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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diott7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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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賀堅強]大宋的智慧(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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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25 01:20:32
第七十章 香料店和醬園子

    雲家回到了東京,東京依舊波瀾不驚,這就是一個巨型都市該有的氣概,不會因為某一個人生出什麼特別的風浪來。

    陸輕盈在檢點雲家在東京的商鋪之時,才發現王安石的《均輸法》和《市易法》正在展現他猙獰的嘴臉。

    糧食,柴碳,釀酒,冶鐵,布匹,絲綢,甚至連桐油,絲麻,香料,都出現了官家的影子。

    一些大型的牙行已經徹底崩潰了,一些不願意放開自己手頭利益的行會正在苦苦支撐,到了最後,已經有行會頭目被投入大獄了,官府的吃相很難看,雖然有無數道奏摺彈劾這個新建的提舉市易務三司使衙門,奏摺如同入水的泥牛消失無蹤了,整個東京城怨聲載道。

    這些行業中對雲家影響最大的就是香料,一家叫做官廉升的香藥鋪子就開在雲家香料行的正對面,用低於市價一成的手段幾乎把雲家商行的生意全部給搶光了,而且事先沒有商量,事後沒有補償,

    從掌櫃的一口濃濃的官話判斷,這傢伙可能是一個官員,如果拋開能力不看,這傢伙的職銜似乎不低。

    雲家對付這種人的手段很直接,帶著濃濃的雲家做事風格,一群粗壯的大漢蠻牛一樣的進了這家官廉升店鋪,各色的香藥果子咬一口就吐掉說是臭的。

    什麼沉香、木香、丁香、藿香、沒藥、零陵香、甘松香、縮砂仁、官桂、白芷、細茶、香附、兒茶、白豆蔻、檳榔、人參、薄荷,乳香、山奈、系辛、益智、當歸、烏藥這些名貴的香藥歸攏一下也不分類混裝在一個碩大的麻袋裡,給了十文錢就要背走。

    掌櫃的並不驚慌,張嘴說自己是官。話音未落,他已經被一個壯漢一招倒背麻袋給從肩膀上面給摔到身後去了,來不及叫喊,一個散發著濃烈臭味的靴子就踩在他的嘴上,然後那些壯漢就開始砸店。

    仗勢欺人的戲碼在東京城是屢見不鮮的。東京百姓也早就習慣了口誅筆伐那個仗勢欺人的權貴,輿論是他們用來自保的手段。

    如果這些壯漢欺負的是普通的商戶,這條街上所有的店老闆和夥計說不定都會站出來說上那麼一兩句公道話。

    可是今天,店門前圍攏了很多人,大家都在靜悄悄的把手塞袖子裡看熱鬧,一些眼尖的夥計還在小聲的告訴那些大漢。這家店裡聽說還有名貴的龍涎香……

    大宋的捕快總是最晚一個來到犯罪現場的人,等他們過來的時候,官廉升店鋪裡除了夥計和掌櫃的慘叫之外,那些壯漢一個都看不見。

    店鋪裡面散落的香藥鋪了厚厚一層,灑落在街道上的香藥一片都看不見了。全被那些看熱鬧的掌櫃和夥計抱著不糟蹋東西的想法給撿走了,至於雲家商行的掌櫃的冷眼瞅著前來問話的捕快嘿嘿冷笑,一句話都不說。

    不光是他不說,這條街面上的所有掌櫃的和夥計也是一言不發,都說自己當時在忙自己的生意,沒工夫管人家的閒事。

    提舉市易務三司使主官呂嘉問是一個能吏,他硬是從蛛絲馬跡中發現了那群大漢的出處,因為那些大漢都是來自捧日軍舊營地。開封府想要追索這些人,沒有兵部的文書,他們無法進入軍營。

    開封府的捕頭拿著開封府的文告找到兵部司員外郎。希望能夠獲准進入軍營擒拿賊寇。

    文告進了兵部就杳無音訊了,捕頭在按期破案的壓力下去兵部催促了一下,就被人家亂棍打了出來,兵部怎麼做事用不著開封府來催,至於文告什麼時候批復,那要按照嚴格的流程來。只要一位主官不在,這封文告的批復就遙遙無期。

    呂嘉問怒火高漲。親自來兵部找雲崢,卻被正在看西北地圖的雲崢一個”滾“字就給打發了。身為朝廷有數的大佬,他能給王安石面子,卻用不著給呂嘉問留存半點的顏面。

    大漢們喜歡香藥鋪子的習慣依舊沒有改,官廉升店鋪開張一次就被砸掉一次,短短的十天時間裡,這家鋪子已經被砸了三次之多。

    第三次開業的時候有呂嘉問親自坐鎮,那些無法無天的大漢依舊把店鋪砸了一個稀巴爛,除了呂嘉問被連人帶椅子挪到街上之外,他帶來的一些人手全部被壯漢們揍倒在地,即便是開封府的捕快在這一次事件中倒楣的也不少,拿著武器的捕快,被一群手無寸鐵的壯漢衝擊的七零八落。

    王安石府上呂嘉問咆哮如雷:“這些驕兵悍將無禮至極,竟然敢在光天化日這下打砸搶,真是無法無天啊。”

    章惇搖頭道:“這件事明顯就是雲崢自己指使的,此人飛揚跋扈慣了,當年連御史都敢揍,我們這個新建的提舉市易務三司使衙門算什麼,你我位卑官小能耐他何?”

    剛剛從河北回來的蔡卞道:“雲崢是出名的難纏,你也是的,在哪裡開鋪子不好,非要把鋪面選在雲家的對門,這不是明著找不自在嗎?他家裡全是丘八,自然會選擇自己最拿手的本事來報復。”

    王雱恨聲道:“他根本就不是為了一個店鋪,以他的地位也不可能為了一間小小的店鋪鬧出這麼大的事情,他這是在針對整個變法。

    聽家父說雲崢在李常老母的壽誕上說的清楚明白,他說《均輸法》和《市易法》根本就是害民之法。

    這個賊子用心險惡,他想用蠻力讓我們屈服在他的淫威之下,那間官廉升的店鋪必須重新開啟,否則就表示我們在《均輸法》和《市易法》的推行上不堅定,不堅決。如果不開官廉升對我們以後推行新法是有大害的。”

    呂嘉問咬著牙道:“我這就重新整治官廉升香藥鋪子,務必在最短的時間裡重新開張,這一次即便是刀斧加身也休想讓我後退一步!”

    王雱握著呂嘉問的手道:“變法自古以來就沒有一帆風順的,那一次的變法不是在血雨腥風中行進,好在吾輩還有一點心頭血未曾變冷,堅持到底就會見到光明。

    等到變法成功,大宋國富民強,百姓安居樂業,我們再看這些賊子的醜惡面目,看看他們還有何面目在煌煌史冊上留名,即便是留名,也必是臭名,惡名!

    官廉升開張之日,我們同去,看看惡賊是不是真的要冒天下之大不韙!”

    王雱說的慷慨激昂的時候,雲崢覺得耳朵有些癢,他隨便撓了兩下,就繼續聽掌櫃的建議在雲家香料行對面開醬園子的事情。

    “咱家的豆醬早就遠近馳名了,之所以一直沒有開園子,就是擔心醬園子的味道一般人受不了,夫人也總是擔心把醬園子開在大街上會招來左鄰右舍的責駡,現在是個好機會啊,借用所有人都支持咱家的時候,乘機把醬園子開起來,嘿嘿,醬園子一開能把隔壁的香料都熏成臭的,他們賣臭料吧,還香料呢。”

    雲崢想了一下,掌櫃的說的還真對,醬園子的發酵的味道事實上不算很難聞,但是如果和香料混在一起,那種香香臭臭的味道雲崢只要想一下胃裡就一陣陣的泛酸水。

    雲崢喝了一口水壓了一下心頭的煩惡,對掌櫃的道:“既然要開醬園子,那就在東京城所有的官府開的香料店邊上都開一座吧,位置一定要選在上風位,如果味道飄不進香料店,你就拿嘴吹吧。”

    掌櫃的嘿嘿笑道:“侯爺您就看好吧,如果香料店沒有味道,老奴就穿上沾滿醬料的衣衫去香料店裡挑選香料。”

    雲崢朝掌櫃的挑挑大拇指誇讚一下,就讓他去執行自己的計畫。

    陸輕盈從後堂轉出來道:“您堂堂的大將軍,兵部尚書和醬園子揪扯不清乖丟人的。”

    雲崢哈哈一笑道:“閑著也是閑著,找點事情打發一下時間也好,對了,你不是在監督你閨女學箏嗎?怎麼有功夫來偷聽我和掌櫃的說閒話?”

    陸輕盈得意的道:“這孩子以前就是不用心,現在一旦用心了,進度那是一日千里,現在已經能夠把一首曲子完整的彈下來了,就是有點生澀,這可不是一時半會能做到的。”

    雲崢點點頭道:“你就等著你閨女讓你難堪吧,閨女說了,人家比你聰明多了,你學一年的東西,她要是超過一個月學會就算她輸,還立下重誓,不打敗你她從今往後就再也不碰冰糕!”

    陸輕盈笑道:“減字譜哪有那麼好學的,一首曲子下來光是背音節就需要十天之久,音節可不是文字,每一個字都非常的拗口,妾身說十天那是指妾身這種天才。

    你閨女雖然在算學上很有靈性,但是對於這種要花水磨石功夫的背誦可不是她的長處,可憐的,這孩子最愛吃冰糕,看樣子從今往後她是吃不上嘍。”

    雲崢笑道:“要不然我加點賭注,你閨女要是用一個月的時間學會一首新曲子,你必須按我說的伺候我一次,就洞房書第十一頁的那個。如果學不會,一個月的時間內你讓我攆雞我絕對不去打狗!”

    “哈哈哈……”陸輕盈大笑起來,指著雲崢道:“也不知道你對你閨女的信心是從哪裡來的。

    好啊,一言為定,只要妾身輸了,就遂了你噁心的條件,如果妾身贏了,到時候你也莫要推脫耍賴。”

    雲崢探出手掌道:“君子一言!”

    陸輕盈在雲崢的手上拍了一下道:“快馬一鞭!”

    賭打完了,雲崢仰天大笑著出門去了,看得陸輕盈一陣陣的狐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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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利益置換

    雲二和秦國這兩天很忙,在妻兄郭成思的陪同下滿東京城尋找合適的禮物,準備送進宮裡給郭氏。

    雲二知道,對郭氏來說最好的禮物就是自己一家三口,可是想要見郭氏至少要過皇帝和皇后這兩關才成,上一次皇后借用郭氏想念秦國的藉口給雲家發了八百里加急,就是為了把雲家弄到京城來。

    如今雲家回到了京城,皇后就立刻翻臉了,目的既然已經達到了,就沒有必要讓雲家和郭氏接近了。

    皇帝不知道在想什麼,郭家已經徹底的交出了兵權,這個家族就已經從他的眼睛裡消失了,沒有實力的人,就連狗都會朝你多叫兩聲,就別提皇帝這種眼中只有利益的主了。

    雲二遞交的摺子是經過大哥的手親自交給皇帝的,根本就不存在誰在中間攔截的問題,皇帝一直沒有批示嗎,就說明皇帝正在考慮這件事,或者已經忘記這件事了。

    因為薄太妃的存在,東西還是能直接送到郭氏那裡的,所以雲二和秦國非常注重禮物的挑選。

    雲家的寶庫已經被他們夫婦給翻遍了,那裡雖說琳琅滿目的什麼都有,秦國和雲二卻沒有一件看上眼的。

    如果雲家的寶庫不能滿足雲二夫婦,整個東京城的東西可供挑選成禮物的就不多了。

    “這只玉雕孩兒枕,雖說是上好的白玉雕成,我還是不喜歡,樣子太拙!”秦國失望的離開了那個散發著瑩瑩暖光的枕頭。

    珍寶閣的掌櫃的歎息一聲道:“公主殿下,這只孩兒枕已經是本店的鎮店之寶了,如果您連這件白玉枕都看不上眼,這裡也就沒有什麼東西能夠讓您滿意的了。”

    雲二在外人面前永遠是一副溫文爾雅的模樣,溫言笑道:“老掌櫃見多識廣。不妨發動您的人脈找找看,只要能讓公主滿意,我是不問價錢的。”

    老掌櫃笑道:“二公子既然發話了,老朽即便是窮搜四海也一定為公主找到合心的寶貝。”

    雲二笑道:“如此,就拜託老掌櫃了,只要你找到了告訴我一聲就是了。”

    出了珍寶閣。郭思成歎息道:“如果陛下准許公主駙馬進宮,什麼禮物都不需要帶,姑姑也一定欣喜若狂。”

    這話現在不能說,只要提起自己母親,秦國就會流淚,雲二把秦國扶上馬車放下簾子道:“秦國根本就是亂了方寸,這時候就算是吧全天下的寶貝放在她面前,她也一件都看不上。”

    郭思成恨聲道:“母女十九年不能相見,也不知道陛下到底在懲罰誰?我聽說姑姑的精神不好幾欲瘋狂。自從聽了薄太妃說表妹成親之事心智才漸漸恢復,再這麼拖延下去,都不知道姑姑能不能挺得住,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陛下好狠的心。”

    雲二歎息道:“這些話告訴我就好,別讓秦國知道,這是皇家家事,大哥在這件事上一點忙都幫不上。說多了還會給比人留下把柄。”

    郭思成慘笑道:“陛下進一步。郭家就退一步,如今已是虎入窮巷。再逼下去,郭家就只好全體伏劍自殺了。

    現在又用秦國把雲家牽扯進來,陛下真是好打算啊。”

    雲二白了郭思成一眼道:“別拿郭家和雲家比,秦國在我家可不是累贅,我大哥,我大嫂都把秦國當寶貝看。我娶秦國是我願意的,是我大哥大嫂同意的,高堂之命,媒妁之言,三親六禮一樣不缺。她如今就是我雲家二房的主婦,以後不許說這些傷人心的屁話,免得秦國傷心。

    多大點事情啊,我就不信解不開這個死結。”

    郭成思被雲二劈頭劈腦的訓斥了一頓,不由得愣住了,如今滿東京城的勳貴都認為雲家進入了皇帝的彀中,全部都等著看雲家家變的好戲呢,他實在是沒想到如今秦國在雲家的地位依舊穩如泰山。

    雲二泱泱的回到了家裡,見大哥躺在柳樹下看書,秦國過來見禮,眼圈依舊紅紅的,看樣子剛剛又哭過,自從知道皇帝不讓自己去見母親她這些天沒有高興過一天。

    雲大抬抬眼皮瞅了秦國一眼道:“都是怪毛病,以前你能見母親的時候偏偏推三阻四的一天推一天,如今不能見了反倒哭哭啼啼,哼,沒一個是孝順的。”

    秦國聽大哥這麼說徹底繃不住了,張嘴就開始嚎啕大哭,大哥說的沒錯,她和雲二要是一到京師就去見郭氏,根本就不存在任何的問題,即便是皇后不高興,因為宣秦國回京見母親的懿旨是她自己發的,秦國見母親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如果她當時沒有那麼多的顧慮,早就見到自己親生母親了,何至於現在連皇宮都進不去。

    雲崢見秦國跪在自己面前一個勁的哭泣,歎口氣道:“這件事還需要從皇后那裡下手才好。”

    雲二愣了一下道:“大哥,如今皇后是咱家的死敵,她如何同意秦國去見母親?倒不如從陛下這裡下手好一些。”

    秦國見雲家哥倆開始說母親的事情,立刻就忍住不哭了,緊張的看著他們兄弟謀算。

    雲崢拿過茶壺喝了一口茶道:“因為是敵人,所以才好一五一十的談價碼,皇后統禦六宮,皇宮裡面的事情就是她說了算,見郭氏這種事情只要打通她這一關就成。

    皇帝如今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態度來治理天下,他沒有那個精力,也沒有那個時間去管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情。”

    雲二疑惑的道:“咱們家拿什麼去和皇后做利益上的交換?”

    雲崢狠狠的瞪了雲二一眼道:“一把年紀活狗身上去了,明天你去找一個和曹家親近的紈絝,開玩笑的說,不知道雲家出五兩銀子能不能打通皇后的關節同意秦國去見郭氏。”

    “然後呢?”

    雲崢一本書扔過來砸在雲二的身上怒道:“自然是等著,等著人家出價碼。這樣一來就算是把關係接上了,知道嗎?”

    雲二不好意思的笑笑,秦國爬到席子的邊上把大哥扔出去的書本重新撿回來,放在大哥的手邊。

    雲崢哼了一聲道:“滿世界去挑寶貝?這樣的蠢事也能幹的出來?你也是做母親的人了,難道不知道一個母親這時候最想要什麼嗎?”

    秦國癟著嘴帶著哭腔道:“進不去皇宮……”

    秦國是弟媳婦,雲崢不好拿書砸過去,忍著怒火道:“我聽說郭氏的心智出了問題,本來最好的法子就是你們一家三口進宮去見,這樣一來,郭氏的心病也就不藥而愈了。

    既然現在進不去,那就要用望梅止渴畫餅充饑的法子好穩住郭氏,給你們和皇后的交易爭取時間。”

    雲崢說完了,秦國依舊瞪著自己無知的眼睛瞅著大哥,希望他繼續往下說。

    雲二見大哥的怒火又快起來了,連忙拖著秦國就朝自己的院子跑去,雲崢氣咻咻的一口喝乾茶壺裡的茶水,重新躺下,這夫婦倆整個一對笨蛋。

    跑到自己的院子裡,秦國掙開雲二的手道:“你拉我回來幹什麼,我還等著大哥出主意呢。”

    雲二尷尬的道:“大哥已經把話說的很清楚了,我們如果再問,大哥就會非常的生氣。

    明天我去找王家的老三,這傢伙和曹家走的很近,帶個話沒有問題,你趕緊想用什麼東西才能穩住岳母的心神。”

    秦國黯然的點點頭,瞅著丈夫小心的問道:“如果皇后出的價碼,我們家給不起怎麼辦?”

    雲二笑道:“皇后是聰明人,她清楚的知道讓我們全家去見岳母這件事他能拿到多少利益,世家交往,講究的就是一個等價交換,如果她蠢得在這件事上獅子大張嘴,我會懷疑她是如何混到皇后這個位置上的,更會懷疑後族所有人的政治智商。”

    夫妻分工之後,雲二派人給王家的三公子送去了請帖相約明日午時在樊樓吃飯,然後就去了書房做整個事件發展方向的推演。

    大家族就沒有小事,每一件細小的事情背後都會有千絲萬縷的關聯,雲二把雲家可以捨棄的,以及可以交換的籌碼一一的列了出來,只有這樣在和皇后的談判中才能做到心中有數。

    天黑了很久之後,雲二才從書房裡走出來,回到臥室之後發現自己的兒子雲心正在哭鬧,秦國抱著孩子在地上轉圈子,奶娘擔憂的看著煩躁不堪的公主,硬是不敢說讓公主把孩子交給她的話。

    孩子是最敏感的,母親心緒不甯,他自然不會太高興,雲二接過兒子,雲心躺在父親寬闊的胸懷裡,逐漸安靜了下來。

    秦國在床上堆了很多的舊衣衫,從小到大的都有,空閒下來的秦國著手把那些大大小小的衣衫都按照大小整理了出來。

    秦國看了一會那些衣衫低低的對雲二道:“夫君,這是妾身從小到大穿的衣衫和佩飾,母親如果看到這些,一定會很高興,她能從這些衣衫上判斷出我當時的樣子,就跟她親眼看著妾身長大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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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感情是一種原罪

    如果不能親眼看到自己的孩子從小小的肉團長成美麗的女子或者彪悍的男人,對一個母親來說一定是最大的遺憾。

    薄太后是一個非常細心地人,秦國從小到大穿過的衣衫她一樣都沒有丟棄,而是找了一個大箱子裝了起來,秦國嫁給雲二的時候她又把這些東西送到了雲家。

    雲二拿起一件小衣服在自己兒子身上比劃一下道:“穿這件衣衫的時候你比心兒大不了多少。”

    秦國幽幽的說道:“太妃說我小時候長得很弱小,跟一隻小貓似得,她擔心養不活我,專門派遣嬤嬤出宮給我找了一件百姓人家的衣衫,這件衣衫我穿到兩歲,實在是穿不成了才脫掉。”

    雲二摸摸妻子的頭髮,又把一件淡黃色的襦裙拿起來,指著一整套衫、襦、襖、背子、裙、袍、褂、深衣組成的公主公服笑道:“你及笄禮上穿的就是這一身。

    當時我就在遠處看著你,大嫂還說我沒有男子氣概,連一朵珠花都不敢親自給你送過去。

    嫂嫂有所不知啊,我當時已經站在最好的觀看美人的地方了,一群婦人圍著你,你就像是一隻驕傲的孔雀,說實話,太妃給你準備的那套孔雀頭面,比皇后給你準備的那套金鳳頭面好的太多了。”

    秦國笑了起來,抬頭看著雲二道:“你已經是天底下最好的男子了,妾身及笄那天,你也是少年人中間最出挑的一個,即便是狄詠也沒有辦法和你相比。

    我記得你當時握著一個很大的酒樽站在西廂,雖然你當時在和狄詠他們說笑,可是妾身覺得你當時就是在看我。”

    雲二大笑道:“當然在看你,如果不是因為跑去東廂女眷群裡太丟人,誰耐煩陪狄詠他們。”

    秦國嫣然一笑,把身子投在雲二的懷裡道:“有您在,妾身很安心,該是一個享福的。”

    雲二苦笑一聲,拍拍秦國的後背道:“你忘了你無所不能的夫君剛剛被大哥訓斥為蠢貨!還被他拿書丟!”

    秦國搖頭道:“不要和大哥比,妾身聽薄娘娘說過,大哥這種人就是千百年才出現人間一次的妖孽,司天監的人說大哥是貪狼星下凡,父皇說大哥是一頭吊睛白額猛虎。

    大哥這樣的人一生註定不能平凡的度過,咱們不要過的那樣艱難,做一對蜷伏在大哥身下的一對羊羔好不好?

    夫君,你要是沒了,妾身也就沒希望了。”

    雲二皺眉道:“你知道我在海上差點遇難的事情了?”

    秦國恐懼的抱緊了雲二道:“大哥告訴妾身了,他讓我們想清楚要不要這樣冒險,夫君,我們不去冒險好嗎?”

    “不成啊,大哥是猛虎,我至少要成為一頭餓狼才成,羊羔是追不上猛虎步伐的。

    再說我們還有兒子,羊羔的兒子只能成為羊羔,雲家人喜歡吃肉,不管是我大哥還是我,亦或是雲霆,雲璋,雲心,可以成為老虎,豹子野熊,雄鷹,甚至成為豺狼都有可能,唯獨沒可能成為羔羊的……”

    雲家風平浪靜,雲崢因為才從邊塞之地趕回來,所以他有兩個月的假期可以慢慢地揮霍。

    每日清晨,雲崢就會戴上一頂破斗笠,腰上拴著一個魚簍,提著自己的魚竿去護城河裡釣魚。

    東京城的護城河其實就是汴水,雲崢在護城河釣魚只會選擇在汴水的上游,下游的汴水已經很髒了,那裡的魚即使釣上來也只適合餵貓。

    東京城地勢最高的地方就是北城,汴水是一條自北向南的自流河,開始的水源地取自黃河,這算是大宋朝的一個驕傲,因為這條河不但可以開通航運,最重要的是還能起到分洪的作用,一旦黃河發大水,自魚兒窪引流的汴河,就能把黃河裡的洪水分流一部分,讓這些洪水最後進入淮河,至於淮河會把水送到哪裡,東京人就管不著了;反正被水淹的不是東京,其餘的小地方淹一下不打緊,那些人會游水……

    汴河是東京最美的一條河流,由於水流緩慢,因此河水清澈,兩岸的的河堤上種植著無數的柳樹,用來加固河堤。

    這其實是不對的,雲二和彭蠡先生他們已經警告過開封府,樹木會在河堤上生根發芽,說不定哪一天大樹的根就會蔓延到河堤兩邊,在地底形成一個空洞,最後變成隱患。

    開封府對彭蠡先生和雲二的建議嗤之以鼻,只要是還沒有發生的事情他們就認為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在河堤上種垂楊柳是文人雅士的心頭好,人家站在垂楊柳裡發個騷勁,思念個遠人,和紅倌人相依在垂柳中上下其手其樂融融的你要把垂柳砍掉?

    河堤上的垂柳如今長滿了狹長的葉子,密密的像一把大傘,那裡已經有很多同樣無所事事的人在扮漁翁。

    到了這裡雲崢才知道自己確實是一個土鼈,原以為自己一身布衫,腳踩布履戴一頂破斗笠已經算是出挑了,誰料想,袒胸露乳躺在河邊一邊捉蝨子,一邊釣魚的人都有。

    那種悠閒的姿態令雲崢羨慕,最重要的是人家身邊還往往放著一卷書,只要瞅瞅厚度,就知道那裡面全是微言大義。

    如今,就差一個雲崢這樣的高官拱手相問何不入仕兼濟天下了。

    在大宋的時代裡,犬儒並非沒有,只是人家不願意學烏龜在爛泥裡拖尾巴而已,一心想著把自己的龜殼供奉在廟堂。(這個典故出自《呂氏春秋》。有人問落魄的賢者,你有能力為什麼不去廟堂任職,賢者曰,你如果是烏龜,是願意在爛泥裡拖尾巴還是願意被人家殺死,把漂亮的龜殼供奉在祭臺上?)

    至於帶著歌伎一邊聽歌伎唱歌一邊釣魚的就是蠢貨,雲崢的兩條馬上就要咬鉤的魚都被歌伎賣弄自己的高音給嚇跑了。

    雲崢惱怒的瞅著那群人,暴虐的憨牛立刻就走過去提起那個躺在軟榻上不知道是在聽歌姬唱歌還是在假裝釣魚的胖子,隨手就給仍河邊的池塘裡,然後抓起歌伎一起扔進去,最後連軟榻,僕役,一起丟了進去,還蹲在池塘邊上嚇唬他們不許出聲。

    憨牛的暴虐嚇壞了很多人,從來沒有見過這麼霸道的漁翁,很短的時間裡這片河堤上除了雲崢之外,就剩下一個年紀很大的老漁翁了。

    或許是因為生活所迫,這個沒鬍鬚的老漁翁憨牛沒有去攆,當然,雲崢也看到老漁翁身後那兩個在光天化日就毫無顧忌的掏出強弩和火藥彈的傢伙。

    憨牛沒穿鎧甲,這時候沖上去有些不明智,雲崢也是這麼認為的,既然老漁翁是在老老實實的釣魚,雲崢也就不加理會了。

    眼看就中午了,雲崢沒有釣上來一條黃河大鯉魚,鯰鬍子倒是釣上來四五條,這東西和草食的鯉魚不同,是雜食性的動物,死老鼠啦,屍體啦,髒東西啦,只要是長得像食物的東西它都會啃兩口。

    早上出門的時候告訴老婆晚上全家開全魚宴,只有鯰鬍子可不成,雲家人現在都有一點小小的潔癖,都不情願吃這東西。

    下午的時候魚就不太好釣了,東京城的大太陽明晃晃的掛在天上,魚經過早上的覓食活動之後,下午一般都會沉進水底。

    老漁翁哪裡倒是收穫很好,雲崢親眼看見老傢伙至少釣上來五六條肥碩的鯉魚,其中一條還是金黃色的,釣上來的時候,魚在太陽底下就像是一大塊金子。

    好半天都沒有魚上鉤,雲崢只好收起魚竿來到老漁翁的身邊,把他浸在水裡的魚簍拉上來,只見碩大的鯉魚快裝滿魚簍了。

    雲崢惱怒的道:“怪不得我釣不上鯉魚,原來都被你釣走了。”

    老漁翁拿過雲崢的魚餌聞聞,然後丟在地上怒道:“你用葷油拌餌,不釣鯰鬍子釣什麼?”

    雲崢把自己的魚簍往老漁翁手裡一塞奪過老漁翁的魚簍道:“你年紀大了,吃點油性重的補補身子,我吃點不值錢的鯉魚就成。”

    老漁翁譏聲道:“雲大將軍打仗的時候也用這種藉口嗎?”

    雲崢獰笑道;“老子想打誰從來不用藉口,你問問沒藏訛龐,問問交趾王,問問大理段思廉他們清楚。”

    老漁翁身後的護衛以及想要幫忙搶東西的憨牛想要上前,老漁翁和雲崢不約而同的怒喝:“滾開。”

    憨牛和兩個護衛也清楚這兩個人的紛爭不是自己能調解的,聽到呵斥,立刻就乖乖地退的遠遠地,去柳樹從裡吃午飯。

    “喜歡吃鯉魚就拿走,總是露出一副強盜面孔讓人生厭。”

    雲崢歡喜的講魚簍重新沉進水裡笑道:“你長年累月的在東京釣魚大概已經膩味了吧,給我就對了。”

    老漁翁似乎被說中了心事,歎一口氣道:“恐怕釣不了多久了,陛下的身子越發的糟糕了。”

    雲崢掏出自己的酒壺喝一口遞給老漁翁道:“你真的打算把自己關到斷龍石後面去?”

    老漁翁點點頭道:“老夫伺候了趙家一輩子,陛下如果賓天,我也就沒有什麼活頭了,死了活著沒有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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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25 01:21:25
第七十三章 不安的心

    老漁翁陳琳取下頭上的斗笠放在胸前,用右手指指自己稀疏的頭髮道:“該死了,再不死的還就惹人厭了。”

    雲崢笑道:“老虎用得著管別人的看法嗎?脫了毛的老虎誰敢說他不是一頭老虎?”

    陳琳嘿嘿笑了一聲,隨手把自己手裡的斗笠扔在地上,像個真正的老漁翁一樣隨便的坐在河邊的石頭上,拍拍身邊的另外一塊石頭堆雲崢道:“好啊,你是毛色斑斕的吊睛白額猛虎,老夫是一隻褪了毛的老虎,我們既然都是一家子,那就好好的的嘮嘮,你雲老虎找我找到汴河邊上來了,還把閒雜人等全部攆走,像是說大事的樣子,說說,你想說什麼?老夫側耳傾聽!”

    雲崢鄙夷的瞅了陳琳一眼道:“汴河又不是你一個人的,你來的我就不能來?

    之所以過來就是看中你釣的魚好,誰整天有那麼多的大事情找你商談,今天從你這裡拿到幾條好魚就是大事情,出門的時候跟老婆吹過牛了,現如今全家都眼巴巴的等著我帶魚回去開飯。”

    陳琳仔細的瞅瞅雲崢,發現他真的不是在說笑或者偽裝,見他看著魚的喜孜孜模樣,他終於確定,雲崢就是奔著他的魚來的,不是沖著他的人有事相求。

    “老夫變得不值錢了?昨天龐相還給了老夫一座莊院就想打聽一下陛下的病情,難道你不想知道?亦或是你想讓老夫帶著你弟弟弟媳去見郭氏?沒關係,說出來,只要價碼合適,老夫這種沒卵子快死的宦官有什麼事不敢做?。”

    陳琳繼續笑著問雲崢。

    雲崢從陳琳裝魚鉤。魚食的小木箱子一邊翻騰一邊說道:“龐相的一座莊院算是當成肉包子送到老虎嘴裡去了,這種蠢事你認為我會幹?

    想從你嘴裡打聽到陛下的病情難度太高,有那個需要的話,我會去找給陛下看病的御醫,只要出的價格超過御醫的老命價值。我想知道什麼都是可能的。

    龐相之所以找你,就是表示自己沒有,也不打算通過別的管道知曉陛下的病情,是讓你放心的一種常規手段。

    其實陛下的病情對龐相,或者王參知政事,樞密院首腦。亦或是三司使,左右黃台的主事人不應該是一個秘密。

    陛下假如龍馭賓天,我們這群人還死不掉,大宋還需要繼續維繫下去,不管從那個方向來說。陛下的病情不應該隱瞞我們。”

    陳琳笑道:“如今陛下的身體違和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不過想知道的人裡面還分兩種人,一種是恨不得陛下立刻升天,另一種是希望陛下能夠多挺幾年,最好等到太子成年之後再走。

    雲崢,你是這兩種人中的哪一種?”

    雲崢哈哈大笑道:“你猜啊!”

    陳琳搖頭道:“這事沒辦法猜。”

    雲崢提起陳琳的魚簍子邊走邊說:“你都知道選擇這種問題需要極為慎重的考慮,不能靠猜的,我難道就是一個傻瓜什麼都不知道?

    萬一說了不中聽的話。你把這事給捅出去了,到時候我拉不長你,錘不扁你。後果還要我自己承擔,你想的怪美的。

    我們需要知道陛下身體真實的情況,陛下也需要知道我們對他身體狀況到底是什麼看法,如果是兩個推心置腹的人,只需要相互問一下就知道,可是在這個朝堂裡。你找得到這樣的人嗎?”

    陳琳的神色黯淡了下來,見雲崢已經走遠了。只看見他在沖自己擺手,長歎一聲。就帶著兩個侍衛回宮去了,這一次他沒有收拾那根自己最喜歡的魚竿。

    魚竿上很快就上魚了,由於沒有人拉,那條幸運的魚拖著魚竿很快就向汴水的中流走了,過了一會,那條魚掙開了魚鉤,孤零零的魚竿於是就只好順流直下了……

    雲崢帶著憨牛耀武揚威的進了雲家大門,老廖瞅瞅憨牛拎著的魚簍歡喜的道:“好肥的魚啊,正好拿來紅燒。”

    憨牛想都不想的就把魚簍塞給了老廖笑道:“侯爺今天運氣很好,釣上來的都是最肥美的大魚,其中一條黃金鯉最是漂亮,侯爺想用蔥薑醃了清蒸。”

    對於這種長臉的小誤會雲崢是不屑去解釋的,不管是搶來的還是釣回來的,只要拿回家統統都能說是自己釣的。

    臘肉見到好食材最是歡喜,讓廚房的廚娘快點把還在張嘴的魚放進水裡免得死掉了,今天全家的主菜有著落了。

    陸輕盈見丈夫的心情很好就湊過來問道:“夫君今天的運氣很好啊,妾身剛剛看過,那些魚真的不錯,尤其是那條黃金鯉兩條鬍鬚長長的,怕是要化龍了吧?這樣的魚吃了不吉利,要不然找個合適的日子放生算了。”

    雲崢放下茶壺搖搖頭道:“現在這個時候,但凡是有化龍跡象的東西全部都該殺掉,今天就把這條魚給清蒸了我一會佐酒。”

    “您就該是大宋忠臣的表率!”

    雲崢皺皺鼻子道:“比不上那個準備殉葬的太監,那個太監今天出現在我釣魚的地方,好像是在專門等我,全神貫注釣我這條魚呢,說了一些奇怪的話,我沒有多說話,寒暄兩句就跑,這個陰人誰沾上誰倒楣,我甚至都能聞到這傢伙身上的墳墓氣息。”

    陸輕盈歎口氣道:“您不理會他是對的,可是這樣的忠僕您應該尊敬,這樣的人如果我們雲家也有一個就把大事辦了。”

    雲崢笑道:“先把自己這輩子清理好再想兒孫的事情,這世上不是沒有可以把家族流傳千年的辦法,可是哪些辦法過於嚴苛,一旦出現這樣的辦法,雲家絕對不會再有一個快樂的人。

    我不求雲家可以萬世永存,只求雲家可以人人平安喜樂,至於的別的,有能力了再去追求不遲。”

    陸輕盈見丈夫終於說起家族日後的事情,抱著雲崢的胳膊笑道:“霆兒今日已經背會了兩首詩,前些日子就已經會背您寫的那首《滿江紅》您就是不願意聽。”

    雲崢皺眉道:“霆兒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玩耍,不是背什麼古詩詞,古詩詞一定要在理解的基礎上才好學習,現在背會了《滿江紅》你覺得孩子能理解其中意味?

    霆兒現在會背兩首兒歌都比詩詞強。”

    陸輕盈為難的道:“您讓孩子數鴨子……”

    “數鴨子怎麼了?霆兒喜歡數鴨子,這就夠了,記住了,以後多帶孩子去池塘裡多數數鴨子,不准他皺著眉頭背詩詞,雲家的神童多了,再多一些都夠當柴火燒了。”

    雲崢說的很不講理,陸輕盈這陣子沒有底氣和丈夫爭論孩子的教育問題,因為雲落落大小姐已經給了母親當頭一棒,把母親自以為驕傲的少女時期的音樂成績徹底的給羞辱了。

    什麼一年學會一首曲子,就這據說是高難度,但是這樣的難度對於雲落落來說簡直就是笑話,雲家大小姐一個月的時間裡學會了三首曲子,其中一首簡單些的《漁歌晚唱》大小姐已經可以完整的演繹下來了。

    大小姐對羞辱自己兇惡的母親這件事非常的上心,在二叔的幫助下把三首減字譜曲譜已經完整的翻譯成了簡譜,以前一首曲子基本上就是一本書,如今,變成了薄薄的幾張紙。

    事實證明,雲家大小姐確實是遺傳了父親和二叔的天資,整整下了一個月的苦工,寧願琴弦把手指割的鮮血淋漓也要親眼看著母親吃癟。

    一場家庭音樂會結束後,雲家的主母目瞪口呆,瞅著自己的閨女硬是不敢認,曲子雖然彈得很糟,沒有任何的情感和音樂的美感,但是每一個音符都沒有錯。

    落落大小姐在全家崇拜的目光中,驕傲的就像是一隻小孔雀,仰著白皙的脖子沖著母親哼了一聲道:“我姓雲啊,我爹爹十三歲的時候就敢放話要東華門唱名,最後果然如願,我二叔是東京大名鼎鼎的少年才子號稱是東京的三分月光,你閨女身上流著和他們一樣的血怎麼可能是您口中的笨丫頭。”

    陸輕盈身上從小養成的貴族習慣頓時就沒了,抓著一柄玉如意就追殺了自己閨女半個花園,九歲的雲落落身子輕盈,那裡是陸輕盈一個養尊處優的貴婦能追的上的……最後只好不了了之。

    一個月的刻苦學習讓雲落落徹底的喜歡上了音律,她有一個很偉大的想法,就是要把世上所有的粗鄙的減字譜變成簡譜,為此,她著魔了一樣的跟著二叔學習音律,戰勝了母親這個大魔王,讓她的信心徹底的爆炸了……

    陸輕盈在大閨女身上吃了虧,她從此就在教育孩子方面徹底的失去了話語權,這種有商有量的做法,看得雲崢直心疼。

    “孩子是你生的,你想怎麼管教就怎麼管教,用不著事事都聽我的,我說的也不一定會,這是一門極大地學問,就算是窮盡一生也沒有辦法徹底的弄明白。

    而一個好母親對一個孩子的影響將是一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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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聲東擊西

    全家人在一起吃了一頓非常滿意的全魚大餐之後,雲崢狠狠的誇獎了一下廚藝沒話說的臘肉,然後瞅了雲二一眼就去了書房。

    如果說雲家是一座歡樂的海洋,那麼,書房絕對是太陽光照射不到的地方,這裡黑暗而陰沉。

    除了陸輕盈有足夠的魄力走進書房之外,即便是雲二進入大哥的書房都會覺得全身發冷,孩子的靈覺最是敏感,即便是膽大包天的雲落落在不需要進入書房的時候也絕對會避而遠之。

    這種寒冷和溫度無關,只關乎人的內心,雲崢的那柄短劍就橫在桌椅的後方,雲二來到書房總會不由自主的去瞅瞅那柄劍,在大哥不在家的日子裡,自己來到書房就是為了鍛煉自己的承受能力,有的時候他似乎聽見那柄劍上有無數的冤魂正在嚎哭。

    雲大見雲二抬頭看著那柄劍,皺眉道:“那柄劍很乾淨,除了閹割過一個傢伙之外,就再也沒有見過血。

    你在書房裡感到不自在,是因為你的心不靜,除了你大嫂之外,你們全部都被大哥的名聲所惑,自己內心不堅定,因此才會出現一些沒來由的軟弱。”

    雲二苦笑道:“大哥,我們兄弟是生死相依走到現在的,您做的每一件事我都知道,聽您說是一回事,聽別人說又是另外一回事,您把每次發生的事情說的輕描淡寫,似乎誰去都能幹出來。

    彭蠡先生可不是這樣教導我的,老人家之所以把我從您的身邊帶走幾年,據他說就是不想我被家中的暴戾之氣所傷,所惑。

    他老人家之所以留在咱家裡五年,是想給咱家增添一份平和之氣,直到最近您似乎收斂了自己的殺意。開始關注咱家的生活了,彭蠡先生才選擇在蜀中定居養老。大哥,前幾年的您確實暴戾的讓人害怕,即便是我聽了您在唐縣的作為也是膽戰心驚的。”

    雲崢搖搖頭道:“大哥不是一個暴戾的人,這一點我自己知道,只是見不得自己的族人被他人欺辱而已。

    在唐縣。大哥確實失態了,唐縣的兩座京觀只要是個宋人看了就會感到憤怒……”

    雲二擺手道:“大哥,據我所知看到那兩座京觀會憤怒的人不多,更多的人看到京觀只會感到恐懼,耶律花塔就是從這點考量才故意壘砌兩座京觀的,他只是想不到京觀嚇不住您,反倒把您的怒火徹底勾引起來了,決定不惜一切代價將他斬殺在唐縣城下,在您暴怒的環境底下。他幾乎沒有勝算。”

    雲崢皺眉道:“我發怒很可怕嗎?”

    雲二笑道:“主要是您輕易不發怒,您如果真的發怒一次,即便是陛下也會退讓三分,畢竟您的凶名太昭著,您發怒之後的後果很可怕,這是東京人的公論。

    東京人常說戰國唐雎只說了士人的三種憤怒,唐雎曰:夫專諸之刺王僚也,彗星襲月;

    二曰:聶政之刺韓傀也。白虹貫日;

    三曰:要離之刺慶忌也,倉鷹擊於殿上。

    他沒有說士人的第四種憤怒:雲崢之殺耶律花塔也。血染晴空!

    您抱著兩個自殺的婦人屍體枯坐在中軍帳的時候,當時紅霞漫天,層層疊疊的火燒雲一直鋪到了天邊。您麾下的軍將之所以在唐縣奮勇作戰,就是看到了這種詭異的天象,都認為是上天要借您的手來除掉耶律花塔這個蓋世凶頑。”

    雲崢遺憾的搖搖頭道:“這是一個將軍的恥辱。”

    “好了,不和你說關於憤怒和勇氣的事情了。這東西你身上並不缺少,只是沒有開發出來罷了。

    現在給我說說皇后開出來什麼價碼,我們家需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她才會同意你們去見郭氏。”

    雲二眼睛一亮,高興的道:“大哥,難道您又什麼新辦法了?皇后非常的無理。她的條件不聽也罷。”

    雲崢道:“她到底想要什麼?”

    雲二難堪的看看大哥道:“她有三個條件,第一個條件就是希望您能推掉太子太保的職位,皇后保證給您相當的地位來替換。”

    雲崢皺眉道:“以前的時候,我還覺得這個女人算是知道進退的,怎麼現在變成這模樣了?就這一個條件,就說明她確實都皇權有點別的看法。”

    “第二個條件是要求加入雲家在嶺南的遠征商隊,她要求三成股份,她將以真金白銀來購買股份。

    雲崢笑道:“女人喜歡錢這很好,貪婪一點也正常,只要她能真的按照商賈的規矩購置股份,沒什麼大不了的。”

    “第三個條件是要求咱們家交出遠在滇西草原避難的信王,皇后的意思是雲家只要保持壁上觀就好。”

    雲崢閉目沉思了一下對雲二道:“你回復中間人,第一個條件不可能,太子太保是陛下給的,我沒有法子辭掉,再說我從來沒有從女人手裡接受官職的打算和準備。

    第二個條件可以答應,這是曹家提出來的,不是皇后自己提出來的,很明顯曹家比皇后更加的清楚目前的局面。

    關於第三個條件你這樣回復人家,就說雲家從來沒有庇護過什麼信王,只是按照信王的要求看在同朝為官的份上,給他在滇西修建了一座大院子而已。”

    雲二愣了一下連忙問道:“大哥,您真的打算把信王交出去?”

    雲大瞪了雲二一眼道:“信王從來就沒有被咱們家真正控制住過,那個人以及他的長史都不是好對付的,目前的一份落魄相是裝給我們看的,皇后既然喜歡去找信王的麻煩,我很樂意在邊上看熱鬧。”

    “既然您知道信王心懷叵測,為什麼還要在滇西給他蓋一院房子,給他提供一個庇護所?”

    雲崢嘿嘿笑道:“因為你大哥確定自己不可能被信王的甜言蜜語或者威逼利誘所侵蝕,這才放心的安置了他,免得他再去威逼利誘別人,這難道不是一種完美的解決危機的辦法嗎?”

    “您這樣做會加大自己的政治風險,龐籍,狄青,韓琦,文彥博這些人會把注意力放在您身上的,即便是皇帝恐怕也會對您多幾分提防的心思,得不償失啊。”

    雲大見雲二有些惶急,笑著給他倒了杯茶道:“你說的這幾個人恰恰是對我信心最足的幾個人。

    龐籍他們個個都是在官場裡打了無數個滾的老油條,誰能成事,誰不能成事他們知道的非常清楚。

    信王在他們心裡什麼都不是,說不定他們比信王自己都希望信王去造反,只要出了這樣的事情,派一支大軍圍剿一下之後就會立刻風平浪靜,信王也會被大軍擒到東京受審,花一點代價就能除掉帝國身上的一顆毒瘤你以為龐籍他們沒有這個魄力。

    你大哥一向心高氣傲,龐籍他們都看不上的廢人,我會看上嗎?

    小子不要把所有人都看的太齷齪,龐籍,韓琦這些人雖然可惡到了極點,但是你不能不承認他們是一群真正的聰明人。

    你這段時間和那些紈絝多接觸一下,你就會發現那些你眼中的紈絝其實沒一個是簡單的人。”

    雲二長長的松了一口氣,對大哥的吩咐深以為然,這段時間他和東京城的著名紈絝們進行了很深入的交流,最後發現這些大大小小的衙內並非都是一群混吃等死的蠢貨。

    或許愚蠢只是他們表現出來的一個假面,說不定就等著有愚蠢的人來利用他們,雲二甚至相信,一旦這些傢伙露出滿嘴的尖牙,即便是銅澆鐵鑄的人也會從身上掉下來幾十斤銅鐵。

    秦國去見母親郭氏的時間不宜再推後了,否則東京人就會質疑雲家的執行能力,想通過這件事情來檢驗雲家實力的人不是一個兩個。

    “皇后那裡小弟就按照大哥吩咐的去回答,只是秦國見郭氏的事情不宜再推後了,已經有閒言碎語傳出來了。”

    雲大笑道:“一條路走不通我們就試試走走別的路,今天陳琳來見我,恐怕就是擔心我們家接受了皇后的建議,最終屈服,從而讓皇后的勢力高漲,我覺得他是受了皇帝的委託來探聽虛實的,你說呢?”

    雲二聽了大哥的話立刻就來了精神,一下子從椅子上竄起來道:“這麼說陛下已經在秦國見郭氏這件事上鬆口了?”

    雲大嘿嘿笑道:“我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和皇后講什麼條件,既然已經是敵人了,那就必然是你死我活的爭鬥,任何想要苟且的想法都是在自尋死路。

    大哥只想通過和皇后接觸來看看陛下自己的想法,我就不信雲家被逼著投入到皇后的懷抱他就不緊張!”

    雲二非常狗腿的來到大哥的身後,賣力的幫著大哥捏肩膀,一邊捏著肩膀,一邊笑道:“大哥,明天我就回絕了皇后,我很想看看那個女人失望的樣子。”

    雲大閉上眼睛,安心的享受自己弟弟獻殷勤,這孩子已經很久沒有和自己這樣親近過了,這一次安排雲二去和皇后談判,就是想讓他嘗嘗來自大宋頂級權貴帶給雲家的壓力,免得他真的以為雲家已經天下無敵了,從而生出傲慢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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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老不修的狄青

    雲崢很喜歡煙雨濛濛的日子,喜歡的甚至有些病態,陸輕盈知道丈夫的這個習慣,就和葛秋煙一起坐在花廳裡看丈夫一個人在細雨中漫步,每到這個時候,雲崢就像孩子一樣童真,探出手去接雨,張開嘴去吃雨,甚至會調皮的用袖子拍打一下樹枝迎接樹上落下來的急雨。

    “夫君為什麼會這樣喜歡小雨啊?”

    葛秋煙咬斷手上的絲線瞅瞅在雨中自娛自樂的夫君,疑惑的問陸輕盈,在她看來,堂堂的大將軍更應該喜歡疾風驟雨才對。

    陸輕盈拿過葛秋煙手裡的小褂子,皺眉道:“好好的五毒褂子你給上面添這麼些龍鳳麒麟做什麼?”

    葛秋煙驕傲的道:“咱家的孩子將來都是龍鳳麒麟兒,身上的衣衫有了這些瑞獸,別人一看就知道。”

    陸輕盈怒道:“你如今在小屋子裡藏了兩箱子黃金,你幹嘛不把兩箱子黃金也繡在你衣衫上,讓人一看就知道你是個有錢的婆娘?”

    葛秋煙見陸輕盈不高興了,嘟囔道:“財不露白,這是江湖規矩。妾身又不傻。”

    陸輕盈現在只要看到葛秋煙就來氣,在東京的時候自己為了表示一下大婦的寬容心,專門撥給葛秋煙兩間生意不溫不火的山貨鋪子當脂粉錢,誰知道今年山貨值錢,光是雲二帶來的人參在她的鋪子裡售賣就賺了不少錢。

    昨日裡掌櫃的來家裡交割收成,竟然送來了整整一千兩黃金。

    陸輕盈心胸很大對於一千兩黃金還沒看在眼裡,問題是昨天晚飯的時候,葛秋煙嬌滴滴的向夫君報功顯擺。從來對錢財沒有多少概念的夫君竟然狠狠地誇讚了葛秋煙一番,認為她本事了得。

    陸輕盈認為自己拼死拼活的給家里弄來了無數的進項,夫君從來沒有誇獎過一句,葛秋煙不過弄來了一千兩金子就獲得夫君的誇獎,這讓她的顏面很難看。

    “家裡最近開銷大。你把金子拿出來辦事情吧。”

    葛秋煙自然知道陸輕盈為什麼會這麼說,眼睛笑的彎彎的,拍拍自己掛在脖子上的大鑰匙堅決的搖搖頭,拿著自己剛剛繡好的褂子一溜煙的就跑沒影了。

    雨逐漸變大了,雲崢也就沒了淋雨的心思,走進花廳找了一塊乾毛巾擦拭自己頭上的雨水。擦了兩下覺得不對勁,以前這活計該是陸輕盈幹的才對,就轉過頭疑惑的瞅著老婆。

    “找你的小妾去給你擦,少來找我!”

    陸輕盈撅著自己的小嘴恨恨的道。

    雲崢笑了起來,好長時間都沒有見到老婆這副小兒女的嗔怒模樣了。就胡亂擦拭了一下頭髮走到陸輕盈的軟榻邊上坐下來道:“一千兩金子你也能看進眼睛裡去?”

    陸輕盈高傲的道:“莫說一千兩,就是五千兩,一萬兩妾身也沒放心裡去過,一個小妾有幾兩銀子傍身是應該的,說不準哪一天就被逐出家門了。”

    雲崢大笑道:“咱們家能主事的人其實就我們兩個,你我幹什麼都是應該的,累死都是活該的,想讓我誇獎你兩句。等你死了我在墳頭上才會說。”

    陸輕盈更加的憤怒了,在雲崢的背上捶了一把道:“我現在就把自己吊死,掛房梁上之後趁著我的魂魄還沒離體你就趕緊說。”

    雲崢哈哈一笑趁勢背起趴在自己背上又撕又咬的陸輕盈一溜煙的鑽進了雨地裡。

    東京的夏天非常的熱。因此雨水也是溫乎乎的,雨水不疾不徐的下著,雲崢背著沒穿鞋子的陸輕盈也在不疾不徐的走著。

    花園裡的牡丹剛剛開敗,種子上還掛著一兩片殘葉,再被雨水一打就徹底的離開了枝頭淩亂的掉在地上,不知為什麼陸輕盈看到落花原本歡喜的神情竟然慢慢地黯淡下來了。

    “以前的時候啊。有一個女子把自己比作嬌花,只喜花開不喜花落。認為鮮花這種高潔的東西不該零落成泥碾作塵,因此就找來一個錦囊來裝那些掉在地上的花瓣。最後用花鋤挖坑埋起來,你說癡不癡?”

    “妾身老了,昨晚洗澡的時候發現肚皮上全是花花綠綠的花紋……怎麼都消不掉。”陸輕盈把頭埋在雲崢的背上輕輕地道。

    “幹嘛要消掉?”雲崢奇怪的問道。

    “不好看……”

    “你經常會把肚皮給別人看?”

    “就你見過!”陸輕盈又用手恨恨的在丈夫背上砸兩下。

    “那不就完了,我覺得很漂亮啊,兩個孩子從你的肚皮裡爬出來了,你的肚皮已經是舊房子了,不可能那麼新,生了一男一女還不夠你美的,這時候開始挑三揀四的了。”

    陸輕盈歎息一聲道:“時光過的太快,我好像沒有年輕過就已經老了,女人的年紀就像這些花瓣一樣總是經不起風吹雨打的。

    對了,那個癡女子後來怎麼樣了?”

    雲崢道:“自然是病死了,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裡吐血死了。”

    陸輕盈的眉頭又豎起來了怒道:“多美的一個故事就這麼一個結局?你故意的?”

    雲崢把陸輕盈往起來顛一下重新背好道:“結局是這樣才顯得真實,要是那個女子後來活的如同野狗一樣生猛才會讓人遺憾。”

    “重新編一個結局,我不喜歡野狗這個比喻。花一樣的女子就該有花一樣淒美的結果才對。”

    “風雨交加的夜晚一面吐血一面呼喚負心人的名字難道還不夠淒美的?總不能一面吃豬蹄一面傷心吧?”

    “那就該一劍捅死負心人再死,自己傷心總不能讓那個負心人也好過。”

    雲崢歎口氣道:“這就是為什麼你會嫁給我這個武夫,而不是嫁給蜀中某位知名的才子,風花雪夜的生活其實根本就不適合你,你喜歡桃花,喜歡它開的燦爛,落的迅猛,我當初看到你拼命搖桃樹枝子看桃花雨了,小蟲就是因為搖樹枝搖的太猛烈才會尿急,最後被我看見的,當時我就覺得這輩子娶你一定不會太虧。”

    聽到雲崢提起桃園,陸輕盈就催促他去邊牆那裡看家裡的桃樹,自從把桃園還給陸家之後,陸輕盈就從來沒有再看過桃樹。

    到了那裡兩個人都非常的失望,夏日裡的桃樹早就過了開花期,如今樹上長滿了青碧色的桃子,毛茸茸的惹人生厭。

    人的心情很是奇怪,智商這種東西有時候並不能主宰人的一些愚蠢行為,六月裡看桃花本身就不合理,雲崢,陸輕盈兩人站在雨地裡指著桃樹叫駡,渾然忘記了自己的要求是違背自然規律的。

    他們忘記了,別人可沒有忘記,雲家的圍牆很高,但是架不住有人在牆頭蓋一間屋子。

    如今那個偷窺狂正在使勁的撓頭自己花白的頭髮,不理解兩個聰慧的人為什麼會站在長滿桃子的桃樹下咒駡桃樹為什麼不開花。

    雖然人家少年夫妻的行為非常的詭異,偷窺的那個人卻沒有打算避開,於是高聲問道:“六月裡看桃花算是怎麼回事?老夫剛剛從北地回來,那裡的桃子也已經結果子了。”

    雲崢夫婦齊齊的抬頭望去,兩個人誰都沒有半點的羞澀之感,雲崢怒道:“偷窺他人閨房隱私非人哉!”

    陸輕盈道:“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狄帥難道就沒有回避的自覺?”

    狄青手裡拿著酒壺滿不在乎的道:“老夫已經看見了,難道要老夫把眼珠子摳出來當泡踩?

    了不起下次老夫行房的時候邀請你們參觀就是了。”

    雲崢,陸輕盈一起啐了狄青一口,這個老傢伙現在已經活的越來越不知羞了,以前那種謹小慎微的模樣在他身上再也看不到了,光是去年一年,就聽說他一口氣往家裡抬了三個馬行街的大家歌伎。

    狄青看著陸輕盈猴子一樣的攀在雲崢的背上,又看著雲崢猴子一樣的背著陸輕盈攀上他家的木屋,歎息一聲道:“老夫如果是你倆現在的年紀,幹什麼都不會避人,別人即便是見了也只有羨慕之情。”

    雲崢喘著粗氣攀上木屋將光著腳的陸輕盈放在虎皮墊子上吭哧吭哧的道:“聽說您去年一連給我找了三位小嫂嫂,不如請出來見一下,好讓小弟也看看到底是什麼樣的絕色美人能讓您這樣傾倒。”

    狄青大笑道:“年輕人就是喜歡把事情想歪,誰說找美女就一定是奔著女色去的,難道老夫就不能圖點別的?

    紫衣擅長素手調羹,明月擅長捏骨解乏,長二嫂的金嗓子乃是東京一絕,老夫一生見過無數的美女,女人長成什麼樣子對老夫來說不重要,重要的是手藝。

    其實一些長得難看的婦人這幾樣本事更加的高明一些,如果不是為了老夫的聲譽著想,我更加願意弄一些手藝高超的醜女人回來。”

    聽了狄青的說笑,雲崢和陸輕盈一起笑了起來,狄青之所以會把這些露骨的話當著陸輕盈的面說,純粹是因為陸輕盈在他眼中就是另外的一個雲家的家主,三個人的身份都差不多,因為身份都差不多,男女之別也就基本上沒有了,在大宋主婦可以出來見人應酬,而小妾則只能躲在房間裡不見人。

    如果今天雲崢身上背的是葛秋煙,他一定會悄無聲息地離開,而不是這樣大大咧咧地偷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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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殘暴的陸輕盈

    狄青把話說得越是無恥,雲崢的內心就越是沉重,總體上來說狄青依舊是一個古板的人,年輕的時候在東京集市上當潑皮時候的作風,早就被戰場給磨練光了。

    他如今的地位不容許他再像以前一樣無所顧忌的做事了,一年之內往家里弄三個美女大概是想讓別人認為他已經沒有了雄心壯志,一心只想著享樂了,這是一種自保手段,雲崢清楚。

    陸輕盈小心的把自己穿著羅襪的腳收進裙底,點燃了自家木屋裡的小火爐準備烹茶。

    雲崢怔怔的瞅著喋喋不休的狄青,直到狄青不好意思的住嘴。

    “有什麼事就說吧,你上回這樣無恥的時候是要我給你找一條合適的商道,這一次變得比上次還要無恥,到底是什麼事情能夠讓你不顧臉面的低聲下氣求人?”

    狄青長吸了一口氣道:“我這個太子太師不做也罷!”

    雲崢接過老婆送過來的茶水輕啜了一口道:“你這是在找死!”

    狄青痛苦地點點頭道:“老夫聽詠兒說了,你們家準備出海?”

    雲崢點點頭道:“我除了出海之外還有第二條道路好走嗎?”

    狄青用力的搓搓臉歎口氣道:“狄家走不了。”

    “出海是我早在五年前就有的想法,雲家這些年也一直在做這方面的工作,出走海外雖說一切都要重新開始,但是,我覺得這樣做,除了我之外能對得起所有人。”

    陸輕盈在一邊輕聲道:“對不起的還有我們。”

    雲崢握住陸輕盈的手點點頭。歎了一口氣。

    “你寧願去當野人也不願意在朝堂上混,老夫卻只能繼續在朝堂上當鬼,可以預期,你走之後,老夫也就大難臨頭了。”

    雲崢點頭道:“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這是一句非常有道理的話,一旦燕雲十六州取得之後,從皇帝到朝臣乃至於士人,將不會有任何一個人再支持我們。

    到了那個時候刀槍入庫。馬放南山就成了必然之事,你如果能順利的成為一個老農,我就算你得了善終。”

    狄青黯然的點頭道:“所以老夫準備從現在就開始求饒。”

    “所以你弄了三個漂亮女人進家,在我入京的時候你選擇了去北地巡視,然後等局面稍微安定一點之後。你又想通過我來架空你那個不知所謂的太師職位?

    老狄,你好歹也是一位百戰名將,生生死死的事情應該是見多了,我清楚地知道你根本就不怕死,我只是不明白,你這麼多的顧慮都是從哪裡來的?以至於你無恥的要我幫你抗雷?”

    狄青笑道:“在收復燕雲之前,老夫不能出事,也不敢出事。如果這一次你我不能幫助大宋奪回燕雲,大宋以後將永遠不可能奪回燕雲地了。

    這件事是老夫的心病,在心病未除之前。哪怕是要老夫從別人的胯下鑽過去也無所謂。

    至於收復燕雲之後的事情,誰去管他,老夫是死是活都不重要,至少煌煌史冊能給老夫一個公平的評價。”

    “把你的三個美人派過來伺候我兩天,我就全面接手你太師的職責,並且對外說你已經不中用了。你的那一套兵法已經過時了。”

    雲崢面無表情的道。

    狄青大笑道:“美人的事情不成,長二嫂已經懷孕了。帶崽子的婦人不好送你,如果你能真的喜歡我去多買幾個送你家就是了。只是要看好,怎麼說都是一條命,莫要被弟妹給弄死了。至於你說幫我接手太師職責的事情,狄青謝過了。”

    “你這就打算走?”雲崢見狄青起身準備開溜,連忙問道。

    “廢話,事情辦好了當然要開溜,眼看你們夫婦熱情似火的我這是給你們騰地方呢。”

    狄青說著話,手扶著欄杆一躍而起在空中翻了一個漂亮的筋斗就穩穩的落在地上,朝木屋上的雲崢揮揮手就走入自家的花園裡了,腰杆挺得很直。

    陸輕盈和雲崢一起目送狄青離開歎口氣道:“可憐的大將軍啊!”

    雲崢笑道:“狄青這是準備拼命了,一個人不管不顧的朝一個目標前進的時候,他往往會發出巨大的能量和破壞力。”

    陸輕盈皺眉道:“太子太師這個職位算不上繁忙,而且地位清高無比,一旦太子登基之後他就是太子師,對狄家只有好處沒有任何的壞處,狄帥為何要竭力推辭?”

    雲崢把身子靠在虎皮上苦笑道:“如果可能,我也不想當這個該死的太保,如今皇家的事情雲遮霧繞的看不清楚,一個弄不好就會把自己折進去,全天下人都在等皇帝咽氣,一旦皇帝咽氣,朝堂也就亂了,會有無數有訴求的人站出來提出自己的主張,到了那個時候,北伐變成泡影並非不可能。

    狄青這些年雖然戴著一頂東京留守的名頭,可是他在外面的時間比在東京留守的時間還要長。就這一點,恐怕已經惹得皇帝不滿意了,這時候他如果再繼續對太師這個職位表現出足夠的興趣,一個準備專權的帽子可就死死地戴在腦袋上了。”

    陸輕盈把頭枕在丈夫的腿上道:“難道您就不怕落一個專權的名聲?按理說您對文臣的威脅可比狄帥大的多。”

    “那是不同的,我們家毫不掩飾的準備出海,而且已經付諸行動,龐籍,韓琦他們不可能看不到,我如今在京城不管做什麼都將是百無禁忌。

    所謂退一步海闊天空說的就是這個道理,我準備退出大宋的朝堂,甚至準備退出大宋的國土,他們制定的規矩在我這裡就失效了。

    而龐籍,韓琦等人也想收復燕雲,所以這時候應該是他們求著我,而不是我求著他們,所謂無欲則剛,他們其奈我何。”

    陸輕盈幽幽的道:“夫君,您說的這些妾身知道,可是您知不知道這世上還有一句話叫做”杞人憂天?”

    您自己沒有謀算大宋的想法,可是別人不這樣想,他們認為您之所以離開大宋就是為了建立自己的國家,所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您這樣做也是不允許的。”

    “我們做最好的希望,也做最壞的打算……”

    木屋外面的風雨逐漸變得猛烈起來,雲崢夫婦躲在木屋裡,就像是坐在一艘在風雨中飄搖的船,東京國子監裡的學生們又到了授課時間,隱隱約約的有讀書聲傳了過來,在風雨中聽不清楚他們在念什麼書,但是那股子中正平和的意味卻通過抑揚頓挫的調子透過風雨送到雲崢的耳朵裡。

    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為稻粱謀,為生計謀,為後世謀,人生在世的時候總要謀算一點什麼的,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弄扁舟的隨意雲崢事實上是不贊成的。

    不論是進還是退,其實都是一種前進的方式,只要方向沒錯,遲早有一天就能抵達自己想要去的彼岸,而中間要經歷的風浪不必太在意。

    狄青的看法依舊帶著強烈的古人色彩,他將雲崢去海外的行為認為是一種徹底的大潰敗。

    或許別人也是這樣認為的,不這樣認為的人或許只有雲二,他和雲大都把這樣的行為認為是一種勇敢的開拓,一種有著崇高理想的冒險。

    只要是男人,心裡面其實都有一個強烈的海盜夢,即便是沒有海盜夢,這個夢也很可能是飛天大盜或者馬賊之類的夢想。

    年紀幼小的時候,小男孩最喜歡的玩具就是刀槍,孩子們沒有足夠的體力來做一個真正的強盜,只能通過手裡的小刀槍來幻想自己是一位威風八面的強者。

    因為誰都想做強者,所以我們手頭上匱乏的資源就需要搶奪才能獲得最初的積累。

    雲大,雲二,不願意在大宋這片已經遭受了太多苦難的土地上開始自己的征伐大業,他們把目光盯在更加遼闊的大海上。

    離開土地的桎楛,當自己的艦隊到達的地方就是自己的國度的時候,這才算的上是男人的功業。

    陸輕盈往丈夫的懷裡爬了一點,讓身子跟家緊密的靠在一起,仰起頭看著雲崢道:“夫君,我們的木屋這時候像不像是一艘在海裡航行的船隻?”

    雲崢笑道:“不像,大海平靜的時候就像是一位賢淑的女子,對什麼都又有一顆寬容的心,她允許人們在海裡打魚,撈珍珠,航行,美得就像是天堂。

    等到她發怒的時候,則天地變色,四海全是滔天的波濤,到了這個時候,即便是往日裡她最鍾愛的孩子,也難逃覆滅的命運。”

    陸輕盈笑道:“既然如此,妾身就站在海島上等著,等您從遙遠的地方歸來,帶著滿船的奇珍異寶,帶著勝利的喜悅回來,然後我們一起享受豐收的喜悅。”

    雲崢用力的摟住陸輕盈道:“你就是一個便准的看家婆,有你在我的心就有了歸屬,就寧靜一片。

    不過話說回來,你難道就沒有去當一個女海盜的願望嗎?

    想想啊,別人家的城邦四處冒煙,他們最勇猛的戰士在我們的戰刀下顫慄,他們最高貴的王,跪在我們的腳下捧出無數的珍寶來祈求饒命,他們最美麗的女子匍匐在我們的腳下拋著媚眼……”

    “猛士,王什麼的沒問題,美女見一個殺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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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誰活著都不容易

    清晨的時候,雲崢費力的從床上爬起來,洞房書上第十一頁圖案照著做非常的考驗一個男人的力氣。

    陸輕盈的身體足夠柔軟,早年的時候她對舞蹈可是下過死力氣的,雲崢出於男人的壞習慣在昨晚的時候要求老婆兌付一下賭注,結果老婆答應了,倒楣的卻是自己。

    這世上很多事情都只能由專業人士來完成,業餘的傢伙勉強去完成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後果總不會太好,昨晚夫妻兩人仔細的研究了洞房書第十一頁,最後按照書上畫的樣子照做了一遍,可能那裡不對,根本就毫無樂趣可言……

    雲崢起床的時候就發現自己全身的骨頭都在哢嚓,哢嚓的響,穿個鞋子都彎不下腰去。

    剛剛出了門,自己的閨女就猛地撲上來趴在爹爹的背上,要爹爹背,昨天爹爹抱著娘親的樣子她看見了。

    雲崢很確定自己腰間的骨頭發出了一聲怪響,然後他就他就發現自己動不了了。

    還是陸輕盈首先發現了丈夫不對勁,因為他的臉色煞白,冷汗涔涔的從額頭滑落。

    “不許打閨女,是我自己扭了腰。”

    雲崢只來得及吩咐陸輕盈一聲,就被僕役們給抬到床上去了。

    葛秋煙這種二把刀剛要幫丈夫扶正腰椎,卻被紅了眼睛的陸輕盈一把就給扒拉到一邊去了,憨牛和猴子已經騎著快馬去請御醫去了。

    太醫院的醫正普豐氣急敗壞的來到雲家的時候,帽子都不知道丟到哪裡去了,坐在雲家的花廳上指著憨牛破口大駡。

    “不為人子,不為人子。老夫今年年過七十了,豈能受得了戰馬的顛簸?老夫的胸腹墊在鐵過梁上氣都喘不過來,如果不是這些年導氣有成,恐怕到不了雲家就會斷氣。”

    陸輕盈陪著笑臉道:“都是軍中的夯貨,粗野慣了。聽說拙夫有恙一時沒了禮數,我已下令管家懲處,請先生看在和拙夫同朝為官的份上施以援手。”

    普豐點點頭道:“大將軍戎馬勞苦為國征戰,如今身體有恙,老夫自然是責無旁貸,這就前去診脈。”

    猴子很不好意思的上前把普豐的藥箱遞了過來。老太醫瞅了猴子一眼罵了一聲“夯貨”就匆匆的隨陸輕盈一起去了後宅。

    才到後宅,雲二就匆匆的迎上來道:“家兄痛苦不堪,還請太醫施以援手,雲鉞感激不盡。”

    普豐笑著點點頭,事實上很少有人能夠在溫文儒雅的雲二面前生氣。普豐自然是見過雲二的,對他女很有好感。

    雲崢側臥的床上保持彎腰的姿勢已經很久了,明明痛的厲害,還要咬著牙安慰自己哭的如同花貓一樣的閨女。

    見普豐走進來,艱難的擠出一個笑容。

    普豐解開雲崢的衣衫,拿手摸了一下,就用一根燒過的大針刺在雲崢足三裡的位置上,雲崢吃了痛。猛地縮一下腳,普豐趁機在雲崢的腰上推了一下,就聽哢吧一聲響。雲崢長長的出了一口氣,腰終於可以舒展開了。

    “有勞了。”雲崢躺在床上拱手道。

    普豐只是笑笑,又把雲崢翻過來,從頭到腳重新梳理了一番筋骨,這才對雲崢道:“大將軍好武這是應該的,卻不該過甚。要知道過猶不及的道理。

    此次腰椎錯位,算不得大病。卻需要臥床休息十日,老夫再給大將軍開幾副將養筋骨的藥。連吃六日也就無礙了。”

    雲崢笑著表示一定會遵從醫囑,讓雲二代自己謝過太醫,陪著太醫出去開藥。

    雲崢瞅著老婆似笑非笑的眼神,尷尬的笑了兩聲,就說自己很是困倦,讓她們全部退下。

    普豐回到了皇宮,立刻就來到了一處偏殿,這裡不是皇宮最好的地方,卻是皇宮中最令人生畏的地方,無他,只因為陳琳就居住在這裡。

    幽深的宮殿裡即便是三九天也同樣是寒氣逼人,常年累月穿著一襲長袍的陳琳抱著手聽普豐訴說去雲家看病的過程。

    “大將軍確實病了,病情是腰椎錯位,聽雲家小女哭訴說是她自己猛地跳上大將軍的脊背要他背著玩耍才導致大將軍扭到了腰。”

    聽完普豐的彙報之後陳琳輕聲道:“大將軍的身體不容有失,你這些天應該適時過去複診,既然你給大將軍已經把過脈了,你覺得大將軍的身體如何?”

    普豐想了一下道:“大將軍身體康健,脈象平穩,跳動有力,沒有任何的問題。甚至連富貴人家的富貴病都沒有。”

    陳琳揮手讓普豐退下,自己依舊坐在那個幽暗的角落裡自言自語的道:“還以為雲崢生病依舊是一個托詞,沒想到還真的是發生了意外,狄青回來了,已經和雲崢形成了犄角互援之勢,武人的聲勢大振並非是一件好事啊。”

    沒想到從大殿的另一側有一個平靜無波的聲音傳過來。

    “人把事情想的多一些,把人想的惡毒一些是對的,卻不能被自己的那些想法給嚇壞了,否則什麼事情都辦不成。

    事實上,很多人做的很多事情其實都是沒有目的的,甚至是沒有結果的,想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兩者不可混為一談。”

    陳琳笑道:“那你說說,雲崢的目的是什麼?”

    “不知道,我從來就沒有看清楚過這個人,不過有一點我看的很清楚,他對皇家缺少敬意,事實上他對所有人都缺少敬意。”

    陳琳笑道:“他出身山野,在山林中他就是王,野性難馴之下自然會傲視所有人,這不奇怪。”

    “陳琳啊,你錯了,出身山野的人只是變得野蠻,並不會變得高傲,你從雲崢身上感受到了野蠻的氣息了嗎?

    我甚至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在他眼裡,我們更加的像一個蠻夷。”

    陳琳歎口氣道:“不說雲崢了,我們曾經無數次的討論過這個人,從來沒有得到過一個確實的答案。

    我也不再有時間繼續和你討論這個人了。我現在只問你一句話,你真的認為雲家準備在收復燕雲之後就離開大宋去海上稱王嗎?”

    那個聲音譏笑道:“你讓我把大宋市舶司的海圖送給了雲崢,難道說你很希望雲家去海上稱王嗎?”

    陳琳繼續歎一口氣道:“確實如此,不光是我一個人這樣想,恐怕朝中的重臣們也是這麼想的。或許陛下的心中也是這樣想的。”

    “送瘟神啊……又離不開瘟神,又愛又恨的感覺讓人寢食難安。”

    陳琳笑了,拍著自己的座椅扶手道:“人生不就是這樣嗎?國家養英雄不就是如同富貴人家養美女一樣,近則遜,遠則怨。總要找好一個度的。”

    “陳琳,我其實對你來說已經沒有用處了,難道就不能讓我在江湖中自生自滅嗎?緣何非要把我從滇西找回來?

    信王在滇西就像是一頭被困在籠子裡的野獸,空有一身蠻力卻無處可施,我早就告訴過你,雲崢之所以收留信王不是要要利用信王,而是要把他困在滇西。

    同樣的,他對我也不是很信任,因此也將我放在了滇西,滇西是一個巨大的牢籠,在那裡我雖然能夠縱馬揚鞭四處奔馳,但是想要離開滇西卻千難萬難。”

    陳琳奇怪的道:“以你的手段,離開滇西並不算是難事。”

    “我不敢,我真的不敢,我曾經不止一次的抵達了元山,卻不敢跨出那裡一步,雲崢當初在走的時候對我說過,他不保證我離開滇西之後會遇到什麼樣的事情……”

    陳琳嗤的一聲笑道:“你寒林難道是嚇大的?”

    寒林從黑暗的角落裡走出來,瞅著陳琳認真的道:“我認識雲崢很久了,當初還幫著他炸飛了乘煙觀,後來他做的每一件事情我都清清楚楚,雲崢這個人從不說他辦不到的事情,因為我清楚他的為人,所以才會有這樣深的恐懼。

    如果這一次不是笑林將我帶出滇西,我自己是絕對不會踏出滇西一步的。

    星盤,這倆個字你聽說過嗎?”

    陳琳點點頭道:“只聞其聲不見其人。太行山裡傳出來的名聲,我多少知道一點。”

    寒林本來很想說對於星盤笑林知道的更加多一些,話到了嘴邊卻變成了一聲長長的歎息。

    陳琳似乎忘記了寒林剛剛提起來的那個星盤,嘿嘿一笑道:“雲崢傷了腰就不能出來釣魚,郭氏的事情需要儘快處置好,一旦讓雲崢發現是我們在故意在暗中使絆子,後果可能不妙。”

    寒林嗤的笑了一聲道:“雲家應該早就發現了,聽說雲鉞在昨天強硬的拒絕了皇后的條件,人家現在就等著你乖乖地把皇宮鑰匙送過去,人家為了你,連皇后都拒絕了,這個代價不可謂不大。”

    陳琳笑了一下就起身離開座位,從宮殿的深處瞅著外面的豔陽天笑著對寒林道:“為了讓你有一個合理的藉口去雲崢那裡,弩直上下已經被老夫一壺毒酒送上了西天。

    寒林,你難道還想超然物外?你們當初進了孩兒軍,就該知道只有死人才能離開,不單單是你,還有你師弟笑林,怎麼,到現在笑林都不清楚你是他的父親,還是一口一個大哥的稱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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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卷 風雷動 起波瀾 第一章 選擇題的重要性

  東京城不是小小的豆沙寨,雲崢扭傷腰半個時辰之後,東京城裡的高官勳貴們就已經知道了這個消息。

    御醫普豐奉了皇帝的命令常駐雲家,直到大將軍病癒之後才可以回宮覆命。

    狄青第一時間就翻牆過來問候,瞅著躺在床上哼唧的雲崢狐疑的道:“別是因為我要把太師的責任往你身上推,你就故意把自己弄病了吧?如果你覺得不可行,我自己扛也沒問題的。”

    他是武人,只要瞅一眼就知道雲崢到底是不是真的病了,雲崢現在這副死狗模樣,絕對不是裝出來的。

    “早上練武的時候扭到了腰……”

    “胡扯,你從來不在早上練武……”

    “你管我怎麼受傷的,總之我已經受傷了,你就閉上嘴回家當你的縮頭烏龜去。”

    狄青點點頭道:“我少年時期的時候也非常的荒唐,這樣的經歷也不是沒有過,昨日裡看你和弟妹的關係好的如同蜜裡調油,荒唐一些是可以理解的,不過還是要注意一下,莫要伐壞了身子。

    千萬不要在北伐的時候出什麼亂子,我可不放心和別人合作。”

    雲崢點點頭道:“我傷好之後就開始聞雞起舞,這幾年確實有些懈怠了,放心,不拖你的後腿。”

    狄青笑了一聲,見雲崢回答的很是認真,丟下一大包藥材就背著手離開了,對狄青來說沒有什麼事情比北伐更加重要,即便是自己的生命也是如此。

    雲崢以前給狄青說過一位將軍最好的死法就是在最後一場戰爭的最後一刻被流矢射死,對此狄青深以為然。

    在大宋能被懷念的將軍永遠是已經戰死殉國的將軍,而不是那些已經凱旋回家的將軍。

    戰死的將軍將會享受到無比榮耀的哀榮。他的家人也會受到前所未有的禮遇,至於凱旋的將軍,迎接他的只會是御史們無休止的詰問和彈劾,他們恨不得要弄清楚你的戰馬蹄子到底踩死了多少螞蟻。

    老師生病了,太子這個學生自然是要來問候的。趙旭的禮物很簡單,只有一大叢新摘下來的荷花。

    看著趙旭執意要親自把荷花插在花瓶裡,陸輕盈並沒有阻攔,只是給他提供了必要的準備,比如一個花瓶和必要的清水。等太子把荷花插好之後她就離開了房間,給他們師徒留下了單獨的空間。

    “大將軍也會生病?”趙旭站在床邊認真的問雲崢。

    雲崢笑了一下道:“只要是人就逃不脫生老病死。大將軍也是一樣,他們生病和死亡的可能比常人要大得多。”

    趙旭有些懊惱的道:“後天有西夏國的使者前來陛見,父皇命我去接見使者,我有些擔心那些人會看不起我,想請師傅陪著我去,可是您卻生病了。”

    雲崢聽了趙旭孩子氣的話語笑道:“你父皇臥床不起依舊是這個世界上最有權力的帝王。他即便是一句話都不說,全天下的人也必須對你父皇保持足夠的尊敬。

    你是太子,大宋未來的主人,即便是年紀很小,上天賦予你的權威已經足夠讓那些野人屈膝跪拜,所以太子根本就不無需擔心,我大宋如今是西夏國的宗主國,若是那些野人無理。直接下令宮衛斬殺就是!”

    趙旭有些猶豫的道:“可是太傅說處置外人總需要謹慎,謹慎再謹慎才好。”

    雲崢呵呵笑道:“那是太傅在教你另外一種處置敵人的法子,一般來說。文臣處理這種事情的辦法是先說服你,讓你無話可說,最後再砍頭,不過這樣做難度很大。好處就是後患少。

    太保我的法子就是只要看野人不順眼就先砍頭,然後再去找說明的藉口,這樣做很痛快。就是後患有些大,如果太子殿下認為自己有足夠的不怕麻煩的能力。就能做!”

    趙旭驚訝的道:“您讓我選擇?”

    雲崢往起來躺一下,趙旭非常有眼色的將一個枕頭放到雲崢的腰上。動作很熟練,看樣子宦官伺候皇帝的時候,他沒有少做這種貼心的動作,如今都習慣成自然了。

    “所謂的智慧其實就是看你選擇的正確與否,我們每一天都面臨著無數種選擇。

    比如你早晨起來之後你就開始選擇了,是選那件月白的袍子好呢,還是選擇那件寶藍色的袍子好?

     出門的時候是選擇跳窗戶還是選擇規規矩矩的走大門,吃飯的時候是選擇吃米飯還是選擇吃麵條,這些都是選擇。都在無時不刻的考驗你的智慧。”

    趙旭被雲崢說愣了,遲疑的問道:“這些難道不是最簡單的事情嗎?用不著選擇啊。”

    雲崢呵呵笑道:“這些其實都是最古老的智慧,因為我們每天都在使用,所以我們都已經習慣性地選擇最正確的方式。

    你來告訴我,你早上的時候為什麼大多數時候都是清粥小菜,而不是那些大魚大肉?夏天的時候你為什麼會選擇輕薄的春衫,而不是厚重的冬裝?”

    趙旭想了一下道:“大清早吃肉會不舒服,夏天自然要少穿衣衫,如果還穿冬裝會被別人認為是傻子。再加上您前面說的走門還是走窗戶,我們自然是要走門,走窗戶看起來像是小賊。”

    雲崢笑道:“太子今天穿的衣服很得體,進門時的禮儀也無可挑剔,剛才的談話也無懈可擊,送的禮物我非常喜歡,這就說明太子今天做的一些選擇都是正確的。

    只要太子總是選擇正確的道路,那麼犯錯的機會就會很小。你和蘇軾,雲鉞,蘇轍他們不一樣,他們犯了錯,我會用棍子來把他們引導到正確的道路上,而且這樣的行為是經常性的。

    太子身份尊貴,一般的錯誤我只會訓斥,只有一些錯的離譜的事情發生在你身上的時候,我才會動用棍子。所以從今往後,太子最好多做正確的選擇,免得皮肉吃苦,到時候即便是你父皇勸阻,我也會懲罰過你之後再去請罪。

    太子好像還沒有挨過揍吧?”

    趙旭有些緊張,連連搖頭,他對雲崢的瞭解大部分來自於自己的幾位族親,如今,趙延年,趙旉,以及趙挺,趙昊,趙哲都成為了太子府的親率,他們和趙旭閒談的時候說起雲帥的懲罰一個個都不寒而慄,即便是趙延年,趙旉這樣經歷了百戰的將軍,臉色也非常的不自然。

    “粗暴,”這是趙挺說的。

    “極其的粗暴!”這是趙昊說的。

    “禽獸行徑!”這是深受其害的趙哲說的,自從那一次洗澡超時被老兵提著棍棒攆的他光著屁股滿軍營亂跑之後,他就固執的認為那些變態的新兵營規定就是禽獸行徑。

    趙挺很厲害,這一點趙旭很清楚,趙挺的一杆槍可以很輕鬆的挑飛七八個彪形大漢,供奉堂的槍棒師傅都不得不承認趙挺的槍術了得。

    趙昊也很厲害,用強弩發出的弩箭射擊掛在柳樹枝子上的銅錢,基本上沒有一枚落空。

    至於趙哲,他能騎在狂奔的戰馬背上俯身摘取地上的野花,這樣厲害的三個年輕人在大將軍麾下全都吃夠了苦頭,趙旭知道自己是太子,但是自從見到雲崢的那一刻起他就很清楚,這個人不會因為自己是太子就對自己另眼相看。

    不過他從來都沒有挨過揍,似乎,好像對這種感覺有點嚮往。

    “選擇題做好了,你的一生也就基本上沒有問題了,至於別的東西,比如天賦,比如身世,比如各種離奇的可以改變人一生命運的遭遇對你來說都不成問題。

    這些話對你來說還有些早,我不要求你理解,只要求你記住,你現在只要記住一件事,我剛剛從狄青那裡把太師的責任也攬過來了,跟著我學習軍略,你做好吃苦的準備,如果有機會,我希望你能親眼看一場真正的戰爭。”

    趙旭不知道聽沒聽到雲崢在說什麼,因為他的眼神總是不由自主的朝外看,少女頭上兩個明顯的包包就在在窗櫺上,兩串明黃色的珠串子勒在包包上,一看就不是什麼凡品,趙旭很好奇誰有這麼大的膽子偷聽自己和大將軍的談話。

    雲崢咳嗽一聲,趙旭立刻就坐定了,假裝在認真的聽大將軍講話。

    心思已經不在這裡了,雲崢自然不會再費唾沫,說一聲自己困倦了,趙旭就施禮告辭。

    出了大將軍的寢室,趙旭就好奇的四處看,剛剛還在的包包頭如今不見了蹤影,只有一叢剛剛開敗的牡丹正在劇烈的搖晃。

    “殿下,剛才在外面偷聽的是雲府的大小姐落落。”長隨自然清楚自家的主子在找什麼。

    “雲落落,就是母妃總想收為義女的雲落落?”

    “正是這位小主子,聽說比殿下您還要大一點,淑妃娘娘想要收落落貴女為義女,宮中所有人都知道,就是雲大將軍不肯,說這樣有結交後宮之嫌,在避諱呢。”

    趙旭想了想,忽然對長隨道:“打聽清楚然後回報我,莫要被別人知曉。”長隨立刻就心領神會的點點頭,帶著趙旭離開了後宅,去了前廳準備和陸氏告辭之後就回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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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掌上舞

  東京市上最大的新聞不是雲崢病了,東京人對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不感興趣,成紅袖大家在燕子樓學趙飛燕跳掌上舞才是大消息。

    “聽說這場舞蹈就是專門在力士掌心跳的,成大家身輕如燕,腰身僅堪一握,隆胸豐臀幾乎到了變態的地步。”

    狄青坐在雲崢對面說的口沫橫飛。

    雲崢好不容易找了一個空擋插話道:“你不覺得隆胸豐臀和身輕如燕這個詞語有些矛盾嗎?”

    狄青猛地愣住了,拿手比劃兩下,也覺得不對勁,就把目光轉向剛剛跟隨西夏使者回京的種諤身上,意思要他解釋一下。

    種諤喝了一口茶道:“我是邊塞的野人,您兩位才是東京的坐地戶,東京風物應該由我來問你們才對。”

    雲崢擺擺手道:“到底是隆胸豐臀還是身輕如燕,喊過來見識一下也就是了,多大的事情,用得著我們三個人傷神?”

    狄青像看土鼈一樣的瞅瞅雲崢道:“你覺得你說一句話,就能把成大家招來給你跳一場掌上舞?”

    雲崢奇怪的道:“風塵女子所求者不就是錢財嗎?種諤兄進了京城,你我用一場歌舞招待一下有什麼好奇怪的,莫非這位成大家跳舞不要錢?專門找俊後生不成?”

    狄青笑道:“你說對了一半,人家不但要求人長得說的過去,主人家還必須是才高八斗之輩。”

    雲崢指指種諤,再指一下狄青,最後指指自己道:“我們三個湊在一起八十斗都不止,那裡不夠格了?”

    種諤咳嗽一聲清清嗓子打趣道:“老夫也是這麼認為的。”

    狄青無可奈何地道:“這叫做打花牌,是有規矩的,成大家在東京的花名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我們還是按照規矩投遞帖子相邀這才符合禮數,才顯得我們不是粗俗之輩。”

    種諤有些驚訝,指一下狄青道:“您是太子太師?”

    狄青點點頭道:“不錯,不過現在教授太子軍略的事情老夫已經交給了雲大將軍。”

    種諤搖頭道:“我不是說這些事,我只是想說當朝太師一紙相邀請不來一個粉頭?”

    狄青有點尷尬的道:“東京市上的大家往往會拒絕權貴相邀來提高身價。這位成大家尤其與眾不同,韓琦的邀請都被她一口回絕,說什麼韓琦身上沾染了邊塞的苦寒之氣,與她跳的富貴舞不和,等韓琦洗去了河北的烽煙之後,她再去韓琦家裡獻舞。

    最要命的是韓琦竟然同意了,還說自己確實應該沐浴之後再去邀請成大家,所以老夫還真的沒有把握邀請人家。”

    雲崢隨手把茶碗丟在桌子上道:“那就沒說的了,這個女人背後的靠山一定是韓琦無疑。

    韓老子的名頭你以為是白叫的?那傢伙一向自視甚高。一雙眼睛基本上都長在頂門的位置上,如果說他們兩個沒有默契,打死我都不信。

    說不定韓琦本身就是那個女人的入幕之賓。原本還沒興致看什麼歌伎,既然和韓琦有關,我覺得不去看看都對不起韓琦的苦心經營。”

    種諤大笑道:“砸場子這種事老夫已經多年沒有幹過了,不如我們三個人同去?”

    雲崢見狄青猶豫,知道他很是忌憚韓琦,當年韓琦誅殺他部將的時候。給他留下了很嚴重的心理創傷,遂笑道:“韓琦這個人你面對他的時候千萬不能後退一步。

    只要你後退了。他就會步步緊逼,最後把你逼得無路可走,如果你迎著他的風頭直上,擺出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樣,他就會開始考慮這事的後果,說不定會有退讓的契機。

    這傢伙只要一出手就是大開大合的招式。拳風猛烈的讓人窒息,可是只要你頂上去了,最後就會發現這傢伙的大部分招式都是嚇唬人的,我倒是對龐籍那種綿裡針的功夫很是忌憚,一不留神就會殞命啊。”

    狄青顯然被雲崢激起來了勇氣。點點頭算是同意了這場鬧劇。

    三個人嘴裡說的話聽起來是些風花雪月的無聊事情,可是這些話語裡包含的意思,卻會讓大宋所有的勳貴膽寒。

    韓琦在河北已經開始正式的插手軍事了,以前的時候雲崢還以為韓琦去了河北純粹是為了躲避御史,還慶幸過一陣子,可是後來越是捉摸越發現事情好像哪裡不對頭。

    去年年初,御史中丞王陶彈劾韓琦,說他自嘉祐以來,專執國柄,君弱臣強,且不赴文德殿押班,專權跋扈。

    這個罪名可大可小,韓琦必須出外避嫌疑,這本是順理成章的事情,沒想到人家去河北的根本目的就在於插手軍事。

    韓琦以武康軍節度使徙知定州,這裡本身就是他任職的故地,慶曆三年的時候,他就判定州,這次已經是第二次在定州任職。

    那個時候的定州久為武將鎮守,士兵驕橫,軍紀鬆弛,韓琦到任後首先大力整頓軍隊,採取恩威並行辦法,對那些品行惡劣的士兵毫不留情地誅殺,而對以死攻戰的則予以重賞。

    後來他又研究唐朝名將李靖兵法,仿作方圓銳三陣法,命令將士日月操練,結果定州軍“精勁冠河朔”。

    韓琦親眼看到雲崢用一支悍卒精銳起家,一步步走到了如今的位置上,這嚴重的提醒了他,讓他明白了一件事,自己之所以在雲崢面前總是吃虧,還拿雲崢沒有任何的辦法,最大的原因就是雲崢的地位沒有替代性,雲崢手裡的精兵悍卒幫助他撈足了臉面。

    鑒於此,韓琦果斷的借御史彈劾的機會辭掉了參知政事的差事,回到定州重新整頓了定州軍,現在之所以回京,大概是他以為自己的定州軍已經成軍了。

    這才放心大膽的回到了東京,他一回到東京,就傳來御史中丞王陶被發配楚州的消息,兩個人還在城門遇見了,只不過一個發配,一個回京,心中的滋味自然只有他們自己清楚,韓琦的心胸之狹窄可見一斑,吃了虧不報仇從來都不是韓老子的作風。

    種諤此次進京也與韓琦有莫大的關係,鄜延經略安撫副使就是種諤目前的職位,長期鎮守無定川,這些年不但修建了綏州城,還特意蠶食了西夏米脂城,算得上是戰功赫赫。

    種諤一直想在橫山修建橫山城,想用清澗城,綏州城,米脂城,再加上橫山城在西北構築一條堅固的防線,用來防範可能發生的西夏進犯。

    但是徐禧與沈括定議在無定川以北築永樂城,如此一來,種諤的大邊防計畫就會落空,不僅如此,永樂城因為過於靠北,處在西夏和遼國兩國邊境的夾縫裡,想要在那裡築城,定會惹怒西夏和遼國。

    因為西夏和遼國在永樂城上有共同的利益,聯合對付大宋就成了可能,種諤擔心永樂城的存在,最終引起宋遼之戰發生不可預料的嬗變。

    安撫使徐禧似乎鐵了心一定要修建永樂城,他和沈括認為大宋必須在那條夾縫裡顯示自己的存在,修建永樂城不但有威懾西夏的作用,同時還能在宋遼之戰中作為橋頭堡,率先向遼國發起進攻。

    他們似乎已經認定,西夏人已經被宋人打怕了,臣服是他們唯一能做的事情……

    無論是雲崢,還是狄青,亦或是種諤,乃至富弼,這些人沒有一個人認為從此西夏無戰事。

    只有最貼近西夏的將軍,才能感受到西夏人現在那種發自骨子裡的那種狂熱。

    在西方,西夏人的勢力已經延伸到了河中(“中亞河中地區”指中亞錫爾河和阿姆河流域以及澤拉夫尚河流域,包括今烏茲別克斯坦全境和哈薩克西南部。中國古代稱之“河中”)

    然而西北方如何能夠這富庶的大宋相媲美,見慣了大宋繁華的西夏人如何會捨棄掉大宋這塊肥美的肉塊。

    河中之地已經是西夏兵鋒能夠抵達的極限,三年時間的不斷征伐,廣袤的沙漠,戈壁上,西夏人的鐵鷂子在四處殺人放火,他們對那裡的人執行的是滅絕政策,根本就沒有長期佔領的決心,河中對他們來說只是一個可以予取予奪的大倉庫。

    雲崢甚至認為,沒藏訛龐就是在籌備西夏的庫藏,一旦西夏的國庫,糧庫充盈之後,他就想在宋遼開戰之後狠狠地從這裡剜去一大塊肥美的肉塊,且不管是遼國的,亦或是大宋的。

    燕子樓今日高朋滿座,做東的人是翰林學士承旨蘇易簡,今年是大比之年,所以蘇易簡的人氣很旺,前來寒暄和拉關係的人絡繹不絕,說這裡滿座都是才子並不為過。

    耳聽得一聲檀板響,嘈雜的聲音逐漸靜了下來,這就表示成大家已經做好了準備就要出來表演了。

    蘇易簡還沒見到成大家,眼中已經是滿滿的迷醉,自從上一回在燕子樓見識了成大家的掌上舞,真正讓他曉得了什麼是三月不知肉味。

    傳說趙飛燕又輕又軟,跳起舞來禁不起一陣風,皇帝製了水晶盤讓她起舞,又專門製了七寶避風台怕她被風刮了去———趙飛燕雖然柔媚,如何能比得上成大家的絕世風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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