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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楓飄雪]一一製藥[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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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1
匿名  發表於 2014-12-2 19:04:36
  第220章 挖人

  兩出戲很快就排了出來,蘇一一忍不住吹了聲口哨,引得坐於一側的梁炳乾倏然回顧,才急忙收斂了自己「小太妹」的形象,正襟危坐。

  「你呀……哪裡學來的這個口哨?」梁炳乾看著她的模樣,忍不住啼笑皆非,「這兩出戲演出來很能賺人眼淚。剛剛芍娘看到白娘子去盜仙草的時候,差點哭濕了一條帕子呢」

  「有這麼誇張麼?」蘇一一瞠目。難不成她的情商特別低?她看白蛇傳,怎麼竟不覺得感動到這種地步?寫這本子的時候,差點把這故事給纂改了。在她看來,那許仙根本就不值得白娘子去愛一場。

  「確實很感人,你看那幾個姑娘,自己也演得眼淚汪汪了。」梁炳乾指著那個客串小生的姑娘。

  「咦,這人不是咱們樓子裡罷?面生得緊,不過確實英氣勃勃,其實許仙可沒這麼帥。」蘇一一笑道,心裡打起了小九九。

  「是萬花樓的沈細細。」

  蘇一一面露古怪:「細細?怎麼叫這樣的名字我瞧她可一點不細,身量也比一般的女孩子要高些。換了男裝,還真是個挺像樣的公子哥兒呢……」

  「小時候就取的藝名,在萬花樓也算是頂台柱了。」

  「眉清目秀,濃眉大眼。」蘇一一點評之後,又皺了皺眉,「此女長相不差,可有點偏男性化了,怎麼還能成萬花樓的台柱子?」

  若單從外表看,姬流夜換上女裝,怕是還比這個沈細細要漂亮著一些。

  「雖是長相上差了一點,不過能歌善舞,而且還能夠一邊吹笛一邊舞劍,還是有不少達官貴人很賣她的面子。」

  「倒是有一技之長……」蘇一一沉吟著點頭,「看她反串小生,就比《花木蘭》裡那個劉大哥演得好。」

  「許仙是書生,劉大哥是將軍,這能比嗎?」梁炳乾苦笑。

  「演那個小青的,似乎也不是咱們樓子裡的?」

  「也是萬花樓那邊兒的,是沈細細的侍女薇朵。」

  「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僕,演起來雖有三分生疏,卻極有靈性。只要再放開些,這小青便被她演活了。我看哪,到最後頂出彩的,倒要真萬花樓這兩個角色給搶走了。」

  梁炳乾聽了也頗是擔憂:「要不,咱們換自己的人上去。」

  蘇一一急忙阻止:「別,我瞧這她兩個演得極好,換個人興許就沒這效果。再說了,她兩個在咱們銷金樓成了名,也是咱們的面子。」

  「可替萬花樓做嫁衣裳,這事兒……」梁炳乾不樂意,「本子是咱們的,所有的道具、場地全是咱們的,倒成就她兩人的名聲?」

  「別急嘛……她二人若是嘗到了甜頭,自然還會央咱們給她們找本子。若是下次再有什麼適合的角色,咱們就提出兼併萬花樓。」

  「萬花樓可不是沈細細的。」

  「但沒有了沈細細的萬花樓,可就跌到三流青樓去了。」蘇一一笑嘻嘻地道,眼睛閃呀閃的,梁炳乾看到了滿眼的算計,忍不住就笑了。讓蘇一一看上的人,想逃,還真沒地兒逃呢

  「《花木蘭》這齣戲,全是咱們的班底罷?」蘇一一又看了另一邊的戲台,側首問。

  「基本上是咱們的人,只有兩個小角色是娟娟樓的人。」

  蘇一一見那兩個也不是什麼好角色,看了兩眼便丟了開去。目光盯著沈細細和她的侍女薇朵,不住地點頭。眼看沈細細一幕演完,還饒有興致地指點了她兩招。沈細細聽得眼睛發亮,連連道謝。再演起來的時候,果然更見傳神。

  「白娘子盜藥那一段兒,佈景還得再華麗一些。那座仙山,放些好東西上去炳乾哥哥從南陳帶來的紅珊瑚呢,也擺兩盆上去。」

  梁炳乾愕然:「珊瑚是海裡的,盜藥的背景是山吧?」

  蘇一一耐心地解釋:「用輕紗這麼遮著的,外面的人看過來,可不是造型優美的異樹麼?就算看明白也沒有什麼,所謂的仙山麼,自然要與咱們凡間的山不同的。」

  白娘子一亮相,又讓蘇一一喝一聲彩。只見她身穿白色香羅紗的繡銀宮裙,兩個袖子裁剪得特別大。被那邊的大扇子拚命地扇過來,裙飄袂舉,體態婀娜,果然有種九天仙子的風采。

  「這是咱們樓的台柱子,叫素貞。」

  「素貞?」蘇一一忍不住失口驚叫。

  「是啊……有什麼不對嗎?」梁炳乾納悶地問。

  「只是有點太巧了,原本這故事裡的白娘子,本名就叫白素貞……」蘇一一訕訕地笑。

  「本名?這不是你寫的本子嗎?怎麼還會有什麼本名呢?」

  「我原先想的,這白娘子的名字……就叫素貞嘛這齣戲因為不是很長,所以才省略了這個名字。」蘇一一解釋道。

  「你看這扮相還不錯吧?素貞是芍娘親自挑出來。」

  「芍娘的眼光自然是不錯的,很合適。對了,挽個雲髻,更合適些。」蘇一一指著白娘子的牡丹髻道,「這個顯富貴,反倒不如雲髻合適。」

  「白娘子」的侍女趕緊上來,替她重新梳了個高高的雲髻,果然更有仙風道骨了。梁炳乾笑道:「你寫的本子,果然還是你自己最能看出毛病來。」

  那當然,白娘子的這個造型,她在電視裡可不知看過了多少回,閉上眼睛就知道怎麼設計了。

  「對了,還有佈景剛拉開的時候,倒不必唱這個昆腔。」蘇一一忽然想起來,精神一振,「我寫個歌詞,你們看放在劇本開頭的時候,是不是會有一點迴腸蕩氣。」

  說著,她一邊用鉛筆在紙上寫,一邊輕輕地清唱了起來。自然是那首曾風靡了整個大陸的《千年等一回》:「是誰在耳邊說,愛我永不變?只為這一句啊,斷腸也無怨。雨心碎,風流淚,夢纏綿,情悠遠,西湖的水,我的淚,我情願和你化作一團火焰,啊……」

  她音色極美,頓時讓「白娘子」素貞聽得十分動容:「小姐,這個歌兒好。雖然歌詞欠了些含蓄,卻正貼合了白娘子改愛改恨的性格特怔。小姐,這歌……是給我唱的麼?」

  「自然是你唱的,就是面景緩緩拉開的時候,你在後台就這麼唱。唱完,你和小青就從側面緩緩出場,共撐一把細骨的紙傘……」蘇一一想像著前世看過的種版本的戲曲,還是覺得小時候曾經看過的那一幕最吸引人。

  素貞聽得連連點頭:「小姐,我和薇朵這麼演一場來看看效果?」

  「好你的音色柔美,唱歌的時候,還可以幽怨著一些。」蘇一一點了點頭,又提出建議。

  「聽小姐的。」素貞喜孜孜地拉著薇朵下去。

  「她二人的感情倒不錯,還真像是對姐妹呢」蘇一一笑睇著兩人的背影道。

  「咱們與萬花樓本就沒有什麼衝突,素貞和沈細細的關係素來也不錯的,是以這回才把沈細細和薇朵一同拉來的。」芍娘走過來,笑著解釋。

  「那就更好了。往後還能替她三個再量身定做一場戲……嗯,我已經有想法了,等這齣戲演得轟動了,再跟沈細細說說。我看咱們樓子裡,就缺著這麼個演小生的反串角色。旁人演,偏是沒有她這麼傳神。」

  雖然不是天生尤物型,但也另有一種吸引人的英氣。這樣的人物,客串小生真是再合適不過的了。這個時代雖然也有伶人館,但大周卻極少。再者,姑娘們雖然地位不高,但一樣看不大起那些男寵。要讓他們同台摟摟抱抱,恐怕有牴觸情緒。所以,像沈細細這樣的人,簡直就是香餑餑了。

  她想了想,《西廂記》就頂適合這三個人同台演出。那個被人喜愛的紅娘形象,可不就最適合薇朵麼?一個小青,一個紅娘,只這兩個角色,就能把薇朵捧紅起來。

  有這麼一個本子,不怕薇朵不心動至於沈細細麼,適合的本子就更多了,諸如《孔雀東南飛》、《長恨歌》之類的,只怕她來不及寫出來

  「得把她二人留在咱們的一一銷金樓,等回去我就寫兩個本子出來」蘇一一摩拳擦掌,轉頭看向那邊的《花木蘭》,又是個意外之喜。

  「看來,這時候的演技派明星,也真夠多的啊」蘇一一喃喃自語,喜不自勝。人才濟濟,才有她的用武之地呢

  可惜自己前世並不是個戲劇愛好者,所有的印象,不過是春節聯歡晚會上,那些個曇花一現似的戲曲聯唱而已。要不然,弄幾個越劇、錫劇、京劇、滬劇、豫劇……什麼的,可以從一一銷金樓,再衍生出個一一劇團來了

  一邊遺憾地想著,一邊啞然失笑。自己可真夠貪心的,這時代有個現成的昆劇就不錯了,要不然,自己的戲本子,還真是英雄無用武之地呢

  「好了,演成這樣就很不錯了,一定會震撼整個京城的。往後啊,咱們這一一銷金樓,可不僅僅是名士風流的地方。凡裡兜裡有幾兩銀子的,都能進來燒一場。」蘇一一滿意地揮了揮手,「照這樣再排兩遍,上場的時候不怵就行了。」

  「怎麼會怵呢……」芍娘好笑地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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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
匿名  發表於 2014-12-2 19:04:56
  第221章 五公子的人

  這些過慣了迎來送往生活的紅姑娘們,確實沒有一個會怵場。越是台上人多,她們便越加的賣力。白娘子和小青在《千年等一回》的歌聲裡一出場,便讓人屏息靜氣。一一銷金樓高達三層的大廳裡,坐了不下一千餘人,竟鴉雀無聲。

  白娘子衣飄袂舉,仿若飛仙。小青上襖下裳,顯得幹練精神。兩人的身量,也只差了小半個頭,並肩留著側影,幾可入畫。

  更有那玩世不恭之徒,先還懶洋洋地摟著身邊的倌人調笑,這時也呆呆地張大了嘴,竟彷彿被點了定身法似的,連兩隻眼珠子都一瞬不瞬地瞪著那個半人高的戲台。

  背景是杭州的西湖,多半在大周境內,還有小半在北劉,因此這兩國的人對西湖的美景,即使沒有親眼見過,也是聽得極熟。可是被蘇一一這麼用潑染手法搬上戲台,卻更有一種朦朧的美感。

  疑真似幻,竟覺得是一場最美麗的夢。更何況,不僅這幾個人物扮相美,連情節,也與這世上的傳說故事不同,一折折地演下來,別說貴婦人們緊緊的攥著手裡的帕子不放,就連五大三粗的大男人,也忍不住連連發出喟歎。

  直到音樂聲歇,觀眾們卻還沒有回過味來。只覺得白娘子和那許仙,甚至是那既嗔又嬌的小青,在心裡生了根。一閉眼,便是這三人纏綿悱惻的唱腔,翩然若飛的舞步。正心旌神搖地不可自拔,這時候,卻又是一段鏗鏘有力的鑼鼓聲敲響了起來。

  英姿颯爽的花木蘭,穿著一身鎖子鎧甲。英氣勃勃裡又添上兩分柔媚,讓看慣了柔媚之相的大周人,忍不住眼前一亮。剛剛迷惘的眸子,又再度清亮了起來。

  蘇一一很滿意地收看著觀眾們的神色,心裡又盤算開了一出《西廂記》。這回,要不把沈細細主僕兩個綁到一一製藥的戰船上,她就不姓蘇了

  是晚一一銷金樓關門拒客,大宴兩套戲班子的成員。沈細細和薇朵,也被眾人著實地吹捧了一回,又頻頻勸酒,饒是見慣風月,喝慣大碗酒的,這時候也喝得兩頰通紅。

  「原本還想把這出《西相記》跟她倆講講的呢,看來今兒是不成的啦」蘇一一倒沒去湊這個熱鬧,回了一趟國子監,把才寫了三分之一的本子拿過來。回來的時候,就見到眾女釵環橫陳,鬢髮散亂的香艷場面。若是被哪個男子看到,大約是要「但願長醉不願醒」了。

  梁炳乾笑道:「還不是你自己下的令,說是什麼慶功宴麼?姑娘們這幾日也辛苦了,這才放膽一醉,一會兒就讓她們各自睡去。你的本子,明兒再給她們瞧罷。」

  蘇一一雙手一攤:「也只能這樣了啊,總不能強灌醒酒湯罷?這樣千嬌百媚的姑娘們,就算是我捨得,炳乾哥哥也一定捨不得的。」

  梁炳乾聽她調笑,明知道只是隨口,卻還是要忍不住分辯:「不是的,我可沒有被她們迷住,我喜歡的人,不是她們這樣的。」

  「其實,她們也都是可憐人呢……」蘇一一輕歎了一聲,「有哪個好人家的女兒,會甘心情願把身子賣給了這些樓子院子的?看著她們在人前光鮮亮麗得緊,背後也不知道要灑下多少珠淚了。」

  「我不是嫌棄她們,我只是……我真的不是。」梁炳乾急忙搖手,「我只是不會隨隨便便地喜歡上一個女孩子而已。」

  蘇一一笑著點頭:「炳乾哥哥倒是真人君子,我可錯怪你啦這個本子就放在你這裡,你和芍娘先看著,只寫了三折戲,後面還有差不多七折的樣子,更加精彩。明兒我不得閒,恐怕過不來,那兩出戲也不用連著演,一天隔著一天輪著來罷,也讓姑娘們好生歇著。」

  梁炳乾仔細地收了本子,方笑道:「你放心,明天我跟芍娘就去萬花樓談談。」

  「先把沈細細和薇朵的心給留下,才能跟人家談。價錢大些倒不要緊,最重要的,是她兩個要自己樂意。」蘇一一急忙提理。

  「你當我是那等強取豪奪的人麼?」梁炳乾哭笑不得,「在你的眼裡,我就是個奸商了罷?」

  蘇一一吐了吐舌頭:「那可不是,若是奸商,等我認了第一,你再認第二不遲。」

  梁炳乾怒瞪了她一眼,前一句把人貶到塵埃裡,可是下一句,卻又覺得她分明是在捧你。當真是又苦又甜,一時之間在心裡輪迴了兩遍。

  芍娘喝了有七分醉,勉強叫了一聲「小姐」。蘇一一笑著讓人扶她去歇下了,對著一個醉鬼,什麼事都交待不來。倒還是梁炳乾甚有節制,他酒量雖不甚好,卻依然雙目清明,想必根本不曾飲多少酒。

  雖然當初把一一製藥全權交給梁炳乾,只是信他這份心性。但時至今日,蘇一一卻為當初的決定慶幸不已。

  「我這就回去了。」蘇一一笑著又囑咐了兩句,開口告辭。

  「等一下,我送你。」梁炳乾急忙把本子進屜鎖好。

  「不用,這麼一點兒路……」

  「你已經遇過兩回暗殺了,天又這麼黑,我可不放心。」梁炳乾堅持己見。

  「放心吧,我已經傻過了一回,又不真是視死如歸,你當我真拿我自己這條命不當命麼?我身邊另有人跟著,哪怕是來個兩三百人,也能讓我脫身。」

  「是什麼人?」梁炳乾驚愕地問,「是你師父麼?」

  「他老人家喜歡遊戲人生的,哪有那麼大的閒心當我的保鏢呢如果我被殺了,估計他也不過是替我報報仇,就算是沒白收我這個徒弟了。」蘇一一笑著搖頭,心裡卻牽掛起了那個總是對著她搖頭歎息的陳三。

  「那又是誰呢?」梁炳乾很不放心。

  「是孟氏兄弟,我見過他二人的功夫,雖比不上我師父,但兩人聯手,大約堪可與我師父戰成個平手。要知道,我師父的功夫,在江湖上可是大大有名的呢」

  「那當然,陳三大俠的名聲……」梁炳乾本來是想趁勢誇上幾句,在生意場上,這些話早已說得極熟,想也不想,便脫口而出。可是看到蘇一一忍笑的眼眸,呆了一呆,才啞然失笑,「說順嘴了,其實我又不是江湖中人,自然沒有聽說過你師父的名字。不過,聽你四哥說,彷彿是天地間有名的高手。」

  「那是自然,我拜的師父哪會差啊你也不用不好意思,陳三這個名字,本來就是假的,誰知道他老人家真名叫什麼呢」蘇一一得意地揚眉,又有點小小的幽怨,「只可惜我這個徒弟,學了十分之一都不到,才會總被逼得這麼狼狽。」

  「我僱人保護你」

  「已經有人了……」蘇一一笑道,「我走啦」

  梁炳乾送至門口,見她並不坐車,卻翻身上了馬。一襲宮裝,衣袂飄飄。誰說那白娘子像仙子?在梁炳乾的眼裡,蘇一一才是個真正的仙子呢

  身後兩騎緊緊地跟了上去,梁炳乾知道這大約就是蘇一一嘴裡的孟氏兄弟了。悵然地歎了口氣,他看著自己的雙手,苦澀地笑了。

  早知道,他也去跟著學兩手功夫,好過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別人去保護她。

  蘇一一快馬一鞭,在深夜的街道上疾馳。自從她在南陳遇伏,姬流夜人沒回京,就已經讓人傳令,孟氏兄弟堂而皇之地成了蘇一一的保鏢。平時在國子監也就罷了,只要出來一步,他兩人便跟在她的身邊。

  「咱們不會一直淪落成保鏢罷?」劉孟海愁眉苦臉。

  劉伯韜只是冷哼了一聲,親兄弟也沒能看出來,他這是什麼意思。是對姬流夜的分派有意見,還是對自家兄弟的抱怨不爽?

  「大哥?」劉孟海剛要問個仔細,卻見劉伯韜的唇畔浮出了一抹笑容,頓時驚得差點從馬上摔下去。再抬頭,才見蘇一一已經對著他們揮了揮手,自馬上躍起。那只什麼爪子只這麼在黑夜裡劃過,她的人就如一隻大鳥般地躍過了護城河和圍牆。

  「大哥,難道你覺得保護蘇小姐,竟是一件美差不成?」劉孟海百思不得其解,雖然不想承受老哥的白眼,可心裡的疑惑,如同骨鯁在喉,吐不出來實在難受。

  「有什麼不好?」劉伯韜惜字如金,難得用了一個反問句,然後一提馬韁,便疾馳而去。繞過街的那一邊,在國子監對面的宅子裡,就是他們如今的棲身之地。

  劉孟海愣了一愣,忽地冒出來一個念頭,把自己雷得七葷八素。急忙追上去,在劉伯韜下馬之前,就截住了他問:「大哥,你不會是喜歡上了蘇小姐吧?」

  劉孟韜只覺得心臟處有一記鈍響,彷彿自己藏得極其隱秘的心思,竟是被看破了的慌亂了起來。

  「大哥,蘇小姐是五公子的人。」劉孟海不管不顧地提醒了一句。

  「我知道,你瞎想什麼」劉伯韜罵了一句,頭也不回地進了宅子。他們兄弟倆的臥房,正對著國子監。門口還有崗哨,若是蘇一一出來,自然會告知他們。

  經歷了兩次生死劫,蘇一一也開始出入小心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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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2-2 19:05:15
  第222章 不會完的

  「依依,快走啊,遲到了我們就搶不到好位置了。」七公主風風火火地闖進來,一把拉住了蘇一一的手臂。

  「急什麼啊,坐哪兒都一樣……」蘇一一無奈地苦笑,一邊把餵了一半的人參隨隨便便地扔到了地上。小香豬懶洋洋地看了兩眼,不大起勁地蹭了蹭,臉上竟然露出了一種人性化的厭惡表情。

  「怎麼會一樣呢?如果卷子拿得晚了,就比別人少了構思的時間,興許就因此從甲等落到乙等,豈不冤枉麼?快快快,咱們趕緊地去」

  「來了」蘇一一無奈地整理好了書袋,看著小香豬把人參當成了雞肋,忍不住笑罵,「就算我有銀子,也不一定能時時搜羅到野山參啊香香啊,這支雖然是園參,好歹年份不淺了,你就將就吧。」

  七公主嘟噥著:「也就是你,把它給養得這麼刁。豬吃人參還要挑精揀瘦?人家的豬都是雜食的,什麼都吃」

  「是啊。」蘇一一敷衍地笑了笑。可人家的豬,都是用來吃肉的,怎麼會有香香這樣的神通?蘇一一得意地想,不知道從狄人那裡運來的山參,什麼時候能到。再狠狠地餵上幾支上等的,小香豬也許能完成真正意義上的飛行了吧?

  「回頭你再教訓它罷,是非成敗,在此一舉了。」七公主拉著她的手就往外走。

  蘇一一雖然不覺得搶那一點點時間有什麼意思,但看著七公主心急火燎的樣子,只能認命地跟在她的身後急走。

  「哎呀,我說要早一點來吧」七公主懊惱地瞪著眼前被幾乎佔滿了的教室,「你看看,好位置都被搶沒了,咱們只能被擠到邊上」

  蘇一一不以為然地聳了聳肩:「不就是例行的考試嗎?每年都要來一次,坐哪兒都無所謂啦」

  七公主恨恨地看著她:「你當然不同了,全大陸聞名的蘇才女,哪怕考卷上一個字都不寫,國子監也會讓你拿甲等。」

  「是嗎?」蘇一一眨了眨眼睛,「那我還來幹什麼?」

  「十年磨一劍,檢驗自己的時候到了,快走吧,再磨下去,就真的只能坐最後那兩張的位置了。」

  「後面更自在,我喜歡。大不了我交白卷,反正不會讓我落到乙等的。」蘇一一笑嘻嘻道。

  七公主無語地拉著她的手,坐到了靠後的兩個座位上。幸好,她們來得不算最晚,身後還剩下好幾張位置。

  「看來,有人比我還沉得住氣啊」蘇一一自言自語。

  「他們都是沒有希望拿甲等的,所以坐哪裡都無所謂了。」七公主解釋著。

  「哦。」蘇一一隨口答應了一聲,手指尖在桌上比劃著。

  這一次考試結束以後,她就要從國子監畢業了。五年的時間,顯然很漫長。她微微地瞇了眼睛,沒有在意發下來的卷子。儘管這裡並不是她想要留下的地方,但離開的時候,還是不免會覺得留戀。

  她慢慢地把墨磨開,心不在焉地在卷子上答題。國子監的考試有點像後世的高考,有兩個巡場的考官,蘇一一看著他們銳利的眼神,就知道對付起作弊的學生來,經驗極其豐富。

  題目出得有點兒難度,難怪在甲班折戟的學子,數不勝數。

  七公主咬著筆桿,在冥思苦想。蘇一一收回了目光,盯著卷子上的題目,懸腕握筆,幾乎沒有任何的滯澀,行雲流水般地完成了所有的考試。

  「你說我會不會只拿到乙等啊?」七公主一走出考場,就緊張地握住了蘇一一的胳膊。

  「奇了,你不是很喜歡留在國子監嗎?如果拿不到甲等,正好還可以再留一年,我還以為你正中下懷呢」蘇一一詫異地問。

  「拿個乙等回去,還不被人笑死嗎?」七公主憤憤然地哼了一聲,「再說,你都走了,我獨個兒留在這裡做什麼?方流珠……嗯,雖然我很不喜歡她,但想必以她的本事,也能拿個甲等的,如果就我一個拿了乙等,我……我就不要活了」

  「生命誠可貴,可別有輕生的念頭」蘇一一沒有什麼誠意地勸解了一句,「方流珠啊……」

  她的唇角勾了起來,在北劉下毒的賬還沒有來得及跟她算呢倒不是蘇一一有多麼大度,只不過這小半年來,一一製藥的發展實在是太快了。她身兼數職,既要寫劇本,又要管排紅,還要給姑娘們說戲。總而言之,從編劇到導遊,再到製片人,她一個人幾乎全包了。國子監的課上得也很不盡心,好在她被許子敏逼著用了兩個月的功,程度早就遠超同儕,學起來還是很輕鬆的。

  饒是如此,天天也忙得連軸似地轉。要不是有小香豬這個秘密武器,蘇一一覺得自己早就被累得垮了。

  不過,效果也是極其明顯的。一一銷金樓的戲樓,天天人滿為患。每出新戲,便會出現一票難求的盛況。尤其是那些位置上佳的票,蘇一一連翻了幾個跟頭,還有人趕著把銀子送來。如果到了南陳演上這麼幾出,不知道又會是怎麼樣的盛況空前呢?她越想越得意,對於手頭才剛剛開篇的大戲《紅樓夢》,信心就更足了。

  「依依。」姬流夜的聲音,在靜夜裡聽起來,有一種金屬的質感。

  「嗯。」蘇一一把手裡的宣紙揉成了一團,想了想又打開,用鉛筆在一側添了幾行字。

  「你賺的銀子還不夠麼?天天拼了命地寫本子,何苦來?」姬流夜的氣息越來越近,修長的十指伸過來,一半握住了她的鉛筆,一半則扶住她的肩頭。

  「哎呀,我剛想到一句詞兒:天上掉下個林妹妹……」蘇一一嘟著嘴,又從他的掌中奪下了鉛筆,把這句詞添在一邊,「這詞有點直白了,不過更容易讓人理解,還是就這句罷。」

  「你就要畢業了。」姬流夜沒有再試圖搶下她的筆,立於她的身後,幽幽地歎息。

  「嗯。」蘇一一還在為《紅樓夢》裡的兩句唱詞煩惱,他泛泛地問,她也就泛泛地答。

  「我已經盡力,可是父皇堅持,仍要你去做他的秉筆女官。」

  「做就做唄,誰怕誰呢」蘇一一不以為然,忽地喜上眉梢,終於把那兩句唱詞想出了個大概,忙忙地記在一邊,忽然醒悟過來,手裡的鉛筆差點就這麼甩到他的臉上,「你說什麼?」

  姬流夜苦笑:「秉筆女官,非你莫屬。」

  蘇一一瞪視著他:「你答應替我回絕了的。」

  「是啊,可是父皇……他不答應。」姬流夜苦笑。

  「為什麼?我都說了,我不是那塊料兒對於朝廷上的事,我一個頭都能脹成兩個大」蘇一一握著拳頭,在他的眼前舞了兩舞。

  姬流夜苦笑:「我托了許多人去,但似乎父皇這回鐵了心,要給你這個盛典才女一個應得的待遇。」

  蘇一一幾乎吐血:「這待遇,我不要也罷。」

  「可是,要做給天下人看。」

  「那是以我的自由為代價的」蘇一一憤怒,「姬流夜,你太不守信用了,明明答應了我的,害我老神在在地就等著你替我解決這個大麻煩。」

  姬流夜賠笑:「當時我也說了,沒有十足把握的。就算不做秉筆女官,還是逃不了做女官的下場。其實細想起來,倒還是秉筆更好些了。」

  「去你媽的……」蘇一一怒極之下,幾乎口吐粗言,忍了又忍,才勉強把火氣給壓了下去,「我無償捐助了你這麼多,你就這麼來回報我的?」

  「依依。」姬流夜看她惱得臉色脹紅,知道她是真的生氣了,急忙安撫,「別急啊,我又沒說一定毫無辦法。」

  「什麼意思?」

  「如果你在我父皇還沒有下旨的時候,就先一步嫁了人,自然就當不成秉筆女官了。」姬流夜看她臉色發青,不敢再開玩笑。

  「是麼?嫁人就可以?」蘇一一恨恨地剜了他一眼,「行啊,我明天就嫁給炳乾哥哥去」

  姬流夜瞠目結舌:「那怎麼行?」

  蘇一一冷笑:「怎麼不行?」

  「商人之妻,跟秉筆女官可沒有什麼衝突。」

  蘇一一懶得理他,揮了揮手:「行了,我會找個人把自己嫁出去,免得你一籌莫展,我還傻傻地等著你設法呢」

  「你要嫁給誰?」姬流夜急忙追問。

  「慕容賜、沈懷義……都行嘛」蘇一一不在意地撥弄著手裡的鉛筆,「還是慕容賜吧,至少看得還順眼一些。」

  「我呢?你覺得我不順眼?」姬流夜氣極。

  「雖然順眼,可是其心可誅」蘇一一似笑非笑,「明明已經找到了法子,卻偏要拿我開玩笑,看著我著急失態的樣子,很好玩是吧?」

  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已經咬牙切齒。

  姬流夜瞪視著她,才喟然長歎:「不過是想讓你應了我,雖然給了你兩年的時間,可是我卻覺得等不及。」

  蘇一一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那也是你自說自話,我已經拒絕了。」

  「你未嫁,我沒娶,就不會完。」姬流夜悠然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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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4
匿名  發表於 2014-12-2 19:05:56
  第223章 辭行

  姬流夜也不知道下了多少血本,才能讓他那個皇帝老子改了讓蘇一一做秉筆女官的主意。蘇一一嘴上雖然不說,心裡還是十分感念的。這日他又來,便積極主動地奉上了一張銀票。

  「十萬兩」姬流夜看了面額,忍不住挑眉,「你如今出手倒越發闊綽了,看來這一陣子一一銷金樓日日座無虛席啊」

  「那是自然,若非如此,也枉為我夜夜奮筆疾書了。」蘇一一揉了揉眉心,如今這十萬兩銀子,在她眼裡也算不得什麼,「這幾天趕了兩出戲,腦袋裡都快成漿糊了。趕明兒行了別師禮,我就回去。」

  姬流夜怔了怔:「回哪裡?」

  蘇一一詫異地看了他一眼:「自然是回長樂去,你當初還是在長樂被我救下的呢不過,這救命之恩,你已經在南陳的時候還了。所以,咱們兩不相欠,你也不用耿耿於懷,念著我的救命大恩。」

  姬流夜聽得此話,心裡卻微微地一涼。知道她還記著那日他說的「你未嫁,我沒娶,就不會完」之語,故意地撇清兩人之間的關係。一時間之間竟忘了說話,只管看著她的臉發呆。

  「當然,救命之恩是你已經報了,可我捐助的情份,千萬莫忘了。若有一日得登大統,一一製藥在大周的地位,便如南陳的大陳魁。」蘇一一輕易地勾銷了當年的救命之恩,又覺得白白浪費了日後勒索的本錢,有點心疼,急忙再補了一句。當然,這才是最實在的。

  「我既應了你,自然不會忘。」姬流夜見她心心唸唸,仍是她的一一製藥,臉色頓時便不大好看,一探手握住了她的手腕,「還有件事,我更不會忘。」

  蘇一一眨巴了兩下眼睛,幹幹地笑了兩聲:「其他的事,你忘了也就忘了罷。貴人事多,只把緊要的記著就行了。」

  「那可是頂頂緊要的。」姬流夜雙目灼灼,把她的下巴捏住。臉上的神色雖是十分不虞,手裡的力度倒是握得極輕。

  稍稍一掙,自然是可以掙脫的,只是姬流夜的臉色,很是不好,蘇一一有點不敢,也有些不忍,只得順著他的意,看向他的臉。

  「兩年之內,不許嫁了」姬流夜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地道。

  「二十年之內不嫁也使得。」蘇一一苦笑,「我又不是非嫁人不可的。姬流夜,你知道我的要求,你既達不到,又何必苦苦相逼?別說兩年,就是二十年,也還是這樣的答案。」

  姬流夜恨道:「那你就二十年不許嫁人」

  蘇一一覺得啼笑皆非:「你就見不得好啊,恨不能讓我嫁不出去,就成了老姑娘我可不想真的成了君如玉第二,沒有個知心人陪在身邊,終是寂寞的麼如果沒遇上也就罷了,若遇上了我可不想錯過。」

  聽她淺嗔薄怨,姬流夜也覺得自己這狠話放得有些滑稽。但她那番話,卻更是刺心,偏又不能反駁,只得訕訕地收回了手:「你記著與我的兩年之約。」

  「放心,我還不想十七歲嫁人呢」蘇一一毫不含糊地應了。在她那個時代,十七歲還不到結婚的法定年齡,說明身心發育,還不完全。

  姬流夜心裡卻沒有底,有些懊悔使盡瞭解數替她說情,如今倒好,一得自由連京城也不呆了,準備快馬加鞭回長樂去

  若是當個女官,也能時常在京裡相見。這一去,她什麼時候才回來?

  「你的一一製藥,就不管了麼?」姬流夜懷著希冀問。花費了這麼多的心血,怎可能棄之不顧?興許只是離鄉太久,所以才急著回去吧?

  「怎會不管?」蘇一一稀奇地瞪大了眼睛,「我的一一製藥都開了這麼多的分店,難不成個個都需要我親自坐鎮?如今這裡的一一製藥,已經成了規模,又有尤七叔坐鎮,我還用得著操什麼心嗎?」

  「但……這是總店。」姬流夜瞪視著她。

  「總店在長樂呢,不過是因為地方小,所以生意不及京城罷了。」蘇一一笑嘻嘻道,「明兒我拜別了許先生便要走了,今日便與你辭行了罷。日後你來長樂,我再好好款待你。」

  「那你在長樂多呆些日子,恐怕最近不得空。」姬流夜歎了口氣,「你也五年不曾返家,這次回去便多住些時候吧。」

  蘇一一古怪地看著他:「那是自然的,我久已未曾吃過我娘的玉米餅子了。」

  姬流夜心裡一暖,頓時憶起了那時蘇一一總是藏著幾個玉米餅子給她的情形。雖是粗糧,那時候卻覺得再香也沒有的了。

  「叫你母親多做幾張,等我過去的時候要討來吃的。」

  蘇一一吃吃地笑:「現下兒做了,等你去時早就發霉了,哪裡還能進口?你放心,不拘什麼時候來,想吃的時候,我娘總是會親自下廚做的。堂堂五皇子別說是想吃玉米餅子,就算是龍肝鳳膽,也要施展了手段去討了來做給你吃。」

  「我不要吃龍肝鳳肚,倒是看上了你這隻小香豬。」姬流夜也自覺好笑,隨即轉過了話頭。

  「它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好意思吃她麼?」她斜斜地橫了一眼,彷彿是怕他下手一般,抱起了小香豬。

  淺淺的檀香味,是兩人都極熟的。姬流夜忽地想起,笑道:「是啊,你救了我兩回,我才救了你一回,你對我還有著救命之恩呢,往後我得湧泉相報。只是我欠你的實在多,無以為報,不如以身相許罷?」

  蘇一一轉眸笑道:「好啊,既許了我,可不能再許旁人了」

  姬流夜瞠目結舌,還沒有想到話來回,就見蘇一一笑得捧腹,忍不住沒好氣道:「捉弄我就這麼可樂麼?我只是把自己許了你,可沒說別人不能把她許我。」

  「那倒也是,五皇子前程遠大,不知道多少大家閨秀爭著想把自己許了你呢」蘇一一扁了扁嘴,心裡很不舒服,站起來把他推了一推:「夜都深了,你再不回去,可不大容易進宮門,總不會又想在這裡將就一夜罷?我還要收拾一些東西,省得明天忙著辭行,不及收拾。」

  「我幫你收。」姬流夜既知她要回長樂,哪裡捨得就這樣回宮去?當下想也不想,就挽著袖子要替她收拾,「你的細軟在哪裡?尋個匣子裝著。」

  蘇一一朝他白了一眼:「我從來只會隨身帶著銀票,那些細軟又硬又不好放置,你覺得我會收著那些玩意兒麼?」

  「總有些釵環之類……」

  「我戴的都是蘇一一未曾出品的新樣子,自然出過一次風頭,便即刻發賣了。難道我會笨得不賣銀子,卻自己收著衣錦夜行不成?只要有銀子,想戴什麼沒有?」

  姬流夜無奈地攤開了兩手:「那你要收拾什麼?」

  「我歷年做的文章,那些書稿都要仔細收著的,下回一一製藥再在哪裡開業,買一贈一的時候我就不用現寫了。到時候,拿刀裁成條狀,不就是蘇才女的親筆了麼?」

  「你……」姬流夜啼笑皆非,「你也不怕自己太掉價了,才女墨寶竟然成了贈品」

  「所以啊,我當然要提價,不甩下千兩銀子的買賣,我是不送的。」蘇一一義正辭嚴,拉開了兩個柳條箱,「這裡不單是我自己的,還有旁人的呢旁人的就不要了,一來我收的這幾個沒能成名,自然不值錢。二來畢竟是人家的東西,我拿著送出去也怕人家會打上門來。我的也不用全收著,只揀那些能裁開的當贈品的收著就行了,其他的都付之一炬。」

  姬流夜覺得自己一口氣堵在喉嚨龍,簡直順不過來。這人腦袋裡想的儘是些什麼啊

  「既然你想要銀子,不如直接把這些字賣了不就成了?」

  蘇一一解釋道:「賣這些字,不過是賣一張是一張。但是作為一一製藥的贈品就不同了,可以帶動一一製藥的產業,興許就成了一一製藥的忠實客戶了呢這後續的好處,可是說不盡數不清的。所以,賣字這種活兒雖然顯得更清高些,但我寧可把自己的字當作贈品。」

  姬流夜啞口無言,果然坐下替她理起了歷年的字來。只是那些蠅頭小楷的文章,他也不捨得燒了,都撿在一處,準備帶回宮去收著。

  蘇一一則開始揀書,泰半都扔在一邊的大箱子裡,準備讓梁炳乾拉到一一製藥去。另有小半卻收進了籐條箱裡,準備隨身攜帶的。

  姬流夜以為是什麼諸子百家的聖典,湊過腦袋看時,才發現竟是坊間收集來的話本小說,頓時哭笑不得。

  「你把這個倒當作寶貝?許先生要知道你扔了這些典籍,盡帶這些不及流的東西回去,大約要氣得錘胸頓足了。」

  「路上旅途寂寞,悶的時候看這個消遣是最好不過的了。你總不能讓我昏昏欲睡之際,還要誦讀之乎者也罷?我已被荼毒了五年,儘夠了。」

  姬流夜只得由她,依舊低頭去揀那些稿子。忽然看到一疊宣紙,裝訂成冊。一般的書籍,只有兩三個巴掌那麼大,這一疊卻是兩尺寬的宣紙訂的,忍不住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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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4章 畫冊

  掀開宣紙看時,卻是一張毛筆畫的肖像,活脫脫像是對著張鏡子。姬流夜驚訝之下,忍不住瞪大了眼睛:「這是……」

  蘇一一把書分揀完畢,正在把自己的一些零碎玩意兒也分門別類,聽得他吃驚的口氣,忍不住抬頭,急忙撲過去,想要搶下她的素描簿子。

  姬流夜眼明手快,捲了簿子一個折身,便滑出了一丈之遙。

  「也沒有什麼,只是閒來無事,畫了幾幅畫兒罷了。」蘇一一暗罵自己愚蠢不堪,居然會讓姬流夜去替她收拾什麼文稿早知道,隨便給他派點兒力氣活兒,不就萬事大吉了嗎?

  「這個……好像是我呢……」姬流夜笑容滿面,白玉般的臉上,透出了兩分調皮,彷彿一下子又長小了好幾歲似的。

  蘇一一紅了臉:「誰讓你三不五時地偷進我的香閨,隨手畫一下你的尊容,也很正常啊好了,還我吧,我趕著收拾呢」

  姬流夜腳下微錯,又躲開了她的飛撲,嘴裡輕聲調笑:「要投懷送抱,我當然求之不得的。不過,容我把這疊畫都看完了……」

  蘇一一連換了幾個身法,都被姬流夜從容避開,知道自己和他的實力差得太多。人家畢竟從小就打好了根基,又有名師在旁,不比她半途裡盲人摸象,拜了個好師父,卻又沒有用心,只得悻悻地罷了。

  「我瞧瞧還畫了什麼……」姬流夜看她嘟著嘴坐下,一副願賭服輸的模樣,忍不住勾起了唇,手指翻開,卻忽然眼睛直了,「你怎麼還畫別人」

  「筆握在我自己的手裡,怎麼就不能畫別人了?」蘇一一輕輕地哼了一聲,「我怕有一天忘了你們的模樣,所以乾脆就把你們都畫上了。」

  姬流夜的笑容淡了下來,不過為了自尊計,還是勉強笑道:「反正你第一張畫的是我,說明我在你的心裡,還是佔著第一位的。如果要嫁人,肯定是首先考慮我吧?只不過因為你那個可笑的執念……」

  蘇一一氣惱,乾脆偏過了頭不理他。什麼叫可笑的執念?她的堅持,在他的眼裡,原來不過是一個小女孩可笑的念頭

  「梁炳乾、魏爾瞻、慕容賜……你畫他們幹什麼」姬流夜不滿地嘟噥,隨後終於鬆了口氣,「你把我七妹畫得這麼可愛,也太美化她了吧?不過,端莊裡的兩分俏皮倒是把握得很好。」

  「既然看了,可以把畫還我了罷?」蘇一一伸出手討要。

  「急什麼,反正看了,自然一股腦兒地看下去了。」姬流夜再度後退,蘇一一歎了口氣,以手支額。既然做了初一,還怕他笑話十五麼?手指頭在桌子上劃來劃去,那些羞惱的紅色褪去,反倒不以為意起來。

  「這是鉛筆畫,竟是比毛筆畫的還好。你這手法倒也稀奇,怎麼畫得跟真人似的?」姬流夜一邊翻看,一邊問。

  「這是一種已經失傳的技法,叫做素描。若是要捉拿個什麼人,畫幾張往城樓上一貼,包管能認出真人來。」

  「逃犯不會喬裝改扮麼?」姬流夜故作不屑,忽地臉上一喜,最後的幾張鉛筆畫,竟然全是自己。臥著的,坐著的,遙立的;正面的,側面的……

  蘇一一看他翻至了最末,臉上現出一種又喜又愧的複雜神情來,忍不住沒好氣道:「趕緊的替我收了起來,你倒是留下來幫忙呢,還是搗亂的?你看看,被你這一打岔,我們才理了這麼一些兒。照這樣的速度下去,到天明也理不好東西」

  姬流夜把畫冊仍舊捲了起來,卻並不放進籐箱:「這個送我罷」

  蘇一一赧然:「你要是喜歡,下回替你畫幅好的。」

  「我就喜歡這個,送了我罷」他雖然用的是商量的語氣,可是早已經把畫珍而重之地放進了懷裡,渾然不管畫卷這麼長,讓他行動不便。

  蘇一一瞪了他半晌,見他仿若無事似的,又繼續開始收拾她的書稿,方憋著口氣惱道:「你這是強盜行徑」

  「對你,強盜行徑是頂有用的。若是我對著軟磨硬泡,到最後你還會使計從我手裡奪了回去,還是這麼著保險了。」

  「算了算了,你要喜歡拿去就是。」蘇一一無奈地揮了揮手,既然知道拿不回來,不如故作大方。再說,這也些素描本就是畫來自娛的,也沒有什麼太大的意義。只是一本簿子,泰半畫的都是姬流夜,難免讓他得意。

  「自然是我的,整一半是我的畫像,你還想送給旁人麼?」姬流夜得意非凡,有些鬱結的心便忽得敞亮了起來。

  蘇一一扁扁嘴:「那是,你出現在我面前的次數,也實在多得駭人。若是依著這樣的頻率,得佔上十之七八才夠。」

  姬流夜喜道:「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你的臉皮可真……夠厚的。」蘇一一氣結,低了頭又收拾了一些東西,覺得太多,又拿了一部分出去,她的行李,便只整理出了小小的一個籐箱。

  姬流夜愕然:「你只帶著這麼些回去?」

  「嗯,這些儘夠了。家裡什麼都有,不過是些路上解悶的東西,並一些小玩意兒,回去送人做做人情。」

  「這哪裡夠要不這樣吧,你也不用費心了,我明天替你打點好。」

  蘇一一笑道:「不用這麼麻煩,我不喜歡排場太大。」

  以前出行,一個軍用背包,就把所有的行李,包括薄毯都打發進去了。如今還記著路上的消遣,她覺得已經足夠奢侈的了。

  「你也太輕車簡從了吧?」姬流夜不滿,「你行至半路,怕才會缺了這個,又短那個,到時候可怎麼辦?」

  蘇一一不以為然:「有了銀子,還怕短少什麼東西麼?現買就是。」

  「到了荒郊野嶺,就算你想要使銀子,怕也沒地兒給你使去」姬流夜教訓,「你放心吧,我替你打點著就是,不用你操一分心。」

  「真不用,我習慣了這麼著的。」蘇一一急忙搖頭,「再說,行李少了,騎馬乘車,也方便靈活。」

  「我讓劉家兄弟仍跟著你罷,他們和你熟。」

  蘇一一原想拒絕,不過兩度遇險的經歷,讓她放棄了這個想法。有那兩兄弟跟著自己,至少這種逃無可逃的無力感,便沒有了。

  「那好吧,只怕他們不樂意呢」

  「我會吩咐他們的。」姬流夜不假思索地回答。

  蘇一一點頭應下,姬流夜方又笑道:「再撥十個得力的人手給你。」

  「不必,有他二人就夠了。」蘇一一這一次沒打算接受,「人多口雜,反倒見了心煩。」

  姬流夜在心裡盤算了一下,自有主張,也沒有再堅持下去。看著月兔西落,才悵然地歎息了一聲:「依依,這一去又要好幾日不得見面了。在長樂等我,這裡的事情處理好了,我再去找你」

  「你的事忙,不用去了。」蘇一一頭也不抬,把剩下的東西貼上了封條,準備明天讓馬車送至一一製藥去。

  「你不希望我去?」姬流夜心生不滿。不過,手指撫過胸口那卷畫的時候,不滿便淡到了極處。

  「那倒不是,只怕你把公務處理完了再去長樂,我已經離開。若是要去嘗一嘗我娘那玉米餅子,倒也不妨。若是要找我一晤,恐怕便不成。」

  「你又要去哪裡?」姬流夜有些著急,「你久不歸家,在長樂多住一陣子罷。」

  蘇一一搖頭:「我本就是個閒不住的人,天天忙得什麼似的,倒覺得心裡充實。若是哪天不需要忙了,倒還真不知道該幹些什麼才好了。」

  「你離家五年,本就該承歡膝下。」

  「承歡?」蘇一一要笑不笑似地勾了勾唇,「總是有機會的,也不急在這一時。」

  姬流夜聽她口氣,似乎離開的意思十分堅決,忍不住問:「你這麼急著,倒是要去哪裡?」

  「自然是南陳。」

  「你不是才去過麼?怎麼又要去」姬流夜脫口而出,顯見十分不滿。

  蘇一一詫異道:「我記得去南陳的事兒,還是半年前了」

  「那也不久」姬流夜強辭奪理,「你去南陳,又是為了一一製藥?那裡不是有尤七那個侄子主持著麼?」

  「這回我要去於鄉,跟林振標談妥了的,順便要帶一批大周的貨過去。我要去瞧瞧,和林氏的合作,可以深入到什麼程度。」

  姬流夜吃了一驚:「你要去找林振標?」

  不知道怎麼的,聽到這個名字,便有些微微的不舒服。林振標少享文名,蘇一一在南陳時就與他說得十分投機,當真是三日一小聚,五日一大聚。

  「是啊,雖說林氏並不是他主事,但以我與他打交道,總比跟他父親和弟弟打交道來得容易。畢竟,他在生意上頭,遠不如那兩位精明。」

  「你最終還是要與林氏主事者打交道的,何必從他那裡繞個彎呢?」

  「有林氏嫡繫在中間說項,總是要容易些的。」

  「可是……」姬流夜不想讓蘇一一和林振標見面,卻發現根本沒有任何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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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5章 紅娘不好當

  蘇一一離京的時候,幾乎可以稱得上狼狽的。車駕出了京城,她才終於鬆了口氣:「幸好我沒有準備什麼行李,不然的話,非要被追上不可。」

  繡梨笑道:「誰讓小姐在南陳掙了那麼大的名聲呢?他們都是慕名而來吧」

  「我倒不是怕這個。」蘇一一後怕地搖了搖頭,「是先前兒向許先生辭行的時候,聽到一個不知道是不是靠譜的消息,皇上彷彿還想召我進宮當那個什麼勞什子的女官。要是我多留這麼一時半兒的,聖旨一下就走不開啦」

  「當女官很神氣啊」繡梨一臉的神往。

  「那當然,尤其是跟在皇上身邊的女官。」劉孟海很不滿地看著坐在自己身前的小丫頭,「不過,你只是跟在女官身邊的小丫頭,算起來,也許還是才女身邊的丫頭,更神氣著些。」

  「哼」繡梨大為不滿,「不管是才女還是女官,小姐身邊的丫頭,都是神氣的。至少……比小姐的保鏢更神氣。」

  「可沒有我這個保鏢,你現在就只能撒開兩腳丫子跟在我們一邊跑了。」劉孟海沒好氣道,「跟著你家小姐,還是早早兒地學會騎馬吧?要不然,往後恐怕你們就算想跟,你家小姐也帶不了。」

  繡桔一臉的鬱悶:「可是,小姐不是應該出行都坐那種漂亮的馬車嗎?」

  「你家這小姐,跟別家小姐不同。外面看著是端莊的淑女,可骨子裡卻是實打實的彪悍哪要不然,你覺得她怎麼會就背兩個小包獄,帶個籐條箱就趕睡?就是一早就打算好要棄車就馬的。」

  蘇一一笑罵:「胡說八道,劉孟海,你就知道在別人面前編排我的不是我當時出來的時候怎麼會想到有這樣的情況?早知道騎馬,我根本不用準備路上消遣的東西……誰樂意這麼遠的騎著匹破馬回去了?」

  「這倒也是……」劉孟海勉強同意。

  看他吃憋,小丫頭繡梨得意地揚起了小下巴,在馬背上也不覺得那麼巔簸了。

  蘇一一放慢了馬速,看著前面的劉伯韜和繡梨一騎雙人,有些感到造物主的神奇。有這樣一對性格迥異的兄弟,就有這樣一對姐妹去配。劉伯韜已經是個鋸嘴的葫蘆,偏偏這繡梨雖是千伶百巧,卻也惜字如金。而身後那一對歡喜冤家,從出城以來,就沒有住過口。雖是吵吵嚷嚷,倒也解了不少旅途的寂寞。

  一樣米養百樣人啊,這兩兄弟各有各的優點,蘇一一覺得兩姐妹不會騎馬,簡直就是太妙了。

  她這裡打著當紅娘的主意,殊不知劉伯韜板著一張包公臉,也在心裡暗暗舒了口氣,正要想辦法去弄輛馬車,免得這軟玉溫香在懷,卻無福消受。

  「小姐」劉孟海忽地策馬與蘇一一併行。

  「嗯?」蘇一一微微側首。

  劉孟海笑得有點不懷好意:「即使小姐這麼急急地出城,那聖旨若要頒下來,小姐就算到了長樂,那也得被召回去吧?」

  「到時候探聽情況嘛,有欽差去長樂,咱們不會饒道直接去南陳嗎?」

  「可小姐不是想回家鄉嗎?」繡桔意外地問。

  「家鄉是想回,那也得看情況唄總不能讓我傻乎乎地跑回去鑽陷阱吧?不過,我想皇帝不會做這種讓他沒面子的事兒,既然人都跑了,是不會再下聖旨讓我去做女官了。」

  「為什麼?」繡桔天真地問。

  「這還不簡單嗎?皇帝既然想到了這種可能,怎麼會下一道沒有結果的聖旨,反倒讓天下人笑話,更可以成就小姐新一輪的美名?」劉孟海搶白。

  「美名?」這回,輪到蘇一一不明白了,「我做了逃兵,還有什麼美名可言?」

  「自然是稱讚小姐不慕名利、不畏權勢的高風亮節了」劉孟海哂道。

  蘇一一笑了:「那種高風亮節……我有麼?」

  劉孟海正要天南海北地再抽她兩句,卻聽劉伯韜開了金口:「有。」

  繡梨正被風吹得七葷八素,她本就體弱,劉伯韜不開尊口,倒甚得其心。這一答話,把她正朦朧裡有了點睡意的神思,頓時拉了回來,只當這話是對自己說的,因此傻傻地接了口:「對不起,我沒有聽清。」

  劉孟海立刻閉上了嘴,和自家老哥頂著幹,那可不是什麼明智的事兒。況且,他老大難得主動開一次口,自然是由得他一錘定音了。

  蘇一一安慰繡梨:「沒事,劉大哥是回答我的話,只不過他太看得起我了。」

  劉伯韜悶悶道:「沒有。」

  劉孟海瞪大了眼睛:「大哥,你怎麼對蘇小姐的評價,忽然變得這麼高?」問完以後,自己也愣了一愣,很快反應了過來,其實也不是很突然,似乎那時北上千里回來之後,劉伯韜就明裡暗裡地維護起了蘇一一。

  「因為我本來就如劉大哥表揚的那樣,這叫客觀哪裡像你啊,總是隔著門縫兒看人,把人都看得扁了。」蘇一一不屑地哼了一聲,那副得意洋洋的嘴臉,看得劉孟海無限鬱悶。

  繡桔很樂意看到自家主子佔了上風,也擺出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卻被劉孟海忽地一拉馬絕韁,把繡桔駭得閉眼抱住了他尖叫。

  「欺負小女孩子,很有成就感麼?看看繡梨多麼幸福……」蘇一一老氣橫秋地搖頭晃腦。

  「這兩個,可真是天生一對,放著他們在一個房間,估計十天半月也不會說一句話。」劉孟海嘀咕了一句。

  「你們兩個……也是地上一雙啊……」蘇一一笑著,策馬跑出了一箭之地,把劉孟海留在後面恨恨不已。

  「誰跟他(她)地上一雙了」

  異口同聲抗議的結果,是引來蘇一一回眸戲謔的笑容。

  「打尖了。」劉伯韜在馬上的身影,卻如山嶽一般。臉上的神情也是淡淡的,看不出惱怒還是心喜的模樣。蘇一一有點無趣地摸了摸鼻尖,看看天色確實有些晚了。她倒還好,只是繡梨和繡桔兩姐妹,恐怕吃不消了。

  「好。」蘇一一點頭,伸出手把繡梨接到了自己的馬上,由得劉伯韜去打點食宿的事。有了這兩兄弟,不用擔心一路上的吃穿用度,也不必怕旅途寂寞,遇到強敵,更是心有靈犀,蘇一一覺得姬流夜為自己考慮得還真是周到。

  第二天還是換了一輛馬車,雖說不見得怎麼華麗富奢,好歹稱得上舒適。蘇一一奇道:「咱們不能這樣騎馬回去麼?何必臨時再去弄輛車呢」

  劉伯韜沒有說話,臉上有些尷尬,目光在繡梨姐妹身上一觸即走。蘇一一恍然,原來是他不願意再帶著個累贅上路,不由得好笑,悄悄地湊過去道:「白費我為你們兄弟倆營造出來的大好機會……」

  「拜託,這種機會還是少一點的好。」劉孟海舉起雙手求饒,「還是我兄弟倆騎馬,你們主僕三個坐馬車罷。」

  「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蘇一一扁了扁嘴,招呼著兩姐妹把她的籐條箱搬進去,這才施施然地登階上車。

  雖然速度慢些,但確實舒服多了。至少,不用蒙著個面紗,讓蘇一一自覺可以到現代去客串阿拉伯人。

  劉伯韜看來雖是不苟言笑,但辦事十分細緻妥帖。馬車裡放著三個織錦墊子,還有一些吃食小點。蘇一一歎了口氣:「到底是走江湖的,就是比咱們仔細。」

  繡梨用帕子托了一塊綠豆鬆糕,遞到蘇一一的面前:「小姐,這個看來還乾淨。」

  「嗯。」蘇一一嘗了一塊,看著繡梨小心的模樣,忍不住好笑,「不用這麼考究,路上大家都將就著些就是了。再說,我爹可不是蘇家的嫡支,從結婚起就搬離了大宅,家裡也沒有什麼規矩的。」

  她說著,自己用手指拈了一塊,吃得很香,兩姐妹這才羞答答地各自拈了一聲,細嚼慢嚥了起來。

  「要是不知情的人看來,一準以為我是你們的侍女。」蘇一一喃喃自語。

  「小姐」繡梨姐妹俱吃了一驚,綠豆鬆糕便卡在喉嚨裡,上不得上,下不得下,竟雙雙憋得臉色脹紅,「奴婢不敢」

  蘇一一苦笑:「不用這麼低聲下氣的,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覺得你們吃起東西,太過斯文罷了。」

  繡梨滯了一滯,低低答道:「是,奴婢們下回一定改了。」

  說著,就把剩下的大半塊綠豆鬆糕全塞進了嘴裡。

  「我不是這個意思,不過是覺得你們倆的家教比我好罷了。想必,家裡祖上也是官宦人家吧?甚至是世代大儒,官兒做得也不小。」

  繡梨眼圈一紅:「不過是平常的書香傳家,並沒有什麼大的來頭,請小姐……放心。」

  「你們既不願說,我也不問。不過,讓你們做我的侍女,倒是有點委屈了。」

  繡桔吃了一大驚:「小姐不要我們了麼?」

  「那倒不是,不過想替你們尋個更好的出路。跟著我這麼久,也該知道我名下有不少產業了吧?我們相處了半年,卻一直沒有多少機會瞭解你們,倒不如你們毛遂自薦,說說看,更願意做些什麼行當?」

  繡桔尚在猶豫,繡梨卻語氣堅定地開了口:「一輩子服侍小姐,就是我姐妹最大的心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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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2-2 19:07:00
  第226章 以信為本不後悔

  途經揚州的時候,天公正好不作美。在城外已是雨勢連綿,及至進了揚州城,雨更是越下越大,最後如瓢潑般地傾瀉下來。連風都借了這個機會,把樹木吹得東倒西歪。冬天本就寒冷,揚州屬於南方,但那股子濕冷,卻令人更受不了。

  蘇一一不可避免要轉道一一製藥去。古代的交通工具太落後,既然是順路,自然要好好地查看一下旗下的一一製藥運營狀況如何了。

  「劉大哥,你先去找間客棧,我去一一製藥去看看。」蘇一一沉吟了片刻,就決定兵分兩路。

  「那怎麼行?如今時辰還早,倒不如安頓好了再一同去。」劉伯韜不肯離開她。

  「沒什麼事的。」蘇一一笑著安慰,「咱們出入小心要,可也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啊。」

  「是,我怕。」劉伯韜很誠懇地承認。

  「什麼?」蘇一一愣了愣,從他認真的神色裡,看出了他對自己的關切。看來,自己兩度遇險,把身邊這些親近的人都嚇壞了。心裡不由得一暖:「那好吧,咱們乾脆就住在一一製藥了。」

  「這裡雖然不如京城繁華,不過看你的一一製藥,似乎很生意還不錯的樣子。嘖嘖,別人家的店面都有些風霜的痕跡了,你的這幾間……也太張揚了吧?」劉孟海咂著嘴,也不知道是褒是貶。

  「那當然,也不想想是誰的手筆。」蘇一一很滿意地站在街道的另一頭,看著一一女兒國裡走出來的貴婦們。這樣的雨天,居然還有人出來逛街,精神實在可嘉得很。

  揚州富庶,自古皆名,果然是風物繁華。揚州的業績,是僅次於大周京城的。當然,南陳的分店正呈強勢的上升趨勢。假以時日,蘇一一相信那裡才是她財富最大的來源。

  「你可真會不遺餘力地臭美啊……」劉孟海喃喃自語。

  「不行,你們自己貼在店堂上的宣傳紙上,就是這麼寫的。我回去拿了銀子,你們卻不承認了?」一個尖利的聲音,和周圍詳和的氣氛格格不入。

  蘇一一皺緊了眉頭:「我進去瞧瞧。」

  身後四人,自然亦步亦趨,跟著她踏是了一一製藥的大門。

  「夫人,這是我們的一個失誤。大夥兒想想,這保健品別家都得賣五兩銀子,我們怎麼可能只賣四錢銀子呢?」揚州的掌櫃是尤為德一手培養起來的,年紀並不甚大,也不過三十來歲的樣子。本是相貌堂堂,現在卻如同吃了一條苦瓜在嘴裡。

  「那我不管,你們這麼宣傳了,就應該按這個價錢給我」顧客不依不撓,毫不忌諱自己撒潑的光輝形象。

  「夫人,您也要講講道理,人總有犯錯兒的時間,不能讓我們賠錢賣呀,是不是?」掌櫃伸袖子擦了擦汗,「要不這麼著吧,這盒營養品,就當是小店送給您的,其餘仍按四兩銀子,行不行?」

  「你們也太不講信用了吧」女人伸出塗得鮮紅指甲的手指,得理不饒人地幾乎要戳到掌櫃的鼻尖上。

  「怎麼回事?」蘇一一看到圍擁了不少客人,忍不住撥開了人群擠到了最中間的地帶。

  「小姐」掌櫃的自然認識蘇一一,也不及理會顧客,急急地上來見禮。

  蘇一一揮了揮手:「不用多理,先管顧客。」

  「是。」

  那女人穿戴極其奢華,脂粉也塗得夠厚,只是年紀已經不小,眼角的紋理很細,卻也很清晰。

  「你是誰?可別來多管閒事,我家老爺是揚州知府……的師爺,你們得罪不起的。」女人囂張地舞動著十指。

  「吳掌櫃的,怎麼回事?」蘇一一皺眉問。

  「小姐,是這樣的,我們今天的特價商品,把四兩銀子,不小心寫成了四錢。這件滋補品四兩已經是極便宜的,若是四錢,那我們可就賠大錢了。」吳掌櫃恭敬地回答。

  「既然寫成了四錢,客人按這個價錢買也沒有錯。把庫存都拿出來罷,就按那張宣傳廣告單上的價錢賣。」

  吳掌櫃吃了一驚:「小姐,可是……」

  「你們的失誤容後再說,現在先讓這位夫人按這個價錢買了。」蘇一一板著臉,「凡是今天上門的顧客,都按這個價錢賣。」

  「但我們的成本……」

  「哪怕血本無歸,也不能失信於客戶。」蘇一一堅持己見。

  那女人更是洋洋得意:「就是嘛我買二十盒。」

  吳掌櫃的面皮微微地抽了抽,按這個價錢賣出去,越多越是賠錢。他還想要進言,卻見蘇一一面沉如水,只得低低地吩咐了夥計,按四錢每盒的價格,售出了二十盒。

  接下去的結果,不管是閒逛的,還是避雨的,只要身上帶著銀子,都一擁而上,也要求用這個價錢。

  吳掌櫃的前額冒出了細汗,按這個價錢出售,庫存的千盒保健品,足足要虧下三千兩銀子

  蘇一一卻波瀾不驚,逕直舉步前往後院。吳掌櫃想要跟過去,蘇一一卻指著外廳:「你先照顧客人罷,他們才是我們的衣食父母。」

  吳掌櫃不敢違拗,只得惴惴地留下,暗暗慶幸今天大雨如注,出門的人並不多。要不然的話,只這一天,怕是要賠盡銀子了。

  儘管這樣,一千盒的庫存,居然也沒能剩下幾盒。看著這輪搶購狂朝,吳掌櫃簡直是欲哭無淚。

  劉孟海對蘇一一這種賠本兒的買賣很不以為然:「小姐,人家開門都是為了賺錢,你倒好,竟幹起賠本兒的買賣來了。」

  「若是這次我不捨得賠本,日後賠的,就是一一製藥的聲譽」蘇一一淡淡地牽動了一下嘴皮子,「誠信是為人之本,對於商家,則更是如此。若是失去了客戶對我們的信任,我們就什麼不是。縱然事後說得天花亂墜,仍會被客戶所懷疑。」

  「但你這樣,怕不是要折了幾千兩銀子麼」

  蘇一一卻彷彿一點都不心疼的樣子,只是側著首微笑:「若用幾千兩銀子,換來揚州人對一一製藥的信任,我覺得值。況且,意義還不僅僅限於這個。只要這件事兒在揚州傳開了,別的城市自然也就知道了。借此事立信,實在也是一個契機。」

  劉孟海倒替她心疼:「你也太大方了,幾千兩銀子就是打了水漂還有個聲兒呢,你這樣的,不聲不響地賠下去,別人還要笑你傻呢」

  「即使傻,但也得到了客人的信任。當初商鞅變法,為了這一個『信』字,立三丈之木於國都南門,募民有能徙置北者予十金。民怪之,莫敢徙,復曰五十金。有一人徙之,輒予五十金,以明不欺。我今天要做的,也是為了這個目的。」

  「可人家只用了五十金,你的手筆可更大,足足虧了幾千兩銀子呢就算是折成黃金,那也得百兩吧?」

  蘇一一笑道:「劉二哥,你不懂生意經。或者說,這個時代的大多數人,都不懂生意經。凡事只看眼前的利益,而沒有把自己店舖打造成百年老店的決心。你別看我這兒扔了幾千兩,日後在市場佔有率上,卻絕對有長足的提升。只要客人相信我們,以後我們還怕賺不回來麼?」

  劉孟海氣結:「反正我也只是白操心罷了,銀子不管是賺了還是賠了,都與我們不相干」

  「那可未必,我賺得多了,年終的紅包也就給得多。」蘇一一笑吟吟地接口,「要不,劉二哥也改行來替我管這個店子得了。你那張能把死人說活了的嘴,倒極適合在生意場上發展一番事業的。」

  「你……我堂堂帶刀侍衛……」劉孟海怒極,手指不假思索地就按上了腰間的劍柄。繡桔雖不如乃姐細心,但看他如此動作,也想到了他的念頭。想也不想,便擋在了蘇一一的面前。

  「我可不覺得帶刀侍衛有什麼了不起的,倒是我一一製藥的掌櫃,那才是身家豐厚呢」蘇一一喃喃自語。

  「胡說八道」劉孟海恨恨地跺了一隻腳,「小姐,你就別拿你那一套商業至上的理論,來糊弄我們兄弟了。」

  蘇一一聳了聳肩:「你覺得是污辱,可是對於南陳人來說,卻是對他們能力的一種肯定。你看,繡梨和繡桔可沒有任何不愉,還一臉羨慕呢」

  「小姐」繡桔惱道,「我們才沒有呢」

  「若不是我手裡沒有多少人才,你當我會想到你啊」蘇一一白了劉孟海一眼,「你今日拒絕,日後可不許後悔。」

  「我才不會後悔呢」劉孟海逞強。

  「那就好。」蘇一一莞爾一笑,「你不當,自然會有別人來當。」

  劉孟海忍不住嚷了起來,「哎,我才不會後悔呢」

  蘇一一也不和他爭,看向劉伯韜:「劉大哥,我剛才的處理對麼?」

  劉伯韜正在扒飯,聞言只是胡亂地點了一下頭,讓劉孟海更是驚得瞪大了眼睛:「大哥,你支持她啊?」

  「嗯。」劉伯韜簡短地頷了頷首,「很對,不後悔。」

  蘇一一愣了一愣,才明白他用五個字,回答了兩個問題。可真夠……節省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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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2-2 19:07:16
  第227章 回家

  因為一一製藥的人事調動,蘇一一在揚州逗留了三天。只是冬天的揚州,實在沒有什麼可看性。光禿禿的樹枝是為得很蒼涼,連湖水也透著那麼一些蕭縈的冷意。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連下了三天的暴雨,竟然在他們啟程的那個早晨,忽然停了。雖然還是陰冷,到底沒有了水氣。路上仍然滑濕,馬車便緩緩地行去。

  走出了一段路,劉孟海到底忍不住,掀起馬車的簾子就鑽了進去。蘇一一正捧著話本,看得眉眼含笑。聽得動靜,只是抬了一下眼皮子,仍然一把梅子握在手裡,另一隻手則擎著書。

  「蘇小姐,我不明白。」劉孟海氣沖沖地開口。

  「嗯?」蘇一一眨了眨眼睛,「有什麼疑難問題要請教嗎?」

  「我覺得吳掌櫃的,他……做得也沒錯兒啊,就算人說的那個誠信為本有點道理,也沒有必要把那掌櫃地給開了罷?要換我當掌櫃,也捨不得真用四錢銀子一盒的價錢,賣出去近千盒的滋補品」

  蘇一一這才抬起頭來,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才笑道:「原來劉二哥是替那掌櫃來打抱不平的了?」

  劉孟海瞪了她一眼:「我和他又不相識,打什麼抱不平不過是覺得他沒有做錯而已,你不是一向說人才難得嗎?我瞧著這掌櫃的就是個人才,你竟然毫不留情地就把他給拿下了?你現在用的這個,恐怕應付不來這麼大的攤子」

  「是啊……」蘇一一斂了笑容,歎了口氣,「所以只能讓他暫時地代理著,讓吳掌櫃仍在一旁幫嘛等南陳那邊的人到了,就能讓他上手了。」

  劉孟海失笑:「你還真是異想天開,真以為吳掌櫃會替你好生打點?人都被你趕走了,小心臨走前反咬一口,讓你賠個乾淨。」

  蘇一一又笑了起來:「一聽劉二哥這話,就知道是不懂生意的。吳掌櫃雖然犯了這個錯兒,但估計論誰在這兒都會這麼處理,我雖然要拿他作個筏子,但也不會真的昏庸到了讓他去別人家當掌櫃。所以,他日後的前程,比在揚州還要大呢你說,他會不盡力地幫我麼?雖然這時候受了點委屈,日後自然會拿回來。」

  劉孟海驚疑不定:「你許諾了他什麼?」

  「等南陳的人過來上手以後,他就可以去南陳了。」

  「啊?」劉孟海還是不懂。

  「因為一一製藥的重心,將會移到南陳去。到時候,南陳的分店,自然比大周的規模更大,你說他願不願意去?」

  「原來只是做給外人看的啊」劉孟海悻悻道,「害我白替人家擔心呢」

  蘇一一搖頭:「那倒不是,貶是真貶,要不然就起不到震攝的作用了。我貶他,是為了讓一一製藥所有的夥計們都知道一點,誠信是一一製藥的立足之本,不管在什麼情況下,都不能忘記這一點。」

  「可你不是說……」劉孟海一頭霧水。

  繡桔忍不住開了口:「真是一頭笨驢啊,小姐把吳掌櫃的貶到南陳去,自然是跟著尤掌櫃的學著些兒。從夥計做起,等開了新店才能弄去當掌櫃嘛」

  劉孟海臉上掛不住了,瞪著繡桔冷笑:「你說誰是笨驢呢?要不是你家小姐跟你們說了,你會明白麼?」

  繡桔欲待開口,繡梨已是拉了她的袖口,只得送出一個白眼,低頭替蘇一一剝瓜子仁兒。

  「憑著吳掌櫃的那等本事,自然很快就能提上來。到時候,南陳開了個分店,他去當掌櫃也是順理成章的。這次發的招賢令,在大周沒有幾個人才,倒是大陳收了一在批。果然是觀念不同,大周的讀書人萬不肯自辱斯文,唉」

  「你又要在南陳開分店啊?你有了這麼多產業還不夠」劉孟海嘟噥。

  「大周的一一製藥,發展到現在的規模,已經遇到了瓶頸,五家分店已經足夠惹起各方勢力的關注,不能再開下去了。」

  「所以你要去南陳?」

  「是啊,而且以後一一製藥的總部,也會遷到南陳去。」

  劉孟海更不明白:「為什麼?你不是大周人嗎?在大周還有五公子替你撐腰,到了南陳你還有什麼總不會以為那個什麼林振標,會替你在朝廷上說話吧?」

  「大周本身的機制制約了一一製藥的發展,五公子若是上位,當然一切好說。但若是他上不了位呢?」

  他二人說起禁忌的話題,並沒有什麼顧忌,倒是繡梨驚懼地瞥了兩人一眼,又迅速地低下頭,剝著瓜子的手指尖,卻輕輕地顫了起來。

  「那也比你在南陳舉目無親的好吧?」劉孟海有些煩躁,誰也不敢說那個結局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我與五公子初識,也不過是一個緣分罷了,誰說我在南陳沒有另一個呢?」蘇一一不以為然地笑笑。

  「你和那個林振標之間,是不是有些什麼……」劉孟海說了一半,就住了嘴,但意思自然表露無疑。顯然,他覺得蘇一一對林振標有情,才會義無反顧地要去南陳。看著她的眼神,便有了幾分不善。

  蘇一一接收了他的敵意,忍不住啞然失笑:「你當我是什麼?水性楊花麼?」

  劉孟海收斂了目中的銳氣:「你現在已經做得很夠了,就陪在五公子身邊不好麼?」

  蘇一一撫了撫眉角,無奈地歎了口氣:「首先,我和你家五公子只是合作夥伴的關係,你別把私人感情帶進來。五公子日後有成,自然三宮六院,我算什麼?」

  「不是的,五公子……」劉孟海本能地想替姬流夜辯白。

  「你不懂得的,我要的不過是一生一世一雙人,摻了其他人在裡面,又算什麼?殘缺的感情,我蘇一一不會稀罕。寧可玉碎了,也不會退一步去將就瓦全的。」

  劉孟海瞪視著她,蘇一一仍然保持著微笑。

  車廂裡頓時沉默下來,劉孟海終於起身,掀起簾子翻身上馬。

  蘇一一抱著暖爐,滿足地歎了口氣:「這種冰寒天氣,還是馬車裡暖和。要到春暖花開、秋高氣爽的時節,才覺得馬上好呢」

  繡桔羨慕道:「小姐,我也想學騎馬。」

  「那還不簡單?到了長樂,我找人教你們姐妹倆就是了。不過,繡梨好靜不喜動,怕是不大想寫吧?」

  繡梨急忙接口:「不,奴婢想學的。」

  蘇一一看了她一眼,方才笑道:「不必因為要跟著我才去學,你身子單薄,不學也罷。」

  「奴婢既是一輩子想跟著小姐,自然是要學會的。」繡梨堅持。

  「好吧,摔了跟頭可別哭。」蘇一一抿唇一笑,伸手接過她掌心裡的瓜子仁,「看看,你的手指潔白晶瑩,像是……嗯,花瓣兒似的,怎麼勒得了馬韁?」

  繡梨臉色微赧:「小姐,奴婢能學的。」

  蘇一一看著她倔強的小臉,恍惚看到了前世的自己,只恍惚了一下,便欣然應允:「好,雖是文弱些,不過性子卻很好,往後跟在我身邊,不會騎馬也確實麻煩。」

  繡桔聽她答應了姐妹倆的要求,頓時笑靨如花,更賣力地剝瓜子仁兒。

  「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車廂外,忽地傳來一聲雄壯的喊聲,繡梨姐妹駭得臉色發白,蘇一一卻覺得好笑。

  正要掀起車簾子,繡梨已是抱住了她的腰:「小姐,莫探出頭去劉大哥他們會保護小姐的,咱們只躲在這裡罷了。」

  蘇一一安撫道:「我不過是去看看,是不是舊識。」

  舊識?姐妹倆頓時化作木雞。

  然而,那幾個攔路的,並非她上京時遇到的幾兄弟。回心一想,那幾人中了舉的中舉外放,還有的則回鄉繼續苦讀,日子也不像以前那樣過不去,自然不必再做這種營生。

  頓時也失去了興趣,只看劉氏兄弟兩個拳打腳踢,就把人給打發了。事實上,劉伯韜幾乎沒有動手,只劉孟海鬆了鬆筋骨,還大嚷著「不過癮」,結果駭得山賊們四散逃開,反倒留下了不少刀劍,賣個廢銅爛鐵的,倒還能掙上幾文。

  路上也非止一日,皇帝的聖旨既然沒下,蘇一一自然堂而皇之地入了城。才到長樂,就看到熟悉的三間瓦房,在晨曦裡寂然而立,眼睛不由得微微濕潤。

  雖說並非自己的生父生母,可穿越來以後,也待自己百般寵愛,哪裡會沒有感情?站在門口,半天沒有挪動腳步,劉伯韜也沒有催,只是站在她的身後不言不動。

  「吱呀」,同樣熟悉的開門聲,響了起來,蘇一一忍不住朝前走了兩步。出來的,果然是蘇慶正。

  「爹爹」蘇一一急奔過去,脆生生地叫。

  蘇慶下揉了揉眼睛,喜道:「依依?含玉,快出來,孩兒她回來了」

  下一刻,便聽到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音,也不知道帶落了多少物件,田含玉釵鬟不整地跑了出來,不由分說就把蘇一一攬到了懷裡。

  「你可回來了」

  「是啊,我回來了。」蘇一一翹起了唇,「娘,你再用些力,我就不用呼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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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2-2 19:51:23
  第228章 好馬不吃回頭草

  蘇一一回到長樂,可不是簡單的回家而已。雖然她喜歡輕車簡從,不過是一輛馬車,外加兩匹馬的行頭罷了,卻也稱得上衣錦還鄉。

  剛剛得知她到家的消息,李老太太便差了人,來請蘇一一去大宅相見。言語之客氣懇切,簡直是一時無兩。蘇一一不置可否,只說旅途疲倦,歇過以後再去大宅。

  「依依,老太太召見,你總不好擺這麼大架子吧?」田含玉微嗔,卻並沒有左右她意見的念頭。當年他們一家三口,受大宅的氣還少麼?就是蘇一一去京城的那兩年,大宅裡也多是含諷帶譏。泥人尚有三分火氣,更何況田含玉絕對稱不上泥人。

  「我怎麼擺架子了?」蘇一一無辜地眨了眨眼睛,「娘,你不知道,我從來不擺架子的,哪怕對著乞丐,我也是這樣的態度呢」

  田含玉瞪了她一眼,可是臉上卻總繃不住笑意:「早飯想吃些什麼?讓你爹出去買城裡新開了一間酒樓,做得好點心。」

  蘇一一搖頭:「再好的點心,哪裡及得上我娘的手藝?娘,我想吃你烙的玉米餅子。」

  說到這件小食,便忍不住想到姬流夜。那傢伙懷念的,還真是田含玉烙餅子的手藝呢

  「哎喲,你在京城裡吃習慣了細點,倒要吃玉米餅子起來了?好,你先歇著,娘這就替你烙去,管叫你吃個飽」田含玉爽朗地大笑,抽身去做早餐了。

  其實,蘇一一也明白,姬流夜說到想玉米餅子,不過是個借口。正如自己一樣,只是想用那玉米餅子,找一份過去的回憶。

  蘇慶華這才得以填補妻子的空缺,挨上來與女兒敘話。看著少小離家的蘇一一,如今已經長得明眸皓齒,亭亭玉立,心裡無疑也是欣慰的。只是父親與母親的一味溺愛不同,未表疼惜便先責備:「依依,如今你翅膀硬了,老太太的話也敢駁」

  「爹,別說老太太,就是皇上的話,我也敢駁啊」蘇一一不以為然,「要不然,你以為現在還能見著我呀,早被打包送進宮裡當女官去了。」

  「女官不錯啊」

  蘇一一不屑:「沒聽說過一入宮門深似海?要真進去了,到時候想出來都難。再過得兩三年的,大約是隨便配個人,就算是皇家對咱們的交代了。」

  「你這丫頭,打從小兒就主意多。沒跟爹娘透個氣兒,自己就把一一製藥給搗鼓起來了,爹也管不得你你想做什麼……自己看了去做,只一樣,不許耽誤了自己的終身大事。過幾日,讓你母親去找官媒……」

  蘇一一不待他說完,就急忙打斷了自家的老爹:「好容易讀了五年的書,這會兒還沒讓我消停下呢,就要把我潑出去呀」

  「胡說」蘇慶華板著臉教訓,「女大當嫁,這有什麼好害羞的」

  蘇一一翻了個白眼,他哪一隻眼睛,看出來她是害羞了?

  「爹,你好歹讓我再過兩年自由日子,行不?」

  「先合了八字,下了聘,又不是要你立刻嫁出去你當嫁個人就這麼簡單的麼?還要準備嫁妝,做繡品呢……」

  「爹爹」蘇一一打了個呵欠,「昨兒因見著長樂在望,所以連夜趕路,這會兒已困得緊了。什麼事,等我醒來再說,行不?」

  蘇慶華聽得心疼,卻還佯怒:「既然累了,怎不早說?」

  蘇一一撒嬌:「還不是想跟爹爹和娘多說幾句話麼?好容易回來,哪捨得就這麼倒頭大睡」

  田含玉做家務是一把好手,很快就嗅到了香噴噴的玉米餅子味道,蘇慶華笑道:「走吧,去嘗嘗你母親的手藝,你可是五年沒有嘗過了。」

  「可不是麼?做夢都想著呢」蘇一一做垂涎狀,伸出手就去拿餅子,卻被燙了又縮起了手指尖兒。

  「剛出鍋呢,慢著點兒」田含玉嗔道。

  蘇一一招呼兩個丫頭和劉氏兄弟一同入席,那四人卻搖頭遜謝。

  「行了,我們家沒有這麼多的規矩一頓早餐罷了,你們遠來是客,都坐下來」蘇一一拿著塊玉米餅子,就著薄粥,吃得很香。長樂的大戶人家,用的多是精細小點,諸如玫瑰花糕、紅楓糕之類,但蘇一一小時候家境不好,玉米餅子就是主食。

  劉氏兄弟早年闖蕩江湖,什麼都吃得。繡梨和繡桔的落魄,卻是近年的事,這玉米餅子很有些吃不慣。不過看蘇一一吃得香,也不好意思地小口咬著。

  蘇一一打量著熟悉的房屋:「娘,怎麼不買個大宅子?你們在一一製藥歷年的分紅,也應該積攢了不少銀子罷?」

  「已經住習慣了。再說,你也不在家,就我和你爹兩個,買什麼宅子啊銀子當然不愁,可那也得留給你當嫁妝呢」

  「咳」蘇一一臉色尷尬,「八字還沒一撇呢,你們也太未雨綢繆了。」

  田含玉板著臉:「你大伯不是捎信來,京城裡有兩個世家公子遣了官媒來提親了麼?我還要問你呢,怎麼捎信來讓你爹不去京城?」

  蘇一一翻了個白眼:「娘,你這麼聰明的人,難道還不清楚我的用意麼?當然是因為我不想嫁過去,才讓爹回了嘛」

  「你大伯的眼光,不會差」

  「娘,你對人家又不知根知底,大伯看人,不過是看家世罷了。那兩人一個長得五大三粗像個強盜,一個又文弱得像是病秧子。娘是想讓我嫁過去被人三拳兩腳打得鼻青臉腫呢,還是才嫁過去就當寡婦?」

  劉孟海聽得差點把嘴裡的粥都噴出來,京城四公子被她形容成這副模樣,慕容賜和沈懷義要聽見了,怕不要氣破肚皮這兩人是京城有名的文武雙全,卻被蘇一一毫不留情地說成了莽夫和癆病鬼……不過是一個長得粗壯些,一個長得清秀些罷了。

  一頓早飯,幾乎都是蘇一一在不斷地說話,除了田含玉插幾句外,竟沒有別人表演的舞台。粥足餅飽,蘇一一才打了個呵欠:「我去睡一會兒,你們四個也去歇著罷。不過我家地方小了點兒,劉大哥,你和劉二哥去客棧罷」

  「不用,我們不累。」劉伯韜搖頭,「小姐去歇一覺。」

  蘇一一回到房裡,看到小香豬早就已經進入了夢鄉,忍不住用手撫了撫那一身粉光油亮的皮毛:「就你能睡」

  大概是梁炳乾捎過信來,她的房間煥然一新。

  許是天天拿出去曬過,被子上還留著陽光的味道。田含玉怕她冷,還特意生了個火爐。其實習武之人,多半不太怕冷。不過,看著田含玉為自己忙得團團轉,蘇一一覺得心裡十分溫暖。

  那一個小小的炭盆子,便營造出了家的味道。

  這一覺,睡得十分酣暢淋漓。醒來後,看到窗簾半垂,但透進來的光線,讓她明白,至少已經是正午時分。果然,鼻端還嗅到了飯菜的香味。她也不想鑽出被窩,仍是半閉著眼,享受這樣的難得清靜。

  田含玉輕輕推開門,看蘇一一仍然保持著入睡的姿勢,只當她還沒有醒來。遲疑了一會兒,仍是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替她把被子掖了掖。

  「娘。」蘇一一睜開眼睛,笑著叫道。

  「怎麼醒了?」

  「睡了這麼久,早就該醒了。午時了罷?」

  「還差著一刻鐘呢,你要累著,就再睡會兒。午飯做好了,你覺得餓了就能起來吃。」

  「嗯。」蘇一一掀開被子,套了件棉衣。

  「你就穿這麼一點兒啊」田含玉不滿,想替她再找兩件衣服。

  蘇一一笑著攔住了她,拉住了她的手:「娘,咱們長樂比京城暖和多了。你摸摸,我的手熱著呢」

  田含玉這才放心,親手替她綰了發。鏡子裡,少女柔美的臉上,帶著發自內心的盈盈笑意。

  「果然長大了」田含玉欣然地微笑。

  「那當然,人總是要長大的麼娘,你和爹買個大宅子罷,這屋子確實小了點兒,咱們又不是沒錢」

  「嗯。」

  「你也知道這幾年的生意做得多大,買幢宅子不在話下。一會兒,去櫃上支點兒銀子,看中了什麼宅子,就買一幢罷」

  田含玉猶豫道:「銀子是不愁,我和你爹這幾年的分紅也不少,足夠買幾幢大宅了。只是你祖母叫人帶了信兒過來,讓咱們搬進大宅裡去住。」

  蘇一一看著鏡子田含玉的臉,輕笑一聲:「早些年怎麼不說?趕咱們出來的時候,可毫不留情,如今誰還看得上那幢宅子?長樂若沒有好宅子,咱們現蓋一幢也使得,還用得著回去?」

  「畢竟是你爹的蘇家。」田含玉歎息。

  「娘大概是不樂意搬回去的罷?」蘇一一眨了眨眼睛,「要不然,如今要見你們,就得回大宅子。」

  「好馬不吃回頭草,當年被趕出來,如今再回去?」田含玉臉色不豫,又歎了口氣,「不過,老太太是你爹的嫡母,你爹還是念著舊情的。」

  「咱們如今不必仰人鼻息,過兩天就買個宅子罷,要不自己建一個也使得。」

  母女倆挽著手出去時,卻見大宅那裡又派了人來接蘇一一:「轎子已經在門我了,請小姐去見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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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2-2 19:52:30
  第229章 父母之命

  蘇一一皺眉:「沒見著我們家正開飯麼?總要等著吃了飯,才能過去吧?你們先回去吧,一會兒我自己過去見老太太就是了」

  哪有讓人吃飯都不安生的?被摞下了十幾年,忽然間遇到這麼熱情,蘇一一猶豫自己是不是應該表現得受寵若驚,而不是這樣的冷淡。

  「九小姐,奴婢們要請不動你,那可要遭老太太訓斥的。如今大宅那邊已經備下了豐盛的筵席,就等著九小姐入席呢」中年的嬤嬤果然比較會說話,雖然賠著笑臉,卻讓蘇一一露出了為難的神色。

  當然,其實她心裡,是一點都不為難的。這些嬤嬤,在以前也沒有給過她爺三個好臉色。

  「依依,那便過去罷。」田含玉看著爽麗明快的,其實是標準的刀子嘴,豆腐心,一口氣還沒有歎完,心就軟了,「也不能讓老太太久等,做晚輩的……」

  「可是娘做好了午飯……」蘇一一自然有點不在樂意的,要不是考慮自家父母還得在長樂住下去,早就給這兩個嬤嬤沒臉子了。

  「沒關係,晚上熱熱還能吃。」田含玉笑道。雖說如今手裡有了銀子,可家裡的生活,過得還是相當節儉的。

  見母親大人發了話,蘇一一隻得點了點頭,挽著田含玉了八抬大轎,側首笑:「娘,怎麼我離開這麼五年,娘一點都不見老,反倒變得年輕了呢?」

  田含玉笑罵:「你拿老娘開涮呢沒見著皺紋都密成什麼似的了?」

  蘇一一心中一動,想起後世鱗次櫛比的美容院,心裡就有了想法。不過臉上卻還是笑吟吟地逗著田含玉:「誰說的?咱倆往這兒一站,誰不說是姐妹倆?」

  田含玉被他逗得失笑,輕輕地抬手在她的額上彈了一記。當然不會痛,只讓蘇一一想到小時候,自己一調皮,田含玉無奈之下,就施這個「散手」。當然,最後還是無奈。

  蘇慶正另叫了一抬轎子,如今他們出入,自然有相熟的轎行。雖非自家,但叫起來也十分便利。繡梨姐妹不肯坐轎,依然坐了馬車,跟在轎子後面。劉氏兄弟則沒有騎馬,只在轎後緩緩地跟著。

  「娘,如今你們常去大宅麼?」蘇一一看田含玉與那嬤嬤熟悉寒暄的樣子,忍不住問。

  「是啊,逢年過節,你祖母總是要叫人來請,這半年來,更是常讓我們搬回去。因我心裡不舒服,你爹也沒有應下。」

  蘇一一吃吃地笑道:「大約爹爹心裡,也是不大舒服的。當年被掃地出門,要回去也得風風光光的。不過,大宅裡人多口雜,倒不如咱們自己家裡舒服。若是我,給十六人抬大轎吹吹打打的,也是不過去的。」

  「說得也是。」田含玉笑道,「不過,那種排場,你出嫁的時候,自然享受得到」

  蘇一一臉紅:「娘」

  「這丫頭,怎麼長得越大,臉皮子倒越薄了?」田含玉急忙改了口。

  「懂事了才知道害羞嘛」蘇一一決定換話題,別弄假成真,吹吹打打地真嫁了出去,「明兒去我舅舅家罷?這幾年過得怎麼樣?」

  田含玉的臉色,似乎滯了一滯:「如今你舅舅的生意,也漸漸地做大了。」

  「是麼?」蘇一一也露出喜色,當年他們家最困難的時候,可全靠著舅舅接濟,她對舅舅舅母,可還是有感情的,「我原想著讓舅舅到咱們一一製藥來當個掌櫃呢」

  「你爹把採購藥材的活,給了你舅舅,你……不會不高興吧?」田含玉小心地問。

  「哦」蘇一一恍然,「原來舅舅就是那個勝記」

  「你也知道?」

  蘇一一翻了個白眼:「一一製藥最重要的原料供應商之一,我怎麼不知道?咱們一一製藥的經營,可是要送報表的。不過,炳乾哥哥怎麼從來沒有提起過?」

  「是我交代炳乾不用提的,怕你知道了生氣。」

  「我有這麼小心眼兒麼?」蘇一一佯怒,「舅舅是個實誠人,雖說不能隨意任用私人,但內舉也不必避親。若不是怕舅舅不肯離鄉背井,我還要大用呢」

  蘇一一對這位舅舅是很有好感的,本來還想拐了他去負責某個分店呢不過,供應一一製藥的原料,倒也不錯……

  「我們田家世代都住在這裡,你外祖父母的墳塋也在這裡,離鄉背井的事兒,別派給你舅舅。如今,日子過得好,我們兄妹倆也過得開心,這就夠了。你放心,你舅舅採購的藥材,也是要經過我們質檢部檢驗以後,才用的。」田含玉不好意思道,「你定下的規矩,炳乾這孩子一五一十地照著做,一點折扣都不打。」

  「那是當然,要不然我能這麼放心地把一一製藥所有的產業,都交給炳乾哥哥打理嗎?」蘇一一得意地笑道,「我看人的眼光,那可是從小就一流的。」

  「是啊,誰能想到,你和炳乾,居然弄出來這麼一個大攤子不過,小心別在老太太面前說漏了嘴,她可不希望你從商的。」

  「知道。」蘇一一乖巧地點頭,「我不會承認的,雖然也不否認。」

  揣著明白裝糊塗,這一招她已經使得爐火純青了。雖然蘇老太太是個精明的,但尤其是因為太精明了,所以不會追根究底,明面兒上過得去就成。

  田含玉正想問她這句話是什麼意思,轎子已經停在了蘇家大宅的正門口。蘇明琨兄弟的父親,也就是蘇一一的三叔蘇慶滿,居然親自在門口相迎。對於蘇一一這三口之家來說,可是前所未有的殊榮了。

  蘇一一穿越來後,其實很少進大宅的門。除非逼不得已,每次跟著父母進去,也不過是委委屈屈地從角門進出罷了。這道正門,據說是只有家裡幾個嫡出的子孫,有資格邁過門檻的。而那角門麼……據說是給下人們和窮親戚走的。所以,蘇一一對這幢大宅,很有些心理障礙。

  「四弟,依依,快快進來,娘正等著你們呢」蘇慶滿滿臉堆笑,透著一種刻意做出來的親熱。

  「是我們來晚了,依依日夜兼程往回趕,累得快趴下,所以小睡了半日。這不,才被叫醒了過來吃飯。」蘇慶正笑著回答,仍讓自己的三哥走在前面。

  「應該的,應該的。」蘇慶滿對著蘇一一說話的樣子,不像是對晚輩,倒有點像對著長輩蘇一一有點彆扭,看在蘇明琨和蘇明鵬兩兄弟的份上,對這位一叔,自然是要客氣的。因此含笑接了幾句,才微微落下了半步。

  她挽著田含玉的手,跟在兩人的身後。繡梨姐妹雖是頭次登門,畢竟從小也是大家大戶出身,倒並不怯場,讓蘇一一深覺滿意。看來,收侍女,也得看家世啊這兩小姐妹帶出去,自己臉上也有光。蘇家的幾個下人,臉上都露出了一臉的羨慕呢

  老太太坐在正堂,雖然不大樂意,但蘇一一也只得對蘇家輩份最高的老祖宗,行了叩首的大禮:「依依見過老祖宗。」

  「什麼老祖宗……你是我嫡親的孫女兒」老太太的口氣有些不滿,但蘇慶正和田含玉的臉上,卻露出了喜色。看來,老太太是真正接納了蘇一一。

  「是,祖母。」蘇一一笑著起身。對於老太太接納自己與否,她自己可一點不在意。只是看著父母臉上泛出些喜色,才勉為其難地裝出一臉的感動。

  「過來,讓祖母好好看看。」老太太鬆下面皮,對著她招了招手。

  蘇一一走上前去,老太太從頭到腳把她打量了一遍,滿意地點頭:「唔,確實是長高了,及笄了罷?該找個婆家了。」

  不是吧?蘇一一臉色尷尬。頭一句話,就是把她趕出去呀她急忙求救地看向蘇慶正,田含玉作為媳婦,是沒有開口餘地的。

  「是的,母親。」蘇慶正毫不含糊地應了,讓蘇一一嘟著嘴生悶氣。就知道進了這大宅,落不下什麼好處

  幸好,這年頭,只有父母之命,而不提祖母之命的。

  不過,老太太興致很濃,把長樂有頭臉的人物,一個個說了個遍。蘇一一在長樂也算是住了不老少的時間,也感覺像是聽天書似的。

  蘇慶滿和蘇慶正含笑地應著,每個適齡的男人,都被母子倆挖出了祖宗十八代。蘇一一鬱悶得不行,她要嫁的是人,可不是他的祖宗們

  「對了,還有那個黎子熙,今年也要上京趕考。依著書院的先生們說,若是這年不中,下次也一定中的。」蘇老太太忽然想起來,又緩緩地搖頭,「不過,他們的家世,配不上依依,若不然,倒也是個眉清目秀的好孩子」

  黎子熙?蘇一一忍不住想到了那個如女子般文弱的男生。這人哪只是眉清目秀?簡直是色如春花,人比花嬌了

  「他還在長樂麼?」蘇一一悄聲問田含玉。

  「嗯,你瞧中了他?」

  蘇一一頓時閉嘴,不敢再提。不過,那少年的模樣,倒還宛然在目。當年,他還欠著她一份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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