

    張士禹雙腿一軟,跌坐在椅子上,過了好久才疲憊的對狄青道:“老夫累了,請狄帥安排一間靜室容老夫修養幾日再回京城吧!”

    狄青黯然的點點頭,他非常理解老先生的心情,連他自己都是整個開戰的計畫之一,他已經沒有什麼立場去勸告皇帝以萬民為重,莫要開戰了。

    鄭彬攙扶著張士禹走出屋子的時候,忍不住問道:“狄帥,不知咱們大宋軍兵,能否得逞?”

    狄青轉過身去,並不理會,鄭彬見狄青不理睬自己,趕緊扶著張士禹離開,對這個結果他並不奇怪,自己一介宦官是不該問軍國大事的。狄青沒有發怒,已經是在客氣了。

    三月的泥古寨已經不太冷了,南雁北飛的時刻已經來臨了,無數的大雁從泥古寨上經過,歡快的鳴叫著,繼續向自己北飛行,等它們跋涉到那片冰封的大地的時候,春天應該降臨了。

    泥古寨的春天已經到來了,柳枝變成了鵝黃色,迎春花開的正豔,杏樹上已經出現了花苞,再有幾天熱鬧的杏花就會開放了。

    泥古寨並沒有因為春天的到來顯得活潑,城牆上游走的鐵甲步卒,城牆下正在緊張施工的民伕,構成了一副鎧甲色的陰暗圖畫,一隊隊遊走的斥候,一隊隊向四面八方奔馳的信使,以及碉樓裡早就架好的八牛弩告訴這裡的每一個人,春天還遠遠沒有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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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回魂夜 鬼神驚 第六十九章 圖窮匕見

    戰爭最先開始的地方不是泥古寨,也不是雁門關,更不是荒涼的太行山。清晨的東京城依舊籠罩在一片淡藍色的煙霧中,這些煙霧只是近些年才開始出現,在以前,東京城春日的清晨往往會有馥鬱的花香,如今,被嗆人的煤煙替代了。

    報時的鐘樓裡,敲鐘人不緊不慢的敲著銅鐘,鐘聲悠揚,緩緩的散向四野,忙碌運轉一整夜的東京街市重新恢復了活力。和往常一樣,最先出門的一定是上朝的官員,而御史台的官員會出發的更早。

    今天不一樣,三十個全副武裝的騎兵護衛著一輛馬車早早的來到了宮城門前,遼國使節餘麻花赤抱著一卷國書,閉著眼睛木頭人一樣的矗立在宮門前,只要宋國君臣上朝之後,他就準備覲見大宋皇帝。

    龐籍被家人攙扶著從馬車上下來,將自己的官袍儀容整理的一絲不苟,這才踱步到了宮門前,抬頭看看天邊的晨曦,見時辰尚早,就出聲問餘麻花赤。

    “使者因何事需要進宮陛見?怎麼鴻臚寺並未有消息傳過來?”

    餘麻花赤睜開眼睛淡淡的道:“這是吾皇的親筆信,需要當面交給大宋官家,難道宰執連吾皇的親筆信也要探查一番不成?”

    龐籍拱拱手道:“遼皇與我大宋官家,有兄弟之誼,他們的私人信箋,老夫自然不能過問,老夫只是想問問使者。遼國的春耐缽是否已經結束?祭祀神靈可曾安寧?”

    餘麻花赤似笑非笑的道:“全魚宴已經吃完,徵兆我大遼湖海安寧,全鵝宴也已經吃完。徵兆我大遼山川錦繡,祖宗的靈魂已經得到了祭祀,今年天鵝嗉囊中采出的第一顆珍珠也已經獻給了神靈。怎麼,宰執不希望我大遼國泰民安嗎?”

    龐籍喝道:“放肆!”

    餘麻花赤微微一笑並不作聲,依舊站在那裡等候大宋皇帝接見。

    宮門大開,百官魚貫而入,大宋朝新一天的大朝會開始了。

    趙禎端坐在龍椅上。輕輕地咳嗽著,從雁門關匆匆趕回來的鄒同抱著拂塵擔憂的看著皇帝。皇后在後殿已經懇請皇帝莫要強撐,自從進入冬季之後,他的哮喘已經很嚴重了,已經影響到說話了。

    趙禎沒有聽從皇后的懇求。依舊下令開始大朝會嗎,在他看來,此時的大宋算是真正的進入了多事之秋,這個國家需要他這個皇帝好好地坐在龍椅上。

    鄒同宣佈大朝會開始,已經有宦官在龐籍等人上朝之前就已經告訴他們皇帝的身體不適,希望能夠將大朝會的時間縮短。

    “啟奏陛下,自正月十六日開印以來,政事堂收到州府,軍路的奏摺六百七十一封。遴選之後,能進入六部,以及左右御史台的奏摺三百三十三封。進入樞密院的奏摺一百三十二封,餘者,多為瑣事,請封,納吉,朝賀。告罪,告病。赦免已經分赴有司處置,陛下無需憂慮。

    至於軍情文書,老臣已經標注了紀要,秘書監自會上陳陛下。”

    龐籍看到皇帝坐在龍椅上喘息的艱難,歎息一聲就出班稟告,他也不希望皇帝熬壞了身子,尤其是在如今這個艱難的時刻。

    “四海平靜,天下太平,都賴諸卿之力,既然無事,那就捲簾退朝吧!”

    鴻臚寺正卿猶豫一下嗎,還是出班啟奏道:“啟稟陛下,遼國使節餘麻花赤求見,言稱手持遼國皇帝手書,還帶來一箱遼國皇帝送與陛下的禮物,卻不知是見還是不見。”

    趙禎坐直了身子,咳嗽一聲道:“宣遼國使者。”

    鄒同憤怒的看了鴻臚寺正卿一眼,匆匆的出了大殿,代替皇帝迎接遼國使者。

    遼國使者這個時候過來,斷然是心存不軌的,鄭彬回京之後已經將他們在遼國的遭遇一五一十的稟報了一番,既然遼國皇帝沒死,就說明高紀德的偷襲失敗了,這個時候見遼國使節,只是自取其辱。

    趙禎高高的坐在上面,臉上卻帶著一絲絲的笑意,他也很想知道自己的安排到底給遼國造成了什麼樣的損失,遼國南京道,西京道正在進行的大清洗是逃不脫大宋密探的耳目的,早在餘麻花赤知道大宋軍隊偷襲了遼皇之前,他就已經知道這次偷襲失敗了。

    這些年以來,總是遼皇給了自己一個又一個的驚喜,卻不知遼皇在曉得自己給他一個大大的驚喜過後,會是何種反應,所以此時,趙禎非常的期待。

    餘麻花赤走進大殿,依照大朝禮拜見了宋皇之後,就開口道:“大遼國,仁聖文武皇帝曰:弟在北海,得見大魚死,怵然而驚,故遣使問候!”

    龐籍等人臉色大變,大魚死,代表山陵崩,遼國皇帝竟然無理至此,正要呵斥餘麻花赤,就聽趙崢拿手帕掩著嘴一邊咳嗽,一邊笑道:“多謝御弟關愛,北海的魚太小,還不至於天人感應到朕的身上,倒是御弟久處北國,還請多多保重才是。”

    餘麻花赤再次拱手道:“大遼國,仁聖文武皇帝曰:弟在北海狩獵,不想獵獲一些南國風物,此物長得非常奇怪,一顆頭顱上長滿了耳朵,弟實在是分不清這到底是何種南國風物,特地割下一些耳朵,請宋國皇兄辨別一下。”

    說完話,就命從人敬獻上一個巨大的箱子,準備抬進大殿。

    鄒同站在門口檢查了一下箱子,臉色慘白,回到大殿上在趙禎耳邊輕語了幾句。

    趙禎閉上眼睛,修養片刻,猛地睜開眼睛道:“此物名為刑天,雖頭顱不在,依舊能夠征戰疆場,戰魂不滅,御弟見到此物,乃是大大的不祥。”

    龐籍的和韓琦走到門口,命人打開箱子看過之後,面不改色的回到朝堂,拱手對皇帝道:“啟奏陛下,遼國皇帝失儀,微臣以為,將遼使背棍驅逐為好。”

    餘麻花赤猛地發出一聲震天大笑,從懷裡掏出一卷文書道:“大遼國,仁聖文武皇帝曰:宋國皇兄如果想要燕雲十六州,這並非不可商量,你我兩國乃是兄弟之邦,有什麼事不能商談呢,既然宋國皇兄對燕雲十六州念念不忘,弟特意獻上燕雲十六州的山河地理圖聊解宋國皇兄的渴盼之情。”

    說完話,就請鄒同再次出殿,領著兩個高壯的遼人大漢,扛著一副巨大的山河地理圖走進了大殿,兩個壯漢將山河地理圖放在地上,就侍立在一邊,餘麻花赤朝趙禎拱拱手道:“啟奏宋國陛下,這副山河地理圖乃是我國皇后邀請遼國手藝最好的匠人,用金線和各色珍寶再加上最好的羊毛織成一條地毯,上面的花紋正是燕雲十六州的行勝,在日光下金光閃閃,各色寶石爭相竟輝,雄關,河流栩栩如生,乃是遼國不可多得的寶物。

    如今正是紅日初升之時,正是觀看此圖的最佳時刻,外臣斗膽請陛下移步一觀!”

    趙禎呵呵笑道:“先是大魚,測試朕的心智,接著是人耳,測試朕的膽略,接著是山河地理圖,遼國御弟難道還要考校朕的學識不成?”

    說完話就緩步走下皇座,他對遼國的這個珍寶確實很好奇,大宋也有燕雲十六州的地圖,那張地圖就鐫刻在一副白玉屏風上擺在歷代皇帝的寢宮,表示對燕雲十六州念念不忘之意,只是這種地毯還是頭回得見。

    餘麻花赤蹲伏在地上,親手展開這副巨大的地毯,只展開一點,趙禎就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幅地圖確實奢華無比,藍色的寶石綴成河流,黑色寶石綴成高山,城牆以金絲織就,道路以銀絲編制,隨著餘麻花赤緩緩地展開,燕雲十六州中的燕州,雲州,涿州,易州,蔚州一一出現,高山河流,山巒城關雄偉壯麗,讓人目不暇接。

    眼看著整幅地毯就要被全部展開的時候,韓琦卻猛地跳到還未展開的地毯卷子上大吼道:“圖窮匕見這種事,也是爾等蠻荒之人也能使用的,來人,拿下!”

    與此同時龐籍已經挺身護在趙禎身前,急急後退。

    餘麻花赤怒吼一聲,掀翻了站在地圖上的韓琦,一腳踢開剩餘的地圖,一柄明光閃閃的長刀就出現在他腳下,只要看看發藍的刀口,就知道這柄刀絕非善類。

    兩個抬箱子的遼國壯漢,和那兩個赤手空拳抬地毯進來大殿內的壯漢,更是如同瘋虎一般急急地向殿內闖,兩個瘦弱的宦官想要阻攔,竟然被其中一個壯漢抓著兩個宦官的腦袋對撞一下,立刻就將宦官的腦袋撞的稀爛。

    餘麻花赤大吼一聲道:“趙禎,我國陛下要我來取你的人頭!”說完話挺著長刀就撲向龐籍和趙禎,滿殿大臣盡然無人能夠來得及攔住此人。

    高繼宣,石中信為首的武將嚎叫一聲就撲過來,想要攔住餘麻花赤,卻被彪悍的餘麻花赤兩腳就給踹了回去,龐籍推著皇帝急急後退,卻被玉璧上的欄杆擋住,只好隨手抓住一個正在冒煙的銅鶴香爐砸向餘麻花赤。

    餘麻花赤的長刀乃是百煉精鋼,隨手一格就把銅鶴香爐砍成兩段,重重的一腳踢在龐籍的小腹上,龐籍一口血就噴了出來,趁勢死死地抱住餘麻花赤的一條腿,用瘦弱的肩膀頂住餘麻花赤舉刀的胳膊,大吼道:“陛下,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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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回魂夜 鬼神驚 第七十章 揣測

   “大宋的皇帝陛下到處亂跑成何體統!”

  一個老邁的太監伸手扶住臉色蒼白的趙禎,看都不看兇神惡煞一般的餘麻花赤,站在那裡幫著皇帝整理一下淩亂的衣衫。餘麻花赤反手一刀準備將龐籍刺死,殺掉龐籍對他來說也是一種勝利。一雙手探了過來,兩隻手掌緊緊地夾住了他手裡的刀子,鄒同連忙把龐籍從餘麻花赤的肋下拉出來,踉踉蹌蹌的來到皇帝身邊。

    老太監陳琳瞅著滿頭大汗的龐籍道:“切記,以後在皇宮不得多事,這次看在你對陛下忠心耿耿的份上就不追究了,陛下在皇宮中,安穩如泰山!”

    陳琳越過正在和一個宦官僵持的余麻花赤,走到地毯邊上,仔細的撣去了地毯上的灰塵回頭對皇帝道:“陛下,地毯已經弄乾淨了,您可以繼續觀賞!”

    不知什麼時候,大殿裡重新安靜了下來,趙禎似乎並沒有被剛才的刺殺嚇到,笑吟吟的對龐籍道:“愛卿一片忠貞之心朕知曉,不過在皇宮中,還是聽大伴的安排比較好。”

    龐籍也放鬆下來,笑道:“老臣幾乎忘記了,這裡是陛下的家。”

    趙禎蹲下來撫摸著珠光寶氣亂射的地毯,遺憾的指著地圖上的各個州府歎道:“這些州府何時才能聽從朕的旨意啊。”

    陳琳笑道:“陛下,莫急,莫急,您的年歲還輕。有的是時間等待,大宋的國力蒸蒸日上,只要有足夠的時間。您的願望一定會達成的。”

    趙禎點點頭拍拍地毯對龐籍說:“龐卿,我們都要活的足夠長才行,唯有這樣才能建立我們自己的不世功業。”龐籍和湊過來的韓琦對視一眼,他們發現今日的皇帝和往日的皇帝有很大的不同。

    高繼宣和石中信擦擦嘴角的血,相互扶持著走過來,見到兩位大臣的狼狽樣子,趙禎只是笑笑道:“愛卿辛苦。且下去休息吧。”說完話就揮揮自己的袍袖,轉身離去。鄒同指揮著兩者身強力壯的宦官,扛著山河地理圖匆匆的隨著他回轉後宮。

    見眾臣全部圍著自己,龐籍輕咳一聲道:“散朝吧,至於如何處置遼國使節。陛下自有決斷,今日之事不的外泄,以免生出事端來。”

    高繼宣走出大殿,站在殿門前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去求見皇帝,遼東鴨子河的戰事應該已經塵埃落地了,遼國的皇帝耶律洪基沒死,那麼死的一定是高紀德和張東堯,想起自己派去遼東的大批家將,高繼宣的心口就疼的厲害。自己在邊關戌守多年那批人是自己在雁門關唯一的收穫,如今全部填進遼東那座無底洞了。

    大宋如今變得越來越古怪了,不但皇帝在改變。大臣在改變,軍伍在改變,就連街市上的百姓似乎都在改變,如今最受百姓和士子歡迎的曲子不再是晏殊的富貴詞,也不是柳三變的風月詞,不知不覺的。妓子口中的歌聲多了幾分豪邁,幾分剛強。少了幾分脂粉氣,還有不少的士子喝醉酒之後,就會敲擊著盤碗高歌,唱罷之後往往會豪邁的吼一嗓子“寧為百夫長,不做一書生!”引得瓦市子裡的人群大聲叫好,士子自己也得意洋洋。

    斷鴻費力的從人群裡穿過去,那幾個腰間掛著劍,搖著摺扇的士子對於這個衝撞了自己的粗人非常的不滿,如果不是因為看到他捕頭的服飾,早就飽以老拳了。

    酒館門前有兩個拴馬樁子,樁子上雕刻著一隻石猴,浩哥就蹲在石猴的腦袋上,這套功夫他已經極為熟練了,只要是走進酒館的熟客,都會叫聲好,幾個好事的花胳膊,甚至會伸手推他一下,毫無例外的都被浩哥避過去了。

    浩哥蹲在上面嗑著南瓜籽,遠遠地看見斷鴻過來,就嗖的一下從半人高的拴馬樁子上跳下來,率先進了酒館,一路上和熟客打著招呼,就一頭鑽進了一個垂著印花棉布門簾的雅間。

    剛剛坐定斷鴻的聲音就傳了過來:“密諜司已經從農莊撤離了,但是雲家的周邊產業的監視力度卻在加強,尤其是雲家二爺的行蹤,更是沒辦法瞞人,現在不確定雲家到底有沒有密諜司的人混進去。”

    浩哥瞅瞅正在窗戶下撒尿的斷鴻笑道:“車馬店估計是重點啊,不過那些駱駝客他們總沒辦法追蹤吧?那些人整天裡走南闖北的行蹤不定,估計密諜司也沒有那個人手。大帥要求我們保證府裡的人能在任何情形下輕鬆撤離東京,這個事情難度太大了。”

    斷鴻皺眉道:“大帥真是多慮了,他又沒打算造反,為什麼總會不斷地安排後路?”

    浩哥搖搖頭道:“大人物的心思我們猜不透,就別猜,與一件事情給你說一下,最近有人在尋找花娘和小蠻,以及糖糖,我感覺他們似乎來意不善,很奇怪啊,打探她們的人都是南方的人,我查過了,大部分都是絲綢商人,花娘她們和南方人可扯不上關係。”

    斷鴻的眼睛眯縫了一下,點點頭道:“我會重新查一下。”

    浩哥歎口氣道:“你要是真喜歡糖糖,就大大方方的去提親,試過總比什麼都不做要好。”等了一會沒有回音,浩哥朝窗戶外面看去,才發現斷鴻已經走出很遠了,不過他不擔心斷鴻,只要事關糖糖,他即便是不眠不休也會把事情弄清楚的。

    花娘手裡拿著倆股子絲線,嘴裡還含著一股絲線,她正在把彩色的絲線合成三股子,閨女長大了,已經知道漂亮了,包包頭上如果沒有彩色絲線作引子,她是死活不肯戴花色手帕的。

    見糖糖和小蠻滿面紅光的從外面嘻嘻哈哈的走進來,就歎息一聲道:“你們兩個能不能不一起洗澡?院子裡的毛病可不要帶回家裡來,即便是看不上男人,也不能兩個女人湊活,不夠丟人的。”

    糖糖的臉一下子紅的就像是一塊紅布,小蠻卻滿不在乎的道:“男人有什麼好的,我們都是女人還不是活的好好地?”

    花娘合好了繩子,把上面的勁給松了,一條色彩斑斕的一尺多長的彩繩就出現在手上,她滿意的把這一根彩繩放在一個小小的木頭架子上,彩繩編好了,只要選一些漂亮的寶石或者珠子,亦或是香木配飾拴在一起,如果拿來送禮,最是合適不過。

    欣賞了一會自己的勞動成果,花娘懶懶的伸了一個懶腰笑道:“我是不管你們的,都是吃過苦的人,只要你們自己覺得日子過得不錯,就隨你們,我是不會管的,不過最近你們還是不要出門了,外門傳來消息說有人在尋找我們。我們這些年幹的事情多,難免會得罪一些人,先讓他們查清楚是誰在找我們,然後再出手不遲,所以啊,最近就留在家裡,不要外出了,你們的長相太引人注目了。”

    小蠻正要撒一下嬌,忽然見到一隻鴿子落在窗臺上,咕咕的叫喚著,趕緊出門捉住了鴿子,從鴿子的小腿上取出一個竹管,給鴿子抓了一把穀子,就回到了房間,將手裡的竹管朝花娘晃晃,摘下簪子輕輕地掏出竹管裡的紙條放在花娘的手裡。

    花娘看完紙條之後就扔進了火盆裡笑著道:“不關我們的事,是皇宮裡出事情了,今日早朝皇宮裡出現了圖窮匕見的事情,遼國使者準備當場刺殺大宋皇帝,結果沒有得逞,但是聽說很危險,宰執龐籍被踢了一腳,口吐鮮血,那些遼國人剛剛開始發動就被制住了,館驛裡的遼國人,一個不剩的全部被皇帝給殺了。驗屍的說那些遼人死屍,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沒有耳朵,這是為何,有何用意我們還不知道。”

    糖糖笑道:“那些蠢遼人怎麼會想起去皇宮謀刺皇帝,如果皇帝那麼好謀刺,以前的濮王,現在的山陽公早就刺殺過無數遍了,諾大的一個皇宮就是一個大陷阱,傻子才會往裡面鑽。”

    小蠻輕笑道:“也不是沒辦法,殺人這種事其實就該交給女人去做,遼國那些人一個個都五大三粗的,只要走進皇宮,立刻就會被一百多人盯上,皇宮看似安寧,只要讓他們感受到威脅,他們往往是除之而後快的,如何會給遼人動手的機會。能把堂堂的宰執送到兇手面前試探一下忠心,皇帝也虧皇帝能幹的出來,這位陛下不是說是一個很仁慈的的皇帝嗎,包拯的口水噴到他臉上都不會發怒的嗎?怎麼轉眼間就把人命不當命看待了?這裡面一定有問題。”

    花娘皺皺眉頭道:“那就查查,看看皇帝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變化,不過聽說皇帝的哮喘病發作的很厲害啊,難道說他知道自己活不久了,打算為自己的兒子鋪路了?鋪路之前先是立威,然後就會找機會貶斥大臣,如今大宋和遼國的大戰一觸即發,他應該不敢在這個時候處置重臣,一旦遼國大軍褪去之後,大宋朝堂說不定會有一個大變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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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回魂夜 鬼神驚 第七十一章 公主噩夢

   王雱站在窗外,見父親正在奮筆疾書,知道不能打攪,就靜靜地站在窗外,等父親忙碌完之後再說話,當他見父親處理完了一份文書,又拿過一份文書繼續批閱,他輕輕地歎了口氣,轉身打算離開,父親現在還不願意和自己說話。

    “雱兒,你現在的精力應該放在學業上,朝堂上的事情現在與你無關,不要摻和進來,沒什麼好處,你雖然聰慧,但是少了擔當,今後當以此為戒!”王安石沒有抬頭,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

    王雱立刻羞愧的面紅耳赤,訥訥的道:“父親,此事兒子做的確實失德!”

    王安石抬頭看著羞愧無地的兒子面無表情的道:“你既然已經和龐氏定親,不管從那裡講,她已經是你的妻子了,龐氏與內兄遊玩杏花林雖有不妥,但是從人甚多,也沒有什麼大礙,你既然看到了,要嘛上前見禮于龐夫人,要嘛退守於遠處,一進一退都不失君子之道,緣何要出言譏諷?眾目睽睽之下,不但龐家失掉了顏面,你王雱也沒了尊嚴,一件小事被你弄得沸沸揚揚,龐氏自盡,她的內兄也在神明面前斷指盟誓自證清白,如今人人都說你王雱沒了度量,為父從你小的時候就告誡你萬事莫要匆忙,你可曾聽進去一句?如今龐氏自盡不成,聲言要去姑子廟落髮,王雱,你覺得為父該如何處理此事?”

    王雱跪倒在地仰起頭道:“孩兒娶了她便是!”

    王安石憤怒的將桌案上的東西掃落在地。拍著桌子怒吼道:“你娶龐氏難道委屈了你不成?好好地一樁姻緣,如今成了怨偶,你以為這是你老父願意看到的一幕嗎?(青苗法)已經大獲成功。大宋錢莊如今擔負著匯通天下的重任,其職能已經不弱於戶部,在金錢這單方面,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再有五年,大宋錢莊遍佈天下之後,大宋甚至能夠廢掉耗費人力的銅錢,改發交子。這是千古以來的大功業。我從心底裡希望你能接手大宋錢莊,對你期望之高。你難道不知道嗎?龐氏雖然只是龐籍的遠親,但是其中的關聯,和這樁婚姻中的表像意味著什麼你難道不知道嗎?讀書養氣多年,你竟然沒有絲毫的自治力。連自己的情緒都控制不住將來如何擔當大任?”

    王雱叩頭道:“孩兒這就去龐家親自登門請罪,請她饒恕我的過失,必要的時候孩兒不惜自戕身體表達悔意也就是了,以東京人的好事,定會將這件事變成美談!”

    王安石雙手撐在桌子上歎口氣道:“還是如此啊,王雱,難道只要出了事情,你就打算用自己的聰慧來做彌補嗎?什麼叫做結髮?結髮就是兩人同心共力攙扶著相伴一生,結髮之後。哪怕所有的人都背叛你,你身後至少還站著一個女子,她會為你生兒育女。繁衍後代,供奉祖宗,生不離死不棄,這才叫做結髮!如果你們兩人之間都需要計謀來支撐,你以為那叫做結髮嗎?滾去祖宗牌位前懺悔!什麼時候想明白了,什麼時候再出來。”

    王雱從來都沒有見過父親對自己發過這樣大的脾氣。眼圈一紅,就乖乖地叩首之後徑直去了供奉祖宗靈位的靈堂裡懺悔。

    王安石的老婆吳夫人站在花房口。見兩父子已經說完話了,就走過來幫助王安石重新整理了桌案,又給他倒了一杯熱茶歎息一聲道:“您不該這樣發脾氣的!雱兒雖然年輕氣盛了一些,這樣的糊塗事還不至於做出來。

    您可知道,當日與雱兒共同遊玩的人裡面還有雲家的雲鉞,狄家的狄詠,石家的石舒靜,富弼的兒子富紹庭,是雲鉞提議大家一起看杏花,這才遇到了龐氏,如果不是當著一眾紈絝,雱兒的面子下不來,如何會有這件事,卻不知這裡面是不是有其它的深意?”

    王安石怒道:“這個時節不去看杏花能去看什麼?官家又禁止他們這群人去煙花之地,一群少年人,拿來那麼多的計算,即使這是一個圈套,雱兒如果養氣功夫到位,解決起來並不難,更何況這只是一場誤會,說到底是他自己不爭氣,性格太狹隘了。夫人啊,身為男人,可以偏激,可以魯莽,甚至可以暴躁,唯獨這個狹隘要不得,只要心胸狹隘,整個人想要有大的發展就非常的難,在老夫看來,雱兒不但是狹隘,還有疑神疑鬼的毛病,如果再不改正,他就留在家裡頂門定居吧,莫要出去做官了。”

    吳夫人見丈夫這樣說,也沒有辯解的餘地了,從王安石的書架上取過一個錦盒,打開一層層包裹的綢布,最後從錦盒裡取出一柄青銅戈拿在手裡戀戀不捨。

    王安石猶豫了一下道:“你如果捨不得,就不要送了。”

    吳夫人笑道:“有什麼捨不得的,您依附在這柄青銅戈上的情義如今都浸透到妾身的骨子裡去了,現在這柄青銅戈不過是一個不值錢的死物件而已,既然這東西是你我的恩物,送給龐氏正當其時,但願她們小夫妻重新用情義填滿它。”

    王安石取過青銅戈,輕輕地摩挲著,就像在撫摸一個嬰孩。“當年你我在衡水邊上相遇,我為了偷看你假裝在河邊洗手,卻不想撈到了這枚青銅戈,終於有了藉口能向你請教……”

    “待到明年重把酒,攜手。那知無雨又無風!”吳夫人掩著嘴吟出一句詞,然後就哈哈大笑,王安石也跟著大笑,夫妻間極為相得。

    王雱就站在軒窗底下,聽到了這段他永遠都不曾聽過的話,見父親母親很高興,就躡手躡腳的離開了書房,他去了靈堂,只是忽然想起自己可能被人家算計了,所以折回來想要告訴父親自己的遭遇,卻無意中聽到了父母親之間的私密。

    回到靈堂,好好地盤坐在蒲團上之後,閉上眼睛沉思,只要一想到雲鉞和狄詠那兩張精緻的面容,一股無名的怒火就從心底油然而生,良久之後用力的捶了一下青石地板怒道:“龐氏自然是好的,可恨雲鉞這些惡賊,竟然如此害我!”

    雲鉞最近發現皇帝似乎很喜歡嫁公主,自己的閨女太小,於是就果斷的向自己的族人下手了,但凡是族裡漂亮一點的女孩子,他收攏了很多,只要是勳貴家裡有合適的子弟,統統發一個公主或者郡主回家,秦國公主好歹還是他的嫡親,到了狄詠這裡,就變成了郡主。所以,最近發愁的人很多,將門娶公主不算什麼,早就是慣例了,可是娶一個郡主就非常的傷人心了,狄詠此時就是這模樣。

    狄青和雲崢不在家,兩家架在牆上的木頭房子就變成雲鉞和狄詠的了,他們的愛好和自家的大人不同,來到木屋,除了喝酒就沒有別的事情。自從狄詠從汾州西河老家來到京師接手簪花郡主他就喜歡上了這間木頭房子,不過也因為他的到來,雲家的丫鬟最喜歡幹的事情,就是去木屋子送酒水,茶點,即使再辛苦也不在乎。

    雲鉞躺在那張虎皮上,拿手指懶懶的指指遠處正在猜拳的丫鬟對狄詠道:“你看,她們正在猜拳,贏的人才有資格過來送吃喝,小弟算是借了您的光,以前我大哥在的時候,那些丫鬟招呼的都沒有這麼勤快。”

    狄詠縮在熊皮毯子上,抓著酒壺往嘴裡倒酒,他是一個奇怪的,一點都不喜歡雲家的烈酒,認為那東西除了害人之外一點情趣都沒有,不如喝那些加了蜜糖的米酒。

    聽雲鉞這麼說就懶懶的朝那邊瞅瞅,醉眼惺忪的道:“你怎麼知道她們是來看我的,難道不是在看你嗎?你長得好像也不差,我好像聽薄太妃說你長得好像比我還秀氣一些。”

    雲鉞笑道:“我家的丫鬟不會,她們要是敢勾引我,我大嫂會打折她們的腿,你也知道我大嫂有多厲害,所以只會是來看你的。”

    狄詠揮揮手阻止了這個話題:“兩個大男人總是把話題定在女人身上好生無趣,不如說點別的,比如說你資助的那個少年社,我聽說那裡面可全是無家可歸的流浪兒,你到底要把他們訓練成什麼樣的人?我不信你無欲無求的屁話!”

    “和你在一起很難不提到女人,簪花郡主,很奇怪的名字,看樣子也算是一個美女,你豔福不淺啊,這年頭只要是和花連在一起的女人長得大都不錯,比起石舒靜的老婆漂亮的太多了,是也不是?”

    狄詠見雲鉞顧左右而言他,歎息一聲道:“我父親和你大哥說是生死之交不為過吧?”

    雲鉞點頭道:“我只知道在這個東京城裡,能真正讓我大哥相信的官員似乎只有你父親。”

    “既然如此,你為何對我還有戒心?我們成為摯友難道不該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嗎?”

    “不見得,我這個人和誰都能嘻嘻哈哈的喝酒吃肉,但是要成為我的朋友,非一同經歷過生死磨難而不可得,就是這個樣子,只要是我朋友,我就會交心,所以我選擇朋友很謹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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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回魂夜 鬼神驚 第七十二章 陸輕盈的噩夢

  狄詠大大的喝了一口酒道:“其實我這個人毛病也多……”

    知道,但凡是才高之輩都有些寂寞,這叫做高手的寂寞,你能不能不要把話說的這麼噁心?說白了我們其實都是紈絝而已,仗著父兄的功績吃白食,自己有什麼好驕傲的。

    你看看我大哥,再看看你爹爹,他們在外面不管見到誰都笑容可掬,我大哥被陷害,你爹爹被算計的時候,他們不是和以前一樣笑著面對所有人?看到我大哥強裝笑容的樣子就心酸,所以我娶秦國公主娶的心甘情願,狄詠,你的那點委屈算個屁,能夠幫到父兄就是盡心,你娶簪花郡主的時候也不要覺得委屈。

    生活這東西需要我們自己去經營,如果你扔掉心中的那些不值錢的傲氣,重新去審視一下簪花郡主,說不定就能從中發現那個女人的好處,然後和她好好地過一輩子,生兒育女和誰不是生啊,換一個你喜歡的難道就能生出老虎來?不見得吧?

    看到狄詠那副死樣子雲鉞就來氣,已經忍了好幾天了,自己大哥在雁門關吃沙子,他老爹在泥古寨聽說都已經快累死了,他如果再是這種死了爹娘的樣子,雲鉞就不打算和他來往了。狄詠怔怔的停下手裡的酒杯看著雲二道:“你認為你隨便找個女人就能成?”

    雲二似笑非笑的道:“難道你還有什麼期盼不成?還是說你認為我們有什麼選擇?”

    狄詠放下酒杯子笑道:“我現在去邀約簪花郡主去黃河邊上撿石頭你覺得時間還來得及不?”

    雲二抬頭瞅瞅窗外升起不久的太陽點點頭道:“應該不晚吧!”

    狄詠笑著準備出屋子,下梯子下到一半的時候抬頭對屋子裡的雲二道:“本來前天就邀約簪花郡主了。結果我失約了,這事很失禮,總要解釋一下的,我打算告訴她之所以沒去,是因為我們幾個太高興,結果被你拿烈酒把我灌醉了,整整大醉了兩天……你到時候莫要說破!”

    雲二哈哈笑一下道:“現在有點意思了,我們以後可以一起愉快的遊玩了,等小軾回來之後,一起去最好的酒樓裡喝酒!”狄詠笑著搖搖手就回到自己家裡去了。

    雲二獨自捧著酒杯瞅著遠處的皇宮自言自語的道:“沒道理啊。皇帝這樣大規模的嫁公主到底是為了什麼?拉攏大臣也不能這樣做啊。太明顯了……”狄詠走了雲家的丫鬟也就不再勤快了,雲二回過神來,晃晃空蕩蕩的酒壺,覺得很無趣。也就下了木屋。順便把努力往木屋爬的雲落落大小姐抱起來。不管她是不是在踢騰,徑直去了後院。

    大嫂現在招惹不得,往大廳裡一坐就是一尊佛。渾身上下都綻放著貴婦人的光芒,臉上帶著悲天憫人的笑意,嘴裡的話語卻惡毒的讓人不忍卒聽。

    “去問問石家,今年的遼東收息怎麼就這麼少,難道說雲家的財貨都被他們拿去喂了狗?三五萬貫的銀錢投下去,只收回三成利息,他們家是怎麼做生意的?如果來年再這麼做,雲家不如把錢都投到茶馬古道上去,邊軍開拓的商道不錯,第一筆買賣算是成交了,雖說殺的人多了點,銀子上沾了點血,可是真金白銀都拿回來了。告訴石家的掌櫃的,雲家是將門,沒有什麼講究,帶血的銀子收回來沒有那麼多的忌諱!……

    雲二見嫂嫂在發脾氣,也不多說話,抱著明顯已經安靜下來的雲落落找了一把椅子坐在下首,這時候插話不方便,總要等嫂嫂的怒火發洩完了,才能和她講講道理。老廖站在一邊根本就是一個狗腿子,他不但不勸解主人,反而不斷地扇陰風點鬼火,一個勁的責怪雲家負責遼東生意的掌櫃的。

    掌櫃的有口難言,不管有天大的委屈,也只能等家主訓斥完畢之後才能解釋。不管怎麼說家裡拿出好大一筆錢出來,收益卻不盡如人意,這就是掌櫃的錯。

    “還有老趙,帶著家裡的家將去遼東收幾隻鳥回來,怎麼到了這個時候還不會來?人有事情回不來,收購的鳥倒是回來了,我就想問問,收回來三隻拳頭大小的鳥能幹什麼?欺負我沒見過鷂鷹是不是?是不是不敢來見家主,私自跑了?”

    雲二見嫂嫂說話越說越不像話,實在是忍不住了,插話道:“大嫂,那三隻拳頭大小的小鳥叫海東青幼雛,能在冬天見到海東青幼雛這可是極為難得的事情,海東青一般在春天下蛋,秋天的時候小鳥就已經長成半大的海東青了,冬天裡見到的幼雛純屬偶然,春天下的蛋沒有孵出小鳥,海東青才會重新下蛋,這種鳥一般情況下是養不活的,因為冬天它們就熬不過去。

    有些通靈的海東青就會把自己的小鳥捨棄掉,然後被那些女真人得到悉心養護,您才能見到幼年時期的海東青,您恐怕不知道吧?幼年的海東青可比大海東青值錢的多,您不能說老趙他們不盡心。”

    陸輕盈白了一眼雲二,喝口茶潤潤嗓子道:“鳥的事情就算了,可是老趙他們去那裡了?還有家將們,船回來了,人沒回來,知不知道他們的家屬都鬧翻天了,哭哭啼啼的找我要人,劉掌櫃,在咱家來說錢財是小事,你沒賺到錢,我也只是說說就是了,可是人沒回來,你一定要給我一個交代!”

    大冷的天氣裡,劉掌櫃腦門上的汗珠子劈裡啪啦的往下掉,帶著哭腔稟報道:“夫人,趙管事帶著老魏他們去遼東的女真部族裡收海東青,結果去了就沒回來,小人從三九一直等到開春都沒有見到他們,本來打算派人去尋找的,可是遼國皇帝提前開始春耐缽了,遼東那塊地方被大軍防衛的嚴嚴實實,小人也懇求石家的掌櫃要他們多等等,結果人家不聽小人的,硬是開船回來了,所以,趙管事他們的生死,小人實在是不清楚。”

    陸輕盈的臉色頓時變得鐵青,錢賺不到也就算了,如今人都沒了,還說什麼生意啊,一想到自己家裡的人被困在冰天雪地裡生死不知,她的怒火就往天靈蓋上沖,石家人真是把雲家人的性命不當一回事,說話間就打算親自去一趟石家問個清楚明白,如果說不清楚,以後這兩家的交情算是走到頭了。

    “老趙,老魏他們活著,在雁門關!”雲二把劉掌櫃和老廖趕出大廳之後,小聲的說。

    “真的?他們去雁門關做什麼?”陸輕盈一臉的狐疑。

    “宦官鄭彬見到了老趙,老魏他們,他們手裡有六隻已經訓練好的海東青,和一位鷹奴,這些東西可遇而不可求,對我大哥行軍佈陣有非常大的好處,所以鄭彬他們就把自己的通關文書給了老趙,老魏他們,要他們穿越遼國州府,快速去雁門關。如今的雁門關戰事一觸即發,老趙,老魏他們按照行程來算,應該就在雁門關,我大哥一時半會不會放他們回來的。”

    陸輕盈驚叫道:“又要打仗?你大哥前些天才托鄒同送信回來,為什麼沒有提這件事?既然要打仗,和誰打仗?遼國還是西夏?代州可是三國交界的地方。”

    雲二歎息一聲道:“這回是跟遼國打仗,或許西夏人也會摻進來一腳,咱們大宋皇帝如今雄風大振,派了一萬多人去偷襲遼國皇帝,好像沒有成功,人倒是死光了,人家送來一箱子人耳朵,又派了使節搞什麼圖窮匕見,官家又把遼國使節全部給殺了,現在成了死仇,不打仗都不行了。”

    陸輕盈聽得目瞪口呆訥訥的道:“官家何時變得如此有決斷了?他不是一向都心慈手軟的嗎?這回就拼命地往遼東送人去死嗎?你大哥臨走的時候說皇帝有了很大的變化,難道指的就是這件事?”

    雲二點點頭道;“這件事大哥很早就知道,只是沒有告訴您,他之所以匆忙的去了雁門關,就是在預防遼國可能出現的襲擊。事關軍國大事,沒有告訴您,您不要見怪。”

    陸輕盈呆呆的搖搖頭道:“軍國大事本就不是我一介婦人應該知道的,我只是擔心夫君會出危險,雁門關從來都不是什麼好地方,楊家滿門孤寡,就是拜雁門關所賜。前些日子,大星墜於西北……”

    “早就告訴過您,那是自然現象,沒關係的,我和大哥都不相信!純屬無稽之談!“

    陸輕盈仿佛沒有聽見雲二在說什麼,尖著嗓子吼叫道:“葛秋煙!葛秋煙!快快的出來!”

    雲二看著發瘋的嫂嫂不知道她想幹什麼。只能看著她像一個瘋婆子一樣的跳著腳在大廳裡大喊大叫,還不斷地把架子上的瓷器推到地上,摔得粉碎。

    等葛秋煙匆匆的跑來的時候,陸輕盈已經坐在地上大哭,指著葛秋煙道:“你現在就騎馬去雁門關,現在就去,夫君要是出事了,你也就別活了,我也不活了,全家都別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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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回魂夜 鬼神驚 第七十三章 母狼一樣的皇帝

    龐籍躺在床上喝了一口夫人餵的藥湯,猛烈地咳嗽起來,好不容易喘均勻了氣,就對夫人道:“去請韓稚圭過府一敘。”

    夫人垂淚道:“您已過花甲之年,早就不能以筋骨為能,如今中腹被刺客重創,御醫說您的五臟六腑都有移位之憂,如何還能操勞國事?”

    龐籍笑道:“不在其位不謀其政,老夫既然還是大宋的宰執,就應該操勞一生才對,范仲淹說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說盡了為官之道,說起來震撼人心,卻不知但凡到了大宋宰執的地步,不由得他不這樣做,萬千干係系於一身,歡喜的時候遠遠沒有憂慮的時候多。如今大宋和遼國之間的戰事一觸即發,河北,雁門更是只要有風吹草動,立刻就是連場血戰,這一戰和以往都不一樣,不管是大宋,還是遼國都沒有多少退避的餘地。

    更可怕的是不管是雲崢,還是狄青,這兩個人都沒有坐看敵人前來攻伐的可能,身為名將,有未雨綢繆的習慣,只要他們發現合適的戰機,悍然出兵進攻遼國並非不可能,此二人統帶著我大宋六成的能戰之兵,一舉一動都會帶來石破天驚的效果,中樞必須做好應對各種危機的準備。”

    夫人擦擦眼角的淚水埋怨道:“軍國大事妾身不懂,可是皇宮是怎麼回事妾身卻是知道的,大宋自從發生了燭光斧影這件事之後。內宮的守衛雖不能說蒼蠅都飛不進去,但是被稱為固若金湯還是可以的,刺客在大殿上公然行刺。妾身就不信內府沒有相應的對策,您為何還要湊上去挨上一腳?您真是不打算要這條老命了是也不是?”

    龐籍輕輕地拍著胸口笑道:“你知道什麼,這一腳是為子孫後代們挨的,中書門下平章事這個官職不好當,從趙普開始,有好下場的就不多,寇準這樣的名相還不是在死後被弄得身敗名裂?不就是家裡多用了一些蠟燭。多喝了一些酒而已,操弄史書的人就不放過他。如果沒有人出來修史,寇準的名聲就算是完了,子孫後代也休想有什麼前途可言,那些人在宣揚什麼寇準一人占盡了寇家百年氣運。真是胡說八道,其心可誅!

    晏殊如今在家裡從不出家門,整日裡歡宴不絕,即便是御史彈劾連連也不收手,就是想給皇家一個處置他的藉口,賈昌朝更是被一貶再貶,再走一步就要過梅嶺,進入嶺南煙瘴之地了,前車可鑒。不容我不為子孫思量後路。”

    “子孫不爭氣,累夫君受苦,妾身難辭其咎!”

    龐籍苦笑道:“孩子可不是你一個人的孩子。老夫也有份啊,說起來子不教父之過,老夫位極人臣,子孫難免跋扈一些,心氣高一些也是有的,是老夫在壓制他們上進。所以啊自己苦累一些算不得什麼事,派仲方走一遭韓稚圭府邸吧。如果可能,今年早點把他和韓楚女的婚事辦了,免得皇家再把公主給許配下來。”

    “仲方在大宋錢莊,不日就要外派去蜀中,確實應該早日完婚,老爺,仲方的婚事是否能準備的隆重些?方平的婚事已經怠慢梁家了,聽說梁侯夫人已經在人背後說了好幾回了。仲方的婚事確實不能簡慢了。”

    龐籍見夫人絮絮叨叨的皺皺眉頭道:“此事再議吧,韓稚圭和梁贊不同,韓稚圭知曉我們這樣做才是真正的為孩子好,梁贊累世功勳,為人卻糊塗,有些矯情了。”

    夫人扶著龐籍躺好,小聲的在他耳邊道:“老爺,皇家大肆的嫁公主這裡面有什麼深意麼?”

    龐籍一驚,猛地坐起怒道:“這該是你問的事情嗎?不該問的就不要問!”

    夫人見龐籍真的生氣了連忙撫著他的後背幫他順氣,一面賠禮道:“是,是妾身的錯,您不要發脾氣,好好地躺著,等韓稚圭過來之後您還要商談事情呢!”

    龐籍氣咻咻的重新躺好,卻沒了睡意,窗外雖然春和景明,他的心中卻烏雲密佈,如果說宋遼交戰是壓在他心頭的一塊巨石,那麼,皇帝下嫁公主就是泰山壓在了後背上,這一擊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只能趴在地上背負泰山,沒有半點的迴旋之力。

    古往今來,一旦到了皇家大肆許配公主的時候,朝堂上就會風雲激蕩,這樣做的目的如果不是在為大清洗做準備的話,就該是皇帝自知壽數到了,在為自己的孩子上位作鋪墊了。一想到皇帝那個還在著流口水,牙牙學語的孩子,龐籍渾身都被汗水浸透了。

    都說女子雖弱,為母則強,這是人世間的一條真理,適用於所有的生物,不管是懦弱的羊,還是帶著崽子的母狼,這個時候都是最具有攻擊性的,同樣的,一條對向來懦弱的趙禎也適用。

    他知道自己的身體不好,所以打算在最短的時間裡為自己的孩子打下一個完整的江山,將朝堂上所有的事情理順,在這個時候,別人的生死對他來說毫無意義,他只想要自己的孩子能在他自己死掉之後能夠穩穩地坐在那張寶座上,將趙家的江山一代代的傳下去……

    這些天,龐籍所思所慮的就是這件事,他不曉得皇帝想從哪一方面來動手,以前的時候他以為皇帝只想要燕雲十六州,將中華的版圖佈置完整,如今看起來,皇帝竟然想一面對付遼國,一面整理朝綱。

    天啊,傻子都知道在前方作戰的時候,後方就必須穩定,唯有如此才能齊心合力的打贏軍力冠絕天下的遼國,如果一面想著作戰,一面清理朝堂,那是在自取滅亡啊。

    這兩件事情絕對不能同時進行,絕對不能,打仗的時候,後面的人即便是有毛病,甚至貪瀆一些,這時候都不能處置,想要處置必須等到戰後再全部清算一遍,這是常理啊!

    龐籍甚至能預料到,高繼宣會被皇帝重用的,因為這個人完全符合托孤大臣的一切條件,能力平平,嫉賢妒能,卻又對皇家忠心耿耿。這種人將來即便是尾大不掉,幼帝成年之後,也能將這個人輕易地除掉,用來做自己上位後立威的靶子。

    龐籍摸著自己隱隱發痛的胸腹苦笑一聲,皇帝為了自己的孩子還真是苦心孤詣啊,不過他自己好像也好不到那裡去,為了孩子,他不是也心甘情願的挨了人家的一腳嗎?”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但願蒼天厚土能夠饒恕龐籍的一己私心。“躺在床上的龐籍雙手合十,衷心的向天地祈願。

    也不知過了多久,窗外傳來囊囊的靴聲,龐籍艱難的在侍女的幫助下依靠在床頭,等著韓琦的到來,這個時候,唯有和韓琦緊緊地聯繫在一起,才能躲過這場前所未有的危機。

    “龐公身體可曾好轉?”韓琦站在龐籍的床前仔細的打量著龐籍的臉色。

    龐籍笑道:“還死不了,稚圭快快請坐,老夫之所以請你來,就是想和你談談小兒女的婚事,老夫準備在春末夏初之時為兩個孩子合笣卻不知稚圭意下如何?”

    韓琦沉默了片刻喟歎一聲道:“都到了這個時候,我們自然只能同舟共濟,既然龐公預備將你我之間的聯繫擺到明處以求自保,老夫如何會不應允啊,一萬多猛士說送命,就被送到絕地送命,累世公侯的高家,說毀掉就徹底的毀掉,陛下到底是龍,以前展露的不過是自己仁慈的一面,一旦自知命不假年,龍的暴戾自私,刻毒的一面就會徹底的暴露出來,高家只是一個首碼,老夫以為,皇帝絕對不會因此而停止自己的計畫。老夫與龐公為這個花花大宋耗盡了心力,是到時候為自己的安危考慮一下了。”

    龐籍笑道:“孩子們的婚事可能會簡慢一些,你不要在意。”

    “都到這時候了,如何還能給御史落下口實,去年的時候我還在埋怨你不阻止官家在遼東的行動,事到如今不得不佩服龐公的高瞻遠矚,還請龐公莫要怪罪。”

    龐籍看著意興闌珊的韓琦正色道:“我們結盟不只是為了自保,大宋這個花花江山,我們已經為他傾注了大半生的心力,如何能夠輕易的放棄。為人臣,自然要盡力,沒有人會喜歡看到大宋衰落下去,我們自己拼盡全力才見到盛世的曙光,如何能讓它輕易地沒落掉?畢竟大宋這艘巨舟上的乘客,可不是只有大宋皇家!”

    韓琦皺眉道:“樞密院接到雁門關的評測文書,從文書上來看,雲崢不愧他百戰名將之名,一座雁門關已經被他打造成了銅關鎖鑰,雁門關如今連大雁都飛不過去,不但如此,他還有精力照顧到代州面臨西夏的那一面,如今聽說他在高家山,於遼河兩地打開殺戒,殺了兩個都虞候,用棍子生生的敲死了十一個長期和西夏做鐵器生意的總管,下手不可謂不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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